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忽地生出一丝恐惧来,就好像祁空最终也会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有形世界中。表达赤诚爱意的言语让她生不出足够的安全感,肢体的接触更是。

  比起在身份证件上印着的两个字符,“宋晚”这一名字像是在祁空的剖白中方结束漫长的流浪归位。

  “你同样爱我吗?”欲望共通让她无比心动,却在顶点即将到来的前一刻,祁空问她。

  宋晚原先攥紧了床单,却在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被祁空握着手腕从其上挪开了。没有支撑点使她无路可走抓住了罪魁祸首的手腕,在上面留下斑驳的痕迹,床单上凌乱的褶皱像是证据,泛红的肤色也衬她眼尾的泪意。

  好像小孩子恶劣宣示主权的游戏。

  游离的目光缓慢归位,她像是努力理解着这句话的含义,却没能从中摘取半分不正当的意味。她真的像是小孩子撒娇,天道也会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吗?

  可为什么要是现在。

  宋晚觉得狼狈的似乎从始至终都只有自己,或者说换了任何旁人——根本不会有这种可能,都不会比自己更好——那么显然也没有可比性。她简直像是被榨干了,不懂节制真是天道最超凡脱俗、永远不要妄想融入人道的陋习。

  她用力闭了一下眼,好像这样就能让蒙在眼前的雾气消散,好让她将祁空的样子更清晰地印在瞳孔里。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完全是徒劳,热气像是无处不在地蔓延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她永远也不可能穿过浓厚的迷雾。

  眼前的身影模糊起来,但她知道那仍是祁空,无论什么样的,她总印刻在本能般的能一眼认出来的。寻找对方的默契不知何时早已在魂魄中枝繁叶茂。

  那么,便请让它继续吧。

  宋晚不想停下,一瞬间好像世界在逐渐褪去表象的色彩,只剩下最本质的存在。她猜想这是祁空描述中的世界真正的样子,真理于其中发生,被称之为无蔽。

  “不,”她说,“我爱你。”

  不是同样爱她,这不正确。

  爱意并非是由于承受方才有了回应,而是一往情深,两厢情愿。

  好像两枚埋在土壤里尚未破土而出的种子,一直到冲出黑暗,感应到对方存在,才小心翼翼试探出生长的枝叶,尖端勾连,探尽深处。

  她知道祁空一定会懂,她们好像在躯体相通时联系了更深的魂魄,连本质深处的颤抖都被对方知晓得一清二楚。宋晚咬着唇肉才没让自己的呜咽溢出来,温热的泪水浇灌在已经被淋湿过一轮的土壤之上,诱出一丛又一丛新的嫩芽。

  她小声啜泣着,将我爱你翻来覆去说了很多遍,仿佛这样就能用言语织成一个足够可靠的茧,将二人完全的包裹起来。

  她开始患得患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放弃这个想法,殊不知自己的私心昭然若揭。

  最后率先精疲力尽的理所当然也是她。靠在祁空怀里喝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葡萄糖水,结果越喝越渴,倒是觉得某人的嘴唇很润,看起来应当很好亲。结果是纵容着亲了一会儿被摁回去了,咬着吸管小口喝温水,念力精准聚集后用来加热和保温都很不错。

  用来清理也很不错。

  床单干净整洁,蚕丝被温柔干燥,宋晚连打了几个哈欠,很快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识。梦中好像有一个散发着冷气的源头。她不知为何有些热,无意识往冷意的源头蹭,与被褥不同的温软让她心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会周公去了。

  当然,周公只是代词,某占有欲很强的天道不会允许自己的恋人在梦中与别的神仙会面。她悄悄修改了梦境的内容,编造了一段青梅青梅修成正果的合理剧情,正主睡醒了也会记得。

  当然,她谁也没有告诉。

  【作者有话说】

  嗯……让我们恭喜……牵手……大……成功……

  56 共缠绵

  ◎“都有做的,真的做了。”◎

  事情收尾后,祁空陪宋晚去校医院开了病假条。就算阴阳交界地与现世的时间流速不同,她们去的时候也已经很晚了,还好赶在校医院下班前挂到了号。

  折腾了不知多久,宋晚出现在医生面前时的筋疲力尽显然不是装的,她都怀疑自己这副样子像是熬了几个大夜。神奇的是自她走出阴阳交界地,体力与精神却都在缓慢地恢复。

  “与天道相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祁空走在路上替她把了脉,猜测道,“更何况发生了这种事,今后我们之间的联系只会越发紧密……”

  她侧头亲了亲宋晚的脸:“现在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不提还好,一提宋晚就觉得腰痛,头痛,嘴痛,各种痛。总之宋晚不想理她,在医生问时就说睡眠不好导致哪哪儿都不舒服。

  校医院的医生见多了结伴看病的小情侣,一眼瞧出宋晚的毛病,闻言简单摁了几个地方问她感觉怎么样,最后得出结论是没有大碍。

  “实在不放心就去外面大医院看看,我这边给开个请假单,”医生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写好一份敷衍的病例,“防护措施都做了吧?”

  做了……吧?

  做了吗?

  宋晚十分怀疑这一点,几个小时的时间她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而医生也是经验丰富,像是看穿了她的神情,随口道:“女生的话偶尔一次问题不大,以后还是多注意。”

  宋晚:“……嗯……”

  祁空无比自然地揽过她的肩,答道:“谢谢医生,以后会注意的。”

  宋晚想换个地球生活。

  直到走出诊室,去往药房缴费取药的路上,祁空才终于忍不住开始笑。

  宋晚觉得她莫名其妙,已经不能单用有病来形容了,而应当是非常有病。

  “你笑什么?”她没好气地问道。

  “没什么,我想起高兴的事情。”祁空赶在她转身就走时将人给拉了回来,动手动脚的本事倒是见长,“生气了?”

  宋晚垂着眼睛,粉红色从耳垂开始蔓延。

  “都有做的,真的做了,”祁空诚恳地解释道,“只是地点特殊,有些人道可能会出现的问题都不会出现,所以就比较简单……东西都在垃圾桶里还没来得及扔你要不要去确认一下……”

  宋晚踮脚亲了她一下,手动止住了话头。

  好吧,好吧。

  祁空十分受用,快下班的点药房没什么人,也不用排队。二人很快刷了医保卡取好药走出校医院,夕阳已经将影子拉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