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双失情人>第102章 是劫数吗

  暖阳啊,洒在身上暖烘烘的,又是一年的春季,仿佛闻见开满枝头的梨花香。

  身子很重,难以下咽的刺鼻的中草药弥漫整个院落。

  我告诉小鞠不必费神将我照顾,还是多留在小姐身边伺候。

  但她不听,还说若是小姐知道她没将我照顾好,肯定会生气。

  我才不信,小姐那么好的人哪里会生她的气。

  想到这里,原本静下来的心又一次隐隐泛着疼痛。医生叮嘱,凡事多看开,不要过度忧思,否则只会加重病情。

  四月初,喝了两个月的中药,嘴里都是苦的,只好买了些糖果放嘴里,希望可以淡化苦味,虽然只是味觉上的变化,但总好过什么也不变。

  我和小姐已经很久没见面了,细细算来自从那日救援之后我与她都陷入昏迷,阿祖拼了命求巫先生将我带离冻谷,或许动了恻隐之心,我真的被救走。

  当自己醒来已经过了好几日,医生下了病重通知,除了保守治疗,似乎已经没了希望。

  阿祖留了下来,这是我唯一感到欣慰的。

  至于小姐,她整整昏迷了半月,期间我去看了她好几次,终究因为身体状态太差的缘故不得不停止探望,等她醒来时,一切都变了。

  是的,狗血的桥段最终发生在我和她的身上。

  小姐失忆了,说是暂时性失忆,脑部血管有血块堵塞,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受不得刺激,需要静养。

  她在看到我时总会头疼欲裂,我害怕,便不敢再接近她,很多时候只能远远守在某个角落窥见她一二。

  任思念蔓延,随风吹向远方。

  这个四月的开头,有些凄冷。

  我喝完汤药,与小鞠说了一声,便打车去了墓园。当初说好会和小姐一同给姚雪上香,如今只我一人,多少是凄凄楚楚的光景。

  巫先生离开蜃山,用放权来换取余生安妥。

  我想他是真的爱小姐的,接受司法审讯,提供必要条件撤销对我的控诉与刑事责任。

  其实挺可笑的,一来他是主谋,谋划对我的冤假错案,不惜搭上一条性命,二来他又为了所爱放弃工厂的大权,也许这中间是因为崔景森查到了他不法的罪证,所以他才不得不金盆洗手,而我却要感激他的帮助,避免我的刑事案件一直尘封,这是不是很可笑,又很可悲。

  在权谋中,独裁者的权力游戏中,像我们这种小角色真的只是蝼蚁,死不足惜。

  还好,巫先生依然在乎小姐,把她接去长山的巫宅修养,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罪孽啊,人性啊,这些统统放下,我只想我所在乎的人平安终老,顺遂一生。

  站在墓前,看香柱燃尽,那颗摇摇晃晃的心也如同那香灰一样走到了尽头,悄无声息落下帷幕。

  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无言的痛在心口弥漫。

  仰天,蔚蓝,白云依旧很白,就像绵软的棉花糖,没有杂质,干净纯洁。

  离开前,我默默对姚雪提出诉求:若你心疼小姐,还请冥冥中护佑她,等我去了你那里,我们一同守护她,在另一个时空里看她年年岁岁。

  我给小鞠电话,告诉她自己不回巫宅,还说自己准备动身回国。其实,我想在轲湖旅馆住下,因为一份执念吧。

  想当初小姐正是在那里盼星星盼月亮,遥望监狱的方向将我期盼。

  后来我去了监狱拿回小姐写给我的信件,好在完好无损,整整二十九封,这是她的心,是她无比深沉的爱。

  我搂住信件坐在旅馆的地上痛哭流涕,直到快要窒息。

  阿祖放心不下我,专门从工厂赶来,如今他重新回到原来的岗位,拿到了一定的补偿,在某个宜居的小镇上买了房子,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他带了很多吃的,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获知我是个嘴馋的人,当然现在的自己早已没了享用美食的那种肆无忌惮。

  有时多吃一口都会异常痛苦,这就像是催命符,一步一步蚕食我的生命和时间。

  我劝阿祖早些找个良人,也好余生有伴,不必孤苦伶仃。可他目光如炬的看我,而我给不了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后来他倒是时常过来,与我闲话,他的语言功能好了很多,性格也逐渐开朗,还会说一些不好笑的笑话给我听。

  这日,我看完姚雪,准备回去,天空从一早就飘着细雨,裤脚淋湿,即便打了雨伞。

  经过一条青石路,迎面走来一群人,黑衣黑裤黑伞,真的是黑压压的一片。

  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

  熟悉到记忆里不曾片刻忘记的幽幽清香飘进鼻腔,窜入心膛,撕扯、横冲直撞。

  强忍泪水,止不住轻咳两声,踉跄着跑到最近的凉亭,剧烈的咳嗽,五脏六腑都在颤痛。

  泪水模糊双眼,我用尽办法想要压制的情感只在这擦肩而过的瞬间分崩离析。

  活着是累啊,可我还有一桩心事未了,便觉得死不瞑目。

  “凡羡!”

  清脆而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

  我慌忙中扭头,是小鞠。

  想来也不奇怪,小姐出现的地方,自然也有她。

  我想起身,奈何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小鞠红着眼扶住我颤巍巍的身体,焦虑万分。“你不是说回国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你的身体怎么落败成这副……”

  “鬼样子吗?”不等她说,我自顾抢了话头,然后凄然一笑,又带着坦然,“不这么说,怎么哄骗你呢。”

  “……你。”小鞠哭了,肩膀颤抖。

  我拍着她的背,笑她。

  “我刚才若是不留意,还真的就和你错过了。”

  我没说话,心里却牵挂某个人。

  “你怎么也不问问小姐的情况,这几个月你当真不惦念她?”

  念啊,怎能不惦念。可又能如何,与她见面不又是一场痛彻心扉吗。

  “小姐的记忆有些改善,上周一直念叨着要来看看,虽然说不出原由,但我不敢提及你,便只说是不是想来墓园看看,小姐沉默,只是今晨穿戴整齐告诉我来墓园,所以我和巫先生带着几名家仆和保卫员一同过来给姚雪上香。”

  原来这么巧啊。

  “小鞠,你扶我起来,好吗?”

  小鞠搀扶我走到凉亭的一角,这里刚好可以看见姚雪的墓,我略踮着脚尖,可惜黑压压的雨伞遮去了那人的身影。

  有些失望,有些遗憾,也有些释然。

  “你这段时间住哪的?”

  “轲湖旅馆。”

  “……小姐,你想见她一面吗?”

  “不!”我紧握着小鞠的手,摇头。

  我怎么可以让她看见自己这般落魄的模样,就算她不记得我,我也不愿意。

  我又坐下,想等缓过劲再走。

  “小姐她……”我不知该怎么问,虽然一肚子话,可怎么开口呢。

  “巫先生向小姐求婚了。”小鞠说。

  求婚……

  苦涩、心酸、抽痛、迷茫,各种复杂的情绪紧紧缠绕,充斥胸膛,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血肉,支离破碎。

  “但是小姐没同意。”

  没同意……

  欣喜、疑惑、不忍,想笑又想哭,谁能体会到这种极端的感受在身体里挤压冲撞。

  “我觉得总有一天小姐会想起你,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到那时,怎么办。”小鞠哀怨且悲伤。

  到那时我应该早就入土了吧。

  死了,随风而逝,没有载体去承受痛苦,活着,却要忆往昔,带着全部的悲恸度日。

  小姐啊,我是不是又自私了。

  雨停了,我也准备走了。

  “你是回旅馆还是?”

  “回国。”我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去看看佟悦,了却这最后一桩心事。

  对这个女儿,我始终充满愧疚和自责。

  脚步刚踏出凉亭,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心慌到不行,唯有加快脚步,却又失了分寸,双脚不听使唤,险些摔倒。

  小鞠赶紧过来搀扶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我掰开她的手,头也不回。

  “羡……羡?”

  魂牵梦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若黑暗里的光亮,噩梦中的天籁。

  我的身体如深秋的落叶,轻轻带着风吹过,就会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