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治疗最终定在周六下午，陈斯年同意陈朔跟着一起去，但前提条件是要参加一个晚宴。
陈朔答应了。
他能想象，晚宴等待他的又将是一堆长枪短炮——毕竟那些真正的谈生意场合，陈斯年从没带他去过。
而这种媒体也在的，陈斯年基本没让他缺席过。
林淼淼是心理学博士，她穿上一身白大褂，手里拿着一堆鸡零狗碎的东西，居然还挺像那么回事。但陈朔第一次见她就不喜欢，像个狐狸精。
在林淼淼当着陈朔的面要去牵沈忱的手时，陈朔的不喜欢到达了顶峰。他上前一巴掌拍开林淼淼的手，冷道：“沈家大少的手也是你能牵的？”
沈忱一脸莫名地看着陈朔，陈斯年饶有兴味地看着，没有说话的意思。
但林淼淼这个女人的心机超出了陈朔对她的估计。
她没有气急败坏，而是将头发一甩，对陈朔笑道：“陈先生，沈忱如今的智商停留在了五岁，他还是个小孩，面对陌生环境会紧张，而女性的柔和会缓解他的紧张。身为一名全国五甲医院的心理医生，你应该相信我的专业素养。”
陈朔被堵得说不出话，眼看就要恼羞成怒，陈斯年适时开口道：“朔朔，不要任性，忱忱需要治疗。”
于是尚虎挡住了陈朔。
在陈朔要吃人的目光中，林淼淼再次甩了甩她那头大波浪，牵住沈忱的手进了治疗室。
关门的那刻，甚至还对陈朔笑了笑。
这女人分明在挑衅自己！
陈朔气得跳脚，陈斯年在一旁看得好笑，按住陈朔的肩膀笑道：“行了，歇会吧。会耽误治疗的。”
陈朔咬碎牙往肚里咽，愤愤坐在一边不出声了。
治疗室里，林淼淼将沈忱带到了一个小沙发，自己则坐在了另一个，两个沙发形成了45度夹角，中间是一盆郁郁葱葱的绿萝。
林淼淼递给沈忱一杯水，先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了，可真不容易。”
听到这句话，原本局促不安的沈忱神色迷茫了一瞬，然后竟然慢慢笑了。
他的笑容慢慢地舒展开，先是嘴角，而后是眼睛，像一朵沉寂多年的玫瑰花，终于迎来了春天。
沈忱架起腿在沙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仰面闭上了眼睛，声音有些沙哑。
“是啊，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整整六年了。”
六年间他装疯卖傻，骗过了那栋楼中的所有人。
六年后，他终于真正踏出了曾经的沈家，现在的囚笼。
而这一切，还真得感谢他那个便宜弟弟。
陈斯年的，养子。
林淼淼身体微微前倾，双臂放在了桌子上，神情难掩激动，甚至眼角有些湿润。
她情不自禁地想去触碰沈忱的手臂，然而沈忱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沈忱眯着眼睛笑，棕色的瞳仁在柔和的光线中发亮，像是水一样的琥珀。
林淼淼一怔，迅速调整了略带悲伤的表情，对沈忱伸出一只手来：“沈忱，欢迎你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沈忱嘴角微微一勾，伸手和林淼淼握住，笑道：“谢谢淼淼姐，不过，这还谈不上正常的生活。”
他要的，仅仅是走出沈家大院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要让陈斯年那个禽兽身败名裂，最好后半辈子永远在监狱中度过。
沈忱林淼淼虽然关系紧密，但其实两人见面的次数也有限。毕竟六年间沈忱从没出过沈家大门，而沈家处处是监控保镖。
以往林淼淼每次来给沈忱治疗，两人基本不敢多待多说。
这次不一样了。
林淼淼频繁看向门口，担心道：“陈朔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之前说过，陈朔是不可能帮你离开的。”
关于这一点，沈忱其实也很纳闷。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笑道：“可能……青春期到了，想做点作死的事吧。”
林淼淼也笑了，叹了口气，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心理治疗时间毕竟有限，陈斯年怕不会让你去别的地方。”
然而沈忱挑了下眉，想起那晚自己故意勾陈朔时他的反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别担心，我那可爱的弟弟估计会想办法。”
一个小时的治疗时间一到，立刻有人砰砰砰敲响了治疗室的门。林淼淼看着门苦笑，沈忱却对她笑着眨了眨眼睛，语气愉快道：“我猜是陈朔。”
林淼淼无言，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上前开了门。
门外之人果真是陈朔，上来便开口质问：“沈忱呢？”
林淼淼神色疲惫，顺着往屋内一指——沈忱正半躺在一张躺椅上，闭着眼睛。
陈朔立刻就炸毛了，上来就要去扯林淼淼的衣服，被尚虎握住了胳膊。
陈朔怒吼：“你把他怎么了？”剧烈的挣扎险些让尚虎控制不住。
林淼淼淡定地推了推眼镜，道：“别着急，进行了一点催眠，能帮助他回想以前的记忆。”
陈斯年：“想起了什么？”
林淼淼将手中的病历本给陈斯年看，歉疚道：“抱歉陈先生，暂时还没有什么成效，我需要时间。”
陈斯年点点头，陈朔则一把抢走了病历本，快速翻过几页后发现两人的谈话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唯一有用的，大概是小傻子说他喜欢吃蛋糕。
陈朔将病历本扔回林淼淼怀里，留下句“庸医”后，进了房间。
陈斯年由着陈朔耍威风没制止，等陈朔进去，他示意林淼淼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走廊拐角，陈斯年问道：“忱忱恢复记忆的可能性有多大？”
林淼淼非常为难道：“可能性非常小……但我会全力以赴。”
治疗室里倒是干净整洁，但陈朔还是差点捏着鼻子进去。
他走到睡得正香的傻子旁边，拍了拍傻子的脸。
傻子睡得迷迷糊糊，眼底下还有黑眼圈，睁眼后第一件事是扯住了陈朔的手，然后揉了揉眼睛。
“朔朔啊，带我回家吗？”
陈朔猛地握紧了沈忱的手，皮肤暖玉一般细腻。
沈忱还是困，说完没等到陈朔的回应便又沉沉睡去了，整个人缩成了小小一团。
陈朔回神，将那只手放在了自己左肩上，长臂一勾将小傻子整个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