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新年也不过只剩几天, 安可本还以为，她能平平安安地度过在这个岗位上的最后几天，可是终究天不遂人愿。
安可站在白靡的身后, 目光和身体一样阴冷。
只是看着眼前这人, 便足够让人反胃。
叶挽人站在局长身旁, 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这位是叶挽人小姐，这段时间在我们社区做田野调查，需要我们协助。”
叶挽人轻巧地点点头，耳垂上精致的耳坠也随之晃动。
“你们好。”
她伸出手, 巧笑嫣兮, 顿时，办公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只纤瘦有力的手上。
白靡面不改色, 伸出手，同样微笑着。
“你好。”
“好久不见。”
叶挽人挑眉, 对着白靡说着亲昵的话, 目光却是透过白靡落到了在她身后远处的安可身上。
“好久不见。”
白靡回道，略一侧身，挡住了叶挽人说不上善意的目光。
“哎呀, ”
局长侧头过来，一脸惊讶：
“你们看上去很熟的样子啊？难道是以前见过了？”
“我们是高中同学。”
叶挽人立刻将窥视的视线收起, 转过头对着局长，一副良善的样子。
“这么巧？！”
局长张大了嘴巴，手指颤抖：
“那也就是说……你们三个，都是高中同学？”
这概率简直比他上班路上无端端捡到一块钱的概率还要低。
叶挽人点点头：
“算是吧，白靡在高二的时候转走了, 而我是在高二的时候转进来的，严格意义上来说, 在同学聚会之前，我都没有见过她。”
不知为何，白靡出乎意料的沉默，就这样看着叶挽人同局长寒暄，不置一言，直到叶挽人的话语中提到她的名字，她才愿意动动金贵的脑袋，略一点头。
叶挽人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她，在看到她冷淡的反应之后，略微眯眼。
熊金摸着脑袋，表情愣愣，想要加入她们之间的对话，却被游方一把拉住了：
“你不是要去做监狱那边的新年访问吗？”
心思细腻的幽灵指了指身后的安可：
“和小安可一起去吧。”
“诶？为什么，我一个人不就行了？而且部长她也……”
“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游方打断熊金的话，强硬道，熊金这才意识到或许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旋即点点头：
“好吧。”
经过了书和卞桥的锻炼，他现在坚信他是一个非常会看人脸色的熊。
他走到安可面前，壮硕的身子像一座小山一样，安可抬起头来，表情难言。
“那个……熊哥？有什么事吗？”
熊金咧开他的八颗大牙，嘻嘻一笑：
“小安可，跟我出去溜达溜达怎么样啊？”
“……熊哥，现在是工作时间。”
安可很无奈，熊金平常就总是突发奇想，自己也不能老是顺着他，虽然说最近因为就快要辞职了的缘故，对他或许是有了那么一点点包容，但原则性问题还是不能犯的。
“你看看你，想哪儿去了！我们当然是去工作啊！是监狱那边的新年访问，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安可沉默，侧了侧头，目光投向了游方，游方正襟危坐，目光正直，就好像与熊金的行为没有一点关系一样。
是了，游方一向敏锐，恐怕她就连安可想要辞职的打算都已经看穿了吧，安可心下了然，于是乎点了点头。
熊金的行动力一向强，无论是对着多么荒谬的事。
“那咱们走吧？”
“啊？现在吗？可是……”
“哎呀，你管局长那老头子干什么！他不介意的！工作重要，工作重要。”
这么说着，熊金便大剌剌地从还在寒暄的三人面前走过，还非常自然地和三人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安可跟在他身后，低着头，不让人看见她的神情，脚步快快地移了出去。
三人的注意力都被行事洒脱的熊妖所吸引，局长挠了挠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索性也就一句话都没有说。
叶挽人唇上挂着玩味的笑，眼睛放在熊金头上的小熊耳朵上，就没有离开过。
看着两人的背影，她突然开口：
“既然我们有同事要去出外勤的话，那我也跟着去吧？”
局长愣了下，似乎是没有想到眼前的年轻学者对研究抱有这么大的热情，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啊，好……”
回应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一旁的白靡抢了先：
“你刚刚过来，不如先休息一下，让我为你介绍一下我们社区的基本情况，怎么样？他们两个去的是监狱，等之后有时间了，我们再为你办理监狱的通行证，那样过去也方便一点，好吗？”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局长都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了，脑子转了个弯，便应和道：
“白靡说得对啊，你刚刚到我们社区来，也没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还是多休息休息比较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局长年龄不大，相貌却老成得紧，这两句话说出来，倒是有了几分苦口婆心规劝年轻人的感觉。
叶挽人听罢，果然没再想着要跟在安可他们后面，只不知是何意味地看了一眼白靡，没再说话。
眼看着接引的工作已经完成，局长也没有打算再多在这么消磨时间，他招了招手，将正陪着叶挽人看资料的白靡叫到身边，低声说：
“既然她是你的同学，你应该也有所了解吧，首都大学的高材生，学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她的导师和我有一定的交情，还望你们部门能好好配合她的研究。”
白靡看了一眼叶挽人，对方正拿着基础资料，看得认真，似乎是并没有注意到她们这边的情况。
她神情晦暗不明，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
局长顿时露出了放心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在这里工作也有几个月了，我一直都很看重你，不愧是海归人才！”
说罢，又竖起一个大拇指。
白靡见状也只能笑笑：
“您过誉了。”
就在这时，叶挽人突然走了过来，指着资料上的某个地方询问道：
“这里我想做多一点的了解，想问问白靡你那里有没有多余的拓展资料。”
言语随意，口吻亲昵，就好像二人之间真的是无需在意那些繁文缛节的同学一般。
白靡看了看她所指出的地方，恰好，那里的资料她还真有，于是她点点头，笑道：
“有的，我去拿给你。”
“我和你一起去吧。”
局长见状，很合时宜地说道：
“那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你们老同学也是该好好叙叙旧了。”
白靡无语，明明说了她们在之前的同学聚会上才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局长到底有没有把这一点听进去。
这位局长好是好，就是像熊金一样，脑袋少了根筋，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才这么好吧。
但表面上，她也只能笑着回答道：
“那你和我一起去一下办公室吧？”
到了办公室以后，白靡很快就找出了那一本资料，递给了叶挽人。
叶挽人抓着资料的边角，没松手，她就这样抬着手，看着白靡，脸上挂着的是关心的表情，但不知为何，让白靡有种莫名其妙的不适感。
“你和安可分手了吗？看你们俩之间的氛围好像不太对劲。”
两人现在的姿势很奇怪，各执着资料的一角，就好像这是什么连接她们两个人的关键物品一样。
白靡垂下眼，不让叶挽人看出她的失落。
“是你误会了，我们俩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最多也只不过是身体关系而已。
叶挽人装作惊讶的样子：
“是吗？可能确实是我误会了，主要是安可对你的态度，总是让我觉得，‘她是不是喜欢你呢？’，之类的。”
“为什么这么说？”
白靡脸上的神情没有叶挽人想象中的那么高兴，相反，十分冷静。
“高二时候，她几乎天天都要跟我念叨你。”
“她都说了些什么？”
“说你是个大混蛋啊，没良心的啊，还有其他一些东西，大概是因为你当时不辞而别了，让她很难过吧，她还有一段时间一直在考虑是不是她自己的原因，又或者是其实你早就不想和她做朋友了，所以在我刚认识她的那段时间里，她可是特别沮丧呢。”
白靡瞳孔微缩，但叶挽人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啊，对了，我还要向你道歉，那天把你灌醉了，不好意思，给你留下不好的回忆了。”
“……没事，本来就是因为我自己要逞强。”
“啊，对了。”
叶挽人就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勾起唇角，靠近她，压低了声音：
“说起来……那天，你是不是想问我些什么来着？”
“这样怎么样，你要是配合我的研究，我就把所有都告诉你，包括那些你没有参与到的回忆，怎么样，兔妖？”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兔妖红色的瞳孔顿时扩大。
——
等到安可和熊金终于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早已空空荡荡，无论是局长、叶挽人，还是游方，都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熊金这才注意到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了，他一边焦头烂额地收拾着东西，一边和安可道歉，不到两分钟就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地跑走了，大抵是因为家里娇妻管得实在是严。
看着他的背影，安可伸了个懒腰，她也是时候该走了，最近都住在特玛尔那边，通勤距离有些长，为此，她还开上了特玛尔留在车库里的车，不能说是不辛苦。
就在这时，里间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安可脸上放松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白靡出现在门口，仍然是上班时的装束，干净，利落，却又带给人一种无言的疏离感。
安可还是做不到习惯和喜欢这种感觉。
女人如水般的眸子投了过来，不出所料地开口道：
“安可，我们能……稍微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