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瑾逸有些动容了，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揉着眼睛。
“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刚走不久。”
“魏晨说看见你出去了，我就像看看他，没想到……”
程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客厅里明明灯火通明，他却觉得好像有一层很重的阴霾笼罩在头顶和心间，久久挥之不去。
“魏晨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许久，他才抬眼看向程芊，声音中满是疲惫。
他回来这么长时间，能见到的人几乎都见到了，除了魏晨。
“他去公司了，今天有应酬，可能不回来了。”
说道最后，程芊一直搭载一起的两只手握在一起，自从生下孩子，她就没有做美甲的习惯了，那两只手虽然不难看，却也多少占了些为人妇的痕迹。
程瑾逸的心里骤然升起一种愧疚感，对程芊的，还有……许雅婷。
他深深地看着程芊，程芊也看着他，半晌，才像是压抑到了极限一样，坐过来靠在他肩头，哭了。
“芊芊。”
程瑾逸叹息着叫她。
“你说，我和他，还有可能吗？”
他不是一个习惯于敞开心扉的人，但是封闭了太久，人是会累的。
程芊点点头，她和沈皖江之间注定已经画上了句号，如果非要说可能，她宁可那个可能属于沈皖江和程瑾逸。
“会好的，都会好起来。”
“等到她出院，我去和爸说，他……应该会同意。”
程芊显得没有把握极了，可只有程瑾逸知道，程致远一开始对他的这段恋情是什么看法，至于后来会发生变故，更多是因为Kevin。
但是现在Kevin已经死在监狱里了，而且就算他没死，程瑾逸也绝对不想放任这样一个人继续留在自己家。
—
沈皖江一觉睡醒已经中午了，刺眼的眼光无声地塞满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盯着一个背对着他在办公桌旁边忙什么的人发呆。
半天，他才看清那人是谁。
“路迟？”
“呦，醒了，我说你这工作也太轻松了，外面忙的热火朝天的，你这个老板就躺在这睡大觉？”
“你怎么来了？”
他拿开身上的毯子坐起来，想要去倒杯水。
“来给少爷送饭啊，怕你生活不能自理嘛！”
路迟说着，往一边躲开一些。
“这么多菜！”
沈皖江刚刚看清桌上的是什么，还没来得及感动就被分量惊呆了。
“我们两个吃不完。”
“吃不完就找人来吃，祁烨呢，给他打电话，还有他男朋友。”
说话间，路迟已经在桌边坐下了，吃了几口再抬头，看见沈皖江在原地站着，还保持着刚才握着水杯的姿势。
直到对上路迟困惑的目光，他才堪堪回过神。
“别，别叫他们来了。”
他说，也放下杯子坐下，路迟眼看着他把一整盒米饭打开。
这家饭店的菜码大，米饭给的也不少，一盒差不多是两个人的分量了。
“你，能吃完？”
“……能。”
沈皖江看着盒子里的米饭，犹豫了一阵之后回答道。
“那，慢慢吃啊，这些都是你的。”
路迟边说边把面前的菜往他那边推了推，一整个把沈皖江当成饿坏了的饭桶的大动作。
吃到一半，路迟忽然抬头看向沈皖江。
少年明显有些吃不下了，用筷子戳着塑料盒里面的米饭。
“你今天，看没看新闻？”
话音刚落，沈皖江戳米饭的动作就停住了，他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确切点说，他是国内第一个直到这个消息的人，程瑾逸前脚刚走，后脚，他就接到了程芊的电话。
程芊明确地表示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打这个电话。
但是沈皖江只关心原因，程瑾逸忽然回去的原因。
然而听见程芊说的原因之后，沈皖江直接愣住了。
他从没想过伤害谁，但他和程瑾逸的感情却在无形中伤害了两个人了。
“那是他自己自杀，又不是你把道递过去让他割手脖子，愧疚个什么劲啊。”
路迟说，给沈皖江夹了两筷子菜，就继续吃饭了。
沈皖江却没什么胃口了，唉声叹气地把饭盒放下，却听见了敲门声。
沈皖江说了声进，唐彦就开门进来了，手上还拎着两个外卖盒子，看见他们把菜摆了一桌子，明显怔了一下，然而导致他愣住地罪魁祸首还是路迟，一个抱着饭盒盯着他，长相有点妖孽的……男人。
他甚至还涂了个口红？？？
注意到他在看什么，沈皖江赶紧打圆场。
“有事吗？”
“那个，我点了外卖，想到你没吃饭，就也点了一份……”
他说，把外卖盒子放在桌上。
他点的是麻辣烫，毋庸置疑是沈皖江最喜欢的那一家，只是和路迟着堪称满汉全席的配置比起来，还是有些寒酸了。
“哥，你是不是，已经吃饱了啊？”
沈皖江有点遗憾地看着麻辣烫，刚想点头，旁边一直将目光流转于两人之间的路迟忽然站起来。
“没吃饱没吃饱，才吃了这点东西，怎么可能饱了啊！”
他说，把唐彦带来的饭盒摆上来的同时，把沈皖江快要撑死也没吃了的盒饭推到一边，顺便办了个椅子放在沈皖江的椅子旁边。
他抬头的间隙，看见沈皖江用困惑的目光盯着他看。
路迟的眉头皱的比他还深，略往唐彦那边略偏了一下脑袋。
还没等沈皖江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一个椅子就已经安安稳稳地在他身边放下了。
“站着干什么，坐啊！”
路迟说着，还不等唐彦回答，就直接把人拽到椅子上坐下。
人是坐下了，可就像被抓来硬绑在椅子上的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沈皖江也在位置上坐下，他才给勉强拿起筷子。
沈皖江吃了不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傻乎乎地坐在那看着。
“别光看着啊！”
路迟坐在他对面，不能用胳膊肘撞他，索性用筷子敲了敲桌面，正在发呆的沈皖江惊了一下，唐彦更不用说，他从上桌开始就战战兢兢的。
“夹菜。”
路迟哦冲唐彦笑了笑，转脸“恶狠狠”地看着沈皖江道。
沈皖江愣了一下，回过神夹了一块肉放到路迟碗里。
发现路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沈皖江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一旁的唐彦却是话也不敢说，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打心底里觉得今天来是个错误。
“吃，吃菜。”
他有点磕巴地夹起一块鱼丸放到沈皖江碗里，看着路迟投来的，赞许的眼光，长长松了一口气。
沈皖江哭笑不得地看着碗里的菜，终于明白路迟是什么意思了。
一扭头注意到身旁那人正在悄悄打量着他，沈皖江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只能把菜夹起来吃了。
“帅哥。”
路迟叫了一声，沈皖江和唐彦同时抬头看他。
“没叫你，去给我们倒杯水。”
他对沈皖江说道，正好刚吃完饭有些撑，再加上桌上的气氛怪诡异的，沈皖江早就想跑了。
可他前脚刚一起身倒水，后脚，路迟就冲唐彦笑了笑。
“你家破产，是真破产了？”
一句话，唐彦刚刚夹起来的菜就又掉下去了。
他看向路迟的目光里，也不自觉地带上戒备。
“别这种眼神看着我，霍寒是我老公，你们这个圈子里的事情，我再明白不过了。”
他说，从随身带的香烟夹子里取出一支点上，缭绕的烟雾之后，他问出了几乎和郑樊一样的问题。
“你喜欢他？”
“喜欢。”
如此昭然若既然的心思，隐瞒也是徒劳，唐彦索性实话实说。
“不过，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我们？”
路迟眯起眼看他。
“还有谁说过？”
“郑樊，你应该认识。”
天聊到这个份上，唐彦也懒得再装下去了，拿出纸巾，颇为优雅地擦了擦唇角，目光似有似无地注意着那边在等水烧开的沈皖江。
路迟看着他，扑哧一声笑了。
“你不是成年人吗，喜欢了就去追，现在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啊？”
“他有男朋友，而且，我想尊重他的选择。”
唐彦淡淡地说道，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路迟想打趣他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来了，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向沈皖江。
他已经接好了两杯水，一人一杯。
“谢谢。”
唐彦起身接过，路迟就在椅子上坐着，隔空吻了吻沈皖江。
后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话说，程瑾逸的那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路迟朝他那边吐出一口烟圈，沈皖江皱了皱眉头，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把烟雾吹散了。
“什么怎么想的？”
沈皖江心里骤然疼了一下，但还是假装不经意地拿起手机，一边回复消息，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他。
“别装蒜，人家都结婚了，你就打算这样孤独终老？怎么也得再找一个。”
说着，路迟的目光缓缓落在同样在看手机，而心思又不在手机上的唐彦身上。
“我看这个就不错，考虑考虑？”
一听见这话，两个拿着手机的人都哆嗦了一下，同时看向路迟之后又同时看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