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开车到鄂伦春旗大约要十个小时。陈瞿西询问后面两位女士是否有驾照,郁访旋之前一直在国外,回国后直接标配司机,根本不需要她来亲自开车,至于沈卉没什么问题,但人生地不熟又是走山路,她敢上手,陈瞿西难免还会担心。
池柘低咳两声,陈瞿西斜他一眼,怎么可能会让病号开车呢。
“你要是累了,就换我来。”沈卉柔柔地笑着。
陈瞿西视线从后视镜移开,“我没问题,你们要是不舒服跟我说声,我开慢点。”
“导航开始,预计……”
池柘一直没说话,这时候手指从导航上移开。
陈瞿西从倒车镜里看到节目组跟了辆车在他们后面,肯定也是怕出现危险。
“你俩昨晚去哪了啊?回来送药都找不见人。”郁访旋看似不在意地问道。
明显的试探性话语,陈瞿西做为司机不接腔,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道路。
“我俩出去开小灶了。”池柘含糊其辞,显然是懒得解释。
“烤地瓜么?哈哈哈哈哈。”
“嗯,挺甜的。”
陈瞿西以为他们会多聊两句,但听到这怎么有聊死的趋势。但郁访旋并不在意,转而接着问道:“你昨天说是在欧洲读的大学,哪一所啊?壁画的话应该是美术学院吧,英国伦敦皇家美术学院?”
“不是,我在意大利读的。”
“弗罗伦萨?”
“嗯。”
“我之前去那边玩过一次,那个城市好美。”
“是的。”
……
这下谁都看出来池柘敷衍的态度,跟前两天混在女嘉宾堆里谈笑风生的某位判若两人。
陈瞿西不明所以,眨了眨眼,好在他戴着墨镜,没人能看到。
剩下的另一位女嘉宾沈卉能读懂这氛围,距离目的地还早,大家也不可能就坐在车厢里不说一句话,“小西,你大学是什么专业的?”
“俄语,小语种。”
“哦哦,因为喜欢俄罗斯么?”
“不是,分数不够滑档,事实证明,专业选错导致工作也不好找。”
“不能这么想,哈哈哈哈,这就跟缘分一样,只是适合你的还未到罢了。”
“借你吉言。”
沉默一会儿。
“小西,我看地图上面的标记,前面是不是有个服务站?”
“嗯,也就地图标的近,到的话还是挺远的,两个小时左右,到时候我停下。”
“麻烦了。”
“没事。”
沈卉看向身旁的人,又抬起头,喊了声:“池柘。”
“嗯?怎么了?”
“过会到服务站我两可以换个座位吗?”沈卉位置正好是驾驶位的后面,从这到能隐约看到池柘的侧脸。
郁访旋微微低下头。
“不要。”池柘的声音懒洋洋的,“我头晕,坐在后面更难受。”
陈瞿西微微侧过头,余光看他跟个大爷似的仰在座椅背上,让人格外不爽,完全忽略自己平常只会比这更过分。
“你还难受着呢?”
“还行。”
剩下关怀的话语都卡在嗓子眼,多说无益。
发一顿烧后人是性情大变,吃错药了?昨晚在知道他是男二后,陈瞿西震惊之余后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自己跟他一开始的基调就错了,啧,算了,后面再“翻脸”也不迟,这也不是他该担心的事,交给后期吧。
汽车奔驰在大兴安岭的林地,从瓦西公路一路往南,穿梭在挺拔的白桦树之间,海拔越往下,意外的看到一抹新绿,樟子松随微风轻轻摇晃着,樟子松体态纤细,昨夜里这片下了场小雪,常绿的松针上镶嵌着淡淡的白,雅得脱俗,和前面光秃秃的白桦树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们身后那辆车停在原地,从车上下来个人,是副导演,倒车镜里副导越来越小的身影。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都不行,同志们,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我们在到直接开进加格达奇市里,先吃顿午饭,下午再接着赶路。”临近中午,李导的声音从一个黑色掌心般大的小方块中传出来的,长方体,右上角还有个圆柱形的小黑冒,它卡在挡风玻璃的缝隙之中,声音还在继续,也是断断续续的,还有杂音:“小西你们这队跟着大部队走啊,别丢了。”
为防止走散,特意发给她们的对讲机,在这个旅游团队中,手机好像是一点都不能用在交流上。
池柘伸手拿过那个小方块,煞有其事严肃道:“收到,over。”
饭店门后的停车位稀缺,独留的那一个空位是在他们节目组放设备的那辆面包车旁边,司机没停好,轮胎压线,让原本狭小的车位更加逼仄,陈瞿西往前开出一截,单手转动方向盘,挂档,滑了进去。
郁访旋和沈卉先下了车。
“不走吗?”陈瞿西扭头。
“陈瞿西,你知不知道……”池柘停顿。
“知道什么?”
“司机倒车的模样只有坐在副驾驶的人才能看见。”
陈瞿西翻了个白眼,听出他的含沙射影,心里暗骂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整天“搔首弄姿”搞得花孔雀似的,入眼可及处的摄像头,别开脸,淡淡问道:“那刚刚怎么样?”
“Bravo!”
陈瞿西轻笑,率先下了车,“走吧。”
李导站在店门口,热切地朝他们招手,“快点过来。”
“听说在黑龙江的话还是齐齐哈尔的烤肉要更正宗一点,但我们经过那就太绕路了,再说我们马上就要到草原了,烤肉少不了的,索性还不如来吃炖大ne!”
陈瞿西瞄了眼店名──铁锅炖。
吃饭的时候李导拿着摄影机,马步快扎称一字步,镜头对准这大铁锅。
国行FX6V单机身,还是16—35mm的配置,节目最豪华的摄影装备,一般很少拿出来,被用时大多时候是由导演和副导掌机。就这么说吧,这个镜头还没怼过池柘的脸拍呢。
才第四天,团队已然画风突变,真的像是往旅游节目上一去不复返。
李导已然放飞自我,十分赞同池柘当初的提议,大家一起玩才有意思,虽然花出的经费也要比预期多出不少,但出来玩嘛,开心最重要。
吃饱喝足后继续上路,陈瞿西看到前方道路上的大型广告幕布,不自禁松了口气,他们终于开进内蒙古。
“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建设亮丽内蒙古,共圆伟大中国梦。”
北方两省交界处很少会有百姓居住,其主要原因就是人口少,而后平原空旷,大家还不如找个人多的地,交通便利干啥都方便些。
到鄂伦春自治旗后已经下午五点多,后面那段路不好走,公路年久失修,常年冰冻,变得坑坑洼洼的,大部队的速度也都降了下来。
“今晚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天早上出发前往呼伦贝尔大草原。”
“不在这附近看看吗?”
李导摇摇头,“这只是我们的一个落脚点,你想想我们驰骋在大草原是不是令是番风景,要看的我们明天在车上也能看到的。”
陈瞿西挑挑眉,“这个季节大草原不会有草的。”
……
众人一阵沉默,对于导演组规划的路线无力吐槽。
“只求今晚别又是四个人睡一屋。”郁访旋双手合十,祈祷的话语就是说给李辉听。
“放心,今晚肯定不会了,我身后的这家宾馆,每个人标准间。”
虽说导演让他们晚上好好休息,但二十多岁的人,精力算旺盛,开了一天车,陈瞿西在床上躺了会就溜到楼下。
一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捣鼓着FX6V。
“副导。”陈瞿西打声招呼。
“要出去?”
“嗯。”
“那正好带个摄像去。”
“不必了吧?这大晚上就我一个人出去逛逛能有什么好拍的。”
“一个人才的镜头语言有时候会很漂亮。”
陈瞿西无力吐槽,他们这又不是真过来拿着剧本拍电影的。
第一次见面那天晚吃饭时李辉就说过自己拍个美食纪录片但却因为一些原因跟同事相处不来,脑袋一热辞职了,他以前拍纪实片的,陈瞿西打听过,什么《辉煌XX》、《XX走廊》……他都有参与过,不过职场上遭上司打压,自视清高,不愿同流合污。
至于这个副导演,陈瞿西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好像拍过不少电影,但受到资本打压,最近这电影也拍不成,两人也算有相似之处,不知怎么认识一拍即合,一块联手搞恋综,怎么想都觉得现实颇为魔幻。
李导就是央视出生,这两字的含金量陈瞿西自然是清楚的,水平肯定是业内拔尖的,他一个外行人都觉得这落差未免也太大了点。索性副导演比起拍他们这群素人嘉宾,他更喜欢拍风景,陈瞿西想,可能是嫌弃他们生的不够电影脸吧……
常跟陈瞿西的那位摄像大哥距他有十米远,一直保持着这个距离拍着。
这边市内房屋顶多六层楼,已然算高层,橘黄色的路灯牵引他往前走,附近有个公园,此时还热闹,吵闹一片,陈瞿西好听到那边的动静往那走去。
人群中心有个大应急照明灯,池柘在跟几个工人交谈,那几位工人带着黄色的安全帽,身上的工装外套沾上不少白漆,兴致勃勃地劝说:“兄弟你是有兴趣吗?那就来呗。”
“过两天还要下一场雪,这工程肯定又要耽搁几天,哎吆,是真不得劲。”
他们身后的那面墙被划成三份。
“十天三千块钱,听你这也是个行家。”
“半路子,没这个水平。”
陈瞿西靠近,池柘语气愉悦。
“你平常画的也是这些?”陈瞿西从地上捡起三张彩色的完成效果图,先是金黄色的大地胖有一条小溪,接着那张图是蜿蜒的小溪穿过火红色的丛林中,最后一张便是两只梅花鹿低头喝水。
池柘转过身,见到他并不意外,从他手上接过图纸,“低年级时有学过,但我主修不是这个专业,所以不画。偷偷溜出来的?”
陈瞿西指向不远处的摄像大哥,一切尽在不言中。
“啧,那你这也把我给暴露了。”
“吃冰糖葫芦吗?就当赔罪。”
公园门口有个卖糖葫芦的摊位,没等池柘说话,陈瞿西已经付完钱,拿着两串糖葫芦回来了。
“尝尝,这要跟你在深圳吃的口味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