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站在隋缘身前,神情冰冷。

  沈父眯起眼睛,半天笑了一声,“没有实证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不然我会告你造谣的。”

  “造谣?”五十讥笑,“刚才如果不是你在临要关头,喊了一声沈黎,他又怎么可能会改口?”

  隋缘听到这话,慢慢站起来,“什么喊话?”

  “沈庸看你紧张,故意喊了沈黎的名字,让你顺着他的话选了。”

  隋意扶着沈黎走过来,向隋缘解释清楚了当时的事实。

  “所以,你是故意的。”隋缘倏地看向沈父,眼里尽是怒火,“可是为什么,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呀!”

  “不要和他讲道理。”五十拍了拍隋缘的肩膀,隐隐将对方护在身后,“道理是和人讲的,不是和渣渣讲的。”

  隋缘忍俊不禁,方才的悲伤冲散许多。

  “说的有道理,在怼人这方面,还得是你。”

  “有没有实证,今天下午就知道了。”五十卖了个关子。

  之后,四人一行乘着隋意的直升飞机,飞走了。

  天台上,一众人低着脑袋,不敢说话,他们都知道今天的事情没办好,家主生气了。所以举动都是小心翼翼的。

  制服男子询问:“家主,现在该怎么办?”

  沈父神色不辨,“我不信他们会有实证,找人跟着他们。”

  “是。"

  制服男子领命下去,等走出摩天大厦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娇艳的女郎。

  ……

  另一边,邬眠的住处,

  邬江坐在沙发上,面对对面的三人,他严阵以待,小心遮住自己的纸牌。

  “我赢了。”

  邬眠径自甩出最后的牌,此时手里已经空空。

  她用眼神示意两人,意思分外明显。

  她跟前的战利品摆的老高,将侧面的孙良和刘易行羡慕极了。

  “每回都是眠姐赢,这还玩什么劲?”

  刘易行将牌摊开在桌面上,又是一副臭牌,其余三人见了,忍不住叹息他的运气。

  每回刘易行手气最差,就没有赢过一把。

  “我都快倾家荡产了,眠姐~”孙良撒娇,企图逃离收债。

  “你输完了,我再给你。”

  可惜牌场不是情场,只有输赢,没有迁就。

  孙良只能哭哭唧唧地给钱。

  “邬江。”

  最后一个是邬江,邬眠淡眼扫过去,意味不言而喻。

  “抵你之前的债吧。”

  邬江慢条斯理地整理手中的牌,说出的话让场面一度沉默。

  那么多场中,邬江一个人赢的次数是另外三人的总和。

  而且,三人一直怀疑,这还是对方放了水的情况,因为有几次邬江展示了牌面,无一例外的好牌,但邬江就是不出。

  其余三人聚在一起,继续了吐槽。

  刘易行一边拍马屁,一边吐槽,“老板这怎么那么牛逼呀?要不是你们都在,我都快怀疑他出老千了。”

  孙良叹气连连,“加上江哥的外债,零花钱彻底没了。”

  邬眠抬起茶盏,啜饮一口,淡淡道:“下次不叫他来了。”

  另外两人顿时有了活气,“同意!”

  他们的谈话没有遮遮掩掩,所以邬江也能听见,并且有些郁闷。

  他放的水都快成为太平洋了,就这,三人也不行,现在还要商讨着排挤他,过分。

  “你们不要太过分,我在这坐着呢。”邬江敲了敲桌子,提醒。

  “那不正好么?江哥,门在那边,自己走吧,也省得我们和你说了。”

  孙良趴在桌子上,呆呆地看着邬眠,满心满眼都是邬眠。

  邬江无语,余光瞥见偷笑的刘易行,说:“刘易行,走吧,人家轰我们了。”

  刘易行腾的站起来,目光向邬眠和孙良求救。

  老板发话,他不能不听,但不代表他不能找外援呀。

  果不其然,孙良伸手拉住他。

  “江哥,你走可以,刘易行可不能走。”

  刘易行感动地点头,不愧是牌桌上的兄弟情,他都快要哭了。

  “他要是走了,那我不就成垫底的了么?”孙良说得理直气壮。

  刘易行气得内心狂叫。

  啊啊啊,什么玩意!他承认他手气差,但没必要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吧!

  邬江忍笑,板起脸,“行,那你留在这。”

  最后,刘易行如愿留下了,虽然过程并不怎么美妙,但结果还是不错的。

  邬江一人出去,出门天空正阴沉,乌云聚拢在头顶,仿佛随时都能洒水。

  他摩挲口袋里的手机,忍不住拿出来,解开,拨通自己的手机号码。

  他是故意拿走随缘的手机的,总得让对方明白自己的一点心思。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天空瞬间亮堂了不少。

  细细的雨丝撒下来,他打着电话漫步。

  “事情办完了么?”

  “……”

  对面沉默很久,才说话。

  “邬江。”

  只有一个名字。

  邬江的脚步停下来,雨丝落在面上,绵绵密密。

  “你在哪,我去找你。”

  电话那头又是短暂的沉默,然后报出一个名字。

  他挂断电话,开车前往隋缘在的地方。

  那个地方有点特殊,是一个山坡。隋缘坐在悬空的台子上,支起下颌,似乎在远远地望着什么。

  只有隋缘一个人。

  雨还在下,仍旧是细细的,毛毛的。

  这块坡地的绿植,受到雨水的滋润而呈现出湿润的光泽。一茬接着一茬,一簇接着一簇,挤在一起,和着隐隐的沙沙声,有些热闹。

  可太热闹了,有些吵。

  邬江放轻呼吸,小心地靠近那唯一的人影。在这片葱绿中,那背影显得有些突兀。

  “在看什么?”

  他站在隋缘背后,从旁边折下一片宽大的枫叶,挡在隋缘的头上。枫叶青绿,被人拿在手里,羞答答地低下头,恰好看见男子的眉眼,一时失神。许是沉迷太久,水珠自叶脉滑落,嘀嗒一声打湿了隋缘的额发。

  枫叶回了神,隋缘也回了神。

  “你刚才说什么,我走神了。”

  “没什么。”

  邬江学着隋缘的动作,双腿悬空走在高台上,看向远方。

  仿佛被一片雾气笼住,脚下的城市湿漉漉的,各色的霓虹灯成了色块,乱七八糟地拼凑在一起。不过并不丑陋,反而有点热闹。

  他余光落在随缘的侧脸上,轻轻呢喃。

  热闹。

  他想,他有自己的答案。

  隋缘忽然开口,“下面是什么?”

  “热闹。”

  隋缘哑了声,他回想自己看见的。

  是车水马龙,是光影模糊,是发自心底深处的恐惧。

  他可以坐在高台上,屹立不倒,可他不敢朝下俯视,每一次向下,他总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无形的手往下拽。

  四肢没有知觉,逃脱不了。

  就像……现在。

  隋缘低下头,直视下方,

  眸孔失了焦距,他被摄了魂,晃动的双腿停下来,身体缓缓往前倾滑。

  “小心!”

  猝然的声音令他心神一怔,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仰躺在台子上,背后的青苔滑溜溜的,头顶的雨丝轻飘飘。不知从哪里落下一片青绿的枫叶,飘飘荡荡地盖在他的脸上。

  眼前只剩下绿色。

  不,还有胸前横着的手臂。

  难以忽视。

  他心口异样。

  “坐得远一点。”

  一只手臂将他拉起来,把他扶正,那片浸了水的枫叶粘连在脸上。旁白的人凑过来,倏地拿下那片枫叶,正好面对脚下的虚空。

  和之前不一样的是,他的离边缘更远了,腰上也多了一只手。

  “注意——”

  邬江话语一顿,因为隋缘抓住了他的手臂。

  隋缘久久望着下面,张了嘴。

  “沈梦死了。”

  “我知道。”

  邬江垂眼,“但那不是你的错。”

  来之前,邬江已经朝另外几人打探了情况。

  隋缘想笑,他努力撑起嘴角,可还是垮下来,与此同时,眼泪流下来。

  “明明有机会救她的,可我喊了沈黎的名字……”

  “我已经碰到她了,甚至抓到她了,我可以拉住她的。可我没办到,我眼睁睁地看着她……”

  “看着她,看着她……”

  隋缘努力想说出来,可尽管再怎么用力,他仍旧说不出那句话。

  他闭紧双眼,眼前却还是那抹红色的身影。

  在黑暗中如同火焰,灼烧他的眼睛。

  忽然,那火焰变成了血,满目的血。一片鲜艳中,趴着红裙子的女人。红裙子和血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血,哪是裙子,好像都是血,又好像只有裙子。

  为什么他没有拉住对方,为什么……

  为什么他没有喊出沈梦的名字,为什么……

  “隋缘!”

  猛地一声呼唤迫使隋缘睁开眼,他身子激灵,茫然无措地看向担忧的邬江。

  邬江的大手揩过他的眼角,指腹沾染上泪痕,“你脸色太苍白了。”

  “我没事。”

  隋缘拂下邬江的手,勉强笑了一下。

  他眼神晃动,声音渐消。

  “只是有些……”

  邬江紧了紧唇,没说话,忽然伸出手臂抱住隋缘的腰身,将他搂紧自己的怀里,脑袋贴着自己的胸膛,牢牢地护住他。

  “放开——”

  “听我说。”

  邬江按住隋缘推拒的手,温柔的语气伴着沙沙声入了隋缘的耳。

  “我知道,你现在自责,可这并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被沈庸误导后,第一时间要求重来;沈梦跳楼时,是你去拽她。你做的已经足够了,没有必要自责。如果沈梦活着,她也不想看见你自责,让沈庸付出代价,才是她最想见到的。”

  “不……”

  隋缘呢喃。

  “已经很好了,隋缘。”

  “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