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陆雪返回京北。
陆雪看到伫立在接机口的沈知夏,快跑上前,抱住她, 眉眼弯弯道:“沈知夏,我回来啦。”
沈知夏怔愣几秒, 抬起手,轻拍了拍她的背,“嗯, 我们回家吧。”声音冷冷淡淡的。
车上,陆雪叽叽喳喳的跟沈知夏聊天, 沈知夏心不在焉地回应她。
红灯时, 陆雪看到沈知夏眼睛里的红血丝想到她工作了一天, 肯定累了。便没再缠着沈知夏聊天。
浴室里,沈知夏裹着浴巾,一手撑在盥洗池边,一手拿着吹风机,垂眸缓解着心口的不适。
陆雪穿着睡裙站在浴室门前敲门。
沈知夏进去洗澡都大半个小时了,还没有出来, 明明浴室里的水声停半天了。
半天没人开门,陆雪不放心, 直接推门进来了。
一直等到她伸手去拿她手中的电风吹,沈知夏才如梦初醒,唇微张, 一副受惊的模样。
陆雪看着她,疑惑道:“你在想什么呢, 这么专注。我都进来多久了。”
“没想什么。”沈知夏后退半步,“你怎么进来了?”手心又沁出了汗, 下颔线紧绷。
“你洗了好久。”陆雪眨了眨眼,“我担心你把自己洗秃噜皮了。”
陆雪打开电风吹的开关,帮她吹头发。
沈知夏看着镜子里陆雪垂着眸帮她吹头发的柔和侧颜,喉咙发涩。
陆雪穿插在沈知夏发中的指腹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沈知夏,你今天很奇怪。”
“有吗?”沈知夏揪着浴巾,嘴角微翘。
“有。”
“哪里奇怪?”沈知夏唇角又悄然地平复了下去,声音带着一丝慌张。
难道陆雪发现了自己状态不对?
空气沉默了两秒。
陆雪撩起她外层的头发,嘴唇翕动:“总感觉你对我客客气气的。”
沈知夏暗暗松了口气,眯了眯眼,“那你快点吹,吹完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啊?”陆雪疑惑了两秒,反应过来,耳根瞬间发烫。
“沈知夏…”陆雪羞恼地用头轻撞她的后脑勺。
沈知夏轻声笑。
卧室。沈知夏吻落在陆雪的耳廓,长久地吻住。耳边触感明显,暖热微湿,陆雪不自觉的颤栗了一下。
吻从耳际落在下颌,最后轻柔的留在陆雪唇瓣。沈知夏用舌尖撬开陆雪的齿关,滑了进去,甜软相触,追逐嬉戏。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相缠,绵绵绕绕。
明明此刻陆雪就在沈知夏身边,沈知夏还是担心失去她,她没办法控制自己。
“陆雪…”沈知夏啄吻着她的唇瓣,断断续续地呢喃。
陆雪察觉到她的不安,收紧手臂,紧紧抱住她,声音轻柔:“我在的,别担心。”
很久很久后,两人躺在床上,沈知夏在陆雪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闭上眼睛。
陆雪枕着沈知夏瘦骨嶙峋的手臂,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
被沈知夏折腾了好几个小时,陆雪不多时便入睡,她睡得极沉,没能发现黑暗里枕边人悄悄睁开了眼睛。
沈知夏静静聆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注视着黑暗,久久未能入睡。
许久后,她掀开被子,悄然起身,放轻脚步来到了一楼。
沈知夏坐在落地窗旁的地上,指尖夹着一根香烟。她抬头茫然的看着窗外天边悬着一轮圆白。可惜,那点月色照不亮暗黑的房间,和身处黑暗中的人。
睡得半梦半醒的陆雪翻了个身,发现身侧一片冰凉,困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边揉眼睛边开了灯。
枕边果然空无一人。
陆雪支起身子下床,脚刚落地,腰腹一阵疼痛袭来,她咬着牙,踩着酸软的步子一路找了过去。
陆雪站在楼梯上,望向窗边对着月亮发呆的沈知夏,忽然生出满腹的悲怆。
月光下,沈知夏的身影单薄,脆弱。
陆雪心里五味杂陈,两人肌肤之亲时,她察觉到沈知夏身上瘦削得可怕。
她一声不吭,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悄悄注视着自己的爱人。心脏揪成一团,几乎让人感觉到钻心彻骨的疼意。
她从来不知道沈知夏会抽烟。
她才发现沈知夏竟然如此消沉。
陆雪站在阴影里,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朦胧月光下,两道身影,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同样的落寞,不同的忧伤。
天际泛白时,看到沈知夏站起身,陆雪光着脚,快速返回房间,阖眸装睡。
沈知夏去一楼浴室刷了牙,将沾染了烟味的睡衣换掉,回到房间轻轻的掀开被子,躺在陆雪身边。
闹钟响起,沈知夏起床,精心化了个淡妆遮盖住她憔悴的面容,前往厨房做早餐。
陆雪站在餐厅,深深吸了口气,上前,从身后紧紧抱着沈知夏的腰,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在她耳朵软声道:“早安,老婆。”
“早安。”沈知夏偏眸笑了笑,“快去刷牙吧。”
陆雪颔首。
进了盥洗室,关上了门,陆雪对着镜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餐厅里。
陆雪看着眉睫低垂的沈知夏,压下心头酸涩,明知故问:“你昨晚睡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沈知夏脑子里一团乱,外表淡定,她双眸闪了闪,“果然有老婆在身边才能睡得香甜啊。”
陆雪颤了颤眼睫,轻声说:“今天我陪你去公司上班吧。”
沈知夏看了她一眼,踌躇道:“你在家休息吧,我一下班就回来陪你。”
窗外晴空如洗,万里无云。室内两人陷入沉默,空气中死一般地沉寂。
半晌,陆雪娇声道:“可我想陪着你。”
沈知夏淡淡地睨她一眼,听不出情绪地嗯了一声,放下勺子抽了张纸巾擦嘴。
“你怎么才吃这么点?”陆雪发现沈知夏只喝了小半碗粥。
“我不太饿。”沈知夏皱着眉。
陆雪仔细观察着沈知夏的眼睛,发现对方眼睛里隐约浮现出烦躁,她眸光渐渐沉了下来。
一顿早饭两人都吃得食不知味。
总裁办,沈知夏按下内线叫来了温辞。
温辞推门进来看到陆雪坐在沙发上,冲她眨了眨眼。随后上前问:“老板,您有什么吩咐吗?”
沈知夏揉了揉眉心,冷声问:“昨天的报表怎么还没发给我?”
温辞啊一声,解释道:“我昨天下午就发给您了。您不是都审批过了吗?”
“是嘛?”沈知夏打开电脑,发现昨天自己的确回复了邮件,她默了默,“抱歉,是我记错了,你去忙吧。”
温辞出去,站在门口面露疑惑,老板最近怎么经常记错事情呢?
什么情况啊?
沈知夏双手扶额,茫然的盯着电脑屏幕。
陆雪上前,“沈知夏,你没事吧?”眼神里的心疼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
“我能有什么事?”沈知夏凝滞的眼珠微微动了动,没来由的烦躁,撑着额头的手指微颤。
陆雪蓦地愣住,颤了颤唇,“对不起,你不要不高兴嘛。”
沈知夏感受着陆雪这样的好态度,心更酸了,心疼与内疚几乎要压垮了她。
明明委屈的人是陆雪,明明是她在乱发脾气,陆雪还这样反过来哄她。
她强忍住酸涩,站起身走到陆雪身边,拉住她的手,歉意道:“陆雪,对不起!我最近工作不顺心,刚刚态度不太好。”
陆雪在她唇角啄了一下,“没关系。”
沈知夏低头寻到她的唇,陆雪自然地仰脸,两人交换了一个浅吻。
沈知夏感觉心跳在加快,有点喘不过气。耳鸣声越来越大,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她前往洗手间,关上门。神情痛苦地蹲下身,双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心口难受的她牙关轻微打颤。
半晌,沈知夏平复好情绪,返回办公室。
沈知夏看着沙发上乖巧的陆雪,悔恨,自责,难以抑制的愧疚感,这些情绪如同恶魔一样紧紧缠绕着她。
她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不在状态。
阳春三月,春意渐浓。陆雪和沈知夏搬回来教师公寓。
沈知夏和没生病之前一样,下班之后回家做饭。只不过将近两个月的折磨,她整张脸很苍白,琥珀色的瞳仁里全然没了光芒。
沈知夏照旧无法入眠,她吃了安眠药睡不着,数羊睡不着,抱着陆雪也睡不着。她精神越来越差,失眠一点点侵蚀着她的精气神,快要将她吞噬。
这天两人吃饭时,沈知夏冷不丁问:“我最近老是记不住事,如果有一天,我把我们之间的回忆忘了怎么办?”
陆雪抿了抿唇,说:“不会的。”
“如果呢?”沈知夏咬着筷子,追问。
陆雪笑了笑,说:“那我就重新追你。”
“那还是不要了,我怕你会…”沈知夏眼圈倏然红了,胸口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陆雪心下了然,默然几秒后,问:“你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沈知夏嗫嚅道:“挺顺利的。”
晚上两人洗漱完坐在床上,陆雪抱着沈知夏,用手细细磨砂着她的腰部。
嗯…好像又瘦了,骨感更明显了。
陆雪鼻子一酸,心脏传来闷闷的钝痛,抬眸看着她,小声问:“沈知夏,你有没有话想对我说啊?”
沈知夏眼角微眯,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陆雪定定地望着她,“还有呢?”
沈知夏不露声色的叹口气,摇头。
沉默不代表谎言,可一旦错过时机,它就变成了谎言。
陆雪张了张唇,似乎想问一句:你是不是生病了?
可她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只是抱紧沈知夏,在她耳边说:“沈知夏,我真的很爱很爱你,你一定要好好的,一直待在我身边。”
沈知夏敏锐地发觉,陆雪感受到了,感受到了自己对她的隐瞒。
尤其是,自己整夜整夜睡不着,睡在身边的陆雪又有几次是真的毫不知情呢?
“知道了,睡觉吧。晚安。”沈知夏将头埋在陆雪颈窝处。
她在逃避沟通这件事,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一种什么心理。
生活依旧在继续,但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折磨人。
沈知夏不愿让陆雪知道她夜不成寐。陆雪不愿加重她的负担,只好装作不知情。
陆雪发现沈知夏再喝安眠药,可是她依旧会失眠。她想让沈知夏睡会儿,只能换着花样占有对方,连着好几晚上,沈知夏都被做的昏睡过去。
没想到沈知夏还是会在噩梦中惊醒。
她会在睡梦中哭着喊陆雪的名字。
每次沈知夏做噩梦惊醒,陆雪都会抱着她不厌其烦地安抚她。
沈知夏看着陆雪眼底的黑眼圈,心里涌起负疚感,心理压力更大了。
为了不吵醒陆雪,她只能尽量保持清醒。
沈知夏不断的催眠自己:“陆雪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不能再让她难过,让她担心。”
渐渐地,陆雪发现沈知夏好像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她的记忆力在减退,食欲不振。
她发现沈知夏经常会偷偷的抽烟。
她发现沈知夏下班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她发现,沈知夏变得越来越沉默了。很少会笑,很少与自己亲热。
陆雪知道沈知夏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得知了自己过去的遭遇。她想劝沈知夏别再想那些事了,可她也知道都是无用功。
爱越深,愧疚越深。
一切都是表面的风平浪静,她们的感情其实已经进入一种奇怪的阶段。明明是很近的关系,客观上两个人变得愈发疏远。
她们之间好像隔着一道深深的沟壑。
此刻,陆雪站在公寓门口盯着沈知夏消瘦的背影,决定晚上一定要跟沈知夏好好谈谈。
她们必须得把这层腐肉撕了,让新肉长出来。
会议室。
沈知夏将文件重重摔在桌上,看向面前的负责人,冷声道:“这就是你们的方案?”
负责人一怔,小声问:“沈总,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知夏声音冷而沉:“说了多少次了,创始人股权分配不合理的项目不予考虑。后续出现股权纠纷谁来担责!”
项目负责人解释道:“这个项目发展前景不错,股权问题我会和对接方去协商…”
沈知夏心底没由来的火涌了上来,她手脚发颤,不容置榷道:“这个项目不予参投。我们没有义务去给他们解决内部矛盾。”
散会后,韩虞前往柳青辞办公室。
最近一个月,韩虞有事没事就往柳青辞办公室跑,端茶送水,殷勤的要命。
在家韩虞承包了全部家务,只不过她的厨艺依旧不大好,夹生的米饭,夹着鸡蛋碎壳的西红柿炒蛋,看不出形状的清蒸鱼,软的入口即化的面条…
不过柳青辞觉得,韩虞做的饭是全世界最美味的。
韩虞没再去酒吧,休息日她会陪柳青辞看电影,逛艺术展,听音乐会。
她们之间最亲密的举动就是拥抱,柳青辞好几次暗示可以再进一步,也不知道对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矜持的丝毫不越线。
柳青辞欲求不满偶尔会发火,韩虞也会耐着性子,笑嘻嘻的哄她。
两人的进度卡在这里不动了,像是老夫老妻似的,韩虞始终没有向柳青辞正式表白。
柳青辞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人怎么想的。
办公室,韩虞给柳青辞揉着肩膀,脑海里回想起沈知夏方才暴躁的模样。
她抿了抿唇,问:“狐狸精,你有没有觉得沈知夏状态不太对?”
柳青辞皱了皱眉,沉吟道:她最近情绪似乎很不稳定,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
韩虞认同的点头道:“是啊,她好几次突然发火,喜怒无常。”
韩虞停止按摩,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给柳青辞大致讲了一下陆雪和沈知夏之间的事。
说完,韩虞滚了滚喉咙,“我觉得她现在的状态和我最开始遇到她的时候有点相似。”
“你是说…”柳青辞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韩虞嗯了一声,“我严重怀疑,她的焦虑症复发了。”
柳青辞拧眉问:“不会吧?”
韩虞沉默了好几秒,说:“春天焦虑本就容易复发,再加上陆雪过去的遭遇对她打击太大。所以…”
柳青辞喉咙发干地问:“那怎么办?”
韩虞摇摇头,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准备带她去见关医生。”
总裁办。
韩虞看到沈知夏脸色很差,妆容也掩饰不住的憔悴,眼下青黑。她轻声说:“知知,我们去找关医生聊天吧。”
“不想去。”沈知夏咬唇,很勉强地扯出了一点笑。
韩虞觑了她一眼,秀眉微蹙,“知知,你很清楚自己心理出问题了,不是吗?”
“我…”沈知夏太阳穴突突地跳,下颌线紧绷着。
韩虞看着她,轻声细语:“知知,活在恐惧中的人生不是真正的人生。治好病才能感受到美好的人生啊。”
沈知夏滚了滚喉咙,“韩虞,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好像没有任何价值。”
“怎么能这样想?你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韩虞鼻尖一酸,柔声劝:“你不能再逃避了。你现在生病了,也许需要很长时间来治疗,但是只要你接受治疗,总会好起来的。缓解不安的最好办法就是说出来,向人求救。你去找关医生聊聊,说不定就好了呢?”
沈知夏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韩虞叹口气,“别担心,我陪你去,只要咱们配合医生,一定会好起来的。”
沈知夏半阖着眸子,很轻的嗯了一声。
韩虞生怕沈知夏反悔,立刻带着她前往医院,两人推开咨询室的门。
“来了。”关医生温柔地点了点头。
沈知夏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说:“好久不见。”
韩虞冲关医生挤挤眼,带上咨询室的门。
房间里点了镇定心神和助眠的熏香,丝丝袅袅,缭绕在鼻尖,味道舒缓清淡。
咨询室有一张长沙发,关医生给沈知夏拿了个枕头,沈知夏平躺在沙发上,在香薰的温和气味中,闭上了眼睛。
两人开始寒暄。关医生问:“最近工作忙不忙?”
“还行。”
关医生笑了笑,说:“一直忘记恭喜你脱单了。”
“谢谢。”沈知夏睁眼看着她,浅浅笑了笑。
“最近睡眠怎么样?”关医生问。
沈知夏闻言肩线立即绷住,露出防御的姿态。关医生手指贴在了她的太阳穴上,轻柔地按着。
沈知夏紧绷的肩膀慢慢舒展。
“不太好。”沈知夏如实回答,“睡着总会做噩梦,就不太愿意睡觉了。”
来医院之前,韩虞将沈知夏的情况在私底下告诉了关医生。
她知道沈知夏所在意的人遭遇的事带给她重大打击和刺激,她开始自我怀疑,整日活在自责之中。现在处于一种压抑的心理状态。
关医生问:“梦到了什么?”
心理咨询最重要的就是对医生保持全然的信任感,才能畅所欲言地倾诉。
沈知夏皱着眉,轻声说:“梦到我喜欢的人为了我跳楼,梦到她割腕,梦到她满身都是鲜血。梦到我父亲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梦到我妈妈不要我了…”睫毛剧烈地抖动,眼角渗出一滴眼泪,没入鬓角的发根里,无声无息。
她说不下去了,轻轻地抽泣起来。
所有的心理疾病都来源于失去,失去了珍贵的东西,失去了在意的人,失去了自我。
关医生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地扳开她无意识紧攥的拳头,柔下声音问:“你喜欢的人陪着你的时候,你的睡眠质量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知夏深吸一口气,双眉紧锁,哑声解释道:“因为她为了我付出了很多,所以在面对她时,我会变得更痛苦,失眠就更严重。”
人与人之间,很容易相互影响。有时让人开心,有时让人痛苦,有时还会让人生病。
人的精神世界其实很脆弱。很容易被思想困住成为囚徒。
关医生问:“那你在得知她为你做的这些事之后,是怎么想的呢?”
沈知夏指尖越来越抖,“我很愧疚,我无力挽回过去,就想着当下对她好一点,用尽全力给她幸福。可是我好累啊,我现在就连对着她笑都很难做到。”
因为太爱,所以会被困住。
关医生开解道:“你自责,内疚,有罪恶感。想要给对方幸福。可是,你给自己的压力过重,导致你陷入了焦虑情绪。你自己都不幸福,怎么带给别人幸福呢。还有,你不要把别人的错一并扛起来,多爱自己一点。你先不要去想着为她做什么,你现在最需要拯救的是自己。试着在固定的时间入睡,心烦的时候去外面走走,晒晒太阳。先让自己好起来。”
两人聊了很久很久的天,关医生也算是了解了她的病根,是多方面造成的:对爱人的愧疚,加上对已逝父亲的愧疚,对母亲抛弃自己的不解,众多情绪杂糅到一起,她认为自己没有能力留住在意的人,于是变得不安,害怕身边仅有的爱人也消失。
关医生下诊断:“你的焦虑并不严重,定期来做心理咨询,配合一些药物治疗可以很快康复。人生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会焦虑的没办法的与自己还有身边的人和解。这种时候你不妨让自己休息休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韩虞焦急的在门口踱步,许久后,她终于看到关医生出来了,回身轻轻带上了咨询室的房门。
韩虞悄步上前,睇了眼紧闭的房门。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关医生做口型:“她睡着了。”
韩虞松了口气,也只做口型:“谢谢。”
两人坐在会客室沙发上,关医生说:“她有一点逃避现实的趋势,你们不要劝她放下过去,更不要轻蔑忽视她的心理,当然我知道你不会。你们得理解她。她现在整个人绷得太紧了,我的建议是让她换个环境,放松心情。”
“换个环境?”韩虞顿了顿,点头:“我知道了。”
沈知夏一觉睡到了凌晨,咨询室里一片幽暗,她撑着沙发坐起身,晃了晃昏沉的头,伸手按亮了桌上的灯,灯光刺得她闭了下眼睛。
坐在一旁的韩虞看到沈知夏醒了,勾唇打趣她:“你这一觉睡得可真久啊。足足睡了十个小时。”
“辛苦你陪我了。”沈知夏提了提嘴角,没几秒又耷拉了下来。
“不用客气。”韩虞故作轻松:“走吧,姐姐请你吃宵夜。”
两人吃完饭,回家的车上,韩虞叮嘱沈知夏:“一定要记得按时吃药。”她顿了顿,补充道:“知知,你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休假出去散散心。”
沈知夏点头,嗯了一声。
下午陆雪偷偷联系了韩虞,得知了沈知夏去看心理医生的事。她才知道原来沈知夏在面对自己时会更加焦虑。她也知道医生建议沈知夏换个环境调整心情。
她想了许久,艰难的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