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的情况没有江辞预想中的那么好。
即使没有外人的刁难，青衫的情绪依旧比较消沉，甚至很多平静开朗的样子都是装给江辞看的。
他开始明显排斥每天的外出，也不愿意再让朋友来家里找自己。
网课暂停，模特的工作也无法进行。
如果不是为了应付与江辞的交流，他可以在角落里坐一整天。
江辞也不敢让这个状态下的青衫做什么。
所以江辞现在除了工作要忙，还要日以继夜的照顾青衫。
自己的一日三餐都没地解决，却得先操心青衫有没有吃好睡好。
青衫不想让他太累，越想努力好起来，反倒越没有好转。
江辞也知道青衫不想给自己压力，只是看着青衫每天勉为其难的笑容和故作轻松，他就越担心。
加之事业不仅没有丝毫起色，甚至处处碰壁。
江辞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这番焦头烂额的生活状况，自然也会影响到本就敏感的青衫。
两人心里都在自责和烦闷，这恶性循环也就越来越严重。
而在这段时间里，江辞不止一次的怀疑质问自己。
他可能真不是风投这一块的料。
可要重新创业的话，又该往哪里去？
继续做人工智能？
可这一行哪有这么容易，产品的开发都得以年为单位。
到时候别说能不能出头，只怕连自己都养不活了。
何况还有一个暂时没有营生能力的青衫需要养。
江辞迷茫犹豫了几天，还是做了出现阶段最合适的选择。
他应该放弃创业，去找一份高薪的工作。
或者说，他必须放下一些骄傲和不切实际的梦想，去为他和青衫的生活和未来做打算。
不甘心是肯定的，但江辞别无他选。
他不可能让青衫永远住在一个租下的小房子里，也不可能在青衫出意外的时候连一个好的疗养环境都给不了。
他想要那个无忧无虑，肆意撒娇的青衫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那就必须抛弃另一些。
也无所谓值不值得，他只是得做出最恰当的选择。
想法一定，他就去找陆中意说清楚。
两人离开公司，私下相聚，江辞这才发现陆中意如今的状态也不好。
准确的说，是满眼的茫然无措。
一种早已习惯和默认的生活节奏被突然打乱或结束的茫然无措。
因为计然走了。
走得十分彻底。
他一口闷下一杯酒，顿了一会，才说道：“上周计然和我说分手，然后就搬走了......”
陆中意的表情更多是疑惑，“他好像是来真的了？”
以前计然也有说过要离开，但更多是赌气的性质。
这次他把所有的东西都一次性搬走，到现在也没再联系过自己。
最开始陆中意还不以为然，等都过了一个星期，陆中意想看看计然把自己哄好了没有，却发现两人已经不是好友了。
计然竟然把自己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他也是那时候才偶然知道计然竟然在当模特，想都没想就打电话过去。
本来是准备骂他一顿，再让他赶紧滚回来。
结果没吼几句，计然就在那边一头雾水的说了句“莫名其妙，和你有什么关系呀”就把电话挂了。
当时他简直要气疯了，尤其是看到这么多人磕计然和一个叫肖哥的摄影师的CP ，他瞬间只觉自己头上一片绿光。
甚至还及其愚蠢幼稚并丢脸的主动去找计然。
还没质问出口，就被他一句冷漠的“我们已经分手了，请别打扰我正常上课和生活”给直接堵了回去。
如此愤懑了几天，他整个人都开始空洞起来。
或者说，是心底的那股怎么都填补不上的空洞把他一切乱七八糟的情绪都给裹了下去。
不甘、怒火、还有那一丝自己不肯承认的不舍。
全都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空洞愈发深广而不见底。
只剩下孤身一人的空寂。
“可能得再适应个几天......”陆中意面无表情的呢喃道：“替身嘛......再找一个就好了......”
看着还在那嘴硬自欺欺人的发小，江辞白了他一眼，“行，你去找，看是再找一个不图物质只图你人的替身比较容易，还是找个不图感情的付费替身容易。”
江辞叹了口气，“当然，后者的前提就是，你赶紧让公司起死回生，看能不能及时赚到包养别人的资本。”
陆中意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他又喝了好几杯酒，喝到眼眶通红。
“我就是想证明给阿蔚看，我不需要依靠长辈，也可以给他幸福，我不比任何人差，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爱他，我......是他最好的选择。”
陆中意哑声道：“可我现在渐渐明白，或许阿蔚放弃我是对的，他那么明媚那么潇洒，我没有为他遮风挡雨的本事，也没有坚定地站在他身旁的能力。”
江辞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各有难处，有些选择总是身不由己的。”
一面是父母，一面是爱人，放弃哪一边都不对。
但陆中意却摇摇头，“我不是颓废，我只是......好像有些看开了。”
“计然走后的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他红着眼说道：“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天之骄子，我不过就是命好一点，又比别人强在哪里呢？”
“现实就是我守不住自己喜欢的人，现实就是我做不到白手起家，现实就是我现在一事无成......连一个心心念念只有我的人，都留不住。”
陆中意说完又笑了，“但是你看，我承认自己的失败，我认清自己几斤几两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放下那些不可得的执念和可笑的骄傲，我反而还轻松了。”
江辞张了张嘴。
何其相似。
与他的这段时间的心境一模一样。
不是为了给自己的失望找借口，而是真正开始明白，有时候，接受自己的无能，本身就是一种能力。
来之前，他还以为陆中意要死守如今的EG智联不肯放弃，加上计然一走，只怕还得费他好一番口舌。
现在倒好，人家自己想明白了。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和你说这事。”江辞清了清嗓子，很认真的告诉他，也告诉自己，“我决定放弃创业，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去追求所谓的梦想。”
陆中意听完没什么大反应。
喝完手里的那杯酒，他紧紧地闭上眼，用力地抱了一下江辞，“既然你选好了，那兄弟支持你。”
江辞也没再说话。
只是和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两人都知道对方难过，都知道对方极其不甘心。
但谁没有安慰谁。
等喝到酩酊大醉，各自收拾好自己。
朝着各自该走的路分别。
江辞也没有事先将这事告诉青衫。
等到简历投完，面试结束，确定入职，才和青衫坦白。
青衫知道后懵了很久。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是因为公司赔钱了，还是为了给自己更好的生活水平。
可江辞不是因为一时的失利而受挫的人，那便也只能是后者了。
青衫记得江辞说过，他的目标就是超越他的父亲，青衫也永远热爱他昂扬而耀眼的模样。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满眼炽热说着“这是我想做的事”的人，要放弃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一切，去开始以往他不喜的朝九晚五生活。
他抑制不住的要哭，“如果不是我，你不用来到平城，也不用放弃自己的事业......”
江辞只是将他抱进怀里，“又开始说傻话了，要这么说，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伤害，可以教画画，当模特，快乐又充实的生活，一定比和我在一起要顺遂安宁。”
他吻去青衫的眼泪，“要这么论下去，那我们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们不该相识，不该相爱......”
“我不该来祸害你！”
青衫满心都是后悔和悲痛，他为江辞的不得已妥协而悲伤，为本该前途不可限量的江辞可惜，“和我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呢，你什么都没了......”
江辞摸摸他的头，温声道：“你不来祸害我，我就会一直单身下去，或者选择一个所谓合适的人在一起......”
“那也比和我在一起好！”
青衫泪眼朦胧地看向他，“如果没有我，你还会有大好前程，会有爱你的亲友，未来......也还会有一个完整的家。”
就算和另一半没有感情基础，但江辞这么顾家，能被他认可的妻子也一定温婉可爱，谁又能肯定未来的生活就不会幸福满足呢？
甚至......还会有属于他们的孩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除了一个残破不堪的他，什么都不剩。
在江辞自我怀疑的这段时间，青衫也每天处在自责之中。
他越发认为，如果不是自己的拖累，哪怕自己再优秀再强大一些，江辞都不至于走到如今的模样。
若是江辞创业成功，他的负罪感还能稍稍减少。
可事实是江辞在平城过得并不好。
现在，连工作都要被迫失去。
青衫不能自控地哭吼出来，“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我不去纠缠你，要是你没有遇见我......”
“那我也会等到你的出现！”
“我只喜欢你，只要这个模样这个性子，经历了那些过往，只爱我只属于我的青衫，你明白吗？”江辞捧起青衫的脸，“直到你来之前，我谁都不想要，也不会对任何人心动。”
江辞给他顺着背，等他发泄得差不多才说道：“而且我不是什么都没了呀，甜甜你看，你不还在我怀里吗？”
“甜甜，你好好的坚定的陪着我，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如果你要放弃，那我才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他问道：“甜甜......你要放弃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