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当魏墨安听到魏龙吟想见自己,神情有些不善,但也没有反对。
“让他进来吧。朕倒要看看他又想玩什么花样。”
梁星澜瞪了魏墨安一眼,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去把门外的魏龙吟叫了进来。
“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这次魏龙吟一进门就老老实实地行了礼。
“平身吧。”魏墨安淡淡道,“你最好长话短说。朕今日打算和阿辰在梁国四处转转,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
“……是。”于是魏龙吟便直入主题,“皇上,奴才是想问问您,为何想起在这种时候来梁国?是有人跟您说了什么吗?”
“……是白礼。”
魏墨安这才明白了魏龙吟的用意,“你是想说这个人在蓄意挑拨离间?但他有什么动机这么做?”
“这件事奴才不敢妄下定论,但还愿皇上能把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讲述一遍,奴才才好从客观的立场判断此事。”
魏墨安顿时心中了然——梁雅辰对这些还存活下来的梁国旧臣都十分珍惜,实在不愿用恶意来揣测他们;而自己也不好站在和梁雅辰相左的立场上。也许,魏龙吟还真的是可以最客观分析这件事的人。
于是魏墨安便如实把那天和白礼之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魏龙吟听后皱眉凝思了片刻,“表面上看他说的话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有些地方却在夸大其词,譬如说,我何时和阿星天天白日宣淫了?”
“对啊!”梁星澜也有些恼怒地附和道,“这人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梁雅辰愁眉紧缩,“但是,你们和白叔叔并无仇恨,他为何要针对你们?”
“我也觉得奇怪,”梁星澜疑惑地挠了挠头,“他甚至前几日还在给我介绍儿子女儿呢??”
“我明白了!”魏龙吟瞬间一个激灵,“他本想借儿女的婚事成为你最亲近信赖之人,谁知这件事做失败了,反倒促成了我俩重归于好。而他知道这样一来我一定会对他不满,连带着可能会怂恿你也对他产生不满……所以他便先下手为强,想换个皇帝。”
“什么!”梁星澜像是发现了什么,“原来你那天讲那些什么杀鸡儆猴,都是在记恨他给我介绍皇后?”
“咳,那倒也不是。那并不是主要目的。”
“你说得似乎有些道理,”魏墨安沉声开了口,“但这只是你的推测,如何能给白礼定罪?”
“这个嘛……”魏龙吟沉思了片刻,“奴才倒有个想法,但或许需要皇上的配合。”
“得了你也不用一口一个奴才了。”魏墨安觉得这听着有点别扭,“有什么想法直说吧。”
魏龙吟便跟魏墨安说起了他的计策。
魏墨安虽然依旧不喜欢这个人,但不能不承认他有时候是很聪明的,他的这个方法,兴许的确有效。
于是,他决定依计而行。
当他和梁雅辰回梁国的时候,白礼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魏墨安便假意跟白礼说起,据他的观察梁星澜的确愈发不听话了,他有意想换梁豪觉来当梁国皇帝。
就在他说这话的第二天,白礼宣布要把女儿嫁给梁豪觉当侧妃。
这么一来,魏龙吟的猜测几乎是坐实了——白礼现在是一品丞相,自己的嫡长女哪里需要当人妾室?何况梁豪觉素来以风流成性而闻名,根本就不会珍惜任何一个女子,是非女婿的最佳人选。
白礼这么做就证明了他心中毫无亲情,一心只想趋炎附势。
但魏墨安还是不动声色地又一次跟他探讨起皇帝人选的事:“朕又观察了两天,又觉得梁星澜比起梁豪觉似乎也有很多优点。”
这话并非虚言,这几天魏墨安和梁雅辰一起观察了梁星澜的一言一行,觉得他倒也颇有才干。
“魏王陛下,您可不能犯糊涂啊!”白礼急道,“光就梁星澜还和那魏龙吟搅合在一块儿这事,就证明他看人的眼光有天大的问题啊!这样的人如何能知人善用,当好一国之君?”
“呵。”魏墨安冷冷笑了笑,“莫非他和你儿女搅合在一块儿才叫有眼光?是我魏家人比不上你们白家人吗?”
“……我绝无此意!”白礼瞬间被吓出了一头的冷汗,不停用衣袖擦着额角。
“二哥,你可以进来了。”魏墨安不再和他演戏,看向了门外。
梁星澜推门走了进去。
魏墨安冷声道:“这个白礼在朕面前挑拨离间说尽你的坏话,如今他是你梁国臣民,便交由你自己处置吧。”
白礼这才惊觉,自己似乎是掉入了魏墨安和梁星澜联手设下的一个圈套!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他忙跪在梁星澜面前连连磕头。
梁星澜冷冷开口:“你这般搬弄是非虽然可恨但罪不至死,便免了你的丞相之职,朕不会用对自己不忠的人。你走吧,朕不想再看到你。”
“谢皇上不杀之恩!”
白礼不敢再多说,站起身后就赶忙掉头逃了。
梁国的这场纷争总算是告于段落了。
魏墨安和梁雅辰在梁国已经住了好几天,这几天他们观察到梁星澜把国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倒也更放心了几分,不敢再多耽搁,便匆匆踏上了回魏国的路。
在回去的马车上,梁雅辰靠在魏墨安的肩头笑道:“墨安你有没有一种和魏龙吟并肩作战了一次的感觉。”
“……”其实不用梁雅辰说,魏墨安自己也有这种感觉。但他并不想承认。“今天天气不错。”
梁雅辰看破不说破,笑着配合了他转移话题:“是呀,晴空万里的,让人的心情也变好了呢。”
此时梁星澜的心情也很好。梁雅辰和魏墨安离开,对他来说就算是危机解除了。
于是两人前脚一走,他当天下午就把魏龙吟叫到了御书房,吩咐下人摆个椅子在他的椅子旁边,然后命下人全都退出去,还要把门关上。
这看起来真的很有要白日宣淫的架势。
小太监有些鄙夷地看了魏龙吟一眼,出去了。
梁星澜才不想管别人怎么想,靠在魏龙吟肩头笑道:“阿辰他们都生怕我让你批了奏折,但我偏要让你批。我可不想再一个人劳累了。”
“……其实,我那天真的是开玩笑的。”魏龙吟扶了扶额。
“哈,但我是认真的啊。”
“这样……不太好吧?”魏龙吟面带迟疑。
“龙吟,”梁星澜坐直了身体收敛了笑容,认真地注视着魏龙吟,“你想想看,你一身才华,却要身在后宫虚度光阴,这种日子过久了你真的不会心生怨怼吗?到时候,你就会开始怪我让你丢了太子之位,我们就要开始两看两相厌。”
“……”魏龙吟心头猛地颤了一下。原来在这方面,梁星澜竟然看得比他更通透。
如今刚和梁星澜重修旧好不久,他自然会格外珍惜这段关系。可是一个人的自我却无法长久地让位于关系。
魏龙吟必须是那个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魏龙吟,而不是天天无所事事只盼着梁星澜晚上归来找自己的怨妇。
虽说他丧失太子之位大部分是魏墨安造成的,但梁星澜的确在当中推波助澜了,这件事魏龙吟在骨子里是没法忘记的。
“还有呀,”梁星澜续道,“你那天真的纯粹是玩笑吗?你扪心自问,真的没有包含着试探?”
“……好好,都被你给看穿了。”魏龙吟有些无奈地笑笑,拿起了一封奏折,“不就是批奏折吗,我批就是了。”
“不过咱们得先约法三章。”梁星澜却又话锋一转,“小事你可以自行处理,但大事必须先跟我商量一下。”
“呵,”魏龙吟露出赞许的笑容,“咱们的阿星是越来越有皇帝的样子了。”
“那是!”梁星澜得意地一笑,“可不是只有你知道怎么当皇帝啊。”
就这样,他们之间达成了一致。
魏龙吟先用了半天来研究怎么模仿梁星澜的字迹。
奏折上的话语都是言简意赅画龙点睛之笔,不需要写得太多,加上也没人会去盯着那字迹仔细区分,所以他要蒙混过关也不算难。
于是虽然两人天天白天都在书房里关起房门,像是在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但梁星澜批奏折的效率和质量反而都得到了提升,下人和朝臣们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而回到魏国的魏墨安,跟纪清池和欧阳玉飞谈起了他在梁国的见闻。
纪清池听到关于怎么选太子的那段时,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最近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他本就在考虑收养子的事,最近逛街的时候也留意了一下路边的小乞丐,但总觉得一个都看不上。
而欧阳家也有个很会生的人,就是欧阳玉飞的三哥欧阳翔。
“我估摸着你的侄子,资质总要比一般的小孩好些吧?”纪清池跟欧阳玉飞提起此事。
欧阳玉飞笑道:“龙生九子尚且子子不同,我那三哥只知道和美人玩乐,脑子可未必能比得上我。不过既然你有如此想法,我们就去三哥那里看看吧。”
之后,欧阳玉飞去找欧阳翔说明了来意。
欧阳翔果断同意了:“哪个孩子被你们挑去都是他的福气,你们尽管随便挑选。”
像这种风流成性儿女一堆的人,通常都不会特别在意亲情。加上现在欧阳玉飞和纪清池都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人人都想巴结他俩,所以欧阳翔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纪清池思索了一下,倒也不打算让孩子们站成一排来问问题,而是选择了直接考察他们的棋艺。
那么小的孩子不太可能懂医术,但是世子子弟大多都会从小学习琴棋书画。而棋艺高的人,在纪清池看来就是脑子很好用的人。
“你们先互相对弈一局吧。”纪清池对孩子们道,“最后的胜者,和我试试。”
只听一个清朗的童声道:“他们也配跟我下棋吗?”
纪清池和欧阳玉飞有些诧异地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是个八九岁的俊秀男童。比梁秀大不了多少,却完全不像他那般怯懦,而是一脸高傲。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纪清池颇感兴趣地走了过去,蹲下身问道。
“我叫欧阳琅。”那男孩儿淡淡答道,“我的这些兄弟,有些连下棋的规则都搞不懂,有些只勉强会下,你让我一一跟他们比,岂不是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