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魏龙吟将手中长剑挥舞若龙,潇洒地将敌人一个个斩于剑下。
从前他当太子时没有太多时间练武,后来到了梁国闲下来了,武功反而精进了不少。
其实自从他切身体会到当年魏虎啸的军队和陈军联手干下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心中对陈国本就愤懑颇深,所以作战时愈发英勇,恰好能把这些愤懑全都发泄出来。
然而陈国军队人数实在太多,梁军一直以少战多,渐渐地便有些不支。
这番车轮战让魏龙吟的体力也即将耗尽。
今日陈国主帅陈驰锐兴致好,也亲自上了战场。他的身手倒也不容小觑。
陈弛锐趁魏龙吟在迎战其他敌人,挥刀朝他胸口袭去。
魏龙吟忙一个侧身,但还是闪躲不及,锋利的大刀落在了他的肩头,由肩至胸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唔!”魏龙吟闷哼一声,用左手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右手仍在持剑厮杀。
他赶到一阵头晕目眩,重心不稳,只能勉力撑着不从马上坠落。
陈弛锐趁胜追击,又是一刀袭向魏龙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哐当”一声,陈弛锐手中的刀被另一把长剑给挡开了。
那人正是身骑白马而来,身披银甲的魏墨安。
“你怎么亲自来了?!”魏龙吟看清来人后惊呼出声。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魏墨安一边和敌军战斗一边喝道,“你受伤了,先撤!”
“我还可以坚持。”魏龙吟也未停下手上的动作。
“朕是皇帝!这是命令!”
“……”在战场之上,魏龙吟顾不上和魏墨安争论他是这场战斗的主帅,需不需要听魏国皇帝的话这个问题。何况他很清楚,魏墨安此刻是在为他着想。
魏龙吟终究一咬牙,掉转了马头“驾”的一声,开始向外突围。
魏墨安也尽量去帮他挡开攻击。
一时间,他们这斗了半辈子的两兄弟,竟有了一种双剑合璧共同迎敌的感觉。
终于,魏墨安平安地突出了重围,先行返回营地。
“你受伤了??”在营地等待的梁雅辰率先迎上来,“那战况是不是很严峻?墨安他没事吧?”
“我不知道。”魏龙吟苦笑着摇摇头,“他叫我先撤。”
“……”听到这话,梁雅辰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比起魏墨安,他还得先安置眼前之人,便高呼了一声,“清池!你过来帮魏龙吟看下伤。”
正在照看其他伤员的纪清池,听到呼喊声后走过来,冷漠地瞟了魏龙吟一眼,“看起来他只是皮外伤,死不了。我那里还有更严重的伤员等着照料。”
魏龙吟知道他向来不喜欢自己,倒也不以为意。
梁雅辰却微微皱眉,“过都过来了,便看看吧。好歹他是二哥喜欢的人,二哥现在不在,咱们既然身在这里,也得照顾好他不是吗?”
“你啊,就是同情心泛滥。”
纪清池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蹲下去给魏龙吟查看伤势,并且把了脉。
“……比我想象中的严重。那一刀上带了内劲,所以他除了皮外伤外还受了内伤。”
梁雅辰闻言吃了一惊,“那他没有性命之虞吧?”
两人正说着话,魏龙吟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还吐了一口血在地上,倒是恰好印证了纪清池内伤的说法。
梁雅辰见状更紧张了,纪清池却冷冷道:“还好,没有阿辰你当初那么严重。这就叫什么呢,天道有轮回,善恩终有报。”
“……清池你别这样。魏龙吟既已改过自新,成了我们的友军,我们就不要再揪着过去的事不放了。”
“得了,我去给他开个药方。”纪清池说着,便埋头唰唰唰开始写药方。
“不好意思呀,”梁雅辰有些抱歉地看向魏龙吟,“清池他就是这脾气,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无妨,你们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魏龙吟此刻倒有些惊愕,梁雅辰竟能如此以德报怨,一心为自己着想。如此想来,自己纵容魏虎啸害得他多年疾病缠身,又曾经试图取他性命,倒真是对不住他了。
梁雅辰也顾不上再和魏龙吟多说话,看向战场的方向,愁眉紧皱,一脸担忧。
直到几个时辰后,梁国和魏国军队终于一同返回军营。
“墨安!”梁雅辰总算在人群中寻到那个令他牵肠挂肚的身影,连忙小跑过去,“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朕很好。”魏墨安淡淡笑了笑,将梁雅辰拥入怀中,“让你担心了。”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阵。
魏墨安忽道:“魏龙吟如何了?有无性命之忧?”
这个问题倒是令梁雅辰有些意外。想不到,魏墨安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在意他这个敌对了多年的兄长。
“清池说他受了点内伤,但应该不算严重。”
“受了内伤……”魏墨安眉间掠过一丝担忧,放开了梁雅辰,“那朕去看看他。”
“好。”
当魏墨安走到魏龙吟营帐门口的时候,他正裸着上身,在给自己肩头的伤上药。
还时不时地咳嗽几声。
“怎么不让下人来?”魏墨安走进去。
“……是你。”魏龙吟怔了片刻,放下手上的药瓶,起身行礼,“拜见皇上……”
“行了行了。”魏墨安忙拦住他,“朕那天是看你现在过得太滋润有些不快才那么说,又不是真的那么在意这些虚礼。你现在有伤,就不要乱动了。”
魏龙吟神情有些复杂地重新坐了下来,然后才想起还没回答魏墨安刚才的问题。“这里人手不足,大家各忙各的,而且多数人都受了伤,自顾不暇了。我这么点伤又何必劳烦旁人。”
“但你这个伤的位置,自己上药不太方便。”
魏墨安冷不防地夺过了魏墨安手中的药瓶,“让朕来吧。”
“……!”魏龙吟惊愕地转头注视着魏墨安。
魏墨安仿佛没有觉察到他的目光,倒了些药膏在手上,往魏墨安肩头那道深深的血痕轻轻涂抹。
“朕头一次做这种事,手上也没个轻重。要是弄痛你了你多包涵。”
魏龙吟呆呆地盯着魏墨安,过了半晌,才问出一句话:“你不恨我吗?”
“恨过。”魏墨安淡淡笑了笑,“可是你难道不觉得,‘恨’这个词比起‘讨厌’来讲,分量要重很多。对在意过的人,才会恨吧?”
魏龙吟瞬间更是呆若木鸡。
“大皇兄,”魏墨安忽然对魏龙吟改换成了从前的称呼方式,“你还记得那个九连环吗?”
“……我记得。”
那一年,魏墨安六岁。
那时候他奶胖奶胖的,拿着父皇刚送他的礼物,跑去找魏龙吟,用稚嫩的童音开口。
“哥哥,你能不能帮我看下最后一个环怎么解呀!”
当时的魏龙吟已经是十多岁的少年了。他惊讶地发现,九连环这么难的东西,居然还真被一个六岁孩童给生生解开了八个环。只剩下最后两个环还缠绕在一起。
这说明,魏墨安很聪明。甚至算是个天才。
将来可能会对自己构成巨大的威胁。
“我要是去解最后两个,前面的就又缠在一起了,怎么办呀哥哥!”
“……”看着弟弟可爱的胖嘟嘟的小脸,魏龙吟终究还是一个心软,拿过了九连环。“孤帮你看看。”
倒腾了一阵,魏龙吟给弟弟讲解道:“你刚才的解法是不对的,最后才会剩下一个,所以我们需要先给它还原……”
魏龙吟一边动手操作,一边继续讲解:“你应该先解第一个,再解第三个……就像这样……看……”
繁复的九连环在魏龙吟手上变得似乎简单无比,两三下就被解开了。
“哇!”魏墨安拍起了小手,用崇拜的眼神仰望着魏龙吟,“哥哥好厉害!”
魏龙吟淡淡笑了笑,将九连环交还给弟弟,“去玩吧,孤还很忙。”
魏墨安的记忆就只到这一幕了。
所以他不知道,魏龙吟回去后被熊岑娇勒令跪在地上,拿戒尺狠狠抽了一顿。
“我让你去跟他玩!让你去跟他兄友弟恭!”
熊岑娇一边抽打魏龙吟一遍恶狠狠地骂着。
“他以后把你的太子之位抢了,我看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魏龙吟一声不吭地承受着这猛烈的责打。
其实,不用熊岑娇说,魏龙吟也一直在忌惮着魏墨安的存在。可同时,他其实内心又有个部分是想要和魏墨安靠近的。
因为魏虎啸实在太蠢了,从小就跟他玩不到一块儿去。而小小年纪的魏墨安居然就能跟他讨论九连环了。
然而兄友弟恭这种事,在皇家终究是难以存在的。
过了几天,魏墨安又拿了个新玩具去找魏龙吟。
“哥哥,我们一起玩儿呀!”
“滚。”平时对谁都很温和的保持着完美太子形象的魏龙吟,冷冷吐出了一个字。
“……??”魏墨安迷茫地抬头看着忽然态度大变的兄长。
“孤是太子,哪儿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游戏。”扔下这句话,魏龙吟就掉头离开了。
深受打击的魏墨安,决定以后再也不去找魏龙吟玩了。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魏墨安愈发感觉到熊岑娇母子都把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和魏龙吟之间的关系便更加紧张。
可其实回过头来想想,魏墨安也早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大皇兄,你教我解九连环的那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魏龙吟淡淡答道,“只不过是被娘打了一顿,警告了一番而已。但就算她不打我,我也不可能一直与你亲近下去。”
魏墨安苦笑了一下。
是啊。
被上一代的恩怨所影响,又身在这吃人的皇家,这早已经是他们兄弟之间注定的命运。
可是,命运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