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汤池内仙气缭绕, 沐晴赤脚站在池边，背对着南月慢慢的抬起手臂，等着南月走过来, 从解开束带开始，一件一件的帮她脱下。
这个过程虽说不是很久, 对于南月来说却无比漫长, 她大气都不敢出，是怕自己失礼。
直到沐晴身上的最后一件里衣拿在手里, 南月马上后退一步, 行礼道：“城主, 可以去沐浴了。”
沐晴并没有说话, 而是抬手撩了下自己的乌发, 绷脚踩进汤浴池内，没走两步回看还站着不动的南月，微微笑道：“你也来罢。”
南月愣住，侧目看了眼沐晴的玲珑身姿，垂眉抿唇道：“尊卑有别，这里是城主最喜欢的地方，我……没有资格, 也不能。”
在沐晴眼中南月总是一板一眼，但在北月面前笑容又格外的多, 难道她一个城主还比不过那只磨人的小狐狸？
“你也说了, 尊卑有别，我的话你敢违抗？”
南月就着月光对上了沐晴的目光, 她自然不敢违抗城主的命令, 哪怕她让自己立即自刎，也没有任何怨言, 既然……这是城主的吩咐……南月垂下了眼眸。
沐晴看着她抬手解开自己的束腰带，满意笑着转身往里走，还没走到尽头，就听见南月已经下了温泉的动静。只是没想到她的身材也这么好，随着她盘发的动作，脖子更修长，锁骨勾着优美的弧度。
不过再看她的表情，僵硬的有股视死如归的味道，还真是有趣。
沐晴依着边沿，用手撩着温泉汤水，开口问：“南月，我这个望月城的城主真的有这么可怕？”
这话问的突然，让南月愣住，四目相对下又马上错开了目光，摇了摇头，“不，城主一点都不可怕。”
这话就连自己听着都违心，若不可怕，怎会拉着自己一起泡温泉呢？
一只温热的手捏住了南月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沐晴问：“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有些话对于南月而言，根本难以启齿，但如果不说清楚会不会有一日，城主因为误会而再也不用自己了？
一想到城主有一日会讨厌自己，南月的心情就会陷入失落。
“不是城主想的那样。”南月眉头皱了皱，见城主的手没有要拿开的意思，直言道：“在南月心中城主独一无二，正因如此，我……才不敢，是怕自己……失礼。”
沐晴喜欢这个“独一无二”的形容，不过她却不懂为何会因此不敢看自己？
失礼？
沐晴冷哼，“难道无视这份独一无二，就不失礼了吗？”
南月愣住，眨了眨眼睛看向沐晴。
好在沐晴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松开手转身靠着汤泉池边，见南月还愣着，道：“失礼是我不喜欢才算失礼，我又没有因此责罚你，何来的失礼呢？”
“不一样，尊敬在心。”南月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解释，看着沐晴的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乖巧的走过去，跟她肩并肩靠着，这么多年这是南月头一次离城主这么近，心跳的速度完全超出了自己。
很显然这心跳的动静，沐晴也听见了，她垂眉盯着南月心脏的位置，越看越好奇，南月却被城主这么盯着，心跳越来越快，直到一只手覆了上来，南月几乎心跳停滞了。
“城主！”
咚咚！
咚咚咚！
沐晴真挚的目光一脸茫然的看向南月，问：“为何你的心跳会这么快，我听着都快跳出来了，现在又好像不跳了。”
南月感觉到自己脸颊在发烫，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说了两个字，“……紧……张。”
沐晴收回手，了然的点点头，继续靠在边沿，感受着池内流动的水，“北月跟你说了阴玉的事？”
话题忽然转到这里，让南月更是猝不及防，不过这件事比任何事都重要，她没否认的点点头，“所以他一日不死，我就总会担心……”
“其实这东西确实可以伤了我，不过伤的是我的肉身，不是我。”沐晴的手从泉水里拿出来，看着水渍从手心慢慢流淌，“如果我脱离这个肉身，就必须要在一个期限内，找到下一个合适的才行，只是这世间合适我的肉身太少了，仅此而已。”
看到希望的南月开心道：“那要怎么样的肉身才适合呢？”
沐晴看着忽然开朗的南月，特别是她眼睛里的光，不知怎么心里莫名的有几分感动，当着她的面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抵在了她的唇边。
一抹嫣红深入口中，这股血的味道似乎与人的不太一样，没有厚重的血腥味，只有淡淡的清甜。
可以说，城主的血十分美味。
沐晴看着南月的表情，收回指尖轻轻一舔，上面的伤口便愈合了，才道：“必须是留着这个血的身体才行。”
“我想……应该很难找到罢？”南月因为担心这件事，完全忽略了沐晴刚刚诱人的动作，留意时她已经后退了一步，“还是城主晓得哪里可以找得到？”
沐晴不以为然的退回原处，闭上眼睛十分舒适的躺在边沿，没想到南月这家伙这么执着，目光一直盯着，反而没了方才的羞涩，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对着她煽了两下，才道：“以前还好找，如今恐怕并不容易，因为早已更名换姓，只有阴阳阁的阁主才知道。”
“阴阳阁的……阁主？”南月迈前两步，“那……她还活着吗？能找到吗？在哪里找？”
面对这三连问，沐晴直直的看向眼前，扑哧一笑，“你急什么？我都不怕，你就不用担心了。”
这话倒是让南月无法回答，她怎么能不怕呢！一想到道蛊的心思，还有阴玉的存在，她都会担心的不行，这个世间绝不能有人伤害城主。
沐晴继续闭目养神，听着南月平稳而沉重的心跳声，每一声都在告诉她那份担忧有多真挚，这样的心跳这么多年，她只听过两个人的，一个是北月，一个是南月。
她该因此感到骄傲，至少在她身边一样有忠心耿耿的人，好在这一点上她不输玲珑。
只是为何玲珑会特地来提醒自己这些呢？
难道她不仅仅是为了救丫头？
怎么可能！
按照之前对她的了解，完全可以利用道蛊把自己铲除，道蛊也必然不会全身而退，等两败俱伤时，玲珑不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难道她不想自己死吗？
这个问题是沐晴最近一直想不通的事，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睁眼就看见站在身边的南月，笑问：“怎么了？”
“城主，我一定会帮城主找到合适的人。”南月仿佛找到了动力，认真道：“也一定会杀了道蛊。”
四目相对下，沐晴光是看着她认真与执着，心里就暖暖的，牵住南月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我相信你。”因为一个动作，那股快速的心跳又出现了，这倒是让沐晴不懂了，“南月，为何你的心跳会这么快？”
反应过来的南月留意到沐晴盯着的地方，一下子缩到了温泉池内，下意识的退到远处，又怕沐晴不开心，抿唇解释道：“城主，是我的问题，在我眼里城主不一样，所以……与城主这般坦诚相对，我……我始终……”
“你我同为女人，还会害羞吗？”沐晴说完想到了一件事，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玲珑对那丫头的心思，还有那丫头对玲珑的情意，想到这里沐晴抬眼看向站在远处南月，莫不是南月也是这般？
南月也觉得自己不争气，沉着气回答道：“是城主过于有吸引力，哪怕同为女子都……很喜欢。”
沐晴一直面带微笑的看向南月，好像在她的世界里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不过她并没有过多的表现，是因为有些事，她并没有想清楚。
情爱这种事，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就像当年的玲珑也看不清顾眠的心一样。
何况，因情爱耽误的事也不少。
总感觉这东西很危险，此时的沐晴并不想拥有。
“我泡完了。”沐晴说着直起身，正要一步一步的走回去，侧目看了一眼南月，“既然害羞，就多泡一会儿，晚些再离开罢。”
南月：“……”
……
密林深处，有一间别样的宅邸，建筑风格与现在的庭院并不相同，但在安雅眼中却格外亲切。
就在安雅走进林子时，早已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想去寻找时，那关注又消失了。
能遇见如此身手的存在，看来自己找对了地方。
一个身影快速穿梭在密林间。
银川回到院子内，就看见正在远处打理兰花的身影，满目担忧的跪地道：“不是说了，目前的主人还不能操劳。”
“正因如此，才要多看看我的兰花。”玄洛见他气色不太好，问：“怎么了？”
“主人，有人来了。”
玄洛歪着头，问：“人？”
“确切的说，不是人，是……故人。”银川并不想她们两个人见面，但心里却知道主人见了她会开心。
“是大人？”能让银川这么纠结的存在，还是故人……自然是安雅，因为桑邪如今身在何处，她很清楚。有关当年的很多事，玄洛虽说没有直接参与，却也成为了一个沉默的见证人，看着桑邪与安雅的遭遇，还有与安雅的一战之后，这么多年玄洛时常回想……
若当年，安雅真的杀了自己，也是一种不错的结局。
至少不会违心的面对，想真心对待的人。
“主人，我们可以不见。”银川提醒道。
玄洛不以为然的“嗯”了一声，又一面笑道，一面把浇花的东西摆放好，“其他的不说了，你去准备一下，我们迎客。”
“主人，你真的要见她？你晓得……”一想到玄洛之前受的伤，心中一阵疼痛。
“我晓得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没关系。”玄洛洗了洗手，口气十分的清淡，更没有起伏，仿若这字眼刚刚走出她的薄唇，就融化在空气中一般，“我的伤与大人无关，我想她这次来找我，应该是有重要的事……何况，有些事是我欠她的。”
银川凝视着玄洛本就白皙如雪的面容，忍不住的眼眶发红，忍了又忍，才妥协道：“见面可以，但主人……有些事一定不能说。”
“能说什么呢？不过是叙叙家常，没事……你去准备，我去迎客。”玄洛难得对着银川露出微笑，是为了舒缓他的情绪，“之前晾晒好的兰花茶，沏一壶，大人一定喜欢。”
银川俯首：“我这就去。”
所以就在安雅刚走到大门前不远时，这扇门就被人从里打开，两个人四目相对许久，又默契的相视一笑。
“公主安好。”
看着安雅迎面笑着走来，玄洛回之一笑，“一切都好，大人呢？”
“才刚醒来没多久，这一觉于我而言，是意外的漫长！”安雅说完，见玄洛侧身，抬脚进去就闻道了那股淡雅的茶香，“果然只有在公主府上，才可以喝上一口兰花茶。”
“我让银川准备了两包，一会儿大人可以带走。”
“那我真是有口福了。”
“我想大人来找玄洛，并非只是为了品茶罢？”玄洛本就快言快语，直言道：“你若问我阮屏玉的事，我无可奉告，若……”
“不是屏玉的事。这件事我心里有数，只是当时……”安雅表示惭愧，“我无法控制自己，伤了公主，还望公主见谅。”
对于这件事，玄洛自知心中有愧，只是有些事她确实不能说，就算说了也无用，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更何况，当时的情况十分复杂，就算说了……也未必救的了阮屏玉，最多救的了一时罢了。
“我反而觉得是我无法帮大人分忧，虽说是受了伤，但在生死一刹间……我知道大人不会杀了我，你只是恨所有的同类罢了。”玄洛说完看了眼远处，“去品一杯茶，然后我们再慢慢聊。”
“公主先请。”
……
两个人一路来到观景台，银川已经早早的沏好了茶，还换了炉内的熏香，味道十分淡雅清甜。
二人刚坐下来，心中便升起一股怀念之情。
这个年代早已不属于她们，这周围的环境，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不管周遭如何改变，当年的人就坐在对面，心中难免会有所沉重。特别是忆起上次与面前人品茶赏景时，岁月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哪怕二人多年未见，但对于彼此的性情还算知晓，安雅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自己，如果不是为了阮屏玉的事，那么就是最近的事。
一杯茶之后，安雅才开口，“我来是想问道蛊，与阴玉。”
玄洛淡淡的瞟了她一眼，笑道：“阴玉与我无关，道蛊的伤却是我所为。”
安雅：“……”
“怎么？大人不信？”玄洛质疑完，淡雅一笑，又品了一杯。
“我想不通，若不是公主，还能有谁……”安雅思来想去，眉头紧锁，“莫不是这么多年……道蛊已经研制……”这话因为玄洛的一个摇头打断了，耐下心思问：“请公主指点一二。”
许是两个人太久不见，偶然一见反而有些生疏，不过这种感觉在玄洛眼中倒是十分有趣，只是掩盖的很好。
“我也是因为这件事，才知道当年的三十六人，存活下来的不止我们，当然一些侥幸存活的人，已经在几百年前就被大人杀了，但还有一个人。”玄洛放下茶杯，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名字，“乌鸦。”
“乌鸦？”短暂的惊讶之后，安雅眉心紧促，“他竟然还活着？那为何这么多年……”
对于这件事，玄洛也不晓得，但确实是乌鸦找到了那块儿阴玉交给了道蛊，摇摇头道：“当年的事我也不晓得，只是没想到道蛊留了这么一手，我自然也不会让他太好过，毕竟这多年……他都没有履行对我的承诺。”
听着玄洛的语气变化，安雅了然的点了点头，“果然道蛊是受了重伤，那么派出亲信拿着他的衣衫到处躲藏，是……乌鸦的决定？”
“他不过是嫉妒这些人能跟着道蛊这么多年，而他却必须只能被冰封保护，这个人有多小心眼儿，你还不清楚？”玄洛说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笑，“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乌鸦就是小人，道蛊的伤其实他也有出力，目的是为了在道蛊养伤期间，把那些他看不上的人都杀了。”
安雅点点头，心中已了然，“承蒙公主相告。
玄洛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大人不会是知道了这些，就要马上离开了罢？”
“怎会呢！”安雅认真道：“我只是来此寻得答案，既然心中疑惑已解，自然要陪公主喝上两杯。”
玄洛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一笑，“其实月兮阁与望月城的事，我知道一二，不过这些年因为我受了伤，无心应付这些事，估计道蛊见我这般……才启动了乌鸦罢。”
“原来如此。”
“若是我有参与期内，或许真的可以给大人多一些信息。”玄洛举起茶杯，“酒就不必喝了，玄洛就以茶代酒，向大人赔不是。”
“公主严重了，知道道蛊受了伤，也知道了乌鸦的存在，对于我来说……已经知道的够多。”安雅举起茶杯，轻轻一碰，“安雅感激不尽。”
怎会听不出这话之外的深意，不过安雅一向给人的感觉就是这般温润如玉，明明早已看穿自己所言并非全真，却没有直接点破，不愧是大人。
玄洛故而一笑，“是我感谢大人，不追究之恩。”
目送走安雅离开之后，玄洛的身子早已虚弱的摇摇欲坠，银川闪身出现扶住了她，担忧道：“主人，你又何苦硬撑呢？”
玄洛回看银川，“你这话，我倒是有几分听不懂了，难道你以为大人看不出我说的话有真有假？难道你以为她看不出来，我受了很严重的伤？”
银川愣住。
“我的伤并非是因为她，而当年的事，她虽说没有怪我，但是那一瞬间的杀气，不会有假。”玄洛一想到那时的安雅，眉心就蹙了起来，“她细想便知，以乌鸦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拿走阴玉，但是伤道蛊无非是想让他明白，我的心有多难过罢了。”
“主人，小主人一定会活过来的。”银川认真道：“我相信道蛊一定可以让小主人活过来。”
“真的？”玄洛目光中闪过一丝纠结，好看的眉头蹙了又蹙，沉声道：“我不晓得阿姿会不会怪我，怪我这个阿姐无能！”
……
望月城内，自从那日与南月泡了温泉之后，沐晴足足闭关了三个月没有走出寝殿。
当她想明白那份心思的时候，就命人去找南月过来，没想到得到的结果是，十日前南月大人已经离开了望月城，没有任何交代。
沐晴好看的眉头皱了皱，因为她知道，南月的去向。
“找北月来！”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