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呼吸灼热,发丝交缠。

  带有薄薄一层茧子的手掌覆上后脑勺,将身子滚热的胸膛靠。隔着单薄的布料,肌肉的起伏和身前人的呼吸分外明显。头脸闷热,鼻尖顶着鼻尖,时常有另一只手在侧脸徘徊。

  隋缘竭力昂起头,想挣脱邬江,可他刚伸出手,就被邬江锁住,并且解下领结束缚在脑后。

  “乖。”

  邬江声音喑哑,眸子滚动着暗色,那里面倒映着隋缘的身影,怜人的,弱小的,好欺负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始终在脸上打转,隋缘顿时一股不妙的感觉从心底生出。

  【糟糕!!!】

  隋缘僵着身子,嘴唇半张,眼睛中还残余水汽,是被亲的。

  他嗫嚅嘴唇,眸子朝车窗外移动,丝丝凉风透过车窗的缝隙吹拂面上,唤醒一些理智。而灰色的玻璃里面,赫然是沈黎的身影。

  似乎是在疑惑,沈黎正朝这里走过来。

  沈黎。

  隋缘比着口型,神情有些慌乱。

  “怕什么?”邬江欺身而上,附耳低言。餍足的言语中散发着隐藏的愉悦。

  【废话,要是被沈黎发现了,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隋缘咬牙,屈起膝盖蹬他一脚,被按住并用手臂压住,在他耳边低声询问。

  “你是担心背叛青梅竹马,还是因为担心被人发现?”

  “唔……”隋缘咬紧嘴唇,可还是泻出一声嘤咛。

  而罪魁祸首则继续惹是生非,轻轻抓挠着他的痒痒肉,逼得隋缘只能夹紧双腿,拼命躲闪。

  “我想知道答案。”声音洒落在耳边。

  车窗逐渐下拉,迎面的风越发清凉,而沈黎的声音也更加明晰。

  隋缘颤动眸子,撑不住邬江折磨人的手段,只好断断续续地说:“后……后者……”

  腰间的手终于停下,与此同时,清风逐渐消失。

  隋缘缓了一口气,可还没有等他舒展身体,就有人敲了车窗。

  “叩叩叩!”

  隋缘一转眼,沈黎正站在车窗外,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隔着灰蒙蒙的玻璃,那张脸清晰可见,连上面的毛孔都清清楚楚。

  隋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动作也忘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沈黎。

  【完了,完了……】他心里念着。

  邬江对此显得平静从容,脱下外面的衬衫,将隋缘的头脑盖住,往自己的方向带,然后落下车窗。

  抬起眸子,不耐,“有事?”

  沈黎本来只是见巷子门口停着一辆黑车感到疑惑,此时看见熟悉的面孔,下意识探究地看向邬江怀里的那个人。眸光闪动不定,指尖掐入掌心,“隋哥?”

  “叫哥哥。”邬江轻笑,仍与沈黎对视,但手拍了拍隋缘的背部。

  衣服底下的隋缘握紧拳头,不情不愿地唤道:“哥、哥哥……”

  软绵绵的,轻飘飘的,带着一些含糊不清和隐隐沙哑,直直撞进邬江的心扉,他撑起身体,摩挲着大拇指,忍不住滚动喉结。

  【该死的反派!】

  面度唾骂声,邬江选择性失聪,甚至低低笑了一下。

  邬江起了坏心思,故意当沈黎不存在。

  “再叫一声。”

  【贪得无厌的家伙!】

  隋缘这次不同意了,锤了一下邬江的胸膛,闷哼一声后,他的手被抓在另一人手中,放在唇边轻吻。

  触及温软的一刹那,隋缘猛地意识到了,像是被热水烫了一般收回手,塞进怀里。

  “邬江!”被晾在一旁的沈黎按捺不住,冲着车里的人低吼。

  “有事?”邬江懒懒掀起眼皮。

  沈黎吐出几个字,“你怀里的……是谁?”

  闻言,邬江的眼睛缓和一瞬,抱紧隋缘,似是宣告又似是告白。

  “我喜欢的人。”

  字字真情,震耳发聩。

  沈黎不可置信地看着亲密的两人,“你在撒谎!你不是喜欢隋哥么?明明小时候——”

  似乎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沈黎赶忙停下,警惕地盯着邬江怀里的人。

  “你这是在背叛隋哥!”

  “背叛?”邬江正眼看向沈黎,带着几分有趣,“背刺我的家伙指责我背叛?”

  沈黎僵在原地,发不出一言,可面对邬江的半讥半讽,脸上青白一片,嘴硬地说:“明明是你先放弃隋哥的!是你当年先离开他的!”

  “所以你就骗了隋缘,并且李代桃僵,代替了他记忆里的我?”邬江冷笑。

  “不是的。”沈黎在为自己争辩,“是你先离开的,我只是捡漏……”

  尽管这么说,可他的言语苍白无力,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抢占别人的功劳,享受了隋缘十几年的好,他已经成了瘾,戒不了了。

  “什么捡漏?”隋缘一把取下衣服,疑惑地看向沈黎,“你做了什么?”

  从刚才邬江停在这里,隋缘心里就产生疑惑了,到后来邬江故意吸引沈黎的注意力,隋缘对疑惑隐隐有了答案,直到刚才沈黎和邬江的对话,他心里的答案才逐渐明朗。

  沈黎欺骗了原主。

  “隋哥……”

  沈黎睁大双眼,看着他最不愿意出现在这里的人。犹如晴空一道霹雳落在他身上,将他的心劈得焦黑。

  深吸一口气,抱着最后的挣扎,沈黎走上前,期期地问:“隋哥,其实我——”

  “我来说出当年的事情吧。”邬江将手搭在车窗上,隔开两人,明晃晃地打断沈黎的话。

  沈黎第一反应就是阻止,“不!”

  他捡起地上的石头,朝邬江砸过去。这个举动是邬江和隋缘都没有预料到的,邬江下意识将隋缘抱住,并手和脑袋护住隋缘。

  只见黑影滑过眼前,鲜红刺鼻的血就滴落在眼前。

  隋缘愣住,仰起头,颤巍巍伸出手摸向邬江的额头,一手的血。

  “邬江!”他心急。

  邬江眼前模糊,低低看着怀里的人,缓缓勾唇笑了,“你没事。”

  他说过的,如果有危险,他会挡在隋缘面前的。

  十年前是,十年后也是。

  黑暗迅速掠夺意识,记忆的最后,是急切的呼喊声,动人且熟悉,和记忆力一样。

  不,也不一样,那时候的隋缘忘了。

  ……

  隋缘第一时间打开车门,冲着发愣的沈黎皱眉说:“快来帮忙。”

  “隋哥,我……”

  “事情之后再说,先救人。”隋缘低头。

  “哦哦。”

  沈黎掩住心里的委屈,上前帮助隋缘把人拖到副驾驶的座位上,然后两人上车,由隋缘开车到附近的医院。

  一路上,沈黎坐在后面的座位上,透过后视镜一直看着隋缘。

  那脸上的焦急,不是假的,却刺痛了沈黎的心。

  隋哥就这么在意邬江吗?

  实际上,隋缘慌的不行,要是反派噶了,他也要跟着噶,能不慌么?

  很快,几人到了医院,送邬江进了急救室,之后两人在门外等待。

  沈黎坐在隋缘身边,两只手揪成一团,希望邬江最好噶了,这样隋哥就永远不会知道那件事情了。

  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且煎熬,隋缘心头焦躁。便找了别的东西来分散注意力。

  比如,之前邬江和沈黎争执的事情。

  “可以说说当年的事情么?”

  沈黎眸孔微缩,神情闪烁,“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邬江救了隋哥,但是隋哥误认为我是救命恩人,而我当时太慌乱,所以就没有说……”

  他低着头看脚尖,黑色卫衣和鸭舌帽衬得他真挚乖巧,心里的自责和愧疚好似溢于言表。根本就看不出来,半小时前,他会搬石头砸人。

  “只是这件事情么?”隋缘半信半疑。

  如果只是这样,沈黎就动手砸人,有点说不过去。

  沈黎点头,复杂地看了隋缘一样,缓缓地说:“隋哥,其实你对我好,也是因为这个。”

  说完他又低下头,一幅愧对隋缘的模样。

  隋缘的怀疑减轻些许,可还是存有疑惑。

  沈黎对于原主的在意他是清楚的,为了这份好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符合逻辑,可邬江的语气好像并不是这么简单。

  “隋哥,你要是不信,可以等邬江醒来,然后去问他。”沈黎收紧手指,眼底暗色闪过,“不过,隋哥,你似乎对邬江很在意,你甚至和他……”

  后面的话,沈黎没有说出来,可两人都已经明白。

  拥抱,接吻……好似伴侣。

  “隋哥,我不是你的青梅竹马么?”

  “你之前,不是说回对我好一辈子的么?”

  “你不是说,永远不会背叛我么?”

  三连问,把隋缘问的哑口无言,只能翕动嘴唇怔怔望着沈黎。

  此时的沈黎好像快碎了,眼神哀哀,白瓷的面孔上泪水涟涟,如断线的珠子滑落,滴到黑色卫衣上,水渍染深布料。细长的脖颈好似濒死的天鹅,在做最后的哀求。

  沈黎伸手抓住随缘的手,可却被下意识避开,他身子一顿,随后凄凄笑了。

  “隋哥现在讨厌我到不愿碰我了么?”

  “我不是……”

  “即使我做了错事,可那已经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难道这些年的相处抵不过我的错误吗?”

  沈黎不听,只是一个劲地讲。

  最后,隋缘败下阵来,嘴唇发白:“我没有,只是因为一些事情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