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不再和宁湛城对着干,他毕竟是为了我好,我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他。
所以我决定自己行动。
我从梅老师那里要了学院的资助名单。
我说我要确认一下资助审批的事情,梅老师什么也没怀疑就把一沓报名表给我了。
又一次骗了对我照顾有加的老师,我心里对梅老师再一次感到愧疚了。
我翻过那些资助申请表,在那些盖了章的A4纸上,看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名字。
柯科。
宁湛城第一次带我去的那个饭局,坐在我旁边的那个男孩。
原来他跟我同一个学院?
我记了几遍他的电话号码,然后就出了办公室。一出来,我马上把那个号码存了起来。
我本以为和柯科接近不是一件容易事,但没想到比我想象中的要简单得多。
我打通他的电话后还没说话,电话那头就开口问道:
“在哪儿?”
他是把我的当成谁了?
我借坡下驴:“XX旁的咖啡店二楼左边最靠里的桌子。”
他马上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他的意思,但我必须要先见到他的人才能得到机会。我坐在校门口旁的咖啡店,十几分钟后,看到一个戴帽子的男生往我这边走。
我看清了他的脸,就是那晚弹钢琴的男孩,柯科。
他见到我有点吃惊,“你……还有这种任务?”
我:“什么任务?”
柯科歪着头,“不是校长叫你来的吗?叫你来喊我?”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赵淼冈这个杂碎,叫人都要别人帮叫?
真够谨慎的。
柯科一笑,“你那语气挺像的,我还以为又是那事儿。所以,”他支着下巴看着我,“你怎么有我的电话的,找我干什么,Harvey?”
我友好地笑了笑,把桌上的咖啡推给他,“我叫陈昀。这是给你点的。”
“哦。”柯科喝了一口咖啡,“谢谢。”
“突然找你有点唐突,但我有点急。我想找你引荐一下我。”
柯科抬起头,“我?引荐你?”
我:“对。”
柯科低头一笑,“你什么意思?”
我淡淡地说:“宁总阴晴不定的,我怕自己会被他玩儿死,想安稳一点。校长挺好的,但学校的资助申请我错过了时间,那个时候我妈过世了,没赶上。”
柯科:“哦,这样啊,但宁总长得那么好,你……口味挺独特的啊……”
我接着道,“想求你帮我在校长面前引荐一下,我也想得到校长的支持。一点诚意,不多,但希望你能收下。”
我递过一张卡,“这里是十万,真心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我还有个孩子,我不能让他受苦。”
柯科惊讶了一下,“你有孩子?你结婚了?不对,你最多二十一岁,怎么结婚?”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堪堪闭上嘴。
我没说什么,默认了这个误会。
他喝完了那杯咖啡,站起来把帽子重新戴好,然后说:
“知道了,我会说一下的,虽然不一定管用。”
他没有拿那张卡,而是用下巴指了指那杯咖啡,“就用这杯咖啡抵了。”
我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
新悦要并购一个海外集团,宁湛城开始长时间的加班,经常不回家。
他叫我去送文件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在等柯科电话的同时又担心宁湛城的身体,他像个工作永动机,不眠不休地处理公司的事。
但也是这样,他才有如今的成功。
我在网上买了很多保健品给他,希望能让他的睡眠好一点。我把药寄到他公司,正要打电话提醒他吃的时候,他的电话打进来,告诉我他要去海外出差。
为期两周。
投标的事情太冗杂,我也不好打扰他,他连行李都没带就上了飞机。
他的秘书来家里敲门的时候,我正在给阳台上的蒜换水。我把宁湛城的衣服和行李交给他。
行李里我放了一枚戒指,是对戒,我手上也有一个。
我不是一个会玩情调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本心。我没有经验,也没有参照,所以我时常会想,宁湛城会不会觉得我无趣?
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让我感到很舒服。他情绪流露出来的放松感,让我感觉他是坚定地和我在一起的。
所以我也不会想太多,只是偶尔,会有点自我怀疑。
宁湛城出差的第二天,我接到柯科的电话。
“陈昀,”柯科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刚起床,“我跟校长说了,他说想见见你。”
我沉默了一下,但只是很短的一下,然后应道:“好。”
宁湛我把城给我的那支录音笔的内置装置取了出来,带到楼下了一个小五金店里,改装成了一个很小的随身携带的窃听器。
我在网上又订了一个便携式的纽扣摄像头。
我在楼下五金店要了一个不用的废弃金属钥匙,我把它改装了一下,变成可以夹在衣袖上的样子。
做完这些,我去了一趟中绮路的一个花店。
我在花店里买了两颗桂花苗,装到一个塑料袋里。然后带了一挂鞭,提了一壶酒,坐上了长途巴士。
下车的时候下了点细雨,和我一同下车的一个女孩递了一把伞给我,我向她道了谢,但没有收。
走在田间的小路上,我依稀可以闻到茉莉花的味道,淡淡的,随风飘到我身边。
有段时间没有来这里了。
父亲和母亲的坟上长了几棵杂草,被雨淋过的石面发出淡淡的腥气。我用铲子把杂草铲掉,然后在坟前的平地上,种下我带的桂花苗。
种了五棵,均匀地插在空地上。我看着它们小小的样子,都可以想象出明年飘荡在这里的桂花的香气。
我点了一挂鞭,那声音噼里啪啦的,很响。
我把带在身上的小凳子放下来,拍了拍裤管上的灰,坐上去。
鞭炮声过后显得山上尤为寂寥,阴沉沉的光线浇着细细的雨。我给父亲母亲上了三柱香,拿出我带的酒。
我拿出一个小盏,斟上一杯,倒在地上。
又斟上一杯,倒在地上。
这天,我在我在父母的坟头坐了很久,没有说话。
一杯薄酒,一盏清茶,我想对他们说的话,就都在里面了。
我在爸妈坟前磕了三个头。
爸,妈,保佑我接下来做的事一切顺利,我直接一切平安。
保佑萧萧所遇皆良人。
保佑……宁湛城,和我们一家,一切都好。
他是我爱人,下次带来给你们看。
雨停的的时候,我坐上了回去的车。
摇摇晃晃的车在盘山公路开走,空气中还散发出鞭炮残留的火药味。
只一会儿,父亲和母亲的坟,还有那些田地,就都看不到了。
柯科来找我的时候,我刚从宁湛城家里出来。我把阿落交给了宁湛城的生活助理,让她帮忙照顾一下。萧萧学校每人收了1000块钱组织春游去了,两天都不会回来。
柯科跟我招了招手。
他带我坐上一辆公交车,车上没什么人。我看他有点困的样子,开口道:
“没休息好吗?怎么了?”
“没什么,”他淡淡的,转头问我,“你……都准备好了?”
我笑笑,点了点头。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就这么盯着看了我好久。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抬了抬下巴,“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柯科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扫视了我一遍,然后突然压低声音:
“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我静静地看着他,冷汗慢慢地爬上我的背。
我清了清嗓子,“有点害怕,但是,还好。”
这话一说,他就笑了笑
“有必要做到这地步吗?”
我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人生嘛,总要有一点牺牲的,自己觉得值就好了。”
柯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下车了之后,柯科坐在公交站牌不走了。我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这里是这辆公交车的终点站,四周只有小路和乡镇了。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我提前知会过贺晨科,把自己的手机定位装在了他的手机里。
我转头问柯科,“不是去见校长吗?”
柯科坐在公交站牌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我,朝不远处扬了扬下巴。
我看到远处有一辆黑色的迈凯伦开过来,然后就听到柯科的声音传来:
“为了一些所追求的东西,牺牲掉一部分东西,好像要很大的勇气。”
我疑惑地转身看他,他却又朝我笑笑。我听到他平淡的语气:
“少喝点水。”
然后就不再说了,只是微笑着,示意我上车。
我打开车门坐到后方。开车的是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我把车窗摇下来,望着坐在车站牌上的柯科。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笑容里不含一丝杂质,朝我挥手。
我突然觉得,他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我说不上来。那辆迈凯伦没有给我再跟柯科道别的机会,就启动了。
不知道开了多久,车子停在了一栋小洋房前。
我有点晕车,感觉胃里五脏六腑都搅得慌,一下车差点吐出来。
这里就是赵淼刚进行不法勾当的老宅吗?
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帮我把车门打开,他看着十分强壮,像是保镖一样的人。他带我进那栋洋房里,上了六楼。
这栋建筑里居然还有衣服穿的像服务员一样的人。他们胸前挂着牌子,守在各个房间的门前。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真实的阴森可怖。
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带我走到最靠里的一个房间门前,然后示意我把外套脱掉。
“因为你没有走流程,所以我们所进行的这些沟通要保密,不然的话会造成资助的不公平性。我们也是出于一些自我考量,所以麻烦把手机放在这里,请配合一下,”
我不动声色地把手机给了站在门口的服务员,这时门突然开了。
赵淼冈从里面出来,像是不知道我会来一样,有些惊讶地笑着问我:
“你是宁总的那个孩子吧?”
他用手拍了拍我的肩,笑容慈祥地说:
“有困难怎么不及时跟学院提出来呀?申请的时间过了确实是不好审批了的,各个环节都是要走流程的,不能因为你的失误就出现一个特例。”
“但我知道学生的难处,你也是情理之中,我明白的。”
他侧过身把门打开,招呼着我进来。
我走了进去。
门口站着的服务员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