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瑾逸在客厅里把祁烨气个半死是一个样,回房间和沈皖江置气又是一个样。
他就一言不发地在床边坐着,周遭的气压低到可以压死人。
“你饿不饿,厨房还有……饺子。”
程瑾逸一开始还以为他要说有羊肉串,听见他说饺子,这才没把压不住的火发出来。
见他不说话,沈皖江也不敢说话,就在他旁边站着,两只手的食指勾在一块儿快要搓出来火星子了。
“谁让他来的?”
“他自己来的。”
沈皖江愣了一下,赶紧回答道。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他自己也觉得委屈,人家带着东西来看自己,大冬天的,总不能让人家在冰天雪地冻着吧。
“那个……祁烨他,他说跟郑樊……你……”
程瑾逸终于又把目光落到他脸上,少年刚一触及他阴鸷的目光,一肚子的话就重新憋了回去。
“你要是不饿的话,那就洗洗睡吧,我去把楼下……”
沈皖江指了指楼下,期待他能挽留自己,结果他把“收拾一下”四个字全部说完,程瑾逸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一样。
从卧室里出来,一直走到最后一节台阶,少年都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堵的他呼吸困难,难受得要命。
祁烨和郑樊早就走了。
沈皖江听见祁烨从沙发里一出来就骂骂咧咧地质问郑樊怎么什么都敢答应,他从门缝里看见郑樊不说话,只是傻笑,忽然有点羡慕他们了。
虽然祁烨可能不爱郑樊,或者说没有那么爱。
餐厅的桌子上还有些没收拾完的签子和没吃完的烤肉。
沈皖江收拾下来准备扔掉,低头看见一直在旁边等着的暖宝宝,登时心软了。
程瑾逸一身睡衣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见沈皖江正蹲在地上,一边把羊肉喂狗,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这种重油重盐的东西,不能给他吃这么多。”
“他又不是人,哪有那么多规矩。”
沈皖江蹲在地上,说完还不忘抹了一把眼泪。
“别喂了。”
“我说别喂了!”
像是忍耐的阈值终于达到了极限,程瑾逸冲沈皖江吼道。
随即走上前抓着少年的手腕把人从地上拽起来。
“我说什么了吗?”
沈皖江不说话,他觉得这句话实在不可理喻,但自己就是有理说不出。
“回答我。”
少年心不甘情不愿地摇头。
那种叫做棱角的东西他不是没有,只是在和程瑾逸长久以来的相处中被磨得一干二净,连点灰都没剩下。
“那你哭什么?我男朋友大半夜跟人家吃饭,怎么说应该哭的也是我吧!”
程瑾逸继续说道,抓着少年手腕的力道大得出奇。
“我说了,是他自己来的,他来的时候喝了酒,现在又是冬天,出事了怎么办?”
沈皖江的忍耐也到达了限度,使劲儿想要甩开程瑾逸的手。
男人或许没想到他会这样,力量都集中在手上,被他这么一甩,险些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沈皖江!”
他暴怒着喊出面前人的名字,却像是上位者被群起而攻之之前的哀嚎,但这一句却出奇的有用,少年果然僵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不欢而散。
程瑾逸回到房间之后,沈皖江一个人在厨房里又哭了一通,然后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恍惚间感觉有个人把自己抱起来,他故作镇定地装死。
第二天,就像之前无数个凌乱的夜晚之后,少年顶着两个金鱼眼洗漱,吃早饭。
可实际上他们昨天什么也没有。
男人不慌不忙地喝着杯里的咖啡,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定泰然,显然没有一点和解的意思。
沈皖江也窝着一肚子的火,当着他的面把不应该出现在桌上的半盘饺子吃完。
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吃在一张桌上,就连去公司,也是在一辆车上,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沈皖江坐在了副驾驶上。
郑樊开车,等红绿灯的时候,时不时往后看两眼。
他发现这俩人的状态很不对,尤其是看他的眼神,更不对。
“那个……”
为了自己以后能好好在地球上生存,郑樊想要解释一下。
结果刚一开口,就迎来了两句齐刷刷的
“闭嘴!”
“好的。”
郑樊点点头,毕竟Kevin刚提醒过他保住饭碗。
车子停在大楼门口,沈皖江开车门下车,听着身后逐渐加快的脚步声,心里的怨气减少了点,甚至冒出些许期待,直到……
不远处的电梯门开了,吴芯芯从里面出来,见到他一脸热情地打招呼。
“早啊!”
“早。”
沈皖江回答道,笑容有点苦。
吴芯芯什么时候冒出来不行,偏偏现在?
想到这,他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余光看见程瑾逸已经上了另一边的私人电梯,那双眼里射出来的寒光像是要把他和吴芯芯一起生吞活剥了才解气。
沈皖江心里郁闷,吴芯芯要买早餐,反正都这样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借陪她一起的名义出去散心。
楼下有个不贵的小吃店,吴芯芯点一碗粥和几个包子,还给沈皖江带了杯豆浆。
“我吃过饭了。”
“这又不是吃的,就当是陪我了。”
吴芯芯说着,拿了根吸管把豆浆扎开推到他面前。
沈皖江只好接过,一边喝,一边盯着牌子上的菜单和食谱发呆。
“你情绪不高啊,和程总吵架了?”
沈皖江惊讶于她“惊人”的观察能力,但是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和程瑾逸同居的关系。
“没有啊,我们有什么好吵的?”
“得了吧,都写脸上了!”
吴芯芯有点不礼貌地用筷子指了指他。
沈皖江下意识地伸手摸脸,她却笑了。
“还说没有,没有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不是,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说!”
吴芯芯眨着星星眼看他,沈皖江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活生生被他气笑了。
“没什么事儿,就是……”
沈皖江用吸管搅杯里的豆浆,找了点还算正常的主要内容给吴芯芯讲了一遍。
结果还是给她气到差点拍着桌子站起来。
“这也太欺负人了!”
她这一嗓子喊得不比程瑾逸小,旁边一个吃豆花的大姐被呛了一下,扭过头满脸怨毒地看着他们这桌,沈皖江只好跟她一起给人家道歉。
“他怎么能这样呢,这也不是你的错,就像你说的,天寒地冻的,冻死了怎么办啊!”
“他又不听,说了也……”
少年摇了摇头,豆浆是甜的,但是他喝了两口也喝不动了。
“那你也不能受这种委屈吧,回头真得找他说理去!”
吴芯芯义正言辞道,沈皖江总觉得他这样和路迟有点像,结果一想到路迟,就连带着想起摄像头的事儿,对程瑾逸更加生气和失望了。
吴芯芯吃东西慢,但好在他们上班早,吃完也才刚到规定的上班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瑾逸临走前的那个目光实在太可怕,沈皖江没有坐电梯,而是和吴芯芯一前一后地走楼梯上到二楼。
结果他才刚打量了一眼办公区,周围的目光就齐刷刷地向他投过来。
沈皖江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坐到工位上,打开电脑工作。
结果屁股还没坐热,面前的单向玻璃忽然唰地一下变成了双向的。
实际上它一直都是双向的,因为沈皖江看见程瑾逸真在玻璃窗后面盯着外面,手机拿了个制动升降窗帘的遥控器。
“我说什么来着?”
“所以说嘛,难怪今天早上气压那么低,我从他身边过去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敢大声打啊!”
沈皖江不太愿意把自己的事说给别人,让对方当做谈资,就连对吴芯芯说,也是出于信任,更何况他只说了三言两语,没什么讨论价值。
但是现在不一样,程瑾逸顶着一张送葬脸站在玻璃窗后面,最近又没人得罪他,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沈皖江。
少年懊恼地看了他一眼,碰见那人不慌不忙和自己对视的目光,又像受了惊吓的兔子似的,把脑袋缩回去了。
在身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外加程瑾逸打死不走之后,沈皖江终于下定决心,在自己的工位上支了两个文件夹,把脸挡住了。
但是这场闹剧之所以能够平息,最后竟然靠的是一直想在两人之间横插一脚的Rodulf。
“不是给你放假告诉你可以不用来上班了吗?”
办公桌后面,程瑾逸看着自己桌子对面的人,一边收回目光,一边翻看着桌上他刚拿过来的一份设计资料。
“你们中国人不都讲究一码归一码,工作是工作,你是你,我还分的开。”
对面的人用不太流利的英语解释道,难为他意思竟然对了,程瑾逸赞赏有加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无意间对上窗外,一道在观察办公室里动静的目光。
沈皖江被他抓了个正着。
程瑾逸很快就露出一个类似于阴谋得逞的笑意,下一秒,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