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的话比梦境还要动听, 秦青鱼又有些恍惚了，可她确定这不是梦，手上的齿痕还在发胀发热疼着, 花按着她的手腕按得也很用力，这些是梦境感觉不到的。
秦青鱼望着花, 泪雾模糊了视线, 从前演戏的时候她没少流泪，可如这样真情流露的时候却几乎没有。
不, 还是有的，细算起来, 每次都和花有关。
秦青鱼的胸口涌上难以言喻的情绪, 又酸又胀, 又苦又甜, 她挣脱花的桎梏，反客为主扣着花的后脑吻了下去。
这个吻浓烈又炽热，藏了长达两百万年的思念。可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 她记得花的时间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区区五个月。
是的，只有五个月。
一轮两百年, 一万零一次轮回, 每次只有区区数分钟恢复记忆，加上最初和花在一起的时间, 真的只有可怜的五个月。
秦青鱼加深了这个吻, 越吻越激烈，越吻越眼眶酸胀, 秦青鱼包着花柔软的唇瓣, 含吻，再含吻, 吻得那唇湿红艳丽，吻得花带泪的眼眸涣散迷离。
秦青鱼爱极了这个眼神，至少这一刻花的心里没有痛苦，只有她。
花，我是真的想过放你走的，如果你像梦里那么痛苦，我不会强留你。可既然你选择留下，那我就不会再给你离开的机会，从今往后，直到生命的尽头，你都只能和我在一起。
只能和我。
哭泣让空气变得稀薄，花喘不过气地推着秦青鱼的肩膀，却反而被秦青鱼扣得更紧。
“放……唔……开！”
花用力捶了秦青鱼两下。
秦青鱼舍不得放开，她的情绪汹涌着，和表面的冷静大相径庭。可是花明显呼吸不畅了，秦青鱼只得恋恋不舍地又吻了几下，这才撤开了唇。
秦青鱼搂住花，脸颊蹭着花的脸颊，耳鬓厮磨道：“这个世界上能报复到我的人只有你，你想怎么报复我都行，只是……能不能留我条命在？我好不容易才和你绑在一起，咱们就死罪饶过活罪难逃，好不好？”
这又蹭又鼻音的，怎么跟哄小孩似的？
花不适应这种诱哄的亲昵，推开秦青鱼，神情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说得好像你很容易杀似的，就算我想要你的命，我也得有那个本事。”
秦青鱼道：“你有，你当然有，你现在拿刀捅我，我绝对不躲。”
花瞪了她一眼，哭得红通通的眼睛我见犹怜，心境不同了，就算再怎么瞪也没了以往的凶狠：“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秦青鱼眸光微动，做了件不符合自己人设的事，她扯了扯花的衣角，撒娇道：“生气啦？”
花看了眼她的小动作，又看了眼她讨好似的笑，一副不忍卒看的样子，转头别扭道：“没有。”
没有或许是真的没有，但心情不好也是真的。
秦青鱼当然知道花不会要她的命，从她在小菩提的世界活着睁开眼，她就已经知道了。她只是想调节一下气氛，让抱头痛哭的局面改善一点，看来是没什么作用。
秦青鱼的手指模仿两条腿走路那样，顺着花的衣角一路走走走，走到花的手边，先瞄了花一眼，这才牵起了花的手，可怜兮兮地贴在自己胸口。
秦青鱼道：“还说没生气？你看你都不理我了。”
花抽了下手，没抽出来，无奈地看了秦青鱼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青鱼温柔地笑了下道：“还是你了解我，知道我有话要说。”
秦青鱼认真地望着花：“我想说，我知道发生过的事不能改变，造成的伤害也无法抹除。但是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骗你，我一定会对你坦诚相待，你想知道什么也都可以问我，你对我有什么要求也都可以说。”
秦青鱼道：“我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人，你是第一个，我虽然有一大堆理论基础，也为了任务演过很多恋爱戏，可我其实……真的不太会谈恋爱。过去的一万次轮回已经证明了我在这方面实在是不太聪明，但凡我聪明一点，早点意识到我爱你，哪怕只有一次，或许之后的轮回都会改变。”
秦青鱼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她不想哭的，她想很成熟地说完这些话，就像她最初在小菩提面前可靠又稳重的形象，可她……她还是忍不住眼底浮出了雾气。
秦青鱼道：“刚才在梦境，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真的不够爱你，不然为什么那么多次轮回，每次我都能对你下狠手？每次我都没意识到我爱你？就像梦里的你对我的指责，好像我确实没有你爱我那么爱你。”
秦青鱼道：“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可我……可我这两百万年，焦急的心是真的，噩梦也是真的，看到师祖流泪会心疼是真的，看到唐梨守了我二十年，难过也是真的……”
花打断了秦青鱼：“难过？难过到时间一到马上消失？连句遗言都没有？”
秦青鱼含泪道：“如果我说，我知道我死了你也不会活，所以才马上消失，让你少一点痛苦，你信吗？”
花道：“你的意思是，你想赶紧消失，赶紧让我死？”
秦青鱼道：“与其痛苦地活着，不如死了。”
花嗤笑了声，抽出了被秦青鱼拽着的手：“小青花的时候你可是舍不得我死的，怎么到了唐黎你就舍得了？”
秦青鱼道：“就是因为我舍不得小青花死，才害得小青花那么痛苦，所以我才更明白‘与其痛苦地活着，不如死了’的道理。”
花道：“说得好像你记得小青花似的。”
秦青鱼再度伸手握住了花的手，温声道：“有些东西是渗到骨子里的。比如，我什么都不记得却一样着急完成任务。再比如，我不记得小青花却知道‘与其痛苦地活着，不如死了’。”
花动了动唇，似乎不想和她争辩，却又觉得不说点什么气不顺，就道：“我知道你一向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但我心里有数。”
好一个灵性的心里有数。
秦青鱼牵着花转身往洗手间过去，边走边顺便擦掉眼角的泪，尽量语气轻松道：“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数，你答应我了要留在我身边，那就不能反悔，现在先去洗把脸，然后吃饭，剩下的咱们以后慢慢谈，以后的时间多的是。”
花跟着秦青鱼进了洗手间，看着秦青鱼帮她拧开水龙头，又递了洁面乳过来。
花接过洁面乳道：“谁说我要留在你身边？我只是要报复你，也是为了保命，暂时做你的系统，等报复完了，命也能保住了，我随时会走。”
秦青鱼道：“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花道：“睡不着那是你亏心事做多了。”
秦青鱼倚着门框笑了。
花道：“你笑什么？”
秦青鱼道：“我高兴。”
花道：“刚才还在哭，这会儿又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脑子有病。”
秦青鱼笑道：“你骂我我高兴。”
花刚撩了捧水到脸上，听了这话无语地睁眼看了秦青鱼她一眼。
花道：“真有病啊？”
秦青鱼道：“你都要报复我了，骂我不是很正常吗？跟仇人一起抱头痛哭才吓人好吧？”
花无语道：“狗嘴里……”
秦青鱼接话道：“……的牙再硬，舌头也是软的，就像你一样。”
花道：“…………”
花道：“你不觉得这种时候开黄腔很不合时宜？”
秦青鱼无辜道：“黄腔？我说什么了吗？你的牙再硬咬得我再疼，舌头不还是说出了让我熨帖的软话？我说错了吗？”
花道：“…………”
秦青鱼笑道：“你怎么又无语了？不过你的舌头是真的很软，吻起来很爽。”
花不理秦青鱼，继续洗脸。
秦青鱼陪在旁边道:“你说报复完我就会走，那我能知道怎么才算报复完吗？”
花洗完脸，捂着毛巾擦干了才道：“我连怎么报复你都还没想好，怎么知道怎么算完？”
秦青鱼道：“你这可太让我没安全感了，我晚上真睡不着觉了。我感觉你的报复已经开始了，什么都没干就让我坐立难安，你可真是报复人的高手。”
话音未落，花突然道：“想到了。”
“嗯？”秦青鱼道，“想到什么了？”
花把毛巾扔给秦青鱼，在系统里翻了翻，翻出个小瓷瓶出来。
花道：“不如就采取积分制吧，你让我轮回了一万零一次，200万年，那满分就设定为200万分，每完成一次报复就积一定的分数，积满200万分就算恩怨勾销。”
秦青鱼道：“积分制我赞成，不过这药瓶装的什么？”
花道：“你先别管装的什么，我要你喝下去，这是我对你的第一个报复。”
想了下，花敲了敲釉白的瓷瓶又道：“根据报复的程度不同，积分也不同，初步分成三档，最低档积一万分，中档五万，高档十万。”
秦青鱼不赞同道：“这怎么能行吗？就按最低档，200万分报复200次就没了，我每次轮回按欺负你五个小世界算，一万次轮回都要五万个小世界了，也就是我至少欺负了你五万次，怎么能报复200次就一笔勾销了？”
花道：“那你想怎样？”
秦青鱼道：“既然是报复我，当然是怎么让你痛快怎么来，一次只给我积一分，报复狠了就五分，不能再多了，看着我为了多攒一分拼命努力的样子，难道不爽吗？”
花不可思议道：“一分？就算我007全年无休一天报复一次都得200万年！你想累死我？再说你能活那么久吗？”
秦青鱼道：“你先别管我能活多久，我折腾了你200万年，你报复我200万年，这多合理。”
花道：“你那是200年，不是200万年！”
秦青鱼道：“怎么就不是200万年了？别把轮回不当时间，体感就是200万年。”
花气得拿起润肤乳抹脸都像是糊墙似的。
秦青鱼道：“你轻点儿，那是你的脸。”
花道：“你也知道是我的脸，关你什么事？”
花又道：“还有，是我报复你，我说了算，一次积分一万，最高十万。”
秦青鱼道：“那咱们打个商量，把五万和十万取消了吧，好算账。”
花道：“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报复！”
秦青鱼点头：“我没当你开玩笑，我真的只是为了好算账。”
花夺走了秦青鱼手里的瓷瓶，示意秦青鱼赶紧先洗脸。
秦青鱼洗完，花已经拿着瓷瓶重新坐回了餐桌，这次连等都没等秦青鱼，自己已经先吃起来了。
秦青鱼看着带着明显情绪的花，心底是真的松了口气，花竟然真的留下了，都说梦是反的，原来是真的。
尽管松了口气，可秦青鱼明白，她和花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比如，她清楚自己爱花，可却不知道该怎么让花真的相信。
花其实并不相信她爱她，秦青鱼很清楚，花顶多只觉得她喜欢她，但是这份喜欢太单薄了，单薄的可以一次又一次背叛她伤害她，虽然是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
可如果换成是花失去记忆，花绝对不会对她做出同样的事。
花是感性的，从一开始就是。
虽然现在的花经过这么多年的轮回，已经遮掩了本性，可只是遮掩并不是改变。花是个非黑即白的人，在她世界里，要么爱，要么恨，没有中间值。
她逼得花不得不又爱又恨，不得不为现实妥协，却改变不了花根深蒂固的认知。
在花心里，她的爱微不足道，约等于没有，花肯留下，只是看不得她在梦里那么痛苦。
她利用了花的心软，虽然她是无意的。
其实最初的时候，秦青鱼根本没想过放过花，她是天道一手带大的，承袭的是天道的规则，对于花这样的bug，她也认为应该除掉，甚至在花灰飞烟灭的那一刻，她依然是这么想的。
可她为什么就出手救了花呢？
为什么明明心里想着这个bug必须死，却设计出这样一个耗时两百万年的计划？
那个时候的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花，哪怕到了现在，秦青鱼也分不清自己对花的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最初就已经爱上了，那这份爱又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浓烈？是最初就已经这么浓烈？还是在一次次的轮回中逐渐浓烈？
她自己都分不清楚的事，花又怎么会不怀疑？
她是救了花，可就像花说的，花没求她救她，花宁愿死在轮回前，也不愿意遭受这长达两百万年痛苦的背叛。
她从来都是想当然，做的也都是让自己心里好过的事，从来没考虑过这是不是花想要的。
可即便是怀疑她的爱，即便受过那么多伤害，花依然选择了留在她身边。
她何德何能，拥有这么真挚的深情？
她是主神没错，可花也是天生地养的bug，如果不是规则限制，如果不是花善良没有野心，如果不是她有主神系统这样强大的后盾，她……未必是花的对手。
她站在道德制高点，仗着花心软，自私地把花困在身边，这么卑劣的她的确是配不上这么好的花。
秦青鱼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花察觉，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吃完饭，花问道：“现在去小世界？”
秦青鱼看了眼花手边的瓷瓶：“那个瓷瓶……”
花道：“我得确定去不去小世界才能知道用不用它。”
秦青鱼道：“去是肯定要去的，不过晚一会儿也不要紧。”
花道：“那就等去了再喝这药。”
啊？
这倒出乎了秦青鱼的预料，她还以为花担心耽误正事。
秦青鱼道：“那咱们现在就去。”
花把瓷瓶递了过来，微敛的眼眸意味深长：“等到了小世界再喝，在那之前，不准打开。”
秦青鱼颔首：“放心，保证不提前打开。”
收拾碗筷的事交给管家系统，秦青鱼刷了个牙就让花连接了小世界。
两个世界，一个是西幻背景，一个是东方神话背景，这还是秦青鱼找的世界能量最相近的世界来融合的，依然有很多不融合的地方，单世界观就不一样，东方神话有无数的神，西幻背景却只有一个光明神，还是一具没复活的死尸。
东神世界显然比西幻有更强的侵入性，秦青鱼就是担心西幻背景被完全抹杀，这样世界能量就会不稳定，很容易崩塌。
秦青鱼带着退回到她识海的花进了小世界，刚站稳花就提醒她喝了那瓷瓶里的东西。
秦青鱼打开瓷瓶看了眼，只闻味道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
真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