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皖江从来都没说过，自从Rudolf出现，他就一直很想问程瑾逸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准备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告诉程芊。
程瑾逸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他也没高尚到愿意一辈子都见不得光。
*
年前的最后一场雪，是在除夕前夜，程瑾逸抱着他所在空调房里，不吃不喝，好像不是在辞旧岁，而是在和彼此告别。
以至于第二天一早沈皖江饿着肚子醒来的时候，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但他还没恍多久，门铃声就响了，路迟站在门口，左脚边是一大堆礼盒，右脚边是比所有礼盒加在一块儿还大的行李箱。
“……你离家出走啊？”
沈皖江刚睡醒，饿得有点发懵，根本没朝他来陪自己过年那方面考虑。
路迟一张喜气洋洋的脸一下子就塌了下来。
“大过年的，就不能会说点话。”说着，自顾自地往冷清到可怕的别墅里走，把门口的东西留给沈皖江。
“程老板这心也是够狠的，我还以为他至少白天在家陪你，没想到……”
他边说着，一边啧啧啧地摇头叹气，沈皖江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被门外的东西都搬回来，一边问他吃饭了没，一边洗了手钻进厨房。
“我倒是想吃，一大早就被……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他在客厅里侃侃而谈，沈皖江就开着门听他说，至少有了点人气。
他做菜的手艺不差，但也不知道是怕他饿着还是怎么的，昨天逛了四个小时，程瑾逸买了整整一车的速冻食品，搞得他只能从冰箱里拿了一盒速冻饺子，一半煎了，一半煮了。
“你男朋友也回家了？”
沈皖江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口，看了眼一口一个的路迟问道。
“他加班，我在家待着也是待着，不如出来挣点外快。”
“外快？”
少年的语调微扬，带着点惊讶。
“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说了，就算是挣，我也得找个有钱的啊。”
路迟气定神闲地吃着，说出来的话依旧是沈皖江不敢苟同的那一套。
“你就是太把他当回事了，就不能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路迟吃够了饺子，就窝在真皮沙发里，抱着一包高营养的零食指点迷津。
“他都安排好了，也没有什么需要我考虑的。”
他洗了盘草莓放桌上，程瑾逸刚让郑樊送的。
“他安排好了你就照着做，能不能有点主见！”
路迟一下子从沙发上坐直了，沈皖江明显是把这话听进去了，犹豫了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打量着手上的草莓，自嘲地笑了起来。
“我说真的，我现在每天就是在这住着，工作时间和地点都看他心情。”
“所以我才让你有点主见。”
路迟被他的话说得毛骨悚然的，他和沈皖江在一起工作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对他还是有一点了解的，这人跟自己三观相悖，隶属于浪漫主义和假文青那一流派的。
说白了就是清高，轻易说不出这种贬低自己的话。
＿
程家
“哥！”
程瑾逸一进门，程芊就一溜小跑朝他冲过来。
程致远和Kevin在柜子前站着，照例讨论用什么茶招待客人，看见他进来，齐刷刷地回过头，一个手里拿着包普洱，一个拿着去年的铁观音。
光看茶叶，程瑾逸都能分出来那个抠门的是Kevin，看郑樊就知道为什么了。
程芊挂在他身上不愿意下来，还是一身围裙的魏晨从厨房里出来，满脸后怕地把人从程瑾逸身上拉下来。
程瑾逸盯着他小心护着程芊的手，笑容凝重。
“大哥，新年快乐。”
程瑾逸朝他点了点头，他和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妹夫仅有一面之缘，就是程芊的婚礼。
他的目光落在程芊脸上，见她没有抗拒，心里蓦地冒出来一个有些可怕的猜想。
一抬头，看见魏晨也在打量着自己，两道目光交汇，程瑾逸的笑容却缓和了一点。
他朝魏晨点点头，扔下缠着郑樊看礼物的程芊，朝两位老人走去。
“爸……”他犹豫着，还是把到嘴边的Kevin改成了“郑叔”。
“回来了。”
Kevin笑得很开心，像个慈祥的长辈在看知错就改的孩子。
郑樊拎着两盒因为不是包包而被程芊抛弃的东西从门口过来，一个礼盒里是冬虫夏草，另一个，是两瓶有年头的红酒。
“是他挑的。”
看一眼远处抱着爱马仕的程芊，压低声音说道。
Kevin和程致远对视了一眼，鼻观口口观心，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今天晚上想早点回去，行吗？”
两人赶紧点点头，程致远还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
“一人一个，大过年的，也别冷落了人家。”
“谢谢爸。”
程瑾逸把红包收起来，他看得出来，程致远是真的看好这个“儿媳妇”，Kevin也是，只是他的红包明显比程致远的薄，两个放在一块儿才有人家一个大。
就这，他也心疼地跟什么似的，看程瑾逸把红包收起来的表情像极了郑樊怕被来处的样子。
“最近怎么样？”
程瑾逸刚把红包收起来，Kevin就起身进了厨房，毕竟西餐什么的，还得是他做。
“还行。”
程瑾逸接过他递来的雪茄，先给程致远点上。
“我听说你在国外的时候交了个男朋友，最近去了你们公司？”
“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程瑾逸叹了口气，朝郑樊的方向看过去，那人正因为帮不上忙而窝在一边玩手机，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他旁边是切黄瓜摆盘用的魏晨，手起刀落，动作娴熟得不行。
“这件事，程芊也不知道？”
“他知道，但不知道全部的，我一直没时间跟他说，准备一会吃完饭告诉他。”
程致远点了点头，很快又叹了口气。
“其实……魏晨还……”他话说到一半，就被程芊从楼上下来的脚步声打断了。
程瑾逸记错了一个包的款式，程芊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个我有一个了！你怎么买的东西！”
大小姐脾气上来，他想都没想就把手上的包扔进程瑾逸怀里，无意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芊芊！”
程致远回头瞪了她一眼。
“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哎呀，爸……”
程芊撒娇的那一招百试百灵，程瑾逸借机从沙发上起身，找到备注名“1”的电话。
—
“画画很挣钱的好不好，你自己开个工作室，有了名气之后……”
沙发上，路迟的嘴就没停过，尤其是知道沈皖江学的是油画专业之后，开始莫名其妙的比沈皖江还激动，薯片和草莓见底，他还在孜孜不倦地画饼。
直到桌上的手机响了。
他伸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程瑾逸打过来的，竟然抢在沈皖江之前接了。
“喂。”
他以为自己的心理准备很充足了，却还是被男人冰冷的音调震了一个哆嗦。
对面的人明显听出来他的声音，很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他人呢？”
“他……出去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抢手机的沈皖江，努力让自己脸不红心不跳。
“出去了？跟谁出去的？出去干什么？”
“他……”
沈皖江在旁边急得脸都有些红了，路迟终于撇了撇嘴，说了句“没救了”，把手机还给他。
因为抢手机的缘故，少年的脸还有点红扑扑的，声音里带着低低的喘息，他用这声音和电话对面的人打招呼，男人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如果不是被那个叫“理智”的东西压着，他恨不得现在就开车回去。
“你出去了？”
“我……”
沈皖江抿了下唇，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平静下来，偏偏对面路迟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他。
“路迟在这呢，他说……想让我陪他出去逛逛。”
话音落下，路迟直接连人带薯片窝进沙发里，袋子里剩下的薯片渣一点没浪费地撒了他满脸。
沈皖江却还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自相矛盾。
一边安静地等着程瑾逸继续说，一边小心沈皖江把薯片渣弄到脚下的地板上。
直到……
“哥，吃饭了！”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只因为说话的人是程芊，沈皖江一颗难得平静下来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我今天回……”
“你快去吧，我也吃点东西。”
电话那头，又是良久的平静，之后，是挂断的忙音。
他刚把电话放下，一个抱枕就迎面飞到脸上。
路迟坐在沙发上，看他的目光和看智障别无二致。
“你是真傻啊你，撒谎都不会！”
“撒谎？”
沈皖江一愣，随即想起自己刚才说的和路迟一起出去逛。
原来是因为这个，沈皖江想解释，又懒得解释了。
—
家里算上郑樊一共就那么几个人，程致远一直记挂着沈皖江一个人在家，程瑾逸刚放下筷子就把人往外赶。
“我去看下程芊，一会儿就走。”
程瑾逸说着，和帮忙收拾桌子的魏晨对了下视线，起身朝楼上去了。
房门紧闭着，程瑾逸抬手敲了敲门，得到允许之后，才开门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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