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赤焰在镇邪印砸出的巨坑边站了很久, 这才转身去了妖界,她记起被囚在妖王寝殿时,秦青鱼将傲毐困在了伏魔阵, 这都两个月了,傲毐也不知道怎样, 万一被其他妖修、人修撞见, 那傲毐岂不是危险了?
这茫茫尘世,傲毐大概是独孤赤焰最后的一点牵挂, 尽管渺小的不值一提,可至少这种时候, 她还是想了起来。
独孤赤焰回得极快, 在半空中就看到了傲毐盘膝坐在寝殿门口, 伏魔阵的金色屏障若隐若现。
独孤赤焰虽然已经退至化神修为, 这小阵依然难不倒,只是秦青鱼改良了法阵,将傲毐做成了阵眼, 为了不伤到傲毐,独孤赤焰倒是费了一番功夫。
傲毐看到自家主上回来, 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 被困了两个月,傲毐肉眼可见的状态十分不好, 照理说她是化神修士, 平日闭关动辄几年几十年,区区两个月根本不算什么才对。
独孤赤焰心有疑惑, 尽量加快速度破阵, 阵一破傲毐居然扑过来抱住了她?
独孤赤焰被傲毐扑得两手摊举着,她排斥与人接触, 下意识想推开傲毐,可还没等她动手,怀里传来了傲毐的抽噎声。
“属下以为再也见不到尊上了,属下……属下没用,属下没能护好尊上。”
这还是她那个冷酷干练的下属吗?
独孤赤焰垂眸看着傲毐,空荡荡的心依稀有了一点什么填了进去,尽管依然空荡,依然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做什么,依然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可至少这一刻她知道,她该安慰一下自己这个小下属。
独孤赤焰笨拙地拍了拍傲毐的背道:“本座可是魔尊,不需要你护,谁也伤不了本座。”
傲毐哭了片刻终于收住了情绪,抬头看了一眼独孤赤焰,平时的沉稳全都没了,只剩下一脸的不自在,熏红的眼尾让人终于想起傲毐是个魅魔,平时为了配合魔尊,她收敛了太多的风情,这一刻倒是自然而然流露了不少魅惑情态。
傲毐单膝跪地道:“属下有罪,属下冒犯了尊上。”
独孤赤焰的血眸难得融化了冰霜,她俯视着傲毐道:“跟着本座,很辛苦吧。”
傲毐身形绷得笔直,埋头就是一个重重的叩首。
傲毐道:“属下不辛苦!为尊上赴汤蹈火都是应该的!”
独孤赤焰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应不应该?能让你赴汤蹈火的,只有自己。”
傲毐僵了下,抬起头望向独孤赤焰,眼底的眼泪还没干:“尊上这是……怪罪属下没能保护好尊上?尊上不要属下了吗?”
独孤赤焰道:“本座只是觉得,你的修为不低,在三界数一数二,当以修炼为主,无需为本座鞍前马后。”
傲毐眼圈更红了,膝行半步拽住了独孤赤焰的裙摆,哽咽道:“当年若没有尊上出手相助,属下早被擎昆玩弄致死,哪里还有机会修到这化神修为?尊上答应过属下,永远不会不管属下,尊上这是要言而无信吗?”
独孤赤焰垂下长睫,红唇嗫嚅了下,低声道:“本座只是……”
傲毐道:“只是什么?”
独孤赤焰道:“突然有些累了,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都不想管,只想一个人待着。”
就如捡回秦青鱼之前的那万年,哪怕收了满山徒子徒孙,她始终都是一个人待着。
傲毐哭道:“那尊上可以闭关,属下帮您料理杂务即可,待尊上一个人呆腻了,随时出关,属下一直都在。”
独孤赤焰叹了口气,抬指抿掉傲毐眼角的泪痕,道:“平日从来不哭,哭一次倒刹不住了。”
傲毐拽着独孤赤焰的裙角,仰着脖子望着独孤赤焰,口中不住呼唤:“尊上,尊上。”
独孤赤焰望着傲毐的泪颜,恍惚中竟与三百年前秦青鱼的脸重叠了。
三百年前的秦青鱼实在是娇气,动辄便会眼泪汪汪,惹了她生气就会跪在她脚边,拽着她的裙摆可怜兮兮撒娇,若她还板着脸,秦青鱼便会哭得梨花带雨,一口一声软绵绵的“师祖”,让她天大的气也都散了。
她怎么会想起这些?这三百年来,每每想起秦青鱼都是可憎的嘴脸,不是吸她的修为,就是残忍地将她炼成药人,再或者顶着那张单纯漂亮的脸,却狠毒地将她送给擎昆。
有多久没想起秦青鱼这样平常的样子了?
人死了,果然连仇恨都跟着消散了吗?
仇恨……
呵,呵呵。
怎么可能消散!
三百年前的账还没算清,三百年后又这样欺骗她玩弄她,她怎么可能原谅!
她好恨!她好恨啊!!
她要让秦青鱼生不如死!她要将秦青鱼加注在她身上的加倍奉还!她要将秦青鱼的灵魂投入炼狱间,永生永世折磨!
她明明这么恨,恨之入骨,可秦青鱼在哪里?她的恨无处安放,连鞭尸都找不到尸首。
独孤赤焰控制不住煞气翻滚,鸽子血般的眼眸自瞳孔漫出了诡异的红,血一样瞬间染红了整个眼白,通眼赤红,诡异骇人!
傲毐见多了自家尊上这样子,每每情绪失控,尊上都会举止狂暴,谁也拦不住,往往要大肆发泄一番才能好,次次都会弄得惊天动地,杀人放火毁天灭地都是常有的。
可今日独孤赤焰却安静得过分。
傲毐小心翼翼唤了声:“尊上?”
独孤赤焰红得滴血的眼瞳看向傲毐,神志清晰,语气也出奇的平静:“既如此,三界之主便由你来做吧。”
傲毐道:“什、什么?”
独孤赤焰牵起傲毐的手,将魔王令放在她的掌心。
独孤赤焰道:“妖王令与人族仙盟令,本座会为你取来。”
傲毐心头陡跳,慌忙站起来道:“尊上,您这是想做什么?”
独孤赤焰道:“不是想做什么,而是什么也不想做,所以只能交给你,你想号令三界便号令三界,想闭关修炼便闭关修炼,随心所欲便好。”
傲毐的心更慌了:“尊上!”
几个来寻傲毐被困在伏魔阵的魔修,原本在殿内休息,感受到阵破了赶紧出来查看,见是自家魔尊,赶紧跪拜行礼,也跟着傲毐喊着“尊上”。
独孤赤焰便让他们做了见证,即日起,傲毐便是新任魔尊,很快也会成为三界之主。
独孤赤焰交代完,旋身去了前殿。前殿十分热闹,殿内困着数百修士,是如今三界修为最高的一批,虽然最高也只是化神初期,比傲毐还差着许多。殿外则是听了小道消息赶来救人的修士,他们修为大都比殿内的低,殿内尚且破不了伏灵阵,殿外就更破不了了,甚至殿外的连近身都不敢,一不小心就怕自己也被卷进去困住。
见到独孤赤焰过来,殿内的都很激动,他们早被秦青鱼洗脑,认为独孤赤焰是被污名化的救世主。即便最初他们接受不了,也不愿意承认,可被困了两个月,他们都快疯了,疯的不是被困两个月,而是不知道还要被困多久,疯的是看不到希望的绝望,尤其是即便同门得了消息赶来救他们,也一样束手无策,他们就更绝望了。
现在他们再见到独孤赤焰,感觉已经完全变了,独孤赤焰在他们眼中真的成了光芒万丈的救世主,是他们离开这破阵唯一的希望!
殿内的人看到救命稻草来了,激动地都涌到了殿门前,殿外的人却如临大敌,纷纷亮出法器,打是肯定打不过的,就想着怎么逃了。
独孤赤焰看着殿外这些筑基金丹,就像看着一窝刚出生还没长毛的雏鸟,实在是连打杀的欲望都没有。
只要杀了殿内这些硕果仅存的高阶修士即可,届时三界再无人能兴风作浪,再无人能扰人清静。
独孤赤焰周身翻涌着滚滚煞气,一步步拾阶而上,殿外修士举着长剑纷纷让开路,没一个人敢主动攻击,独孤赤焰径直走到了殿门前,再一步就是伏灵阵。
独孤赤焰微蹙了下眉心,突然觉得这阵有些不对,似乎与她交代秦青鱼布下的阵有些不同。
当日秦青鱼挟持她,她顾得上留心,这会儿才察觉到了怪异。
独孤赤焰没再往里走,而是微微仰头,看着流动着萤光的法阵,单看着并看不出哪里不对,可感觉就是不对。独孤赤焰抬起手,指尖轻轻碰触了下法阵。
就那一下,法阵突然光芒大盛,罩着整个大殿的圆形流光突然崩碎,碎渣如星尘散落,美得恍如仙境。
这、这这这……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还是他们费尽心机琢磨了两个月,各种神器符箓都用过,却怎么都无法破除的超强伏灵阵吗?!
这伏灵阵经那妖女改造,厉害无比,根本无法用普通伏灵阵的破除法破除,甚至可以与上古秘境的七星破天阵相媲美!
魔尊居然一个指头尖就破了?
只一个指头尖?
难道殿内人说的是真的?独孤赤焰真的早已到了飞升境界,只是为了镇杀妖女秦青鱼,为了天下苍生才滞留三界?
独孤赤焰虽退至化神修为,可整个修真界依然无人超越她,几个渡劫大能早就死绝了,剩下的最高也就是化神初期,自然无人能窥探她的真实修为,连傲毐都没发现她修为退了,大家都以为她还是渡劫巅峰。
面对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强者,哪怕内心并不想相信她的救世主身份,在现实的冲击下,主要也是为了保住小命,很多人都信了,从勉强信到深信不疑,并不需要太复杂的过程。
独孤赤焰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碰触能破阵,她沐浴在漫天星尘下,空荡的心隐约颤动了下,那追了秦青鱼一路,一直觉得不对的情绪再度涌了上来,越来越浓烈。
不对,绝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能改动伏灵阵的只有秦青鱼,当日秦青鱼将她当众掳走时,她碰触这阵还没有问题,为什么如今只碰一下就破了?那日秦青鱼将蛇姬放在她身旁,出去了整整一日,都做了什么?
秦青鱼为什么要将破阵的关键设在她的身上?
疑惑越多,心底越动荡。独孤赤焰闭了闭眼,她厌恶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厌恶这种动荡,就如当初她在擎昆手中,每一日都战战兢兢,每一日都不知道即将面临什么,每一日都是动荡不安恐惧绝望。
三百年了,整整三百年了,她为什么还要承受这样的动荡,这样的痛苦?!
独孤赤焰通红的血眼陡然赤光大盛!浓浓血雾自眼中逸出,与那周身煞气一同翻涌!
杀了他们!
杀了!
独孤赤焰手臂微垂,血魔剑自掌心生长而出,轻轻一抖剑声嗡鸣。
独孤赤焰抬手就要挥剑!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殿内突然跪倒一片,那些重见天日的修士们,激动的热泪盈眶。独孤赤焰这样的强者,他们拍马都不及,别管是为了小命,还是为了这两个月绝望中的自我洗脑,总之,这一刻在他们眼中,独孤赤焰真的是救世主!真的是未来的神!真的是为了镇杀妖女拯救苍生才滞留人间的品德高尚的让他们不得不叹服的真圣人!
“多谢赤焰仙尊救命之恩!”
“多谢赤焰仙尊!”
“当初都是我们误解了仙尊,都是我们的错,谢仙尊不与我等计较,谢仙尊大恩大德!”
“谢仙尊!”
“仙尊功德无量!”
殿内乌泱泱跪倒一片,所有人都在磕头,所有人都在山呼,哪怕有个别人没有洗脑成功心有不服,这会儿也不敢出声,单看着独孤赤焰那煞气滔天的样子都要吓破了胆,识时务者为俊杰,傻子才要当出头鸟,拜就拜,谢仙尊,谢仙尊成了吧?
殿外见殿内如此赤诚,一个个面面相觑,再想到独孤赤焰作为人人喊打的女魔头,见了他们非但不杀,反而破阵救人,而且那么厉害的法阵,人家动动手指就破了,虽然初生牛犊不怕虎,殿外不少新生力量有点不服,可还是被殿内人的山呼震撼,心里有了松动,难道师叔/师伯/长老/掌门说的都是真的?他们真的误解了这魔头,她真的是好人?
殿外的被殿内的影响,也纷纷跪下感恩。
独孤赤焰举起的血魔剑眼看就要挥下去了,看到这架势,硬生生顿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独孤赤焰缓缓放下了剑,望着殿内矗立的妖神,想起两个月前就是在这里,秦青鱼抱着她拜了妖王祭了酒,就在这里,她与秦青鱼成了亲。
秦青鱼那日说了什么?除了那些她根本不信的爱慕她的话,还有什么?
一直顾不得回想的,这会儿都想了起来,独孤赤焰三百年都没有这样茫然过,她呆站在殿前,听着耳旁山呼的感激,看着乌泱泱跪拜的人潮,心底的动荡越发的强烈,强烈的她突然有些想吐。
为什么?秦青鱼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为什么言辞之间都将她当了救苦救难的活神仙?为什么把自己说成恶人?把她说成救世主?
她明明不是什么救世主,她明明只想报仇!
独孤赤焰攥了攥手里的血魔剑,几次想再度举剑杀光眼前所有的人,可抬了几抬都没能抬起手。
这么多人感激地望着她,这么多人跪拜她,这么多人在忏悔曾经对她的误解。
误解?不对,不是误解,她就是要杀他们的,不是误解。
不,是误解,她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她也并非自愿跪在崇邪殿前受尽屈辱,她没有勾引擎昆,没有爬上擎昆的床,她也没有为了活命作践自己,她没有沽名钓誉枉为仙尊,她……
独孤赤焰捂住了嘴,想吐,好想吐。
这么多人在跪拜,这么多人在忏悔,这不是她一直希望的吗?她就是想看到那些误解她侮辱她的人跪在她的面前忏悔,就是想要这种扬眉吐气的场面。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一点没觉得舒服,反而想吐,越来越想吐。
好假,好虚伪,无论是三百年前对她的尊敬,还是如今对她的忏悔,都抵不过曾经对她的污蔑与羞辱。
他们越是一脸感激的跪拜,她越是觉得恶心,想杀了他们,却又嫌脏了自己的剑。
还要杀他们吗?杀了他们,只会让她更恶心。
独孤赤焰捂着嘴,一个旋身消失在原地。
独孤赤焰跌跌撞撞飞去人界,没跑出去多远便承受不住扶着路旁枯树干呕不止,吐了半天只吐出一点酸水,满嘴都是涩的。
独孤赤焰施了个万清诀,驱除满身满嘴的异味,空茫地望着孤零零的蓝天,连朵云都没有。
独孤赤焰不敢停留,她必须做点什么才压制住这满腔的空荡,空荡的她难受。
独孤赤焰给矍骁行传了信,询问妖王令是不是在他那里,没有妖王令无法统领妖军。
矍骁行回讯说在他手中,是秦青鱼给他的。
秦青鱼,又是秦青鱼。
矍骁行还将秦青鱼要他打着妖王旗号攻打人界的事也禀报了。
秦青鱼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到底想做什么?
独孤赤焰按住心口,空荡的心隐约翻着巨浪,她似乎窥探到了以往从未想过,也从不知道的秘密。可那秘密到底是什么,她想抓住却抓不住,越是用力去抓,它越是从指缝溜走。
独孤赤焰又问矍骁行,仙盟令在不在他手中,矍骁行说不在,仙盟令还在青阳宗。
矍骁行居然没有灭了青阳宗?
矍骁行惶恐地传讯解释,当日独孤赤焰追着秦青鱼离开,前脚走,后脚矍骁行就收到了秦青鱼的传讯,要他赶紧灭了青阳宗。
秦青鱼若不专程传讯,矍骁行还真就灭了,可秦青鱼专门传讯,矍骁行反而迟疑了,自家魔尊是追杀着秦青鱼离开的,显然秦青鱼已经背叛了魔尊,魔尊的仇人发号施令,那能听吗?那只能反着来。
于是那日,矍骁行直接撤兵走了,临走还扬言是看在自家魔尊的面子饶他们不死。
竟然是这样?秦青鱼为什么要这么做?
独孤赤焰转头朝着三宗之首青阳宗而去,秦青鱼故意反其道而行,故意保下青阳宗,她偏不让秦青鱼如愿!
独孤赤焰持着血魔剑站在青阳宗山门前,挥剑就要斩牌匾,还未动手,守门的弟子眼睛晶亮的飞奔而来,上前就是一个跪拜大礼。
”不知仙尊驾临,还望仙尊海涵!在下这就通知掌门与长老,亲自迎接!”
什、什么?
那弟子赶紧飞出来传讯符,不大会儿,哗啦啦一群青阳宗修士出来,从掌门到长老,没死的都在,他们一个个面带感激,见面就是作揖行礼,还恭敬地邀请独孤赤焰进宗上坐。
“这次多亏了仙尊斩杀妖女,这才还得三界太平。”
“感谢仙尊出手相助,我等已收到妖界传来的讯息,我宗被困弟子皆已得救。”
“若非仙尊放弃飞升庇佑三界,宗中那些死去的弟子,只怕都要魂飞魄散,如今他们虽身死,魂魄却都俱全,全托仙尊的福。”
独孤赤焰好不容易按捺住的想呕吐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独孤赤焰道:“仙盟令给本座!”
语气十分不善,根本就是命令。
青阳宗掌门与长老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甭管是不是心甘情愿,妖界已经归顺,他们能保住青阳宗不灭门就不错了,形势比人强,这仙盟令给就给了。
掌门很快恭敬地奉上了仙盟令,态度比三百年前独孤赤焰还未跌落神坛时还要好。
独孤赤焰一把吸过仙盟令,攥紧手里的血魔剑,在杀与不杀之间迟疑了片刻,最终放过了青阳宗,转身一步步下了山门。
独孤赤焰将仙盟令施法快送给矍骁行,并附上讯息,让矍骁行将它连同妖王令一并给了傲毐,让傲毐将三枚令牌熔炼为一枚三界令。一令在手,号令三界,从此傲毐就是三界之主。
做完这一切,独孤赤焰脱力地坐在路边,官道笔直,一眼望不到头,路旁荒草凄凄,没有树,只有烈阳当头,风过草叶沙沙。
接下来该做什么?
该修炼,该飞升,该找个合适的山洞闭关。
可是她……真的能飞升吗?
独孤赤焰按了按心口,她几次抵达渡劫巅峰,几次都在飞升边缘,可却一次都没能迎来飞升雷劫。
但凡经历过她那样的境界,经历过她这样的临门一脚,其实心中都会有数,她飞升不了,不管再怎么努力都飞升不了。
独孤赤焰的手滚烫,火灵根如火焰灼烧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连掌心都仿佛着了火,烧得她心口火辣辣的疼。这里有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勘破的心魔,有它在,她永远都只能在这凡尘中蹉跎。
曾经她以为,只要找到秦青鱼,只要报仇雪恨,只要出了心头那股怨气,她就能勘破心魔,能飞升大道。
可如今,秦青鱼死了,她的怨气却丝毫没有消减,反而更恨,更怨,更无法勘破。
她想不透,猜不明白,秦青鱼身上有太多的疑团,她越想越恨,越想越茫然。
远处传来车马声,有马车在独孤赤焰身旁停下,有人撩开车帘下马,几乎是小跑着赶到独孤赤焰近前。
“仙尊!您怎么在这里?”
独孤赤焰抬眸,映入眼帘的是蛇姬惊喜的脸。
“你……”
蛇姬一改之前暴露的妖族装扮,不露腰也不露腿,一身规矩的凡人襦裙,眉眼间蛇妖的魅惑也收了起来,规矩的像个良家子。
蛇姬上前行了个礼:“当日奴便说了,若再见仙尊必好好拜谢,仙尊可千万不要推辞,随奴去做几日快活凡人,保管仙尊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