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像举起了一个烫手大山芋,但为了不崩人设,他没丢开。

  鬼舞辻无惨为了不崩鬼设,也忍住了心里的嫌弃,任由他举着。

  “咳。惨惨子,你太热情了。”

  自诩是演技派的童磨轻咳了一声,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副场景。

  只要胆子够大,自家老大的笑话也敢看。鬼生不论长短,在于及时行乐。

  黑泽莲也看出了无惨化身的小女孩不是人。

  他来异界是第四次了,次次都在跟鬼打交道。

  从无业游民手鬼,到有编制的下弦响凯,再到除编制外,额外拥有一座教殿和二百五十名现五百名教众的上弦童磨每次撞鬼都跟打关升级似的,一鬼更比一鬼高。

  按照级别来看,这次该遇到鬼王了。

  他忍不住多看了无惨一眼,对方睁着小鹿一般纯真的大眼睛,正怯生生地打量着他。

  ……如果这是鬼王,未免伪装的太好了一点吧。

  “黑泽哥哥!”鬼舞辻无惨早记住了黑泽莲的名字,他活了上千年,拥有一定忍辱负重的本事,哪怕是黑泽爸爸也是叫得出口的。

  “惨惨子,林太郎年纪大了,腰不好,你快点下来吧。”

  黑泽莲是怕森鸥外因为幼女而激动的脑袋昏掉,做出把控不住情绪的事。却无形之中给两个屑老板都解了围。

  “林太郎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路哒。”

  “惨惨酱真乖,让林太郎好感动呢。等林太郎腰好了,再来抱你。”

  森鸥外将鬼舞辻无惨放下后,瞧见在一旁看他好戏的福泽谕吉,本着事事要拖对头下水的信条,便坏心地指了指福泽:“惨惨酱,让那个老爷爷抱你好不好?他腰很好的。”

  黑泽莲皱眉:“林太郎,你”你不要这么狗好不好?

  自己当叔叔,人家福泽怎么就成老爷爷了?

  福泽谕吉本人倒是没生气:“森阁下最后一句是实话。”

  森鸥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状似不屑。

  “但惨惨子小姐,确定要我抱吗?”他轻轻地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刀。

  他是拒绝的。无惨当然也是拒绝的。

  福泽谕吉从三十三岁那年认识森鸥外开始,到今年已经是第十五年了,他看过森鸥外对不少萝莉流露出心动的模样,但从没有哪个合法萝莉愿意被森鸥外抱。

  不,这不可能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惨惨子不是人。

  而无惨本人则是被福泽谕吉那比继国缘一还a的气质,以及他腰间的刀给震住了。

  相比于福泽谕吉,他觉得森鸥外反而好对付一些。

  “大家进屋坐吧,今天让厨房多做一些美食来招待大家。”童磨招呼道。

  现在已经天黑了,他和无惨又可以开始自由活动了。

  万世极乐教的厨房原本饮食还挺讲究,毕竟喂养出来的人类都是童磨的口粮,他愿意让她们吃得精细些,并且减少忧虑。

  但自从涌入了太多的老太太之后,生活质量也是一降再降。

  今天有客人来,童磨决定在偏殿设宴。老太太们对森鸥外偏偏爱不释手,将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在童磨亲自发话后,才肯罢休。

  山间有小泉眼,蝴蝶香奈惠在那里捉到了一些小虾,做了一道鲜甜的白灼虾,给黑泽莲开了个小灶。

  “香奈惠小姐有心了。”黑泽莲捻起一只虾,用手剥了起来。

  “上次听说你喜欢鱼虾。这里没有鱼,幸而捉到了几只虾。”要不是有鬼在场,蝴蝶香奈惠都要说鬼杀队住的地方有很多鲜美的鱼虾,他可以去尝尝了。

  年轻男女之间眉来眼去很正常,更何况外形也十分登对。

  但落在其他人眼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森鸥外低头,盘子里是白菜和鸭蛋,暴躁;抬头,面前是蝴蝶香奈惠温柔注视着剥虾的黑泽莲。

  他更暴躁

  了。

  千防万防,福泽谕吉那道是防住了,但没想到半路会杀出来一个异性。

  比他年轻,比他漂亮。

  黑泽莲是个男人,目前没有明显弯曲的迹象,一向又对女性体贴,那剥虾的动作简直是快要沉溺温柔乡的前兆。

  异世界那么多,偏偏要选这在这里!

  分明是别有所图,蓄谋已久!

  想到这里,森鸥外愤愤地踩了黑泽莲一脚。

  他们的腿交叠在桌子底下,被凳子挡着,谁也没有看到他的动作。

  黑泽莲面不改色地剥完一只虾,没有吃,而是放进了盘子里,继续剥下一只。

  而福泽谕吉也盯着他在沉思。

  这位昔日的银狼剑客,看着蝴蝶香奈惠做的那盘白灼虾,想到了自己做的那盘蛋炒饭还没出锅,就已经翻锅了!

  他心想,黑泽莲当时是很想吃那盘炒饭的吧……让人家等了那么久,自己却翻锅了。

  真是太大意了!

  黑泽莲连续剥了好几只虾,却没吃。

  童磨将几人的表现都收尽眼底,暗暗地脑补了一出大戏:蝴蝶香奈惠看上了黑泽莲,为他做虾,而森鸥外和福泽谕吉两个怪老头也看上了蝴蝶香奈惠,眼睛盯着黑泽莲是出自嫉妒,但是没有用的,香奈惠是他童磨的口粮。

  无惨对这些都没兴趣,他想从几人的谈话间,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黑泽莲很明显是人,但他刚才去拉他的手,却摸到了和鬼一样的冰凉体温。

  以及撒娇靠在他胸口的时候,也没有听到人类该有的心跳声。他才发现黑泽莲的心脏长在后背,并且只有正常人类的六分之一大小。

  这样绝对会死的,不死也是瘫痪的状态。他却活动自如,看上去比谁都健康。

  “别板着脸了。”

  在森鸥外发愣之际,黑泽莲将剥好的虾肉,倒了一半到森鸥外的盘子里。

  他剥的虾很完整,虾线剔的干净。他继续说,“这是林太郎你的假日,要开心一点。”

  森鸥外慢慢抬起脸,桌子下面他的脚还踩在黑泽莲的鞋子上,不用看也知道那白鞋子已经被他踩脏了。

  他慢慢地抬起脚,却没有收回来,而是更往前一点,将腿挤进了青年两腿之间。

  黑泽莲微微挑了一下眉。

  这个微不可辨的面部表情,除了两位当事人,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

  于是他的动作更放肆。

  像是在试探,却明显具有挑衅的意味。

  黑泽莲下意识地并住了。

  行径的路线被死死地卡住了,森鸥外感受到青年倔强的拒绝,他也不急,夹起盘子里的一粒虾,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就在黑泽莲放松警惕,抬手越过他,将剥好的另一半的虾倒给福泽谕吉时,森鸥外抬起了膝盖,往前一撞。

  黑泽莲握着筷子的手动作一顿。

  ……混蛋!碰到那里了!

  森鸥外微笑着看着旁边的福泽谕吉。在桌上,他们得到的东西是一样的,连虾的只数都是数好的。但是在桌下,他得到了福泽谕吉得不到的东西。

  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所有人都想等着黑泽莲主动,比如此刻正蹲在黑手党大牢里玩俄罗斯方块的费奥多尔,他永远都是傲慢地等着对方情愿。

  森鸥外并不觉得黑泽莲会情愿。

  他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就算遭遇磨难,也会不断从其他方面找到乐趣,弥补情绪,驱逐丧感。因此他很少会陷入低谷,即使被切断和故乡格陵兰岛之间的联系,也未能真正打倒他。

  这样的人,主动的概率太低了,就算有,也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呀。

  同性、长辈、上司、利用他的人、年龄差二十一岁……没有一个因素是有利于他的。

  人最难能可贵的是有自知之明。

  更难能可贵的却是狼子野心。

  不利于又怎样?因素不过都是棋盘

  上棋子,如果操控整个局势,还是看下棋的人自己有没有那个觉悟。

  黑泽莲被森鸥外介于玩闹和玩.弄之间模糊不清的态度搞得心烦意乱。

  他不能让蝴蝶香奈惠和福泽谕吉,还有那两只恶鬼看出他的情绪变化,于是就那么按着森鸥外,替无惨剥虾。

  “你也吃啊。”森鸥外夹起一只虾,看似友好亲切地递到黑泽莲的唇边。

  桌底下是暧昧的摩.擦。

  黑泽莲抿了抿唇,大大方方地张开了嘴。

  虾肉在咀嚼时能嚼出汁,裹着浓郁鲜甜的虾黄,横滨的海里产不出这种鲜美原生态的味道。

  “谢谢林太郎叔叔。”他拖长了尾音,顿了顿,补了一句,“我妈以前就常夸你温柔体贴。”

  虽然黑泽莲是为了给周围僵硬的气氛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他说的也是真事。

  黑泽莲听到黑泽茗对森鸥外为数不多的评价,都是正面的。

  “阿茗学姐过奖了,难得她还能提到我。”

  森鸥外也给自己喂了一颗虾,投喂黑泽莲让他想起了婴儿期的黑泽莲。

  他也喂过他。

  当时他小小的一团,身上插满了管子,一出生就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森鸥外在那时就想结束他的性命,黑杰克忙着记录数据,让他给黑泽莲喂奶,他拿的奶瓶里的牛奶已经冰冷了,却欺骗黑杰克牛奶还是热的。

  他想过一万种让黑泽莲死亡的方式。被呛死,拒绝冷牛奶而饿死,溺死,摔死。

  但小婴儿却有着与生俱来的倔强。

  他喝下了冰冷的牛奶,没有哭闹,没有吐,他靠管子维持着微弱的呼吸,心脏跳动得微弱却均匀。

  在青年森鸥外月下冲动抱着他走进海中时,他第一次使用了异能力,带着对方看到了如梦似幻的月下睡莲。

  并伸出细瘦的小手,轻轻地碰了一下森鸥外的脸。

  那可能是他对世界的第一份善意。

  这些事,森鸥外也都清楚地记得。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小朋友长大了,没有变成他这样糟糕的大人。

  ……

  一顿晚饭吃得暗潮汹涌,最后连蝴蝶香奈惠都发现了黑泽莲和森鸥外之间的异样。

  山中已经入夜,几人在万世极乐教休息,鬼舞辻无惨想缠着黑泽莲套消息,被森鸥外丢给了福泽谕吉,他在内心思考后决定今晚就将黑泽莲变成鬼。

  “首领,你答应过我不和我有肢体接触。”

  四下无人时,黑泽莲又恢复了冷淡的一面,他被森鸥外拽着一只手,甩了两下,没甩掉,干脆放弃了。

  “莲酱,你刚才还不是这副表情的,你还叫我林太郎。”

  森鸥外扁了扁嘴,配上他身上的鸭子睡衣,看上去就像一只刚出壳的大鸭子。

  有点笨,有点呆,还有点好玩。

  垂下的两根鲶鱼须都显得委屈巴巴。

  第一次见他的人,绝不会把他和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联想到一块去。

  “森先生,我不会背叛港黑和你,我知道有人提议让我去黑衣组织卧底,你不用担心我会背叛你,让我去吧。”黑泽莲望着他的眼睛说,“但有一件事,你要清楚。我是工具,不是玩具。”

  工具没有情感上的交汇,只需忠诚,相对来说太容易了。

  “你怎么能这么想?”

  森鸥外低下眼眸,在婆娑的树影中,他在那只瘦削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刹那间,黑泽莲听到了内心移山倒海般的声音。

  “当然不是玩具。”森鸥外认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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