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珣从房间出来时，洛予淮已经不在了。
他把衣服拿到阳台去洗。
周日是难得的闲暇时刻，但是傅珣不喜欢把生活上的琐碎小事交给别人来做。
他小时候过过很多苦日子，不是真正五体不勤的大少爷，所以没有在生活上依赖佣人的习惯。
那只被洛予淮狠狠蹭过的绿毛乌龟，上面留下了浅淡的玫瑰香味。
傅珣用阻隔剂喷了好几遍，将它一同丢到洗衣机里。
这只乌龟是乔川的。
确切的说——是傅珣送给乔川的。
那时候傅珣还没被傅家接回去，某天放学回家，乔川把他拉到电玩城，用优惠券五块钱兑换了十个币，说要和他一起抓娃娃。
乔川一眼看中了个丑萌的绿色乌龟，他让傅珣先试。
傅珣第一次去电玩城，他没抓过娃娃，不想露怯，于是佯装自己不喜欢。
乔川抓了四次都没抓到，最后一次，他说什么也要让傅珣试。
傅珣被赶鸭子上架，他非常紧张，抓着手柄的手都在出汗。
可能是幸运女神在眷顾他，那只总是肌无力的钩子莫名其妙地钩住了乌龟上的线团——他抓到了。
乔川兴奋地拍了下他的后背，“你好棒啊！傅珣同学！”
傅珣身体一僵，乔川把乌龟从洞口拿出来给他，“呐！你的战利品。”
傅珣悄悄红了耳朵，他把乌龟往乔川怀里一塞，“不要！给你了！”
后来这只乌龟被乔川带走了，乔川消失的时候，傅珣把它从乔川的出租屋里带了回来。
不应该把它摆出来的。
早知道就该放到柜子里……和那些属于乔川的东西一起锁好……
傅珣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深呼了一口气。
和乔川相关的记忆每被拉扯出来一次，就会让他失一分理智。
这种感觉比易感期更让傅珣觉得可怕，他怕他保持不了理智，等那个人真回来的时候，反而会变成面目全非的怪物。
那样不可以……乔川最怕他变成那样的怪物。
傅珣紧张地手指都蜷缩起来。
他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绿毛乌龟被淹没在一堆衣服下，傅珣忽然又将他拿了出来。
他把它抱在了怀里，眷恋似的轻轻嗅着。
乔川的信息素是一股很深沉的木质香，没那么有攻击性。傅珣和他打架打得最凶的时候，都没从他的信息素中闻到过侵占的味道。
他就是那样一个温和的人，温和但有力量。
两年时间，绿毛乌龟上属于乔川的味道早就散尽了，给不了他任何慰藉。
傅珣不禁感到痛苦。
他像个迷路的旅人一样有些不知所措。
……
傅珣不喜欢洛予淮。
这个不喜欢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乔川，很难还有让他喜欢的人存在。
洛予淮太傻，他从小被娇养，把这个世界看得很简单。
他所谓的勾引，使用的小伎俩，每一次都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太过拙劣，傅珣甚至没有放在心上。
他始终觉得洛予淮和高温远是一类人，但是他不如高温远精明，所以会被周围人骗得团团转。
但是洛予淮最近变了。
他变得……傅珣总能从他身上找到乔川的影子。
这很荒谬。
尽管傅珣无比确定乔川没有死。
对，他没死。
傅珣再次对自己念起了这个能让他感受平静的咒语——他没死。
高温远的那句提醒不过是在告诉他，他是对的。
可是乔川没死的话，他会在哪儿呢？
洛予淮的行为是巧合吗？
傅珣坐回到沙发上。
他把洛予淮的照片和乔川的放在一块比对。
不像。
从眉毛到鼻子，没有一处是像的。
但是感觉是像的。
傅珣像是困到了一个窄巷里，他控制不住地产生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是同一个人吗？
想到这个可能，傅珣的手指都止不住颤抖。
他闭了闭眼睛，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盒，倒出一把白色药丸。
他有一阵子没去冯明那看病了，从乔川杳无音讯以来，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偶尔产生幻觉也需要药物来维持理智。
他太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了。
可是——为什么呢？
傅珣一直避免自己去想——如果乔川没死，那他为什么不愿意来找他？
为什么呢？
他所有耻于出口的爱恋都深藏在心里，没叫当事人察觉半分。
是被学校里的那些传闻影响到了吗？
是因为窥破他阴暗见不得人的心思才想要离开吗？
如果是的话……傅珣宁愿自己的爱意被隐藏一辈子。
这代价太痛了。
他弄丢了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他弄丢了他的全世界。
傅珣吃完药，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李助理正在健身房里举铁，看到老板电话连忙手忙脚乱接了起来，“喂，傅总。”
“和乔裕经纪人联系，问问他现在在哪。”
李助理小小诧异了一下，捋了把汗湿的头发，“好的。”
不一会儿，他又把电话打了回去，“傅总，乔裕在学校。”
“好，我知道了。”
傅珣起身拿了车钥匙，想了下，又叫了个家庭除味服务。
洛予淮只在这儿待了一小会儿，但身上的味道还是不可避免的沾染的到处都是。
……
乔裕是乔川的弟弟， 他比乔川小三岁， 是乔川的继父带过来的孩子。
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两兄弟的感情却还算不错。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乔川大三时，两个人因为不知名原因闹掰，之后就不怎么来往了。
傅珣让经纪人把他约到了校外。
乔裕今年还在读大三，因为去年拍了部爆火的剧而成为新晋顶流。
他长着一副雌雄莫辨的妖艳面孔，乍一看上去会叫人分不清是alpha还是omega。
但毫无疑问，他是个alpha，还是个s级alpha，正因为高等级属性加上完美的面孔，才会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娱乐圈顶流。
乔裕见到傅珣，有些意外。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他嘴角很快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傅总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哥的事。”
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乔裕冷笑一声，“你还好意思提到他？不是你把他害死的吗？”
这句话像一把戳中傅珣的利剑，从他的心脏一穿而过。
“他没有死。”
傅珣笃定地说。
可是乔裕觉得他在自欺欺人，“没有死你还总是去他墓前看他？”
乔裕说话句句带刺，也正好能句句击中傅珣。
他没有反驳乔裕的话。
他没有说，他来到乔川墓前，只是想和乔川说说话。
傅珣指甲重重抵住手心。
因为来之前吃过药，他压抑住了自己暴动的情绪，“你不用对我口诛笔伐的，就算真要有人这么做，那个人也应该是你哥，而不是你。”
乔裕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有些冲动的少年了，“你说得过对。”
“所以你想问我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