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巴洛克窗柔柔地洒在米色桌布上,桌角的瓷白浮雕里,细小的闪粉被光线映得熠熠生辉。
一周的阴雨天气过后,今天终于放晴,街上的行人也难得多了起来。
顾北年坐在cafe de flore二楼靠窗的位置,俯眼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身后,吧台咖啡机不断运作着,没多时便研磨出一阵带着回甘的醇厚余香。
他面前不远处,小提琴手与钢琴师正合奏着巴赫著名的咏叹调,舒缓悠扬的音调如同潺潺流水婉转流淌,又在空荡的二楼留下一阵悠长的回响。
“先生,您的咖啡。”
侍应生端着托盘走来,将两杯带着漂亮拉花、冒着热气的咖啡依次摆在了顾北年面前和他的对面。
“您慢用。”
侍应生微微鞠躬离开,他转身的同时,顾北年终于在楼梯口看到了那抹姗姗来迟的身影。
唐栎今天穿着很普通,上身是一件简简单单的浅咖色毛衣外套,下面配了一条深色休闲裤,如果不是对他略有了解,顾北年根本无法将这样一个人和“演员”两个字挂钩。
实在是有些太朴素了。
唐栎看起来谨小慎微的,走路也习惯性低着头。好在整个咖啡店二楼只有顾北年一位顾客,只一眼他就看到了人,捏了捏手指很快跑过去了。
尽管微信上两个人已经联系过,但是真正又见面的时候唐栎还是少不了一阵紧张,他揪着衣角,讲话也磕磕巴巴地:“顾、顾老师。”
“坐吧。”
顾北年展开手掌示意他入座:“点了这家店的招牌,不知道你喝不喝的习惯。”
“哦、谢谢......”唐栎局促地坐下,两只手扶着温热的杯壁,小声道:“我没有那么精细的......”
顾北年看出他的不安,放缓语气玩笑了一句:“你还挺难约。”
“啊...我、”唐栎听了这话更紧张了,喉头发紧像只兔子似的解释:“是、是因为刘总他.....”
提起那个人,他把头又埋低了几分:“他平常看我看得比较紧。”
“哦,这样啊。”顾北年点点头,又问:“那今天怎么有机会出来?”
“今天...”唐栎咬着嘴唇,斟酌着字句说:“他这两天忙着跟律师商量事情,一大早又去律所了,所以我才......”
他说着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对顾北年道:“外面有人跟着我,我只有20分钟时间,顾老师您就有话直说吧。”
顾北年没听他的,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咖啡上白色的拉花渐渐化开,才开口问对面的人:“现在还拍戏吗?”
“......”唐栎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顿了片刻后又苦笑道:“顾老师,我明白您找我的目的。”
顾北年还没开口他就继续道:“我确实知道一些刘岳的事情。”
唐栎看着杯中扭曲的拉花轻轻地说:“但是......我毕竟跟了他这么些年,虽然在你们看来我和他的关系可能......”
“不,”顾北年接过了他的话头:“我们没有那个意思。”
“...嗯?”唐栎微怔。
“陈今译,陈总。”顾北年看向他:“你还记得吧?”
唐栎很慢地点了点头:“当然。”
“他是个很好的经纪人,这次程喻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动用最大关系要跟刘岳打官司了。”
顾北年一边说一边用搅拌棒搅了搅手边的咖啡,仿佛只是在与唐栎话家常:“其实不需要你出面,陈总也能对付刘岳。只是......”
顾北年拖长了话音:“他担心刘岳倒了之后,你的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
“......”唐栎的神情变了,他手指捏着杯托,忘了自已要说什么。
顾北年慢慢地说完了下半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有需要,陈总很乐意提供一些帮助。就当是......”
他顿了顿,道:“就当是感谢三年前你送的那些特产吧,我们都很喜欢。”
“我......”唐栎发现自已有点发不出声音了。
“十二分钟了。”
顾北年看了眼腕表提醒他:“我今天要说的就这么多,那我们有机会再见吧。”
他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唐栎:“这是陈总的联系方式。”
唐栎颤颤地接过那张薄薄的卡纸,一时无言。
桌上的咖啡一口未动,足足一分钟后他才扶着桌沿缓缓站起,近乎机械地转身。
走了两步他又突然回过头,眼眶盈盈,问窗边坐得端正笔直的男人:“顾老师,您不问我为什么会跟着刘岳吗?”
不问我,为什么被救了一次之后,还是要走上这条路吗?
顾北年两手随意握在一起,他摇了摇头,道:“做你认为对的事情,这是你的权利。”
唐栎眼底闪动,他抿了抿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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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诶,你快来再尝一口这个,好鲜的花胶鲍鱼!”
“嗯...是还不错哈!”
“这个川椒鸽脯你怎么不吃?不好吃吗?”
“太咸了!还是陈皮芋蓉好吃一点。”
“哦,是吗?那我明天跟北年哥说不买这个了......”
顾北年赶到医院时,正看到两个人影凑在病房外的阳台上,面前摆着大大小小十几道菜,宋然一边给何树夹着菜,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还有这个也不错......”宋然刚给何树碗里夹了块牛柳粒,一抬头就看见顾北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他赶紧放下筷子走过去:“北年哥你来了......”
顾北年稍稍偏头,越过他的身体去看何树面前那一桌子的菜,挑眉道:“今天的菜程喻又不能吃?”
“啊、是啊......”宋然心虚地说:“医生说,呃…程老师在恢复期,还是不要吃油腻的为好。那个,你看这么多菜不吃多可惜啊,只能委屈何树吃了,哈、哈哈......”
“嗯,是委屈。”顾北年点点头:“那你明天还是别来送饭了吧,反正也没人吃,做这一顿大费周章不说,还挺烧我的钱。”
“诶不是、我那个......”
顾北年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等他说完就径直朝病房走去,转身时嘴角掩饰不住地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