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喊声源源不断的传来, 一双清凉的手抚在她的额前，让她有了稍许的平静。
睁开眼，看着近在眼前面孔, 是那么熟悉，又十分陌生。
“小娃娃, 你终于醒了, 这一觉你可是睡了好久，是什么让你如梦初醒？”沐子卿歪着头细细打量着眼前人, 很想从她的眼睛看到答案, 很可惜现在的她太虚弱了, 需要休息。
这张脸时而模糊, 时而清晰, 刚睁开的眼眸又闭上了，再睁开时不知又过了多久。
“我睡了多久？”
“这里是悬空镜的世界，时间混沌，具体多久我也不晓得，不过眼前一切皆可虚无，就看你愿不愿意去改变了。”沐子卿一字一句的说着同时看向了那根还没被点燃的蜡烛。
“改变？”浅言此时还有些无措。
“先告诉我，你都看见了什么？”沐子卿此时依旧十分虚弱, 嘴角上没有血色，“看见你熟悉的人了？是玄洛？”
浅言点了点头, “嗯, 我确实看见了。”与此同时还将那些她看见的事都告诉了沐子卿。
包括安轻与赤绯，跟梵殷的下落, 还有月兮阁的存在。
“她活了？”所有的一切在沐子卿耳中都不重要, 在她听见梵殷活了下来的消息之后，眼眶泛起了红润, 垂眉一笑，“真好，真好……”
这样的反应倒是让浅言始料未及，无奈她只看见到了玄洛，还有那个女警察……
会是谁呢？
之后的事，关于自己的事她都没有看到。
垂头丧气的浅言轻叹一声，“可惜我并没有看见自己。”
沐子卿摇了摇头，露出她平时极少会展现的笑容，“你不会看见自己，就算看见了……也是你的前世。”
“……前世？”浅言想到了那个警察，“难道说那个警察是我？”
沐子卿倚着石头坐下，闭目养神道：“我不知道，但很可能是你，因为玄洛本是帝王命，而你身体流的是圣者的血，就像是大海中的孤岛，沙漠中的清泉，稀缺而可贵。”
“我记得梵殷也是……”浅言还有印象。
“但是她的血融入了我的血，一个不属于六道的血液，是我脏了她的神圣。”沐子卿露出惭愧的笑容，“不仅如此，我还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她可能历经人劫之后会拥有幸福快乐的生活，这一切都是被我剥夺了。”
“嗯~~~”浅言否认的摇了摇头，并肯定道：“我觉得她是心甘情愿的选择你，不要小看了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执着。要是没有你的生活，就算真的变成神仙又怎么样呢？”
沐子卿轻笑出声，不知是笑浅言天真，还是笑自己真的信了，“你说的这些改变我都不晓得，不过她能活下来，我就很开心，但这一切就目前来说还只是一场梦，如果你不点燃那根蜡烛，一切都不会改变。”
顺着沐子卿的话，浅言盯着那根蜡烛沉思了许久，她担心很多事，例如自己可能不会再遇见玄洛，甚至可能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可是如果不改变，光是想到那个结局，她的心就如刀搅。
“你说，我还会遇见她吗？”浅言双手环膝，目光落向自己的鞋子，像是在出神。
“这个答案，这个我没办法回答你。”沐子卿实话实说，“但我相信你看见的沐子卿会知道答案。”
浅言目光落向前世的蜡烛上，“对，她去了无尽深渊，一定知道很多事，我会再遇见她的，是吗？”
“谁知道呢！”
刚还在犹豫不决的浅言忽然目光灵动了几分，她看向面色苍白的沐子卿道：“你一定知道，所以我改了命，但你欠我一件事，你一定要还。”
四目相对下，沐子卿问：“什么？”
“玄洛，我想再遇见她。”她可以失去一切，甚至已经失去了一切，但她不想失去这个人。
“好，我答应你。”
听见答案之后，浅言苦苦一笑，“其实我这算是自欺欺人吧？改了这一切，我不会再有印象，也不会再有记忆……”
“你要相信你自己，这一切苦与哀，都该过去了……”
浅言一步步走到改命石前，看着点燃的前世与今生的蜡烛，回看沐子卿问道：“我要点燃来世这根蜡烛吗？”
“嗯。”刚说完之后，沐子卿立马改口，“不，等一下。”
“什么？”
“是用你的血灭了今生的蜡烛，才算是改了。”沐子卿也是在这一刻悟出了这个道理，“所谓的今生不仅代表着前世，也是来世，点燃前就是前世，点燃之后便是来世，虽然看似短暂……但在这个混沌的时间内，这一瞬的短暂足以用一生一世来形容……”
看着忽然感叹的家伙，浅言有些犹豫，“到底是……点燃还是熄灭？”
“熄灭今生之火，才能重新开始……”沐子卿微垂的目光忽然抬眼，似乎参悟到了什么，淡淡一笑，“原来这才是命启的真谛。”
“喂！”浅言无奈道：“到底是怎么样？”
“机会只有一次，灭了今世之火。”沐子卿肯定道。
浅言并不懂这些，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滴血下去，这世间会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但回想梦中所见，一切都会变好的。
一切。
浅言没有犹豫，再次咬破自己的手指，在用力挤指血时蜡烛上的火苗燎到了她。
“嘶——”浅言想收回的手，被一股力量定住，是沐子卿。
“不能退缩。”甚至还用力帮浅言挤出了几滴血。
一滴血点燃的蜡烛，用了近十倍的血才浇灭，仿佛这十滴血耗尽了浅言所有的精力。
“小娃娃，你没事吧？”沐子卿看着她的样子，特别是苍白的嘴角比自己看着还虚弱。
“我没事，就是觉得……好困，好想睡。”
“睡吧！等你醒来时，若不在这里，一切尘埃落定，若还在这里……”
“会怎样？”
沐子卿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浅言已经没有力气与她开玩笑，眼睛越来越沉，刚合上便睡了过去。
……
……
……
当身体恢复知觉时，察觉自己漂浮在黑暗中，周围并没有沐子卿，也没有改命石。
四周闪烁的波光晃得自己眼晕，自己身体就好像沉浸在深水之中，本能的想抬起手去抓住什么，却因此急速下坠。
沉重感让她猛然的睁开了眼睛，如溺水般醒来的她，呼吸沉重的望着白色的天花板，还有四周的一切。
这是哪里？
还有外面的喧闹的动静又是什么？
无奈的她掀起被子起身，因为没有力气，直接腿软摔在了地上，用尽气力爬起来，看着四周的陌生的环境，“……酒店？”
套房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乐文瑶踩着高跟鞋，看着倚在墙壁上的身影忙走过去，“方警官，你没事吧？”
“方……”方敏对着乐文瑶眨了眨眼睛，好像很熟悉又有点陌生，晃了晃神才缓过劲儿，“你怎么来了，我怎么在这里？”
乐文瑶牙疼的“啊？”了一声，“今天这么大的日子，你不是烧糊涂了吧？法医姐姐让我来看看你，看来是真糊涂了！”
“法医姐姐？”方敏似乎还在矫正自己的记忆，“唐宋吗？”
乐文瑶“嗯”了一声，“不然咧？”
方敏第一时间冲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又看，恍然大悟的她本想往外走，被乐文瑶一把捞了回来，“你这大病初愈，今天又是这么重要的日子，外面很多人，我建议你还是先换身衣服再出去吧。”
先不说乐文瑶的力气为什么这么大，但自己确实好像因为发烧出了一身汗。
“也是，那我先去洗澡。”方敏拿着床头留下的换洗衣物，走进浴室脱掉衣服，赤脚站在花洒下，当冷水变热冲刷着自己的身子时，方敏总感觉自己这一病病的不轻。
……
等方敏穿戴整齐站在全身镜前，静静的看着自己，总感觉哪里不太一样，又说不出来。
“你好了吗？”有人再次开门进来问。
方敏下意识以为是乐文瑶，担当她把视线落向那个身影时，目光一亮。
玄洛没想到这家伙看自己反倒像是被点了穴，嘴角含笑的走过去，“怎么了？是不是还是不舒服？”说着把手帖向方敏的额头。
这刺骨的冰凉，让方敏回了神，直接将眼前人揽入怀中，“还好没有错过你……”
玄洛神情愣了一下，扶起她满目温柔笑道：“再说什么呢，我不是一直在吗？”
“真的不是做梦？”方敏有些抓不准这虚无缥缈的感觉。
“看来你是真的烧糊涂了，今天是姜尤的大日子，你可不能这样娇气。”玄洛说着转身拉方敏往外走。
“大日子？”出门没走几步，方敏就看见布置喜庆的场面。
“姜尤跟灵雨结婚的大日子呀！你之前还说唱歌给她们当祝福呢！”玄洛说着轻笑出声，“看来你这位大警官要出尔反尔了，你这嗓子怎么唱呀！”
“……我……唱歌？”
璀璨的灯光之下，方敏的手一直牢牢的牵着玄洛，就像失而复得一般，很怕松开就再也握不到了。
看着四周扫过的身影，不知怎么，方敏突然一滴泪划过。
不管周围有多少人看着她们，还是看着谁，方敏不由自主的快走几步，从后牢牢的抱住了玄洛。
“不管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在就好！”
“嗯。”
……
“诶呦，你看人家方警官多会撒娇！”站在一旁的乐文瑶轻哼了两声，对着唐宋就一顿猛吐槽，“我家那妖女要是能对我撒娇几声就好了，整天就知道妖里妖气的。”
唐宋看着方敏的表情有些复杂，好像与平日里英气洒脱的方警官不太一样，看着远处正与王丽布置会场的唐清，突然有些恍惚，仿佛这一切都曾经失去过，又都回来了。
“法医姐姐？”乐文瑶见唐宋也有些走神，叫了一声。
“以我对桑邪的了解呢……你让她变成小猫咪，她都愿意。”唐宋认真的回应道。
乐文瑶得意一笑，“那神婆呢？”
“她……”唐宋刚想回应，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桑邪与安雅，果然不能背地里说人坏话，还是她们俩的坏话。
“我可没有桑邪的脸皮厚。”安雅先声夺人。
桑邪眉头蹙了蹙，“你这话说的我就不乐意了，你们两口子的事谁知道呢！更何况……这种变成小猫咪的事情，自然只有我家文瑶知道了。”
乐文瑶本来没多想，但是感受着法医姐姐跟神婆投过来的目光时，又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站在远处的方敏看着她们有趣的互动，嘴角不自然的勾起，再看着身边人，眼底掀起涟漪。
此时音乐响起，明亮的大堂变的昏暗，只有一束光打在二楼，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姜尤身着红色的中式婚服，走在前面牵着同样穿着红色婚服的叶灵雨，伴随着节奏，慢慢的走下台阶。
看着眼前幸福的一对儿佳人，让方敏彻底释怀了，“真美……”
“谁？”顺着她的话，玄洛问。
“生活，还有你。”
当一对儿新人站在中间时，姜尤扫了眼台下的人，对着玄洛道：“武阳，今日乃是我大喜之日，身为至亲挚友，可否站在家属席的位置上。”
方敏觉得姜尤这话在理，微笑的看着玄洛道：“去吧。”
在一片欢呼声，不喜欢抛头露面的玄洛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
站在后面的方敏盯着远远的幸福，也同时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小娃娃，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