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镜前的三根蜡烛, 代表着前世今生和来世。在沐子卿得到这面镜子时，她已经试过了。
她想看阿姐的来世是否可以摆脱千年劫，想看自己的下场, 是否真的天地难容。
可是她尝试了所有，三个蜡烛根本点不燃。
沐子卿知道, 她不属六道, 点不燃很正常，满目淡漠的看向眼前人, “你明明知道答案。”
不过心中又萌生了另外一个答案, 顾眠既然在忘忧林看见了那么多, 自然也试过, 恐怕结果与自己并无不同。
“我是知道答案, 也知道我与你根本没有资格去点燃那三根蜡烛，但确实有人点了其中两根，不然你不会听见……确切的说那孩子不会听见那个声音。”顾眠观察着沐子卿的表情，帮她回忆道：“那个声音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她？她是陇西侯的表妹尚岢，按照人界的理解，这孩子拥有圣人之血。”
这些话越听越觉得眼前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不愧是玲珑, 真的一点就通。”顾眠轻笑之后，双眸微微变深了一些, “点燃了那根蜡烛, 与她命运相关的人，都会进入镜花水月之中, 周而复始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梦, 我们认为的改变，在醒来之后, 依旧是土归土尘归尘。”
“什么！？”沐子卿顿时脸色一沉，她想到了梵殷，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梦境，或者幻境，若没有真的改变，有朝一日自己醒来之后，岂不是梵殷已经是魂飞魄散……
“怎么，担心你醒来之后，那丫头还是死了？”顾眠看出了沐子卿的担忧，问的理直气壮。
“那要怎么样做，才能真的算是改变了呢？”想到梵殷的生死，沐子卿的情绪有些激动，直视顾眠问：“你知道的，是不是？”
“我是晓得，所以……你求我？”顾眠淡淡的看向沐子卿，这一刻她的心还真是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沐子卿抿着唇，用呼吸调整情绪，放缓了语气问：“请你告诉我。”
“看了来世，改了前世，自然要用今生这根蜡烛，将一切回归正轨了。”顾眠本不想这么轻易的告诉她，不过看着她这副样子，突然改变了想法，是觉得告诉她实情之后可能会更有趣，“不管我们怎么改，我们的命运都要交给那个孩子，由她心甘情愿的点燃这根蜡烛。”
这倒是沐子卿没想过的事，她不是不信顾眠，却又找不到足够的理由去否定她方才的话，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因果循环的起点自然亦是终点，沉默的了许久之后，沐子卿看着顾眠，“所以，你答应跟我合作了？”
“玲珑，你我之间还是不要合作的好。”顾眠实话实说，她仰头看着灰暗的天空，无风，亦无云，“这个决定是放过你，更是放过我自己。”
头顶的弯月十分清润，柔柔淡淡的光线将顾眠笼罩，晃人眼目。沐子卿看的出她情绪十分安稳，说的是实话，更有一种解脱之意。
这倒是应了阿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天下最善变者，莫过于女子。
“就算你我不合作，我也会履行我对你的承诺，再去一次无尽深渊。”沐子卿承诺道。
顾眠并没有马上答复，而是直直的看向眼前人，确实如她所说，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自己认识的玲珑，而是沐子卿，对于这个名字，顾眠只是听闻，却从未真的接触过。
在遇见玲珑之前，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握在手中，如同城楼独望，山河一览无余。
是玲珑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她的生活，也给了自己很多惊喜。纵然倾尽所有，她的心都不在自己身上，恨过，厌过，却从未有过杀念，哪怕此时此刻，她愿为自己去冒险，自己的心依旧是不忍，不愿。
——“怕就怕……遇见一个，就算欺你满身是血，你也不忍还手之人，那种感觉确实不好。”
顾眠垂眉浅笑，原来这些话当年是说给自己听的。
清风拂面，人间之上，玲珑的出现，犹如风华一现，亦如昙花一现，这个人至始至终根本就不属于自己。
“不了。”顾眠轻描淡写的拒绝了她。
这话倒让沐子卿听不懂了。
“我喜欢你欠着我的感觉，你若真去看了，岂不是两不相欠？更何况……你看的结局我若不满意呢？怕就怕这世上有你无我，有我无你，早已是命中注定的事。”这些话不仅是说给沐子卿听，更是说给自己听，一些几千年都想不通的感觉，仿佛在这一刻想通了，面对眼前人淡然一笑，“既然你不杀我，那么……我们就一切照旧。”
“顾眠，我……”
“沐子卿。”顾眠直呼眼前人的名字，听上去很是陌生，“这是我的决定，不仅是为了你，你我……后会无期。”
沐子卿站在原地眼看着顾眠消失不见，此时的她是真的糊涂了。头顶的银光渐淡，东方隐隐浮现暖光，她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却始终都想不通顾眠的那番话。
“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一个声音打断了沐子卿。
看见这个人的出现，沐子卿倒是觉得稀奇，“你为何会出现？”
沐晴眨了眨眼睛，一脸傲然的姿态看着眼前人，笑道：“不要忘记我与你之间的关系，你化身山鬼时我是找不到你，但你此时是玲珑……我想找你并不难，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偏僻的地方。”
“一个好消息告诉你。”沐子卿凝神静气，将情绪恢复平静，“阴玉已经不会再伤害你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沐晴没想到沐子卿会告诉自己这些，反问道：“什么？”
“暂时不要杀了道蛊，稍有不慎，你我可能都会消失。”沐子卿不想与沐晴说太多关于悬空镜的事，是不想她节外生枝，引起没必要的麻烦，但是不说一些，真怕她杀了道蛊，从而接替道蛊的孽债。
如果换做以往，沐晴一定觉得是这家伙在骗自己，可是前面刚说阴玉的事，又马上提醒自己这些，怕是有几分真。
“这老东西背叛我，我不杀他难消心头之恨。”
“你若真想杀他我不拦你，我只能提醒你……他没那么好杀。”在沐子卿眼里，沐晴可不是顾眠的对手。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沐子卿望着东方的日出，眼看着它慢慢升起，看了好久才慢慢把目光转移到沐晴的脸上，“知道太多对你未必是好事，你可以继续当你的望月城城主，不好吗？”
“可是我并不喜欢稀里糊涂的活着。”如果以后做事都要瞻前顾后，对于沐晴来说，活着毫无意义。
听见这话之后，沐子卿笑了，声音特别轻。
“你笑甚！”
“难道你之前活的就不稀里糊涂？”沐子卿表情淡然，眼眸中尽是看透，“一味盲目的想超越我，其实你心里清楚，你我之间并无不同。不如把心思放在属于你的意义上，于你而言或许是好事。”
之所以这么说，是想到顾眠方才所说的那些话，如果这个过程可以延续，那么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沐晴就可以有新的不同，亦未可知。
这个问题沐晴倒是从未想过，如果不是因为发生这件事，她或许还在想方设法的找沐子卿麻烦，找月兮阁麻烦。
自从梵殷那丫头的出现以后，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属于我的意义？你这么说，是不打算除掉我了？”
“我若真的想杀你，早就杀了。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这里的景色交给你。”沐子卿说完之后，就离开了。
留下沐晴将这番话在心里绕了又绕，完全品不出这话的其他意思，也并不想真的细品。
毕竟沐子卿是沐子卿，沐晴是沐晴，若真是事事都跟着这个家伙的脚步，岂不是永远都无法超越？
放过背叛自己的人，对于沐晴来说真的是很难做到，但是沐子卿的话，她不能完全不听。
特别是那句“……他没那么好杀。”
难道这背后还有一个人，类似玲珑的存在保全着道蛊吗？
这种敏锐的察觉是对沐子卿的了解，身为心魔自是最了解宿主的性格，毕竟初期若想活着，就必须要学会隐忍与躲藏。沐子卿毕竟是去过无尽深渊的人，无数因果与恩怨她早已了然于胸，先不管她本身的对错，至少在这件事上好使就行了，至于之后的事，沐晴自有打算。
……
那一日之后，所有的一切看似回归命运的正轨上。
丢掉阴玉的道蛊，本以为望月城的人会派人来杀了自己，紧张了数十年，根本没有任何追杀他的消息与行动。
也因为顾眠的存在，让他有足够的勇气在逆境中扩张自己的势力，并命姜尤对所有僵尸进行控制，暗中埋下残心蛊。
沐晴在这方面也不示弱，虽说她下了封城令，但却没有一刻停息过加强自身的防护，并且寻找道蛊身后的那个人。
也因为两方归隐的关系，月兮阁名声四起，不过百年的光景，声望已不减当年的阴阳阁。
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平静，却因为一件事，引起了一方的动乱。这件事与道蛊无关，也跟望月城无关，月兮阁更是没有参与。
而是‘黑面与鬼’师琅浣因罪被阎王免职，判官执行发配，到第七界受罚。
第七界，是专门关押犯了错的上古神兽，师琅浣若真的去了那里，不出半日就会被那些神兽碾碎。
得知这件事之后，顾眠第一时间找到了沐子卿，并且让她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