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路滑,白茫茫的一片,桥洞下的两个人影有点显眼,只可惜这地方已经废弃很久了,大白天的,郑樊把了半天的风也没看见有人来。
他伤了手臂不能干活,挖坑的重任就交到了祁烨的手上。
祁烨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但好在为了臭美身材管理做得不错,刨开冻土层挖坑也没有费他多大的力气。
坑挖好了把尸/体放进去再填上土,两个人就准备开车离开这是非之地。
车里开了暖气,血腥味被加重了些。
祁烨的眉头皱了皱,余光撇到一边苦大仇深的郑樊。
忽然伸手把他的下巴勾了过来。
“你说,我这样算不算包庇罪/犯啊?”
郑樊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表演了太久无神的眼睛享受了难得的放松,报复性地睁到最大。
复又垂下头。
“你要是后悔了,我现在就可以去自首,这本来就是我干的,跟你没关系。”
他说,耷拉着眼皮坐在副驾驶上,像只病恹恹的猫。
祁烨笑了两声,故意凑近他,伸手去拿副驾驶旁边的水杯,胳膊无意间碰到郑樊的手,那人吓得一下子抽了回去。
看着祁烨惊呆了的目光,他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划得那么深了。
“我就是开个玩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玻璃心?”
祁烨喝了一口水,慢悠悠地问道。
郑樊却被他的话噎得半天说不出什么,反应过来又在心里自嘲地狂笑,真不愧是他看上的人,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是真害怕。”
他说着,伸手握住祁烨的手。
祁烨的手心被铁铲磨出了几个不小的水泡,一被郑樊握住,疼得他想死的心都有,但怕对方多想,硬是把那口倒抽进去的冷气憋住了,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放下喝空了的水杯,看了看郑樊,又看了看他放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
“你怕什么?怕我举报你吗??”
“我怕……”
郑樊犹豫着,像是担心接下来的话会冒犯了面前的人一样,羞于启齿。
良久,郑樊才好像鼓足了勇气一样,掷地有声地说了一句。
“……监狱里没有你。”
祁烨蒙了一会儿,像是没懂郑樊的意思,又或者,他理解错了。
但是他不想追究了,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通过后视镜去看身后渐行渐远的桥洞。
这地方是郑樊找到的,只是他没说,自己已经好久没来过了。
—
“你不是说这人和程瑾逸有联系吗,你就这么把人杀了,程瑾逸不找你?”
“是误杀。”
郑樊纠正他,把状态调整到十年前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时候。
“好好好,误杀,所以呢,你还准备回去吗?”
祁烨问道,郑樊有点惊喜地朝他看过去。
“你想把我留下?”
“想啊,但是恐怕不行了。”
“为什么?”
“我要走了,去美国,老头子想把我培养成下一个程瑾逸。”
祁烨说道,声音格外平静。
祁烨给郑樊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回来的时候,程瑾逸几乎认定了心里的猜想——祁烨是个虐待狂,至于郑樊,他有很严重的受虐倾向。
不然怎么胳膊缠得跟个木乃伊似的,还能笑得像娶了新媳妇。
“你真没事吗?我考了驾照的,自己开车也可以。”
沈皖江看看他的样子,忍不住发出灵魂质问。
郑樊嘴上笑着说没事儿,要开门的时候,还是被程瑾逸拦住了。
“老板?”
看着他乐得最都快合不上,程瑾逸的唇角罕见的**了两下,朝不远处指了指。
“有人给你请假了。”
他说,想要去开车门,结果郑樊还不走。
“工资……”
“都下班了……”
程瑾逸扶额。
“不扣钱。”
听见这三个字,郑樊的一颗心才算放下来,三两步朝不远处的祁烨跑过去,钻进了崭新的保时捷里面。
何意死/了对祁烨来说算是因祸得福,身边最得力的帮手没了,他才能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看见他那些收益不菲的各种娱乐场所才想起来,孩子还年轻,应该再给机会。
程瑾逸就不一样了。
自从上次的竞标会之后,他在业内的名声就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又赶上年末,Alyssa不在,郑樊那个恋爱脑又指不上,重任忽然就落在他和沈皖江肩上。
难得今天下班早一点,沈皖江只想回家睡个好觉。
“我晚点还有应酬,先送你回去。”
程瑾逸说道,沈皖江从后座上挪到副驾驶,男人熟练地帮他系上安全带。
“太晚了。”
沈皖江不满道,程瑾逸最近三天两头不回家,他最开始还觉得清净,但时间久了,心里还是会有点空落落的。
“我尽量早点回去,晚上想吃什么?”
“没胃口。”
少年垂下头,委屈里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任性。
程瑾逸叹了口气,换做平常,他也舍不得沈皖江独守空房,只是现在是特殊时期,与其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程家,倒不如说他们是一致盯着程瑾逸。
这种时候出现的任何纰漏,都相当于把到手的鸭子拱手让人。
程瑾逸不甘心这样。
他俯身在少年的额角吻了一下,沈皖江抬头看他,像是知道自己即将被丢掉的小狗一样,很可怜。
“我尽量早点回去,听话。”
沈皖江没有再说话了,轻轻点了点头,泪珠在眼眶边打转,将落未落。
程瑾逸把他送回去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人打横抱回房间,一直等到他睡着了,才点开手机上积攒的十几个未接来电,不卑不亢地跟人家道歉。
沈皖江从来都没睡着,程瑾逸刚走,他就光着脚来到二楼的阳台上,目送着通体漆黑的卡宴车彻底被夜色淹没。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蹲到地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他任性,只是过年的日子一天天近了,一想到程芊就要回来,他心里的安全感就直接归零,换做之前他还能和祁烨说一说,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再好的朋友出现在面前,他也蹦不出来一个字。
换句话说,能给他安全感的,现在就只剩下程瑾逸了。
他越想越委屈,想要控制住自己不想,床头柜上的电话就响了。
短短的几步路,他已经才想到了无数个程瑾逸打电话回来的原因,可真拿起手机才看见,上面是一个快要被他遗忘掉的名字——韩妍。
也许是这个时间接到她的电话实在说不通,沈皖江盯着屏幕上的名字,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预感没错,高院长心脏病突发,人已经送进ICU了。
沈皖江的睡意算是彻底没有了,随便抓了一把程瑾逸的车钥匙,走到车库按了一下,才发现竟然是程瑾逸一直宝贝着不开的劳斯莱斯。
沈皖江傻了眼,回头看看已经落锁的别墅门,开着一辆骚红色的劳斯莱斯自以为很快地上路了。
车子开到医院门口,三更半夜也能吸引一群人的目光,更有几个刚查房回来的小护士趴在窗户口,探讨到底是哪家的阔少爷。
直到,睡衣加羽绒服的少年从车上下来……
护士们愕然,转而自我安慰,有钱人就是追求个性。
沈皖江来到韩妍说的楼层,她站在病房门口朝沈皖江招手,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怎么样了“
沈皖江小跑着过去,样子有点滑稽,全然没有听见身后的心碎声。
韩妍看见他穿成这样,却只觉得愧疚。
“本来不想这么晚打扰你的。”
她吸了吸鼻子,两滴泪却跟着滚落下来。
“医生说需要做手术,手术费就要二十万,我……”
韩妍哭得说不出话,孤儿院是福利机构,平常也有捐款,可是孩子那么多,再加上特殊原因,大企业的经济效益都在这两年急转直下,就算是真想捐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皖江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我手里还有一点钱。”
少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老人,声音也有些哽咽。
“你先拿去用,剩下的部分……我来想办法。”
他说着,从口袋拿出一张卡,这是他自己的工资,加上程瑾逸给他的零花钱,不到半年的时间已经有十万多。
至于程致远给他买房的钱,他不肯要,程瑾逸就给他存了利息高一点的死期,利息也会按月打到这张卡上。
“这怎么行啊,我……我请你来是想让你帮忙照顾一下,这……”
韩妍看着手里的卡片,在感谢和推辞中选择了后者。
“先拿着吧,给院长做手术要紧,剩下的……”
“剩下的我会想办法,实在不行,我可以去找娘家那边……借一点。”
她说的犹犹豫豫,画外音其实就是根本指不上。
“还是我去吧。”
沈皖江直截了当地喂了他一颗定心丸。
“最晚明早之前,我就把费用全部带来。”
说完,他拍了拍韩妍的肩,女人含着泪水点头,低声说感激的话。
从医院出来缩进车里,沈皖江第一件事就是找朋友借钱,指尖在程瑾逸的号码上方停留了很长时间,终于滑倒下面,点在了一个备注“骚/扰电话”的号码上。
作者有话说:
200db:懿玄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