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预判了他的预判”吧。
沈皖江这么想着，一边敷衍地顺着他说，一边继续忙着手头上的工作。
转眼就到了中午，放在往常，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都是一顿外卖打发了，但毕竟程瑾逸刚回来，他还是想准备一下，不光是准备，他甚至连四菜一汤做什么都想好了，只等着去超市买菜了。
可还不等他把这想法提出来，就看见刚才一直和他闲聊地程瑾逸站在窗前，面色凝重。
“怎么了？”
怕他看得太入神把人吓到，沈皖江特意先说了句话。
程瑾逸也没回答，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不知某处。
沈皖江只好来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沈皖江也吓了一跳，窗外的空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一群人，最中间的是一个大概一米八左右的男人，这是沈皖江估计的，因为是背对着工作室的方向，所以沈皖江看不见他的脸，又因为在那的人不少，男人女人都有，而最中间那人比在场的男人都高出了一个头，一米八都算得上是保守估计了。
而他周围的那些人明显的来者不善，为首的是个对着中间人指指点点的女人，有些发福的身材，配上一头玉米须，再搭配粗鲁的动作，很难让人不把她和乡野泼妇联系在一起。
“我们，还回家吃吗？”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沈皖江小声问了一句。
“回，但是晚点回。”
“为什么晚点？”
沈皖江不解，再她的记忆力，程瑾逸不是一个热衷于看热闹的人，这是怎么了，出过几天换了个水，习惯也变了？
但毕竟不影响什么，沈皖江也就不管他了，想回到位置上把没昨晚的工作继续做完，却在要走的一瞬间，看见下面的男人转了个身。
“祁，祁烨！”
他惊呼出声，却在要迈开步子的时候被程瑾逸抓住手腕。
“去哪？”
带着压迫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但是沈皖江顾不上这些，一把甩开他的手，边跑边说。
“我下去看看。”
沈皖江的办公室其实就在二楼，按理说看不清人，不至于听不见声音。
可这事要怪也只能怪祁烨自己，听说沈皖江要开工作室，做的是需要动脑子的工作，就一门心思追求顶配，窗户到墙面用的都是隔音材质，除非是恐怖，武装偷袭，不然外头天塌了，沈皖江都不一定能得到信。
可这好心到头来确实害了他自己。
沈皖江一路跑下去的时候，唐彦看见他慌慌张张的，以为遇到了什么麻烦，就也跟着出来了，再然后，就是两个人眼看着祁大公子被一个女人扇了巴掌，保养得精细的脸上转瞬间多了五个通红的手指印。
祁烨明显被这一巴掌打蒙了，站在原地半天没动，知道沈皖江和唐彦先回过神，冲进人群里，祁烨才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疯了似的想要那人的命。
“祁烨！你冷静点。”
沈皖江好不容易才和唐彦合力把人按住，争吵间，楼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程瑾逸，还有一些听见动静的人都出来了。
程瑾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沈皖江从人群里拉出来，然后开始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直到警察过来。
在场的人，除了工作室里吼出来的人之外，就连报警的程瑾逸也都被带走了。
几个人在警察局做了个笔录，祁烨好几次气得快要背过气，玉米卷气得也不轻，一个劲儿地捂着心口说难受，程瑾逸就把本事最好的心内科专家请过来，她才终于停了那东施效颦的那一套，承认了自己不满补偿款的事实。
好好的一下午就这么奉献给了公安局半日游，还被抓着做了个笔录，“不乐意”三个字就那么明晃晃地挂在他脸上，看得和他一起坐在后座上的祁烨脸疼。
沈皖江通过后视镜看见祁烨捂着脸，从车门上拿起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祁烨不明白怎么回事没接，程瑾逸是接过来了，接过来就喝了一口，一瓶水只剩半瓶，沈皖江忍不住在后视镜里面瞪他。
他这才不情愿地把剩下的半瓶水递给祁烨。
美其名曰冰敷，实际上有没有用只有他自己知道。
“郑樊怎么没来，他平常那么愿意替你出头，怎么这种时候反而看不见人了？”
虽说那人被刑拘了，但毕竟祁烨挨打了，心情本来就不好，被他这阴阳怪气地疑问，心情也就更不好了。
“他出差了，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
祁烨说，怨气冲天地把头转到一边。
程瑾逸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出差，我看是你怕他把事情闹大，故意把人调走了吧。”
心思一下子被戳穿，祁烨的脸色变了变。
“你说话不噎人能死是吧。”
“没什么。”
祁烨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在下一个十字路口等着你，”
“你，你，你把他叫回来了？”
“什么时候？”
那一巴掌不轻，祁烨一边的脸还肿着，动作幅度较大的惊愕表情疼得他龇牙咧嘴的，看得程瑾逸觉得这人是恨不得把他吃进肚子里。
事实证明，祁烨确实是这么想的，因为就在下一个路口，一个看着车门站着的身影就进入两人三人的视线。
这一下，就连一向安静的沈皖江也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二人一眼。
程瑾逸满脸得意，至于祁烨……
“祁烨呢？”
沈皖江在后视镜里没看见祁烨，车子也还没停稳，刚想顺着程瑾逸的目光往后座下方看，就听见祁烨说。
“别停，快走快走！”
黑漆漆的车内，沈皖江看不他人。只能看见一只在黑暗中晃动的手，以及，程瑾逸带着威胁意味的目光。
沈皖江一时间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不过这种境地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郑樊不知道怎么在一堆正在正在等红绿灯的车里注意到了他的车，这会儿正绷着脸朝这边过来。
“开车啊，怎么不走了？”
祁烨问道，沈皖江也奇怪，郑樊从来没见过他的车，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
直到他看见程瑾逸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而车前的郑樊，刚刚把手机收起来。
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他只能鄙夷地看了程瑾逸一眼，靠边停车。
祁烨也早就看见郑樊了，知道走不了，干脆整理了一下衣服坐直身子，对过来给他开车门的郑樊报以一个轻松愉快的笑。
但是郑樊的脸色从头至尾就没好过，路灯的光把祁烨脸上的巴掌印照的更明显了些，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沈皖江透过车窗看着，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先，先回家吧。”
祁烨伸手在他手臂上推了推，郑樊没动，转而把目光投向沈皖江。
沈皖江被他盯得不敢说话，正考虑自己要不要试试装死的时候，就听见后座传来的开门声。
程瑾逸下车了。
他来到郑樊的面前，瞥了一眼企图用眼神警告他的祁烨，转头幽幽地冲郑樊问了一句。
“南城的那块地，怎么样了？”
程瑾逸猜对了，祁烨的目的就是把郑樊支开，那些没有安顿好的家属要是再来闹，自己就能给多少给多少，尽量争取息事宁人，和平解决。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玉米须死了，来了个玉米须二号，除了没涂红指甲之外，几乎和玉米须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祁烨原本是因为听说了程瑾逸回来，还厚脸皮呆在工作室，过来兴师问罪的，结果不光罪没问成，他自己都差点搭进去。
那玉米须二号冒出来的时候，祁烨还以为玉米须诈尸了，傻乎乎地盯着人家看，直到那人仗着人多势众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这一巴掌给他扇清醒了，也给郑樊扇回来了。
程瑾逸虽然没有正面回应郑樊的问题，但着也和直接指认凶手没有什么区别了。
“那人不是已经死了，怎么会回来找麻烦？”
黑黢黢的夜色里，路灯再怎么亮着，沈皖江也听的后背一凉，鸡皮疙瘩集体向说出这话的郑樊报以最崇高的敬意。
“应该是另外一个人吧，姐姐，或者妹妹。”
话又是程瑾逸接上的，要是沈皖江没看错，他觉得祁烨已经最是准备着把程瑾逸有多远踢多远了。
而能阻止程瑾逸的，只有他。
沈皖江不禁有了种重任在肩的感觉，下车走到程瑾逸身边，表情有些委屈。
“我饿了，我们回家行不行啊？”
沈皖江说的不是假话，他是真饿了，早上没吃到，中午看热闹也耽误了吃饭，晚上还没吃。
他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里咕噜咕噜地直打鼓，就算是祁烨不找他，他也想吃饭了。
程瑾逸回头看他，表情中透露着纠结。
半晌，他的目光重新回归到祁烨和郑樊身上。
“一起吃吧，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