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予淮进到屋子里以后，才发现这栋房子恐怕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老旧。
房子面积大概只有四五十平，被分隔成了两室一厅。
整洁的布置，能看出来是被人定期打扫过的，进门的时候，没有呛人的灰尘。
不过空间实在狭小，两个大男人往那一站，就把逼仄的客厅塞满了。
洛予淮不知道傅珣来这里干什么。
这间房子跟被人掏空了似的，除了一些搬不走的以及特别老旧的家具还留着，剩下的东西应该都被处理掉了，而且这间屋子的装修风格，叫洛予淮有些眼熟。
主卧只有不到十平米大小，摆放着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连个衣柜也没有。
傅珣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在洛予淮也跟着进来后才看似无意地询问，“没什么想说的吗？”
洛予淮感到困惑，他从被傅珣带到这里开始就感到困惑。
“说什么？”
傅珣看了他一眼，说出一句莫名的话，“真的不记得了吗？乔川。”
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棂，照在傅珣的侧脸上。他的眼睛红了，像在期待一个等待已久的答案。
可洛予淮只觉得茫然，“你在说什么？”
……
某些时候，越接近真相，反而越难撕开最后一层皮。
傅珣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乔川明明离他很近，可又很远。
他本以为伸手就能抓得到他，可当他喊出乔川的名字时，乔川没有给出反应。
他好像真的成为了洛予淮，适应了这个新身份。过往属于乔川的一切都和现在这个洛予淮无关。他也听不懂傅珣在说什么。
这种感觉太叫人失落了。
就好像……就好像被困在过往里的只有他一个。
傅珣注视了洛予淮许久，才终于妥协。
他终于意识到，这场关于过去的角逐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暗暗使力，而他的对手根本感觉不到。
他倚靠在窗子上，高大的身影将最后一点阳光挡住了，“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儿？”
洛予淮的确好奇。
傅珣像是有些烦躁，他从兜里抽出一支烟，本来想点燃，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把它收了回去。
“这是乔川家。”
这答案有点儿出乎洛予淮意料，他还以为这是傅珣自己家。
他有点儿理解傅珣为什么要来这里了，白月光的杀伤力要比一般人大。
傅珣可能莫名想起了那段感情，情之所至，睹物思人。
但他还是不知道这事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傅珣为什么要带他来，刚刚对着他喊乔川的名字又是怎么回事。
他在等着傅珣的下文。
可是傅珣像是突然被人按了静音键一样没了声，他只是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洛予淮。
这目光把洛予淮看得脸颊发烫，他这样的厚脸皮都快坚持不住了。
他忍不住主动询问，“乔川是谁？”
“我高中时候的邻居。”
他这话说得有些太轻描淡写了，再次出乎了洛予淮意料。可傅珣不主动说，洛予淮总不能直接问他这是不是你以前喜欢的人？
洛予淮那个“这世界上不止他一个穿越者”的猜想又冒了出来。
他引导着问出，“是很好的邻居吗？”
傅珣笑了一下，那一声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感到好笑，“没有，我讨厌他。”
讨厌还要回来看？口不对心？
洛予淮表示不解。
傅珣却轻飘飘地又来了一句，“跟你一样，他逢人就笑。”
这话无疑在说洛予淮是个讨厌鬼，他有些不太高兴，“喜欢笑的人不应该讨人喜欢才对吗？”
“不喜欢。”
洛予淮，“为什么不喜欢？”
这和原主在学校里时听到的传闻完全不一样。
傅珣站直了身子，那道倾洒在窗棂上的光又重新照了进来，“我不喜欢这样会发亮的人。”
他的嗓音很低沉，在寂静的屋子里有点显得阴森森，“那样会——衬托的我像个下水道里的阴暗怪物。”
阳光透亮，可傅珣的眸子是暗的。
洛予淮正在被这样的眸子注视着。
他的心脏莫名“咯噔”一下，接着以一个固定的频率震动着，每一下都像是一声钟响。
这钟声可能是在提醒他逃跑，因为现在的傅珣太危险了。
可洛予淮的脚像是生了根，抬不起来半点。
洛予淮不禁想起原著对傅珣的描写。
阴险恶毒，心狠手辣。
短短几个字，就笼统的概括了傅珣的性格。
可是真实相处下来，洛予淮发现不是那样的。
人是没法用简单的语言描写尽的，傅珣不能等同于怪物。
他又没做错过什么。
他所报复的都是那些伤害过他的人。
难道不以德报怨就要被戴上怪物的头衔吗？
洛予淮不喜欢傅珣这样说自己，尽管他没什么立场，可他还是纠正道，“可你不是怪物。”
洛予淮很认真的注视着他，“会发亮的人不会吝啬自己身上的光，你为什么不靠近他一点儿呢？”
傅珣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比昨天还要明媚很多，“你说得对。”
“我应该再靠近他一点儿。”
他往洛予淮这边挪了一步，太阳往南迁移了一些，阳光完完全全地透了进来。
……
傅珣果然没在老房子这儿待多久。
洛予淮莫名其妙的跟他来了，又莫名其妙的跟他走。
他现在脑子还是糊涂的，甚至都不太想得起来刚刚在房间里说了些什么胡言乱语。
经过一段时间的停留，傅珣的车子上留下了几滩鸟屎。
这已经算好的了，这地方连小区都算不上，如果是几年前，傅珣的车子肯定早就已被人划烂了。
傅珣显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拿湿纸巾把车顶擦干净了。
不远处的街边有人在叫卖着糖炒栗子。
洛予淮在原地站了两秒，跑过去买了一包糖炒栗子。
刚出锅的糖炒栗子，焦香四溢。洛予淮其实不怎么吃栗子，他说过自己不吃带壳的食物，最大的原因就是带壳的东西通常都不太好剥。
可是他买来了，因为刚才在屋子里提及过往时，傅珣说乔川曾给他买过一包糖炒栗子。
本来他就有被傅珣当成白月光替身的错觉，现在还学白月光做同样的事。
这样下去真成替身了！
洛予淮在心中默默吐槽。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什么意义，傅珣会缺他这一包糖炒栗子吗？
简直自作多情。
原本是买来哄人开心的东西，但拿到手之后洛予淮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反正买都买了，他就递了一个给傅珣，“吃吗？”
他这么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却让傅珣的记忆又被撞了一下子。
他回想起八年前的夜晚，惹了他生气的少年也是拿着这样一包糖炒栗子，递给他，问他，“吃吗？”
这只是个很简单的举动。
可傅珣忽然就释然了。
因为他意识到，他喜欢的那个乔川，不管变成什么模样，都会很自然的用爱包围他。
只要傅珣说他需要，乔川就会把光亮分给他。
就算没有记忆，撇除过往，他也还是那个乔川。
……
傅珣伸出手。
这颗栗子穿过时间洪流，再一次落到了他手上。
与此同时，洛予淮脑海里响起001的提示声，“叮！攻略目标当前好感度：六十。”
洛予淮，“……”
幸福来的太突然，对洛予淮来说简直就是中彩票一样惊喜。
他在脑海里疯狂呼叫001。
“发生了什么！001你是不是少说了一个“负”字！”
“还是说你故障了？”
001很淡定，“请宿主不要担心，系统并无故障。”
“真的是六十？”
“真的。”
洛予淮还是不敢置信，他看着傅珣，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糖炒栗子。
不能吧？送个栗子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洛予淮怀着微弱的期待，把手里的一包全给了傅珣，“给，都给你。”
傅珣，“……”
他唇角带笑，含着点宠溺，“不吃了？”
洛予淮摇摇头，“我不吃带壳的东西。”
傅珣没有说什么你既然不吃为什么还要买的话，他把栗子接了过去。
洛予淮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可惜001没再发出提示声。
行吧，就知道这种好事怎么可能来的这么简单。
有些失落，又在情理之中。
洛予淮耷拉下耳朵。
外面忽然起了风，天空瞬间乌云密布起来。
洛予淮刚想喊傅珣上车。
下一秒，一个香甜的东西抵开了嘴唇。
他的嘴里，被塞了颗剥好的糖炒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