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 工藤新一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向他跑来的毛利兰。
“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了！”
伴着剧烈运动后的喘气声，毛利兰跑到工藤新一面前, 紧紧抱住了工藤新一，她为了找到工藤新一, 也就是现在的江户川柯南, 几乎将这附近的每条街道都找遍了。
被……小兰抱在怀里了。
柯南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并且有冒出热气的倾向。
“那个……”
柯南扯了扯毛利兰的衣角, “小兰姐姐，你抱得太紧了, 我快喘不过气了。”
毛利兰后知后觉地放开了柯南, 刚准备跟柯南说句不好意思，就发现了柯南衣服上的大洞。
“你跑去哪里了？你的衣服怎么回事？”
说着她半跪在地上, 将柯南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眼前的小孩子浑身脏兮兮的, 就像是不知道去哪里疯玩了一样。
“柯南, 你要说实话哦！”她十分严肃地说道，“我和爸爸在家里等你等了好久，你不可以这样一声不吭地随便乱跑。”
“这，这个, 我就是……”
柯南干笑了两声，开始在脑子里编造理由，他总不能将那种可怕的幻觉告诉小兰。
“你们是不是把我忘记了？”见雀出言提醒。
毛利兰这才注意到了见雀, 她刚刚因为担心而过于激动了, 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这个站在柯南身边的青年。
她站起身, 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
因为帽子和墨镜的存在，路灯的光芒打在青年身上, 青年的整张脸都隐藏在了阴影之中，再加上昨天晚上看了恐怖片，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警惕。
在见雀开口前，柯南率先开口道：“小兰姐姐，是这个大哥哥送我回来的哦！”
他看出了毛利兰的警惕，因此好心地帮见雀解释了一下。
听了柯南的解释，毛利兰放松了许多，但并没有完全放松，她还是牵着柯南的手后退了半步。
“谢谢您，这位……”
“长门。”见雀道。
“谢谢您，长门先生，”毛利兰朝见雀弯了弯腰，“真的非常感谢，柯南给您添麻烦了。”
“不用这么客气。”
见雀好脾气地笑了笑，“这个小朋友很可爱，完全没有给我添麻烦。”
“总之，还是要谢谢您。”
毛利兰只当见雀在客气，然后拉着柯南一起向见雀道了谢。
而柯南在道谢的同时，仍然在脑子里编造理由，按照他对毛利兰的了解，就算毛利兰现在暂时没有问，也不代表他乱跑这件事情过去了，他必须要编造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临别前，见雀蹲下身：“你叫柯南？”
“嗯！江户川柯南！”
“你这个名字……”
沉吟片刻，他开口道：“还挺好记的，让我想到了江户川乱步和柯南道尔。”
柯南当即心中一紧，连忙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大哥哥你好聪明啊，我的名字正是来自这两位推理大师。”
“我爸爸妈妈都喜欢推理，又因为我们家正好姓‘江户川’，我爸爸妈妈就干脆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其实是因为在阿笠博士家的书柜里看到了这两位的著作，当时面对小兰的询问太紧张了，就直接取了这两位的名字组合。
他如此想道。
“真巧，我也喜欢推理，”见雀微微勾起嘴角，“有机会的话，我很期待和你的下次见面。”
听了见雀的话，柯南有些怔愣，他感觉这句话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毕竟这句话在日常中很常见。
“柯南，时间不早了，快跟长门先生说再见。”毛利兰轻轻晃了晃牵着柯南的那只手。
往常的她其实不会这么催促，但那部恐怖片中反派的打扮，和这位长门先生的打扮高度相似，而且就是在这种昏黄的路灯下，那个反派杀了将近十个无辜的路人。
“啊，好的，”柯南连忙乖巧地朝见雀挥了挥手，“再见，大哥哥，我也很期待和你的下次见面。”
此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已经被他抛到了脑后，因为他之前听到过的那个“理想”，他对见雀有一定的好感与信任，不会轻易怀疑对方。
见雀微微颔首：“再见，柯南。”
在说“柯南”的时候，他刻意地拖长了音调，柯南听着并没有觉得不对，高高兴兴地再次挥了挥手后就离开了。
毛利兰在牵着柯南走了一会后，不知道是不是嫌小孩子走得慢，干脆直接抱起了柯南往前走。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灯柱上，一只红色的蝴蝶扇动了两下翅膀，接着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跟了上去。
…………
在离开那条街道后，见雀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坐在长椅上浏览那个灵异论坛。
两个月前，他在上面注册了账号，外出的时候偶尔会顺便解决几个委托，因为上任大师宇智波鼬在论坛上不知所踪，他现在已经被那群热心网友捧到了新任大师的位置。
【急！急！急！家里奶牛猫半夜狂叫！（报酬面议）】
【有没有人能来看看，我家地板总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报酬视情况而定）】
【兄弟们，你们最近半夜回家有遇到奇怪的事情吗？】
……
好像没有比较有趣的委托。
这么想着，他勾掉了“附近”的选项，他刚刚看的都是来自附近的帖子。
然后他又浏览了十分钟左右，在他即将退出论坛界面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木箱。
这是……
他皱着眉头点进了这个帖子。
这是一个一个月前的帖子，标题上没有报酬之类的标注，如果不是封面上的那个木箱，那个封印着特级咒物的木箱，他绝对不会浪费时间点进来。
【楼主：你们能帮我看看吗？这个箱子里有没有诅咒？】
【干啥啥不行：要不，你先打开再说？】
【楼主：我不敢，这是我买来的，卖家说里面有诅咒，而且诅咒针对棋手，我不仅是棋手，还是职业棋手。】
【404：你买来做什么？】
【楼主：那个卖家长得好看，我一下子就沉迷于美色之中了。】
【404：你花了多少钱？】
【楼主：300万日元。】
【404：……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清新脱俗的颜狗。】
【楼主：谁让他长在我审美点上了，所以里面有没有诅咒啊？】
【能吃是福：说实话，你要是真心想知道，不如联系下论坛里的那几位大师。】
……
接下来是几条回贴和回复，楼主在几个回帖者的劝诫下，将那个木箱低价卖了出去。
这个帖子的热度不高，见雀不一会就看完了，根据楼主最后的回复来看，那个木箱的买家似乎年纪不小。
会是……
清里住持那个喜欢收集古董的朋友吗？
如果是，对方知道那个木箱的问题吗？
沉思片刻，他点开楼主的头像，申请了楼主的好友，然后他起身离开了长椅，他打算带白团子去今天救下柯南的公园。
公园中心的那片湖很漂亮，而且里面有条更漂亮的小鱼，他想要将那条小鱼带回家。
此时月亮已经爬上了枝头，几颗星辰在天空的幕布上不断闪烁，依靠着它们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光亮，见雀不一会就来到了那片湖的湖边。
就在他在岸边探寻那条小鱼的踪迹时，他身后响起了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
“溺死的感觉可比你想的要痛苦得多。”
见雀收回了踏进湖里的半只脚，转过身说道：“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不痛苦的死法吗？”
早在对方说话前，他就注意到了对方，不仅是因为他的被动技能，更是因为系统提示有重要人物出现。
看着不远处正在向他走来的，同样戴着墨镜的松田阵平，他在心中暗自感叹道：又是一个新名字呢。
听了见雀的话，松田阵平沉默了，他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不痛苦的死法。
在松田阵平沉默的时候，见雀插着口袋往前走了几步，地上留下了一行湿漉漉的痕迹。
他的鞋袜看上去全部湿透了，不过也只是看上去湿透了而已。
他走到松田阵平跟前，微笑着说道：“我没有想要寻死，湖里有条漂亮的小鱼，我想要把那条小鱼带回家。”
然后他抬高了手中的袋子，这是他在途中的便利店里，买来装那条小鱼的塑料袋。
……？
松田阵平的目光从见雀身上移动到袋子上，又从袋子上移动到了见雀身上，这个在湖边的理由有些牵强，他需要分辨对方的话是真是假。
过了一会，他打了个哈欠：“那祝你顺利吧，再见。”说着他迈开了脚步，打算绕过这个奇怪的青年。
因为某种他不想提起的原因，他最近在申请调入特殊犯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睡觉了，今天被上司强制要求回家睡觉，迫于无奈之下他只能下班回家了，没想到在回家途中还闹了个乌龙。
他知道这个公园的情况，误以为对方是故意来寻死的。
“再见，好心人。”
松田阵平停住了脚步，偏头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好心人，我没有想要救你的意思。”
“你误会了，”见雀微微勾起嘴角，“我对陌生人的称呼都是好心人。”
……？
这话他没法接。
松田阵平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打量了好一会才再次迈开脚步，随着他绕过见雀渐渐走远，风中传来了他那略显沙哑的声音。
“捞鱼的话明天捞也不迟，现在这个时间点已经不适合捞鱼了。”
第一百零一章
“好的, 好心人。”
这是松田阵平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他这次没有停住脚步，而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随着松田阵平越走越远, 见雀收回目光看向了蹲在草丛中的白团子。
他原本想让白团子在附近飞几圈，但不知道白团子是装傻还是真傻, 好像突然看不懂他的肢体语言了, 不管他比什么手势都抓着草丛中的草叶不松爪子。
“你是山雀，会飞的山雀啊。”见雀有些头疼地喃喃自语道。
白团子听不懂见雀的话, 它只知道它今天飞累了，想要它再飞是不可能的。
面对见雀看向它的目光, 它理直气壮地看了回去。
“好吧好吧, ”见雀轻轻叹了口气，“你继续蹲在这里装蘑菇吧, 我要开始捞小鱼了。”
说着他蹲下摸了摸白团子的脑袋, 摸了好一会才站起来走向湖边。
在走到湖边, 并在湖边站定后, 他俯身将双手贴在了湖面上，密度经过改变的空气随即自指间进入了湖中，开始探寻那条漂亮小鱼的踪迹。
冰凉的月光倾泻在湖面上，流淌着泛起了粼粼波光, 湖边的草叶随风摇曳，不断发出沙沙声，一片静谧的景象。
第二天清晨, 降谷零站在走廊里, 站在一个圆形鱼缸前, 看着里面灰扑扑的一条小鱼，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情。
“怎么了？”
听到这句话,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转身微笑着说道：“先生，我一定替您买回来。”
今天早上，他收到了对方的短信，对方让他来这个小院，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他考虑了各种各样的情况，甚至包括他暴露了的可能。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见雀就是让他来看看这个鱼缸，方便他外出购买合适的内部装饰。
“不过……”
他略显迟疑地说道：“我不确定什么样的装饰才能……”他借着余光打量了一下鱼缸里的小鱼，“才能配得上这条漂亮的小鱼。”
说真的，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审美，他这个雇主跟他说这条小鱼特别漂亮，但他完全不清楚这条小鱼到底哪里漂亮。
“没事，我相信安室君的审美。”
降谷零：……
沉默片刻，他开口道：“先生，审美其实是比较主观的东西，我担心我买回来的您不喜欢。”
“别担心，安室君，”见雀揣着袖子，温和地笑了笑，“你上次买的那些衣服都很不错。”
那些衣服你至少说了款式。
降谷零在心中吐槽了一句，然后斟酌了一下措辞道：“先生，我到时候拍照给您看吧？”
“没必要，我相信安室君的审美。”
“……”
再次听到这句话，他仍然不能理解这份古怪的信任，就在他准备旁敲侧击地询问时，他耳边又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我今天有其他安排，没有时间看那些装饰的照片。”
其他安排？什么安排？
他一边思考，一边朝见雀弯了弯腰：“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会在下午6点前买回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在这里扔下一个窃听器，但下一秒他就想起了琴酒的警告。
琴酒警告他说，这座庭院里有问题，安装的监控设备会报废，可能存在某种高科技干扰器，让他千万不要想着自作主张，组织自会安排其他成员在森林里安装。
他会在意琴酒的警告吗？当然不会。
但公安那边传来了奇怪的指令，让他暂时将自己当做真正的管家，按照他直属上司的猜测来说，好像是更上层的存在出现了对立的意见，因此他放弃了在这里扔下一个窃听器的想法。
“麻烦你了，安室君。”
“您客气了。”
说完这句话，见没有其他事情，降谷零就转身离开了。
在降谷零离开之后，见雀倚靠在廊柱上，看向走廊里的圆形鱼缸，里面的小鱼时而跳出水面，时而在水中翻滚，看着这样的场景，他不禁感叹道：生命力真是旺盛啊。
而旺盛的生命力，正是他眼中最漂亮的东西。
过了五分钟左右，安静的环境中响起了“叮咚叮咚”的声响。
啊，其他安排来了。
见雀收回聚焦在小鱼上的目光，将手伸进袖子内部的口袋，掏出了亮着屏幕的手机。
昨天晚上他申请了那个楼主的好友，那个楼主在半小时后通过了，不过表示希望第二天再详谈。
【不快乐：大师，不好意思，昨天在和朋友们聚餐，你是想问那个木箱是吗？】
【团子：嗯，卖家和买家打开过那个木箱吗？】
【不快乐：我不清楚。】
【团子：你不清楚的话，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卖家和买家的信息。】
【不快乐：大师，我知道你在论坛里挺出名的，但把卖家和买家的信息告诉你……】
【团子：我在现实里见过那个木箱，那个木箱里的确有诅咒，我担心他们已经受到诅咒了。】
【不快乐：？！真的吗？你在哪里见到的？】
【团子：今天下午13:00有空吗？这件事我希望见面再说。】
在见雀发送了这行文字后，和之前那种秒回的速度不同，对方隔了好一阵才回复了“有空”这两个字，接着他们约定了在一家咖啡店门口见面。
…………
在见雀到达约定的地点时，他看到了一个似乎在发呆的青年。
那个青年约莫二十岁上下，有着绯红色的蓬松短发，五官看上去比较普通，不过胜在眼神清澈，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他走上前，温和地问道：“小泉薰？”
那个楼主大致描述了自己的穿着，并告诉了他“小泉薰”这个名字。
听到这道声音，小泉薰怔了一下，他没想到还有这么好听的声音，这么好听的声音应该有绝对的美貌才对。
问题是……
全部被挡住了，根本看不到。
看着眼前这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青年，他有些迟疑地说道：“大，大师？”
见雀微微颔首。
竟然这么年轻。
小泉薰小小地震惊了一下，然后冲见雀道：“大师，我们进去说？”
“不了，”见雀指向一旁的桌椅，“就在这里吧。”
大部分咖啡店外都有户外的桌椅，这家位置相对偏僻的咖啡店也不例外。
小泉薰没有拒绝。
在双方都坐下后，他连忙问道：“大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在哪里见到的那个木箱？”
因为见雀解决的委托中，有他现实里朋友的委托，再加上自身有个研究巫术的家族，他对这个被论坛推崇的大师颇为信任，但那个买木箱的老伯明明保证了会藏起来。
“寺庙。”
“那你见到的木箱可能是别的木箱，”小泉薰暗自松了口气，“那个买木箱的买家并不是僧侣。”
“可以转赠，或者转卖。”
在小泉薰怔愣的目光中，见雀微微勾起嘴角：“难道没有这两种可能吗？小泉先生。”
转赠……转卖……
那个那么慈眉善目的买家，真的会违背自己的保证吗？
沉默了一阵之后，小泉薰开口道：“那里面是什么样的诅咒？”
“必死的诅咒。”
他当即心中一紧，在“砰砰砰”的心跳声中，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我想打个电话，可以吗？”
他们家族主要研究的巫术就是占卜，在占卜这方面有很高的造诣，他想借助占卜看看这两种可能，以及诅咒的危险程度，不过他没有这种天分，所以他打算求助他的表姐——小泉红子。
其实在得到那个木箱后，因为心疼那300万日元，他给小泉红子打过电话，但估计是嫌弃他话痨，小泉红子并没有接听。
再之后由于脑子逐渐清醒，他开始对里面的诅咒半信半疑，因此他在论坛里发了个求助的帖子，接着就在坛友们的劝诫下低价卖了出去。
见雀微笑着说道：“请便。”
“谢谢。”
见对方没有意见，小泉薰走到角落里，打了好几次电话，在第七次的时候，手机另一端终于传来了声音。
“小！泉！薰！你最好真的有事！”
“红子姐，”他连忙捂住手机，偏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见雀，“小点声，我在路边呢。”
……
小泉薰和小泉红子的电话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期间见雀听到了他们完完整整的对话，当然小泉薰并不知道这件事。
占卜？会是某种术式吗？
这么想着，见雀放柔了声音道：“小泉先生，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卖家和买家的信息了吗？”
“其实……”小泉薰面露难色，“其实我知道的不多。”
“没关系，有多少说多少就好了。”
小泉薰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接着露出了回忆的神色：“准确来说，那个木箱不完全是我买来的。”
“那天晚上，我在路边遇到了他，他留着妹妹头，长相雌雄莫辨，怎么说呢，还挺好看的，长在我的审美点上。”
“他当时安静地坐在路边，我看他长得好看就上去搭话，聊了几句他说他连车费都付不起了，我就把身上的现金给了他，然后他说他想报答，让我等等……”
“之后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就抱着那个木箱了，他说里面的东西还算珍贵，现如今称得上是古董，不过有针对棋手的诅咒，建议我没事不要打开。”
“我看他长得好看，心想不能让他吃亏啊，我就想通过银行给他转账，结果他说他没有银行卡，我看他长得好看，应该不会是骗子，就跟他定下了约定，第二天早上在那个路边给他现金。”
说着他突然转移了话题：“大师，他知道里面有诅咒，应该不至于主动打开吧？”
第一百零二章
他似乎很关心这个问题, 下意识地抬手抓向见雀的手腕，而见雀在察觉到他动作的瞬间，就立刻移开了搁在扶手上的手。
小泉薰抓了个空, 一下子重心不稳摔到了地上，并且额头磕到了坚硬的扶手上。
“嘶——”
他捂着额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的桌椅全部是铁制的, 磕到上面真的超.级.痛！
“小泉先生，你还好吗？”
“啊, 没，没事。”他当即强撑着站了起来。
在小泉薰再次入座后, 见雀缓缓开口道：“抱歉, 小泉先生，我刚刚习惯性地躲开了。”
听着这道好听的声音, 小泉薰怎么也生不起来气, 更何况本身就是他自己的问题, 见雀就算有问题也只占了一小部分, 因此他干脆利落地将过错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
“大师，那个卖家应该不会有事吧？”兜兜转转，他又将话题引回了卖家的安全上，“而且他还说过里面的诅咒针对的是棋手, 就算打开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他的语气中透着不确定，小泉红子在电话里跟他说，那个木箱里的诅咒相当危险, 他不清楚那个卖家到底会不会有事。
“其实他了解的可能也不是很清楚。”
“啊？”小泉薰茫然。
“里面的诅咒不完全是诅咒, 针对的也不是所有棋手。”
说着见雀偏过头, 看向旁边的花坛中，那些饱满的花苞, 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些花苞仿佛被镀上了金粉。
“他或许有事，或许没事，在没有见过他前，我没有办法确定。”
实际上能确定，他只是对那个木箱的来源有些好奇，想知道更多和来源有关的信息而已。
小泉薰顺着见雀的面向，看了一眼花坛中的花朵，随即带着些许愁绪说道：“大师，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
如果没有对方详细的信息，就算借助小泉红子的占卜，也不可能得知具体的位置，而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这也是他只问那两种可能，以及诅咒的危险程度的原因，他实在没有更多详细的信息来支撑占卜的准确性。
“小泉先生，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我没有问过。”
思考了一阵之后，见雀开口道：“那你还记得他的长相吗？”
“当然！”
“你可以画下来，”他收回目光，看向小泉薰，“把画像交给我。”
小泉薰怔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尽力找到他。”
在小泉薰开口前，见雀又紧接着说道：“我还有个委托需要处理，希望你不要过于纠结这件事，我想买家的安全和卖家的安全同样重要。”
这句话是在催促小泉薰赶紧说出买家的信息。
小泉薰闭上了那双带着些许愁绪的眼睛，在闭了两三秒之后，他睁开眼睛说道：“因为那个木箱的材质，以及上面那些像鬼画符的文字，我把它挂到了古董网站上，顺便把那个卖家的说法写了上去。”
“我挂了起码有两个礼拜，我答应了不会打开那个木箱，不打开的话就拍不了里面的照片，所以挂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买家联系我。”
“直到有一天，一个匿名的买家联系我，说看不清上面的文字，让我多拍几张清晰的，我就拍了两三张发过去，然后他就约我□□。”
“我那时候对针对棋手的说法，已经不是特别相信了，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问了一嘴，确定他不是棋手，我才同意见面。”
“来跟我见面的是一个老伯，他说他喜欢收集古老的文字，绝对会把那个木箱好好珍藏在家里。”
然而红子姐说……
那个木箱应该不在那个老伯手上了。
小泉薰不由得有些后悔，他不应该卖那个木箱的，就那么放任它在外面，也不知道会不会害人。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在这种沉默中，见雀说道：“说完了？”
“啊，对，”小泉薰收回思绪，“我说完了。”
“买家的名字，你也没有问过？”
“……”
见小泉薰一副尴尬的样子，见雀“体贴”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既然这样的话，你就想办法画两张画像吧。”
他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青年身上了，聊到现在几乎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谢谢！”
紧接着，小泉薰又道：“那个，我画的不一定能看。”
“你可以配几句文字说明。”
“诶？好的。”
见雀点点头，接着问道：“对了，小泉先生，你刚刚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想法呢？你原本好像并不想说出他们的信息。”
“就是……”小泉薰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就是找我的表姐占卜了一下。”
“占卜？你竟然相信占卜这种东西吗？”
“这个，这个，我们家族比较迷信，信则有不信则无嘛。”
小泉薰心里有些打鼓，如果对方还继续问，他就要编造谎言了，他并不擅长说谎。
他能说出占卜，但和占卜有关的细节，他们家族明令禁止不能说出来。
“小泉先生，不知道能否见见你的表姐？”
说着见雀调整坐姿靠在了椅背上：“虽然我不怎么相信这种东西，但看你这么相信的样子，想必占卜的结果向来准确，没准能占卜到他们的踪迹。”
他这么说并不是真的想见，而是想提醒小泉薰那位表姐的存在，如果那位表姐能占卜到他们的踪迹，他能节省很多时间和精力，能利用的为什么不利用呢？
占卜不到的。这么想着，小泉薰道：“她还在读高中，学业比较忙，出不来的。”
面对小泉薰明显的拒绝，见雀顺势说了下去：“高中？你的……表姐？你们的年纪似乎……？”
与此同时，他在心中想道：是因为占卜不到，还是因为短时间内不能连续占卜？看来这或许是某种术式的占卜不怎么好用。
“实际上是表妹，”小泉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谁让我小时候打架没打过她呢？我叫她‘红子姐’已经叫了好多年了。”
见雀点点头，接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小泉先生，谢谢你的信息，我要去处理我的委托了。”
这么快吗？小泉薰欲言又止。
在见雀站起身的时候，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大师，那个木箱，现在在哪里啊？我担心它在外面害人。”
“它已经害人了。”
“什么？！”小泉薰惊呼。
“放心，我阻止住了，”见雀凝视着眼前的青年，“而且它现在在的地方应该很安全。”
他没有任何封印的手段，因此让五条悟将它带走了，听说加固封印放到了其他地方。
“还有事吗？”
“有的，要是，要是你找到了他们，能把他们的安危告诉我吗？”
“你真是个大好人啊，小泉先生。”见雀似笑非笑。
听出了话中隐隐的讽刺之意，小泉薰略显惭愧地说道：“我知道你觉得我做事不过脑子，我明知那个木箱可能有诅咒……”
说着他脸上的惭愧之色愈深：“我还没有弄清楚里面的诅咒就把它卖掉了，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这件因我而起的事情有个圆满的结局。”
“圆满的结局？”见雀嘴角的笑容不变，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圆满的结局。”
而且……
什么样的结局，才叫圆满的结局呢？
卖家和买家都活着？
卖家不确定，但那个买家，若就是清里住持口中的朋友，他很可能会帮清里住持解决掉。
将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永远没有办法得到圆满的结局。
这么想着，他微微垂眸。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沉默渐渐蔓延在二人之间，小泉薰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浑身上下透着坐立不安的气息。
半晌，他倏地站起身，朝见雀鞠了一躬：“大师，拜托您了，如果您需要帮助，我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您。”
你可帮不了。
听到这句话，见雀发出了一声轻笑：“好了，小泉先生，时间不早了，我要先走了，你尽快画好那两张画像，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我马上就回去画！”小泉薰连忙道。
见雀轻轻应了一声，接着在小泉薰疑惑的目光中，直接走进了旁边的咖啡店，他的委托人就是这家店的店主，这是他约小泉薰在这里见面的原因。
或许……
白团子的懒，是跟他学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和店主聊了几句后，他迅速地祓除了躲藏在天花板里的四只咒灵。
自他走进咖啡店起，用时不到两分钟，报酬90万日元。
然后，在小泉薰更加疑惑的目光中，他目不斜视地推门离开了这里，面对小泉薰的欲言又止没有任何反应，他有急事没有时间浪费在对方身上。
他在赛巴斯的视角看到白团子在闹腾，估计是因为醒来之后发现他不见了，所以他急着去仙台买份道歉的礼物。
今天就允许你吃一小口吧。
迎着明媚而灿烂的阳光，他如此想道。
第一百零三章
暮色渐渐笼罩了整片森林, 在这种略显沉郁的暮色之中，有两个男子在森林里相伴而行。
“哥，打野味有必要跑来这里吗？”
“这你就不懂了, ”更为年长的男子将枪支上膛，“越是偏僻的地方, 越是能孕育出鲜美的野味。”
说着他提了提背上即将滑下来的背包, 这个背包里装满了各种小陷阱，小陷阱的数量带来了重量, 时不时地就会往下滑。
“这是哪来的说法？”
“没有哪来的说法，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我今天就带你享用下真正的野味。”
“哥, 要不下次吧，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放你的狗屁, 还不祥的预感, 说了今天就是今天。”
“但这里好阴森啊。”
“阴森？你管这里阴不阴森干嘛？”
更为年长的男子略显不满地说道：“上完膛赶紧跟上, 一会听我指令, 要是不听话，小心我抽你。”
“……好吧。”
隐藏在枝叶间，跟了他们一路的拉邦，在判断他们只是来打猎之后, 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区域，它还要去森林里的其他区域巡查。
至于他们会不会误闯那座庭院……
它并不担心。
那座庭院附近有好几只游荡的咒灵，那几只咒灵会将他们引向别的地方。
…………
“大人, 请您责罚, 属下没有看好白团子。”
赛巴斯的语调听上去很平稳, 但见雀却听出了其中隐隐的颤动。
看着眼前被暮色笼罩的森林，他摘下脸上的墨镜, 非常温和地说道：“没事的，赛巴斯，你去做其他事情吧，我已经在山脚下了，我能感知到它正在往山下前行。”
手机另一端的赛巴斯暗自松了口气，他不在意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责罚，他在意的是见雀倾注了爱意的生物可能会出事。
碍于见雀的命令，在白团子闹腾时，他不敢采取强制手段，因此只能跟着到处跑，最后跑到了某间有很多小房间的房间里。
他没想到白团子能聪明到假装睡觉，当然他更没想到的是……
白团子能啄断木制的窗格。
虽然是木制的窗格，但原材料还是比较坚硬的，他是真的没想到白团子能啄断，否则绝对不会因为不想吵到白团子睡觉而待到了最外面。
“那属下就去地下室监工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见雀轻轻应了一声，随即挂断了电话，接着继续前进。
哗啦——哗啦——
印有“喜久水庵”字样的纸袋晃荡着，不断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在这种如同噪音的声响下，他仿佛听不到那般平静地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白团子特别喜欢睡觉，然而它今天为了找到他，竟然舍弃了睡觉的时间，这件事让他感到由衷的高兴。
而在高兴快乐的时候，再噪音的声响都会变得悦耳动听。
小胖墩飞得还挺快。
感知着白团子的位置，他不禁低下头笑了笑，看来最近的锻炼颇有成效，他还是走慢点让它多多锻炼好了。
就在他故意慢慢前进的时候，他感知到距离他将近两百米的位置，有两个正在互相打架或者打闹的人。
……？
拉邦把他们漏掉了吗？
见雀停住脚步，看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还是说拉邦已经把他们筛过了。
他曾经跟拉邦说过，除非面对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否则千万不要随意地痛下杀手。
这倒不是因为别的，诸如仁慈善良之类的原因，而是和那些心怀鬼胎的人相比，其他人在各地的公安机关都留有档案。
要是对其他人痛下杀手，一旦其他人被上报失踪，就容易引来没有必要的麻烦，他不怕麻烦，但他并不嗜杀。
那两个人……
很可能已经被拉邦筛过了，应该不属于那些心怀鬼胎的人。
想到这，他微微皱了皱眉，他和白团子估计会跟他们碰上，到时候看情况再决定动不动手吧。
就这样，又思考了几秒之后，他再度迈开了脚步，接着过了五分钟左右，他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啾！啾啾！”
伴着喜悦的鸣叫，白团子像是炮弹似的冲向了他。
见雀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张开双臂做出了迎接白团子的姿势，同时分心关注了一下那边草丛里的动静。
那两个人手里拿着的东西好像不太对劲。
这么想着，他微微垂眸，调动了更多的空气，不一会就得出了那是枪支的结论。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他调动的空气全部化作利刃，停在了距离他们脖颈将近一毫米的位置，那些利刃会在那两个人开枪前杀死他们。
所幸他们并不打算针对他和白团子，那里面的动静彰显了他们想要偷偷离开的意图。
“啾啾啾！”
白团子的鸣叫越来越近，虽然他并没有收回术式，但还是因此稍稍收敛了心神，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咻”的一声。
一支利箭穿过，洁白的羽毛上，绽开了血色的花朵，沾染了血色的羽毛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这支利箭来自一个隐蔽的小陷阱。
那两个男子中，更为年轻的那个，不小心踩到了前方，他们之前布置好的，连接着这支利箭的机关。
或许称不上不小心，其实他根本就是忘记了。
早在三个小时前，他们就已经布置好了，不过因为更为年长的那个想去其他区域，他们就暂时将这支利箭所在的区域抛到了脑后，留下了这支能轻易夺取野生动物乃至人类性命的利箭。
按照道理来说，见雀应该能拦住这支利箭，但他的心神都放在了白团子和那两个人本身上。
再加上那个小陷阱的构造比较简单，即使他的被动技能时刻在发挥作用，如果他不特意仔细查探某件具体的东西，最终也只会觉得那里存在着一根树枝和一条藤蔓。
可实际上呢？
树枝是用来射击鹰隼的利箭，藤蔓是维持整个机关运作的桥梁。
在纷纷扬扬的羽毛间，见雀下意识地接住了白团子，还带着暖意的血液缓缓流淌到了他的手心中。
“白……团子？”
看着白团子没有起伏的胸口，他嘴角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眼前瞬间变成了黑白且慢速的画面，
恍惚间，他好像站在一个没有边际，并且没有丝毫声音的空间里，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之后要做什么，他似乎被禁锢在了原地，他完全没有办法挪动脚步。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他眨了眨他干涩的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而下。
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呕吐感，他感觉他的内脏在被撕扯，难以言喻的痛苦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但他并没有为了缓解痛苦，而做出弯腰蜷缩之类的动作，因为白团子还在他的手心中。
他颤抖着将白团子拥在了怀中。
“我要怎么做，我要怎么做，”他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空地，“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在他喃喃自语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展开了领域，绿叶迅速覆盖住了他和白团子，四周的花草树木顷刻间凋零枯萎。
随着他和白团子身上的绿叶越来越多，被吸取生机的范围开始不断向外扩张，凋零枯萎的景象像是瘟疫似的传染开来。
可是……
不管他灌注了多少生机，他怀中的白团子仍然没有活过来的迹象。
咒力的来源是负面情绪，在他愈加压抑的负面情绪下，不仅是花草树木之类的植物，甚至连动物都被吸取了生机，一个个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上。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在他不断的喃喃自语中，由于没有节制的吸取，他脚下的土地开始龟裂，细小的裂纹慢慢变大，在大到某个程度的时候，他一脚踩空半跪在了地上。
这一下让他眼前一黑，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下，他看到了之前没有看到过的画面。
他似乎进入了异空间。
周围的景色迅速褪去，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在云端之上。
如同细丝的光带飘荡在他身边，就像是想要拉扯他前进一样，持续地向他施加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力道。
他最终迈开了脚步，而就在迈开脚步的刹那，他周围的景色再度褪去，紧接着，他来到了一个有着更多光带的地方。
随着他的到来，五光十色的光带轰然炸开，化作细碎的彩色光点落在了他身上。
冥冥之中，他感受到了世界的本源，在感受到本源的瞬间，他知道了救活白团子的方法。
这个世界，想和他定下束缚。
然而他说了数十种束缚，每种束缚都没有得到回应。
束缚……
什么样的束缚呢？
这么想着，一幕幕景象，在他眼前就像是走马灯一样闪过，他的脑子在景象的变换中愈加清明起来。
与此同时，他想起了那个咒灵，想起了那个诅咒他永远生活在彻骨的寒冷之中的咒灵。
那个咒灵似乎又出现在了他眼前，看着那双怨恨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说道：“我愿永受寒冷，与其共生。”
在说出这句话的刹那，他身上出现了一道无形的枷锁，他不由得留下了喜悦的泪水，他知道他马上就能见到活着的白团子了。
他很想保持清醒，但在长时间紧绷，又骤然放松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办法抵抗汹涌而来的睡意。
他陷入了沉睡。
像死了那般的沉睡。
他是真的累了，他刚刚释放了大量的咒力，而在释放大量咒力的同时，他并没有吸取一丝一毫的生机，他将那些生机全部灌注到了白团子身上。
他是真的累了。
在他陷入沉睡的时候，他怀中的尸身蓦地化作细沙，在细沙逐渐随风飘散之后，留下了白团子即将凝实的灵体。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一片寂静中，响起了一道稚嫩，且有些含糊的声音：“见雀。”
下一秒，见雀倏地睁开了眼睛。
第一百零四章
阳光自空中倾泻而下, 强烈的暖意充斥在小院之中。
坐在小院檐廊边缘的青年，微微仰头吐出了一口白气，随后拢了拢身上的毛绒披风。
其实也没有那么寒冷吧。
他眯着眼睛, 望着太阳，如此想道。
在望了片刻之后, 他低头将目光重新聚焦在了手中的书籍上。
这是一本和束缚有关的书籍, 他操控着宇智波佐助“借”来的。
高专的学生跟高专借书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显然没有。
所以他干脆利落地借了十二本，并且通通都是关于诅咒和束缚的书籍。
咚咚——
青年翻书的动作变慢了。
咚咚咚——
青年翻书的动作停下了。
咚咚咚咚——
青年按住额头：“你真的……”
话还没有说完, 他就发动了术式，将白团子移到了身后的房间里, 那条非常非常厚实的剑麻地毯上。
接着在白团子茫然的目光中, 他操纵空气关上了障子门。
看着紧闭的门扉，白团子歪了歪脑袋, 它不理解为什么把它关进来, 思考了几秒却还是不明白之后, 它索性放弃了探寻这个问题的答案。
估计是它的兄弟又犯病了, 一定是这样。
这么想着，它低头继续“咚咚咚”，见雀把它移进来的同时，顺便把它正在啄食的饼干一起移了进来。
障子门外, 见雀长舒一口气，他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看会书了。
白团子实在是太吵了。
不过吵到他的不是声音，而是鸟喙敲击地板产生的震动, 自白团子原来的躯壳随风飘散之后, 它如今的啄击拥有相当惊人的力道。
这惊人的力道来自共生。
它现在是有着实体的灵体, 不仅拥有这种惊人的力道，而且自动学会了人类的语言, 不过它的智商还是那个智商。
而共生为白团子带来变化的同时，也为他自身带来了极大的变化，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他真的时刻都处于寒冷之中，如果说不待在温暖的环境中，他身上甚至会隐隐结起冰霜。
不过寒冷归寒冷，他能借用白团子的视野了。
白团子现在的状态类似式神，他能通过白团子看到更多东西，简而言之就是他的实力变强了。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见雀放下手中的书籍，开始思考怎么得到更多的印象值。
其实那道束缚真正的效果，并没有现在那么“微弱”。
是的，微弱。
真正的效果，哪怕在温暖的环境中，他身上也会结起冰霜。
但幸运的是，束缚作用的，最直接的对象，是他的本体，一旦他化作人类的形态，束缚的效果就会被削弱。
所以和山雀的形态相比，如果他处于人类的形态，那份寒冷就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有一个问题，他的印象值没有那么充足，他需要很多很多的印象值才能全天候维持人类的形态。
他需要想办法得到更多的印象值。
“真不想干活啊，”他有些头疼地自言自语道，“干活实在是太累了。”
…………
当天下午，池塘边的亭子中。
“降谷君。”
降谷零的笑容当即僵在了脸上，这是……在喊他？
眼前瞬间闪过走马灯似的画面，降谷零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些画面中并不存在暴露的行为，那么他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呢？
在这里卧底的期间，他绝对称得上称职，比他当警察还称职。
除了有次天赐良机，白团子吃坏了肚子，他趁机询问了见雀有没有类似的经历。
以及有次试图送伞，那把伞中有着来自黑衣组织的窃听器，而且是最新的高科技窃听器。
其他时候他都在兢兢业业地做着管家的工作，兢兢业业到甚至让他感觉自己本来就是来当管家的。
他想不通他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更何况……
就算是那两次露出了破绽，为什么会知道他的本名呢？
他并不觉得这是口误，没有口误会清晰到这种程度，他刚刚听到了相当清晰的“降谷君”。
见雀看着眼前越发僵硬的青年，再度开口道：“降谷君，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又是……
降谷君……
平日里异常柔和的声音，此时每个音调都透着难以言喻的恐怖。
降谷零有些艰涩地开口道：“您……在说什么？”
“说起来，”见雀坐在石凳上，抱着怀中的暖炉道，“降谷可比安室好听多了。”
这个暖炉就是真的暖炉，不是将白团子比作了暖炉。
因为白团子不再是普通的动物，他也不再那么担心它的安危，所以放任它出去玩了。
“请您不要开玩笑了，先生。”
耳边响起的声音称得上平静，他因此高看了眼前的青年几眼。
如果不是他知道降谷零的真实姓名，恐怕真的会被对方这样的表现骗过去。
“你要是不喜欢被称作降谷，”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眼中含笑，“或许你喜欢更亲昵的称呼——零。”
听到自己的名字，降谷零的心脏停跳了一下，紧接着是瞬间加快的心跳，他缓了好一会才缓了过来。
他眯起眼睛，望了望天边的太阳，然后稍稍放松了身体，在如此明媚的阳光下殉职，似乎算是比较幸运的殉职方式。
他并不觉得见雀会放过他，见雀在他眼中素来都不是善良的存在。
而且他也不觉得他能逃脱，这座庭院和见雀本身都过于邪门了，他今天几乎百分之一百会殉职。
但在殉职之前，还有件重要的事情。
“降谷零”这个名字，明明已经被公安封存了，他怀疑公安内部出现了内鬼，所以见雀才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必须要弄清楚那个内鬼或者那几个内鬼的身份，然后想办法在殉职之前将相关信息告诉他的上司。
这不仅仅是为了他的信仰。
他上司会在知道他暴露后，将他的亲人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并且告诉他的幼驯染诸伏景光这一消息，不管他上司之后会下达什么指令，他的幼驯染都很有可能活下去。
因此即使见雀告诉他的可能性很小，即使有机会告诉他上司的可能性更小，他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这件事情。
沉默了几秒之后，他开口道：“我们恐怕还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
见雀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轻笑：“好吧，降谷君。”
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心情很不错的见雀，降谷零不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心中又升起了几分警惕。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在说话的同时，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见雀，不放过见雀神情丝毫的变化，他想借此推测出对方还没有杀他的理由，然后再借这个理由弄清楚那个内鬼或者那几个内鬼的身份。
“看到了，听到了。”
见雀回答得相当坦然，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看到、听到……
降谷零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想去烤火的见雀开门见山地说道：“降谷君，我想和那个组织做个交易，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下。”
不能帮着联系的话，他就只能采取不怎么友好的手段了。
他几乎能断定眼前的青年和黑衣组织关系匪浅，毕竟对方身上的设备和他上任管家身上的设备在某种程度上十分相似。
他倒不是真的想做交易，而是想见到那个组织的首领。
身为对方手下的降谷零，以及诸伏景光都是重要人物，想必对方很可能也是重要人物，而且是类似五条悟那种印象值有额外增幅的重要人物。
当然他知道暂时见不到，不过只要交易的次数够多，他迟早能知道对方的身份，到时候他就能把对方抓起来，关进那个冷飕飕的地下监狱，方便他得到更多的印象值。
他不好抓五条悟，而且也不想抓，五条悟称得上朋友，那个组织的首领可称不上。
降谷零怔了一下：“交易？”
话音刚落，他就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见雀并不打算杀他，就算他现在不清楚，但只要继续待在见雀身边，他迟早能知道知道内鬼的身份。
就在他准备同意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降谷零循声看去，看到了熟悉的白发，在原地伫立了片刻后，他最终朝见雀弯腰道：“先生，我先告退了。”
无论是话语还是动作，他都表露了自己的心迹，他愿意帮见雀联系那个组织。
见雀会意地点了点头。
降谷零随即转过身，并在和赛巴斯擦身而过的时候，发自内心地朝这位老者弯了弯腰。
不管赛巴斯归属于哪个阵营，都是他实际意义上的老师。
大人和安室之间这是……
赛巴斯皱了皱眉，刚刚在远处看着的时候，他感觉他们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然而现在好像又变得正常了起来。
不过虽然心中有着疑虑，他此时却并不打算询问，毕竟他的首领还在附近坐着，这可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
因此在点头以作回应后，他迅速地来到见雀面前，非常恭敬地说道：“大人，那些花草树木，已经全部移植完毕了。”
“做得很好，赛巴斯。”
听到这句夸奖，赛巴斯面露愧色：“大人……”
他刚起了个话头，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赛巴斯，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可……”
“赛巴斯，”见雀抬眼看向赛巴斯，“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实际上这是第三遍，第二遍只是相对今天来说而已。
昨天夜里，在看到白团子的刹那，赛巴斯就知道白团子出了问题，而他昨天的任务正是看好白团子，所以他将过错归咎于自己，并请求见雀降罪。
可在见雀看来，这和赛巴斯没有关系，根本就是他自身的原因，他随时都能操控赛巴斯，要怪赛巴斯的话，还不如怪他自己。
再加上那两个人早早地死在了领域里，他当时的情绪没有办法得到纾解，因此他直接将赛巴斯赶走了。
第一百零五章
那个时候他的情绪实在异常, 如果赛巴斯再待在他身边，他恐怕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了。
“赛巴斯，没事的话, 回去休息吧。”
在赛巴斯回应前，见雀再度出声道：“移植那些东西, 你也应该累了。”
他……应该累吗？
他只是指挥了那些咒灵而已。
虽然心里这么想, 但他还是口是心非地说道：“属下马上就回去休息。”
他能感受到见雀隐隐的急切，或许有什么急事要处理也说不定, 他不应该继续待在这里影响对方。
不过在他离开前，他还有其他事情要汇报。
赛巴斯强压下内心的愧疚, 将心神放到了组织措辞上, 组织了一下措辞之后，他朝见雀弯腰道：“大人, 鼬先生和山本大人, 发现了三崎真嗣的尸体。”
“他们不自己过来汇报吗？”见雀微微垂眸, 神色不明。
“他们……”
赛巴斯难得地有些卡壳, 他没想到见雀会问这个问题。
实际上这是他的原因。
他们原本想过来汇报，但因为见雀情绪不佳，他不想他们打扰到见雀，所以跟他们说由他来汇报。
这种事以往时有发生, 某种程度上称得上约定俗成，因此他们三人都没有觉得有问题，他真的没想到见雀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就在他打算请罪的时候, 他耳边响起了一声轻笑, 紧接着响起了一句：“那具尸体有什么问题？”
“大人……？”
见雀站起身, 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赛巴斯跟前：“赛巴斯, 如果我出现了异常，请你记录下来定期汇报。”
赛巴斯下意识地看向见雀身上的披风，见雀顺着赛巴斯的目光看去，出声打断了赛巴斯的联想：“除了这个。”
这句话不仅打断了赛巴斯的联想，更打断了赛巴斯即将说出口的话。
赛巴斯不禁抬眼看向见雀的双眼，比起他记忆里那双漂亮的眼睛，眼前的这双眼睛没有丝毫变化，依然透着善良到骨子里的温柔。
在“魑”这个组织中，见雀的温柔相当难得，正是这份相当难得的温柔，吸引他向见雀付诸了忠诚。
“魑”的成员都拥有不错的实力，但咒术师的实力来自负面情绪，不错的实力意味着他们骨子里的疯狂。
其中最疯狂的就是宇智波鼬，那个屠杀了组织中过半成员的疯子，他其实不理解见雀为什么那么亲近那个疯子。
不理解归不理解，不管他理不理解，他都想维持住这份善良与温柔，因此他跟见雀明里暗里都提过，不要过于亲近那个过于偏执的疯子，负面情绪在某种程度上是会传染的。
见雀每次都说自己不会受到影响，而现在却跟他说“如果出现了异常……”，他不得不怀疑见雀现在的精神状态。
“大人，你最近……”他有些迟疑地说道，“出现了……异常吗？”
“还没有，不过有时候会有种预感。”
接着见雀转移话题道：“赛巴斯，说说吧，那具尸体有什么问题？”
他实际上没有任何异常，他这么说只是为了给他的马甲打个预防针，他觉得如果他患有类似精神分裂的病症，除了面对各个马甲会更自如之外，他也能更自如地面对那些重要人物。
“大人……”
见雀轻轻揉了揉眉心：“说那具尸体。”
看着眼前透着疲惫的青年，赛巴斯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他们在河里发现了那具尸体，他身上没有特别明显的外伤，手臂上有几道不致命的伤痕，他们猜测那是河里的杂物导致的割伤，除此之外……”
“继续。”
“那具尸体的一小半头骨，连带着里面的脑子，不见了。”
说着赛巴斯掏出手机，翻出了手机上的照片，接着将手机递到见雀面前，一边滑动屏幕一边讲解说道：“鼬先生说里面的脑子可能不是近期才不见的，头骨内部的纹理有种古怪地陈旧之感。”
看着空洞洞的头骨，见雀微微皱了皱眉，这张照片上的头骨，比他在马甲的视角看到的清晰得多，内部的纹理的确看上去不太对劲。
“大人，需要继续查探吗？”
赛巴斯适时地开口道：“三崎真嗣很可能不是幕后主谋。”
“暂时不用了，对了，”见雀转身看向亭外的池塘，“让鼬和山本都搬过来住吧。”
赛巴斯凝视着见雀的背影，凝视了两三秒之后，他低下头道：“是。”
他没有办法改变大人的想法，但他还是希望鼬先生不要影响到大人。
…………
听到、看到……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降谷零走在小道上，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他不是没有想过见雀随口胡诌的可能性，但见雀实在没有必要跟他撒谎，而且还是撒这种听上去就不对劲的谎言。
这种谎言就更没有撒谎的必要了。
他怀疑公安内部的内鬼暴露了他的身份，可公安内部的内鬼究竟怎么才能让见雀听到和看到呢？
“听到……看到……”
在他喃喃自语的时候，突然有道灵光窜过他的脑海，他的脸色顷刻间苍白了起来，他想到了某种可怕的可能性。
“降谷零”其实在公安内部几乎没有出现过，但他在上警校的时候称得上风云人物，所以他最可能暴露的时间是那个时候，也就是说不是公安内部有内鬼，而是他上的那所警校里有内鬼，并且时刻在窃听与偷摄。
或许不仅仅是那所警校，还有其他警校也被渗透了，而且那些内鬼很可能是其中的学生。
这么想着，他的脸色愈加苍白，渗透警校表面上看上去浪费时间，实际上这是掌控整个公安系统最稳妥的做法。
除了花费的时间比较多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不好的地方，见雀或者见雀背后的组织，对他的信仰所在图谋不小。
如果他想的没错，他的幼驯染估计早就暴露了，他和他的幼驯染其实时刻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同时也都在对方的表演之中自以为是地觉得没有暴露。
想到这点，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如此心机深沉之人。
而被降谷零认为心机深沉的见雀，此时正在森林中某块岩石旁边烤火，顺便时不时地操纵空气往火堆里添柴加火。
“你有没有觉得烫？”
白团子啄木头啄得正高兴，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见此情景，见雀按住额头，再次开口提醒道：“白团子，你真的没有觉得烫吗？”
理论上火焰不会灼伤灵体，但依然能带来灼热的感觉，而白团子的臀部被烤了那么长时间……
这是在叫它？
白团子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着神色古怪的见雀，它歪头道：“什么烫？”
它的确学会了人类的语言，不过还没有完全适应，因此反应经常慢半拍，当然如果跟它说话的时候，它没有沉迷于玩具，或者在吃甜味食物，它的反应能快上不少。
见雀抽抽嘴角：“你转身看看。”
白团子偏头看去，看到了熊熊火焰，以及一个在火焰中的臀部，在它看到此情此景的时候，它还思考了一下这个臀部的拥有者，毕竟这个臀部看上去实在过于熟悉了。
然后在意识到这是它自己臀部的刹那，它立刻着急忙慌地扑腾着翅膀，远离了那个火堆。
原来这就是烫的感觉吗？
它惊魂未定地看着火堆，它就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在山雀的世界观里，不存在烫不烫的说法，碰到火焰几乎没有存活的可能性。
火焰是无法被征服的，如果不小心碰到火焰，就只能在痛苦中死亡，这不仅是白团子的认知，更是所有野生动物的认知，因此它们都对火焰抱有本能的畏惧。
而白团子刚刚因为过于沉迷玩具，或者说因为见雀就在身边，它暂时放下了以前的警惕，玩着玩着就蹭到了火堆旁边。
见白团子反应剧烈，见雀不由得怔了一下，他不理解白团子的反应，这种火焰只是普通的火焰，不会对灵体造成任何伤害，而且白团子身上也没有受到灼伤的痕迹。
但在下一秒，他就想到了本能，所有野生动物的本能，在想到这件事情的瞬间，他放松的身体立刻紧绷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他才稍稍放松了下来，看向还在盯着火堆看的白团子，他打算跟受到惊吓的白团子好好道个歉。
白团子什么都不知道，他应该在它发现前将它移走的。
接着就在他即将开口的时候，他看到刚刚还安安静静的白团子，突然扑腾翅膀朝那个火堆猛猛冲去。
“……”
白色的山雀张着翅膀，像罩子似的罩在了火堆上，火焰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依然自顾自地熊熊燃烧着。
红色的火光，以及那抹白色，难舍难分地在他眼中不断跳动，看着眼前像是在烤山雀的情景，见雀有些艰涩地向白团子问道：“你这是……？”
“见雀，你也来呀，”白团子在火堆上翻了个身，“这上面真的很舒服。”
说着它又翻了个身，或许是因为没有掌控好力道，它滚落下来滚到了见雀跟前，它自己倒是没有觉得怎么样，直接迅速地回到了那个火堆上，而看了全程的见雀却不由得沉默了。
沉默了几秒之后，他开口道：“不了，我在这里就好。”
他也去的话，岂不是两只烤山雀？
那样的画面……
见雀想象了一下，说句真心话，还是算了。
柴火“噼里啪啦”地响，在温暖的火堆旁边，他慢慢闭上了眼睛，他打算睡半个小时。
第一百零六章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晚间。
月色朦胧, 像是烟雾似的，氤氲在池塘之上，在这种静谧的环境中, 水面上突然冒出了几个气泡，紧接着响起了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 其中带着些许春寒料峭的味道。
“小莓, 现在没有人，想出来就出来吧。”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水面上泛起了阵阵波纹，然后露出了一双有些呆滞的眼睛, 这双眼睛的拥有者是住在池塘里的草莓龟。
在环顾四周之后, 它四脚站立了起来，慢慢朝着池塘边的草地前进。
除了喜欢阴冷潮湿的环境, 它还喜欢在晚间出来晒月光浴, 如果不是见雀在边上, 它怕影响到见雀, 它早就出来了。
“诶？这不是那个……”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它前进的动作立刻顿住了，在顿住的下一秒，它就像是逃命一样, 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重新潜入了池塘。
虽然这道声音和之前略有不同，但不管是音色还是音调，都和那个小混蛋一模一样, 现在不赶紧回去的话, 它绝对保不住它背上的草莓。
在它重新潜入池塘后, 看着还在泛着波纹的水面，白团子站在石桥的栏杆上, 有些不解地歪头说道：“它怎么跑那么快？”
它其实没有想吃那颗草莓，只是想跟草莓龟打个招呼，它今天吃了好多好吃的糕点，在满足了口腹之欲的前提下，再好吃的东西，它也吃不下了。
“它困了，”见雀用手指点了下白团子的头顶，“我也困了，怎么样，消食消得如何？”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丝丝凉意，白团子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它开口道：“见雀，你身上怎么这么冷啊？”
“晚上是这样的。”见雀道。
这样吗？
可白天好像也是冷冰冰的。
白团子歪着头，将见雀打量了一阵，虽然心中抱有疑惑，但它的心智只有五岁，它注定没有办法多想，它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因此最终还是相信了见雀的说法。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它扑腾着翅膀来到了见雀肩头，“我遇到过很多次被冻死的同类，不过它们都是在冬天被冻死的。”
在说话的同时，它不禁在心中感叹道：它的兄弟实在是太柔弱了。
“不用再消食了吗？”
“不用。”
听到白团子果断的回答，见雀望着远处轻轻应了一声，接着不紧不慢地离开了石桥。
咕噜咕噜——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草莓龟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见四周已经没有了那个小混蛋的身影，它不由得松了口气，慢慢开始朝着池塘边的草地前进。
它真的很喜欢晒月光浴。
…………
第二天早上，在见雀的默认中，降谷零踏上了前往东京市区的道路，他和琴酒约好了在东京市区的某家咖啡店见面。
说起来，琴酒的反应很奇怪，或者说组织的反应很奇怪，毕竟琴酒是组织最忠实的拥趸，琴酒的反应就代表了组织的反应。
他昨天其实是抱着被当做叛徒的想法，打电话联系了似乎正在出任务的琴酒。
他原本以为琴酒起码会对他有所怀疑，但琴酒在得知见雀和他的谈话内容后，却直接跟他约定了见面时间和见面地点。
说是要详谈。
他当时询问了几句，而琴酒随口回了几句。
听琴酒话中的意思，组织早就被他的雇主发现了，他被发现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这样听上去，组织的反应，似乎合情合理，但在挂断电话后，他并没有放松警惕，哪怕现在即将到达咖啡店，他还是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黑衣组织很可能在咖啡店内外安排了杀手。
他现在是——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需要取信见雀，他需要探出见雀，以及见雀背后的组织，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公安的未来，国家的未来，可比他自身的生死重要得多。
叮铃铃——
伴着清脆悦耳的风铃声，他踏入了他和琴酒约好的咖啡店，然后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店里的情况，扫视完他坐到了靠墙又能看到门口的角落里。
店员将手中的菜单递给降谷零，带着亲切的笑容说道：“先生，您想喝点什么？”
“两杯海盐焦糖风味拿铁。”
“好的，请您稍等。”说着店员弯了弯腰，然后转身走向了吧台。
此时店里的顾客不多，因此店员才离开了三四分钟，就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回来了。
“先生，请您慢用。”
“谢谢你。”
“您客气了。”
在他拿起咖啡杯的时候，外套口袋里传来了震动，他随即放下咖啡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接着将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他全程都非常平静，那副神态自若的样子，仿佛看到的只是电话账单，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有多么不平静。
那条简讯来自他上司。
他昨天下午趁着外出购物，通过公共电话亭联系他上司，将他的猜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上司夸奖了他并决定暗中查探。
理论上才联系过，他上司不会那么快联系他，但他却收到了那条经过加密的加急简讯。
透过推销越野车的营销文案，那条简讯真正的内容是——
——公安那边联系不上景了。
联系不上……
难道景出事了吗？
在心脏疯狂的跳动中，他下意识地喝完了杯子里的咖啡。
注意到空荡荡的杯子，正好经过这里的店员停住了脚步：“先生，您需要续杯吗？续杯的话可以打折哦，只需要上一杯一半的价格。”
听到耳边响起的声音，降谷零顷刻间调节好情绪，抬眼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店员：“续杯吧，麻烦你了。”
“您客气了，”停顿了一下，店员笑容满面地继续道，“对了，另一杯咖啡需要帮您加热吗？”
“不用了。”
就这样，在焦虑中，他又喝了一杯咖啡，在店员再次询问他要不要续杯时，他看到了正在向他走来的……
……？苏特恩？？
降谷零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会是苏特恩？
苏特恩还是像以前那样不着调，一来就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个干干净净。
这杯咖啡其实是降谷零给琴酒准备的。
不管琴酒喝不喝，不管他们关系如何，同事间最基本的礼仪，或者说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的。
“不怕我下毒吗？”降谷零道。
苏特恩打了个哈欠：“随便下，死了算了。”
“怎么了？”
“最近组织在抓叛徒，”说着苏特恩比了个手枪的姿势，嘴里“biubiu”了几声，“连我都biu了起码四个了，我真的不想干这种活，我和他们关系都还不错。”
关系不错……景……
降谷零攥紧拳头，强压下内心的恐慌，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哪来的那么多叛徒？”
“是啊，哪来的那么多叛徒，”苏特恩烦躁地抓了抓头，接着突然看向降谷零，“波本，你应该没有跳反吧？”
“当然没有。”降谷零看似平静地说道。
他不存在跳反，他本来就是反的。
苏特恩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如果你也是叛徒，我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也？你究竟……”
降谷零回想了一下，随即根据苏特恩的说法说道：“你究竟‘biu’了谁？”
“有个你认识。”
苏特恩回答得随意，而降谷零却差点喘不上来气，看着眼前异常困倦的青年，他在心中组织完措辞说道：“我认识？我在组织里可没有什么朋友。”
“认识又不代表是朋友，”说着苏特恩拦住了正要前往吧台的店员，“Waiter，wait，续杯。”
“好的，请您稍等。”店员道。
“Thanks a ton.”
“您客气了。”店员笑了笑，然后离开了这里。
在店员离开之后，苏特恩单手撑着下巴继续道：“你应该见过吧，卡尔瓦多斯。”
果然，苏格……
……？你说谁？？卡尔瓦多斯？？？
降谷零满腔的痛苦瞬间不上不下地卡住了，根据他在组织里搜集到的情报来看，卡尔瓦多斯不可能是叛徒啊。
“你确定……是卡尔瓦多斯？”他的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确定。
苏特恩当即拍了下桌子：“是吧，我也觉得离谱，可铁证如山啊！”
没等降谷零回应，他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你说别的叛徒最多就搜集搜集情报，结果这个脑子有问题的直接干上了琴酒，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行，而且你说干就干吧，偏偏还失败了……”
这就是完全归属于黑衣组织的底气吗？
根本不畏惧说出这种足以被当做叛徒的话。
降谷零默默听着苏特恩的讲述，他此时的心情已经平和了许多，虽然不知道他的幼驯染在哪里，但至少他的幼驯染还有活着的可能性。
他原本打算安安静静地听完再说，然而苏特恩讲到了琴酒差点中毒死掉，而且中毒就是因为喝了卡尔瓦多斯递过来的矿泉水。
这件事为什么听上去那么离谱？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确定你没有增加什么细节吗？”
“增加细节”不过是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实际上他真正想说的是“你有没有添油加醋”。
“喂喂，波本，你这是不相信我吗？”
降谷零微笑。
苏特恩“啧”了一声：“我跟你说啊，卡尔瓦多斯还想把锅甩给苏格兰，你说他甩给谁不好，竟然甩给苏格兰。”
“……不能甩给苏格兰吗？”
第一百零七章
“当然不能了。”
见不远处店员正在走来, 苏特恩闭上了嘴巴。
“您的咖啡。”
“谢谢你，美丽的小姐。”
“不客气～！”
在店员离开之后，苏特恩继续道：“卡尔瓦多斯在和琴酒出任务前, 手上有个任务的任务目标非常谨慎，他需要在周边合适的狙击点等待。”
“经过卡尔瓦多斯的观察, 苏格兰的公寓是最合适的狙击点, 正好苏格兰这段时间不住在那里，雇主又增加了报酬催促尽快解决, 他就将这个情况上报给了组织。”
“你别说，组织这点做得真不错, 还特地询问了苏格兰的意见, 然后才征用给了卡尔瓦多斯。”
说着他露出了一个略显讥讽的笑容，看似对他们有着十足十的尊重, 实则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地卖命。
“卡尔瓦多斯不想乱动同事的东西, 就买了日常生活需要的饮食, ”说到这, 他按住额头，“我真的想不通，卡尔瓦多斯竟然说，他在完成任务收拾的时候, 不小心误拿了苏格兰的矿泉水。”
“他的意思是……那瓶有毒的矿泉水来自苏格兰？”
“对啊，你说离不离谱？”苏特恩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我不想杀他的, 他本性不坏。”
离谱倒是其次, 主要是听苏特恩的意思, 他的幼驯染应该还活着。
降谷零暗自松了口气，接着顺势往下说道：“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卡尔瓦多斯好像没有理由杀琴酒吧。”
“苏格兰早在他接到那个任务前就离开那栋公寓了, 他更没有理由在里面放瓶有毒的矿泉水。”
“苏格兰的回应呢？”降谷零道。
“回应？什么回应？”苏特恩茫然了一阵，随即反应过来，“除了询问了能不能征用那栋公寓，后面的事情还没有跟他说过。”
……？没有说过？
组织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的处理上这么草率？
降谷零不着痕迹地扫过苏特恩的双眼，那双碧蓝色的眼睛既清澈又真诚，根本看不出对方的本职是杀手。
苏特恩实在是太奇怪了。
明明是深受组织信任的杀手，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条性命，行为举止却总是像那种才踏入社会的年轻人。
迄今为止，他眼前的这个青年，究竟是本性如此还是表演水平高超呢？
这么想着，他微微垂眸掩去了眼中的怀疑，然后带着不怎么明显的笑容说道：“组织竟然这么信任苏格兰吗？”
“信任是信任啦，不过不完全是因为信任，”苏特恩再度打了个哈欠，“他身上有比较重要的任务，现在这个时间不适合联系他，征用那栋公寓的时候他还在那个任务的准备期。”
“什么任务？”降谷零不经意地问道。
听到降谷零的问题，苏特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曲着手指缓慢地敲击玻璃桌。
在敲击了三下之后，他开口道：“我不能说，”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对具体的任务也不怎么了解。”
降谷零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对了，苏特恩，你知道今天这场约见的原因吗？”
按照苏特恩的说法，那种毒药毒性剧烈，琴酒现在还在休养，没有办法过来见面，所以组织临时安排了他过来。
既然安排了他过来，那应该不至于不知道吧？
“嗯，知道，”苏特恩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伏特加跟我说过了，那个神秘人想要交易。”
降谷零挑眉道：“伏特加？”
伏特加在组织中素来作为琴酒的协助者出现，他擅长很多东西包括各种各样的武器，但他的心思并没有其他成员那么缜密，他绝不会是一个合适的传达者。
一个合适的传达者，需要做的不只是传达而已。
“琴酒推荐的。”
听到这话，他怔了一下，在他怔愣的目光中，苏特恩低头搅拌起了咖啡：“他相当信任伏特加。”
【在我动不了的时候，伏特加能做我的主。】
这是琴酒的原话。
回想着琴酒的话，苏特恩不由得有些怅惘，既然琴酒拥有正常的感情，那为什么不能拥有正常的同理心呢？
这么想着，他的思绪渐渐发散，开始思考那瓶矿泉水的来源，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能难住组织那群研究员的毒药。
那种毒药……
能让中毒者身体僵硬，组织还在研究治愈的方法。
“就这么简单？”降谷零道。
琴酒再受boss的信任，也终究不是boss本人，按照组织对他那个雇主的重视程度，琴酒的推荐真的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吗？
“就这么简单。”
苏特恩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他没有完全说谎，他只是省略了某些过程，比如那位先生想要见他，跟他说更多更详细的东西，而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了。
这之后，因为琴酒过于虚弱，没有办法长时间交谈，就只能将传达的任务交给了伏特加。
在当时，除了琴酒和那位先生，只有伏特加知道这件事情，以及那位先生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沉默了两三秒之后，降谷零开口道：“那位先生的决定是什么？”
“他想知道交易的内容，以及……”苏特恩移开放在杯子上的目光，抬眼看向降谷零，“看看我们的波本有没有背叛组织。”
果然还是来了。
降谷零随意地看了一眼店里西南方，以及西北方的三位顾客，根据他的观察来看，这三位顾客很可能是黑衣组织的杀手。
虽然他们已经尽力隐藏了，但那种空荡荡的感觉，那种对生命的淡漠，还是从骨子里透了出来。
这种素质估计不是已经有了代号的成员，不过没准过了今天他们就有代号了，他有些自嘲地想道。
他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然后微笑着说道：“那你看清了吗？我可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啊。”
“这不是我看不看清的问题，”苏特恩稍微正了正神色，“波本，你很聪明，你应该知道，你没有办法证明你的清白，我也没有办法证明你的背叛。”
说着他将右手伸向上衣口袋，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药瓶，他摩挲着小药瓶说道：“想必你已经猜到了，组织最擅长做药物。”
“什么效果？”
“服下后，需要定期服下舒缓的解药，不然毒素会攻击你的神经，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变成植物人。”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呢？”
“非要问这么清楚吗？”苏特恩将小药瓶推到了降谷零面前，“很多事情不清不楚的会比较快乐。”
看着桌子上没有标签的小药瓶，降谷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轻笑，听上去就像是嘲讽一样：“组织就是这么对待忠心耿耿的成员的吗？”
其实现在的情况比他想的要好得多，只是再好他也不能兴高采烈地接受吧？
正常来说，此时的气氛已经紧张起来了，但苏特恩却并不属于正常那挂，因此他们之间的气氛还称得上平和。
“波本，不要生气嘛。”
苏特恩再度将右手伸向上衣口袋，在上衣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三颗薄荷糖，在将三颗薄荷糖扔给降谷零前，他扔薄荷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留下了其中一颗才继续了下去。
“这是……？”
降谷零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苏特恩扔过来的薄荷糖。
“你知道的，我喜欢抽烟，喉咙很容易干痒，所以身上常备着薄荷糖。”
“我是说，”降谷零摊开手掌，看着上面的薄荷糖，有些不解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
沉吟了一阵之后，苏特恩拆开了他留下的那颗，然后将那颗薄荷糖扔进了口中：“大概是为了赔罪吧，毕竟我一直把你看作朋友。”
在说话的同时，他心中涌上了一股酸涩，他不知道害死多少朋友了，他甚至害死了他的恋人莎当妮。
嘎嘣——嘎嘣——
听着薄荷糖被咬碎的声响，降谷零也拆开了一颗薄荷糖，其实公安那边更倾向于策反，不管苏特恩说的是真是假，他都没有拒绝对方好意的理由。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苏特恩突然开口道：“这种药物是可逆的，只要你的任务结束，你就能得到最终的解药。”
“我记得你不是研究员吧？”
怎么扯到研究员身上了？苏特恩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见苏特恩没有理解，降谷零解释道：“你不是研究员的话，你怎么能确定这种药物是可逆的呢？”
他的语气中带着他刻意装出的不满。
苏特恩眨了眨眼睛，接着拿回小药瓶倒出了唯一一颗药片，并在降谷零惊讶的目光中掰断了那颗药片。
“你先挑。”
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掌，以及手掌心中的两半药片，降谷零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甚至差点没有维持好自己脸上的表情。
“苏特恩……”
“你放心，”苏特恩打断道，“半片也有效果。”
“为什么？”
“我说了，我一直把你看作朋友。”苏特恩道。
准确来说，黑衣组织的敌人，全部是他的朋友，更何况他回去直接吃解药就好了，全程都不需要承担意料之外的风险。
虽然他不是研究员，但这种药物是莎当妮的研究，他能确定这种药物的效果，以及这种药物的解药的效果。
“你不用这么做的，苏特恩。”降谷零放柔了语气。
说着他拿走了其中一半，而苏特恩在他拿走一半的瞬间，直接收回手掌将另一半吃了下去，就像是吃薄荷糖一样，用的是咬碎的方式。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降谷零在心中暗自揣摩，同时也吃了下去。
他并不怎么相信苏特恩，真正的朋友不会是那样的眼神。
第一百零八章
由于见雀并没有告知交易的内容, 降谷零和苏特恩就相对严肃地交流了起来，黑衣组织的幕后老板初步同意了交易，但距离最终同意还需要更多更详细的信息支持。
而在他们二人交流的时候, 见雀直接打车来到了音羽山的山脚。
走在通向清水寺的台阶上，他头顶突然响起了一道稚嫩的声音。
“见雀, 我感觉怪怪的。”
“哪里怪？”他脚步不停, “因为他们看不到你吗？”
这是白团子今天第三次这么说了，前两次是在打车过来的路上, 盯着那个司机说的。
那个司机看不到白团子。
实际上不仅是那个司机，其他非咒术师也看不到白团子, 而且就算咒术师能看到也难以看出问题。
听到见雀的问题, 白团子在半空中盘旋着思考，在思考了两三秒后向下俯冲, 冲向了和见雀擦肩而过的游客。
白色的身影撞在那个游客身上, 在空气中波动了几下之后, 穿过了那个游客的身体。
白团子扑腾着翅膀转身看去, 看到了一道没有丝毫反应的背影，而且它自己也没有撞到东西的感觉。
在几分钟前，它和一只其他品种的山雀相撞了，相撞的结果和它想的完全不同, 它还以为是错觉就想再撞下试试，没想到再撞下仍然是同样的结果。
在它茫然不解的时候，见雀开口道：“快过来, 晚点带你去甜品店。”
他试过向白团子解释, 但白团子根本听不懂, 因此他只能借着甜品转移话题，反正白团子现在吃甜品也不会影响健康。
甜品！白团子的眼睛亮了一下, 顷刻间将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我来啦！”
说着它转身扑到了见雀怀里，完全没有意识到它没有像之前那样穿过去。
毕竟是有着实体的灵体，在彻底掌控灵体的能力前，它并不能随意地穿来穿去，刚刚不管是穿过山雀还是游客，都是见雀借着共生关系控制的，见雀不希望因为“灵异事件”造成没有必要的恐慌。
白团子的确不会轻易感到疼痛，但莫名受到重击的动物和人类就不一定了。
就这样，见雀将白团子放到肩头，继续沿着台阶往上走，期间因为他相对厚实的穿着，有几个游客多看了他几眼。
在这种阳光明媚的天气，穿着毛呢大衣的可不多见。
…………
熟练地避开来来往往的僧侣和游客，见雀来到了他之前来过的厢房门口。
叩叩——
木制的房门受到敲击传来了清脆的声响。
过了三四秒，伴着“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打开了一条缝隙，随着房门的缝隙越来越大，一张苍老而瘦弱的脸出现在了他眼前。
看着眼前的清里住持，见雀歪了歪头，与此同时，站在他肩头的白团子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您……生病了吗？”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清里住持才反应过来，站在门口的青年是谁。
“称不上生病，就是最近胃口不好。”
简单地回答了之后，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说着他探出头，望向天空中的太阳，太阳发出的光芒温暖却刺目，刺目的光芒让他立刻缩了回去。
“有点冷。”见雀道。
这种天气还冷？清里住持顾不得还在泛酸的眼睛，连忙比着迎见雀进来的手势说道：“快进来，快进来，你这么年轻，身体怎么这么不好啊。”
见雀边踏入厢房边反驳道：“我只是有点冷而已，身体还是很好的。”
“好好好，你只是有点冷而已。”
清里住持随口应付着关上了房门，然后转身说道：“你需要开空调吗？”
“……”
“嗯？你需要开空调吗？”
“……需要。”见雀有些迟疑地说道。
他总觉得他说需要的话，就是间接承认了自己身体不好。
“那你等等，”清里住持转过身，“这段时间天气很好，我把遥控器收起来了。”
天气很好……
这让他想到了他才说过的“身体还是很好的”这句话。
这是在故意逗他玩吗？
看着走向柜架的背影，见雀强压下那种古怪的感觉，熟门熟路地坐到了进门右侧的椅子上，进门正对窗口的待客处对他来说有点冷了。
在找到遥控器按下开启键后，清里住持坐到了见雀对面的椅子上。
“你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见雀摘下墨镜：“您还记得那个木箱吗？”
清里住持脸上的笑容当即僵住了，不过仅仅僵住了一瞬，在短暂的僵硬过后，他开口道：“问这个做什么？”
此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平和，看上去还是那么慈祥温厚，完全看不出刚刚的僵硬。
而见雀并没有错过那一瞬的僵硬，他不由得仔细打量起了清里住持，他眼前的清里住持明显没有以前那么精神了。
怎么说呢？
苍老得过分，像老了十岁。
他微微垂眸，心中升起了几分疑虑，这真的仅仅是胃口不好吗？
心思流转间，他开口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想麻烦您看张照片。”
接着在清里住持略显茫然的目光中，他掏出手机打开了小泉薰发给他的，那张买家的素描照片。
清里住持接过手机，在看清照片的瞬间，他的呼吸几乎停滞，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虽然这张照片上的素描画得不怎么样，但他仍然能看出这上面画的是谁。
深陷的眼窝，花白的胡须，瘦巴巴的身体，以及头上的那顶小帽，都明明白白地彰显着，这是他的兄长清里竜则。
因为他们的父亲将住持之位传给了他，清里竜则和他已经四十年没有联系过了，直到前段时间清里竜则送了他那个木箱。
没错，他说谎了，那个木箱根本不是来自他的朋友。
至于说谎的理由……
在被控制的时候，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他隐约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他知道见雀和那个他以前教过的孩子在救他，也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和他想的一样不简单。
他不想他的兄长被牵扯进来。
“看来您认识。”
见雀迅速地作出了判断。
清里住持闭了闭眼睛，接着叹了口气，说道：“见雀，答应我，不要再管这件事情了。”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兄长，眼下既然见雀能给他看这张照片，那就意味着他并没有怀疑错他的兄长。
但不管怎么样，那毕竟是他的兄长啊。
“他是谁？”见雀凝视着清里住持道。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清里住持抬眼看向见雀，“他不是什么该死的坏人。”
“我以为您了解我的。”
见雀停顿了一下，接着移开了目光：“我不在意好坏，也不在意该不该死，我只希望在意我的人，都能生活在安全之中。”
发生在白团子身上的事情，他不想再发生在清里住持身上。
听了见雀的话，清里住持沉默了，他张了张嘴想劝诫几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诫，他莫名觉得眼前这个青年比之前更偏执了。
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他撑着椅子把手站起身，在他准备朝见雀鞠躬前，见雀起身阻止了他的举动。
“您不必如此。”见雀道。
怎么这么凉？
清里住持看向见雀刚刚拉住他手臂的手，那样的凉意在此时的温度下是真实存在的吗？
在此时的温度下，他背上甚至起了薄汗。
“清里住持，”在他疑惑的时候，他耳边又响起了见雀的声音，“请您放心，我绝不会动手杀他。”
“那就好。”
他下意识地回应了，然后他皱着眉头问道：“你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
“可是……”
“清里住持，”见雀出声打断，“我真的没有出问题。”
在说话的同时，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天的场景，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暴虐，虽然他的语气仍然称得上平静，但清里住持毕竟活了好几十年了，瞬间领会到了他不想多说的意思。
沉吟片刻，清里住持开口道：“我再去把温度调高点，”说着他转身朝着柜架走去，“这里的空调也老了，没有以前那么好用了。”
但在他才走了没两步的时候，见雀绕过他拦在了他面前。
“不用麻烦，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清里住持微微仰头，凝视着见雀道：“没事的话，不如留下来陪我下盘棋？”
您还是好好休息吧。
看着清里住持有些凹陷的脸颊，见雀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有事。”
他没有说谎，他的确有事，他答应了带白团子去甜品店，不过这件事情随时都可以做。
就这样，他打开了房门，而在他离开前，清里住持突然说了一句：“他真的不是什么该死的坏人。”
“请您放心，我很难违背自己的承诺，我已经答应了您绝不会动手杀他。”
因为外面的阳光过于热烈，为了看清门口逆光的身影，清里住持一直眯着眼睛看，在听到门口传来的回应后，他慢慢放下了心中的担忧，低头长舒了一口气：“谢谢你，见雀。”
他知道见雀对他没有恶意，甚至抱有想要保护他的想法，否则他不可能在经历了那个木箱后，还那么自如地面对这个有些危险的青年。
但不管见雀的想法怎么样，他都不希望他的兄长被杀死，他的兄长在他小时候对他真的很好。
见雀微微勾起嘴角：“不客气。”
他只是答应了绝不会动手杀他，只要他活着就称不上违背承诺。
第一百零九章
“那个……”吉野顺平茫然地接过两只猫咪, “这两只猫咪……”
现在的情况已经超乎他的想象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宇智波鼬竟然会出现在他家门口，而且还是抱着两只猫咪出现在他家门口。
当然，现在抱着两只猫咪的, 变成了他自己。
“嗷呜——”
突然其来的一口打断了他的话，但这一口并没有咬伤他。
泛着蓝紫色光芒的网格状屏障顷刻间覆盖住了那块皮肤。
感受着牙齿上传来的奇怪触感, 蓝绿异瞳的玳瑁猫加重了咬合的力度。
“豆子。”
听到这道低沉的声音, 豆子的耳朵随即抖了抖，连忙象征性地舔了几口自己刚刚咬过的地方。
它不是那种随便谁就能抱的猫咪。
这么想着, 它看向了在吉野顺平怀里舒服得伸了个懒腰的阿虎。
它原本想要挣脱，但这个怀抱太紧了, 它不得不选择咬一口, 通过疼痛来让吉野顺平松手。
见豆子变乖巧了，宇智波鼬移开目光, 抬眼看向吉野顺平：“豆子没有阿虎那么温顺, 不过它没有什么坏心思, 就是不习惯和陌生人相处,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暂时照顾它们几天。”
豆子和阿虎。
吉野顺平看了看怀里的两只猫咪，然后冲宇智波鼬说道：“当然愿意了，这两只猫咪是您的宠物吗？”
“嗯，在公交站台附近捡的。”
“您最近是有事吗？”
话一出口, 吉野顺平就立刻解释道：“鼬先生！我就是随口问问，您不想说也没关系。”
都怪那群老家伙。
虽然他没有答应他们，但如果不是他们让他打探消息, 他现在怎么会因为这种简单的对话而坐立不安呢？
顺平这是……
在紧张？
宇智波鼬皱着眉头, 稍微思考了那么两三秒, 然后将吉野顺平的紧张归咎在了他们之间的年龄鸿沟上。
“没什么事，”他伸手摸了摸看上去有些仍然不服的豆子, “我最近要搬家了，我不确定它们能不能适应新家。”
实际上和这个问题没关系，以它们的活泼肯定能适应，他纯粹是不确定见雀能不能接受它们的存在。
他原本打算将它们继续寄养在隔壁的老夫妻家里，没想到那对老夫妻的子女最近要带那对老夫妻出国度假。
而他从来没有跟见雀提过他收养了两只猫咪，没有事先征得见雀同意的话，他做不到直接将它们带过去。
但不带过去的话，他要怎么安排它们呢？
在仔细思考之后，他想到了这段时间休假在家的吉野顺平。
搬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家呢？
听到宇智波鼬的回答，吉野顺平不由得好奇起来，想问却又怕知道得太多，在不经意间泄露宇智波鼬的信息。
“诶？搬家？”
在他开口回应前，他身后响起了一道略显沙哑而不乏温柔的声音。
吉野顺平回过头，看到他母亲正朝着他们走来，他想阻止他母亲继续问下去，但最终还是没有来得及阻止。
“鼬先生，你要搬去哪里？”吉野凪站定问道。
她见过眼前这个青年，当时她和吉野顺平在买菜，正好遇到了这个吉野顺平异常尊重的青年。
“不算太远，”宇智波鼬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我的上司家。”
他原本并不打算透露相关信息，但吉野凪是他曾经同事的妻子，因为不小心杀了那个同事，他对吉野母子非常愧疚，做不到直接欺骗吉野凪。
因此考虑再三，他还是换种说法告诉了对方。
“这是你上司提的吗？”
“……是。”
“你不能拒绝吗？”吉野凪微微睁大了眼睛，“住在上司家可不舒服，他不会是要盯着你加班吧？”
“……应该不是。”
“诶？竟然不是为了这个目的。”
……
“我刚刚隐约听到，你在担心它们能不能适应新家，你是想把它们寄养在我们家里吗？”
“没错，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寄养到其他地方。”
“怎么会不方便？这么可爱的两只小猫咪，到时候都怕舍不得还给你。”
……
在吉野凪和宇智波鼬交谈的时候，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吉野顺平越发紧张起来。
最终，他还是没有忍住。
“妈妈！”
面对两道看过来的目光，他咽了咽口水，继续道：“那个，妈妈，你不是还要去和朋友喝下午茶吗？”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吉野凪有些好笑地说道：“那个不急啦，我和鼬先生正聊得开心呢。”
吉野顺平抽抽嘴角，单方面的聊得开心吗？鼬先生看上去并没有很想聊天的样子。
而且……
他真的不想知道太多鼬先生的信息。
虽然他肯定不会主动说出去，但谁知道那群老家伙究竟会怎么做，没准这个世界上存在那种诸如真话糖之类的道具。
想到这，他拉过吉野凪说道：“妈妈，早点去吧，鼬先生很忙的，你这样会让他感到困扰啦。”
明明他们是母子，他母亲那么开朗乐观，跟谁都能聊很长时间，他却是那种比较内向的性格。
然而在吉野凪开口前，宇智波鼬开口道：“没有感到困扰。”
吉野顺平：……
鼬先生！你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拿出你那副好像杀过一百个人的样子来啊！！！！
虽然内心在嘶吼，但他表面还是微笑着说道：“好，那就好。”
紧接着，他听到了来自他母亲的笑声。
“顺平，你真可爱。”
吉野凪摸了下吉野顺平的脑袋，然后又顺势摸了下豆子和阿虎的脑袋。
在吉野顺平因此而脸红的时候，她转身冲宇智波鼬说道：“鼬先生，顺平说得没错，时间的确不早了，我们下次有空再聊吧，我偷偷把顺平之前夸你的话都告诉你。”
吉野顺平：……
妈妈，你这个“偷偷”……
宇智波鼬眼中闪过几丝笑意，但因为他时刻微微垂着眸，在场的人并没有看到。
“好的，吉野夫人。”
“再见，鼬先生，还有顺平。”
在吉野凪离开后，看着脸颊还泛着红晕的吉野顺平，宇智波鼬思考了几秒之后说道：“顺平，你什么时候回去上学？”
他需要知道确切的时间。
赛巴斯联系他说，这段时间大人情绪不佳，希望他们尽量不要打扰，因此他需要知道确切的时间，来给自己定下最晚提起它们的时间。
红晕顷刻间消褪，吉野顺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时候，宇智波鼬终于意识到，他眼前的这个少年似乎有什么事瞒着他。
“我记得……”他微微皱了皱眉，“你之前说学习上有点困难，你确定只是学习上有点困难吗？”
“我，我……”
“顺平，不要说谎。”
吉野顺平磕磕绊绊的话当即卡了壳，好半晌才继续道：“鼬先生，您说这个世界上存在那种绝对安全的地方吗？”
“什么意思？”
吉野顺平看了看四周，刚想说他担心他母亲的安全，就看到那个有点邋遢的大叔，提着满满两袋零食走了过来。
这是巧合？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宇智波鼬顺着吉野顺平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道比较熟悉的身影，并和那道身影对上了视线。
因为距离相对遥远，他双眼被动的致幻作用没有那么明显，但那道身影还是立刻避开了来自他的视线，就像是知道再看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一样。
看到那个大叔朝这里挥手，吉野顺平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疑惑，他记得对方之前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回应的时候，他的余光注意到宇智波鼬抬手回应了。
？！鼬先生，您今天真的体贴得可怕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也抬手回应了对方，然后目送对方走进了他家隔壁的公寓。
“没想到他真的辞职了。”宇智波鼬道。
吉野顺平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您认识那个人？”
宇智波鼬点点头：“在咒灵的肚子里遇到过，他说要是能出去就辞职，然后我就把他送出去了。”
“……咒灵的肚子里？”
“那个咒灵算是迄今为止，我对上的最难祓除的咒灵了，在没有办法祓除的情况下，我只能故意被它吃进肚子里，我想看看里面有没有突破口，而在找到突破口前，我找到了那个人。”
说着宇智波鼬转移话题道：“这件事不重要，你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
“就是觉得那个人很奇怪，”吉野顺平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我担心他是高层派来监视我妈妈的。”
高层？宇智波鼬皱起眉头：“那个人应该不是，他根本没有当咒术师的觉悟，不过你怎么会联想到高层？”
就在吉野顺平想要说出那件事的时候，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他一跳。
宇智波鼬掏出手机，在看到来电人的瞬间，他立刻朝吉野顺平比了个“嘘”的手势，紧接着他边远离吉野顺平边接起了电话。
“鼬君，在忙吗？”
“不忙。”
“有空去趟长野县吗？”
……
过了十分钟左右，宇智波鼬回到了吉野顺平身边。
“鼬先生？”
“顺平，我现在有事，你说的高层……”
回想着刚刚见雀说的话，宇智波鼬一模一样地说道：“你可以暂时听从高层的指令。”
他不清楚高层有什么指令，但见雀让他这么说他就这么说了。
听到这句话，吉野顺平的心脏停跳了一下：“您，您怎么会知道？”
“我不知道，不过有人知道。”说着他看向了隔壁的公寓，“如果你遇到危险，可以试试向那个人求救。”
既然见雀说那个人是可信的，那个人就是可信的。
第一百一十章
年纪大了, 痴呆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这么想着，见雀随手将手机塞回了袖子内衬的口袋里。
虽然他没有找到卖家的行踪，但倒是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买家的行踪, 谁让那个买家出生于京都比较显赫的家族，而且还有着清里住持这种出名的弟弟呢？
哗啦——
听到障子门被推开的声音, 正在看电视的白团子当即看向了门口。
“没事, 我出去走走，你继续看吧。”见雀温声道。
白团子眨了眨眼睛, 看看见雀又看看电视，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诱惑, 在见雀和电视之间选择了电视。
此时电视上正在播放它最喜欢的, 一周仅仅播放两次的糕点烘焙节目，它特别喜欢看结尾展示的那个阶段, 看了之后让他有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
见雀知道它喜欢看这个节目, 所以并没有强求它跟着出去, 伴着滑带发出的摩擦声, 他只身离开了这间房间。
他打算去森林里看看有没有合他眼缘的树木。
根据他多次抽卡得来的经验，在合他眼缘的树木顶端抽卡，相对容易抽到正常的人物卡，而不是各种各样的特殊人物卡。
他现有的印象值其实不多, 将必须留存的印象值抛开，他现在也就只能抽二十张，他原本还想着过段时间再说, 但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包括吉野顺平那边蠢蠢欲动的高层, 他需要更多能干活的人物卡。
过了十几分钟，在术式的助力下, 在来到森林深处之后，见雀又来到了其中一棵直插云霄的树木顶端。
准确来说，是顶端的旁边，他此时正飘浮在距离顶端两三厘米的位置。
忘记这件事了。
他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他以前是化作山雀的形态，直接站在顶端的细小枝丫上，而他现在因为寒冷并不想化作山雀的形态，但不这么做的话他的玄学似乎就没用了，这些枝丫怎么看都没有办法支撑住他现在的体重。
苍白的手指扫过这些枝丫，微微的震颤随之传来，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脑中不由得冒出了一个念头。
碰到这些枝丫应该……
就可以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犹豫了两三秒之后，他将双手搭在上面开始玄学抽卡。
紧接着，他眼前闪过数道白光，在他的心脏隐隐作痛时，他眼前蓦地闪过了一道紫光。
【人物卡：威尔帝】
【人物描述：疯狂的科学家，本身没有多少战斗力，但可以制造出可操控的机械进行战斗……性格相对阴沉，不喜欢社交活动，喜欢在实验室里研究，时常会因为研究违反规则……正在进行光学迷彩和匣兵器的研究。】
【技能：受到绑定者所在世界的力量体系影响，人物原本的技能产生变化，最终变化为研究天赋。另：随身携带鳄鱼宠物——凯门（没有技能）】
这似乎是……非咒术师？
见雀一时间有些怔住了，原来还能抽到非咒术师的人物卡吗？
而且还是紫底的人物卡，紫底的紫色就和他之前抽到的，那几张咒术师的人物卡一模一样。
沉默了几秒之后，他重新回到地面上，将卡面上的青年具现了出来。
眼前的青年看上去略显瘦弱，在围着青年打量了两圈后，他抬手摸了下青年的脸颊，在触碰到青年脸颊的瞬间，眼神呆滞的青年顷刻间有了神采。
“我现在是威尔帝。”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青年变成了一副阴沉中带着些许疲惫的样子。
…………
宁静的午后，微风拂过树梢，在沙沙作响的声音中，看着不远处熟悉的背影，山本武有些惊讶地开口道：“威尔帝博士？”
不远处，铺满了鹅卵石的小路上，穿着白大褂的青年转过身，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
“是你啊，山本。”
山本武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在威尔帝面前站定道：“威尔帝博士，你怎么会在这里？”
“首领不在，”威尔帝插着口袋，眼中带着些许疲惫，“管帐的不批我的研究资金，说我申请的数额太大了。”
“不能卖你研究出来的东西吗？”山本武道。
虽然组织明令禁止往外卖研究产物，但他记得眼前这个青年时常违反规则，不知道已经背着组织卖了多少产物了。
“能卖，但入不敷出啊，研究需要的资金靠卖东西可赚不回来。”
看着说完又疲惫了几分的威尔帝，山本武提了下背上的竹刀，难得有些迟疑地说道：“你知道，这里的资金可能比欧洲那边还不够吗？”
“知道，来了才知道，”威尔帝轻轻揉了揉眉心，“刚刚跟首领聊过了，然后被赶出来了。”
……？
见雀赶人？
山本武茫然了一阵，随即问道：“你跟他聊了什么事情？”
“研究资金，”威尔帝微微仰头望天，“我想申请20亿日元的研究资金，考虑到组织才来这个国度，我还特意贴心地说少了。”
听到“20亿日元”的瞬间，山本武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说实话现在的组织连2亿日元都拿不出来。
“威尔帝博士，”他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你不该来的，这里的组织各个方面还在建设中。”
因为超乎常人的研究天赋，威尔帝在组织中的地位很高，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没事，哪里都没有资金，反正这里也有实验室，而且比欧洲那边更宽敞，我暂时就打算待在这里了。”
“实验室？”
威尔帝点点头：“那个地下监狱，赛巴斯管家说建得差不多了，可以匀我四五间用来当实验室。”
这么多？
赛巴斯这是想留住威尔帝？
为什么？这里缺少人手吗？
思绪翻飞间，山本武微笑着说道：“那祝你研究顺利，威尔帝博士。”
他记得威尔帝在研究光学迷彩，他对传说中的隐形还是挺好奇的，希望能早日出世吧。
“我还得准备研究器材，暂时顺利不了，不过应该快了。”
在山本武略显茫然的目光中，威尔帝继续道：“首领说最近有桩生意，让我随便准备几件研究产物，而且让我亲自去和对方交涉。”
山本武挑了挑眉：“难得首领对你的安全这么放心。”
“他要是放心就好了，”威尔帝露出了无奈的神色，“我已经说了我自己能处理了，但还是配了你。”
山本武怔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毕竟你是珍贵的科学家，到时候我绝对会保证你的安全。”
“我的安全我自己能保证。”
威尔帝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山本，时间不早了，我偷渡来的，疲惫得厉害，先回房睡觉了。”
偷渡指的是自己做的小型潜水器吗？在思维发散的同时，山本武点点头：“再见，威尔帝博士。”
“再见。”
过了两分钟左右，见雀操控着威尔帝来到了靠近门口的位置，只有这个位置有条路通往他给威尔帝配的房间。
“威尔帝”这个马甲喜静，那个房间是最合适的房间，不过也住不了多长时间，毕竟到时候这个马甲绝对会住到实验室里。
他的话实际上有点多了，甚至降了1%的贴合度，但为了合理地出现，这些话是必要的。
就在他稍微放松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他随即又变成了那副疲惫的样子，接着刻意放慢脚步朝着对方走去。
看着迎面走来的青年，降谷零微微皱了皱眉，这个青年又是谁？
他刚刚跟苏特恩聊完回来，正准备去见他的雇主说明情况，没想到看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青年。
说实话，这个青年的着装……
想到这，他不禁想到了黑衣组织的那些研究员。
就光他见过的那些研究员，都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白大褂，有着同样难以言喻的冰冷之感。
难道这个青年也是研究员？
在他思考的时候，青年双手插着口袋，目不斜视地绕过了他，在擦肩而过两三秒之后，他回头出声叫住了对方。
“您好，我是这里的管家，您需要我带路吗？”
威尔帝停住脚步，转过身将降谷零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干脆利落地拒绝了降谷零的提议。
“谢谢，不过不需要，我不是客人。”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降谷零心中的疑惑更甚，这个青年前进的方向相当偏僻。
一会有机会问问赛巴斯前辈吧。
这么想着，他转过身，随即被花丛中的生物吓了一跳。
这是……鳄鱼？
意识到这是鳄鱼的瞬间，他当即放缓了呼吸的速度，一步一步慢慢往后退。
鳄鱼几乎不会追捕人类，而且这只鳄鱼缺少了眼珠，如果主动慢慢往后退，他应该不至于引起对方的敌意。
然而这只没有眼珠的鳄鱼就像是知道他在哪里一样，在花丛中仰头默默盯着他所在的方向，不管他在哪里都能立刻“看”过来。
他不由得又多了几分警惕，但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恐惧，鳄鱼的速度的确很快，不过身体不够灵活，还是很容易逃跑的。
就在他思考逃跑路线的时候，他身后响起了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原来你在这里啊。”
之前说“我不是客人”的青年，脸上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绕过他来到了这只鳄鱼身边。
“凯门，在陌生的地方不要乱跑。”
说着青年弯下腰，伸手在这只鳄鱼的脑袋上摸了好几下，而这只鳄鱼竟然一动不动地任由青年施为。
“……”
降谷零抽抽嘴角，虽然有听说过拿鳄鱼当宠物的，但他仍旧不理解这种和鳄鱼亲昵到这个份上的行为。
第一百一十一章
摸完凯门, 威尔帝直起身，转向降谷零说道：“我记得，你说你是这里的管家？”
降谷零点点头。
“凯门性格温顺, ”威尔帝将双手重新插回白大褂的口袋里，“它主动伤人的可能性很小。”
听到这话, 降谷零怔了一下, 这似乎是在告诉他不用害怕的意思？
就在他准备回应的时候，威尔帝紧接着说道：“我还有事, 你叫……”
降谷零接过话茬：“安室透。”
“好的，安室先生, 有缘再见。”
说完威尔帝绕过降谷零离开了, 而凯门嗅着味道慢悠悠地跟了上去，因为相对来说比较沉重且缺乏灵活的躯体, 它一路上压塌了好几株还在含苞待放的植物。
目送着威尔帝和那只鳄鱼离开, 降谷零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青年前进的方向还有说的话, 都彰显了一种会在这里住下的意味。
但哪怕在这里住下的时间不长，也没有必要说有缘再见这种话吧？毕竟他们二人都住在这里，再次相见应该不至于很难。
而出乎降谷零意料的是，在接下来很长的时间里, 他真的没有再见过这个青年。在他不知道的地下实验室里，这个名为威尔帝的青年日以继夜地做着自己最爱的研究。
…………
咕噜噜——
池塘的水面上接连冒出了好几串细密的气泡，四五条小鱼在气泡中争先恐后地游来游去, 其中就有见雀上次从那个公园带回来的那条小鱼。
他原本打算将这些小鱼都放在鱼缸里, 甚至还让降谷零买了相应的鱼缸装饰, 但随着他带回来的小鱼数量越来越多，他最终还是将它们安置在了这个池塘里。
而这个池塘的原住民, 那几条膘肥体壮的鲤鱼，都因为抢食被他放生了。
“交易的时间……”
见雀倚在石桥的栏杆上，又往里面扔了把鱼食：“就姑且定在下周四吧。”
听着耳边略显冷淡的声音，降谷零心中带着疑惑抬起头，看向那道裹得相当严实的背影，他对这个交易的时间不是非常理解。
今天才周一，下周四的话，中间就间隔了将近两周，而见雀上一秒还在说希望能在这几天内完成交易。
“先生，您确定是下周四吗？”
见雀像是知道降谷零在想什么似的，转身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安室君，我的时间算法可能有点奇怪，下周四在我眼中也处于这几天的范围内。”
实际上并不。
他原本想说的是这周四或者周五，他改变说辞纯粹是因为突然想到，现在的威尔帝还不能自动模拟。
要是说这周四或者周五的话，那他就需要在这三四天内通宵熬夜，才能做出能作为交易内容的研究产物。
威尔帝的确沉迷研究且为之疯狂，享受实验期间的每一个过程，通宵熬夜这种事情不在话下，但他实在没有那么热爱研究，做不到连着三四天不睡觉。
更何况，在时刻运用咒力抵御寒冷的前提下，他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需要阶段性休息的。
听了这话，降谷零沉默了几秒，然后试探性地问道：“先生，交易内容，还能再具体点吗？”
在说起交易时间前，见雀跟他说了下交易内容，说是交易某种科技侧的东西，但没有明说具体的东西。
他不知道到时候黑衣组织会派谁来交易，就算是派表面上亲近他的苏特恩，他估计也不会轻易得知交易内容。
苏特恩看似亲近他，实则告诉他的事情，组织成员基本都知道，就像是根本不会告诉他琴酒的详细情况一样，他能得知的估计最多也就是类似琴酒中毒正在休养的信息。
出于谨慎，和些许震惊，在回来的路上，他通过网络试探了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组织成员。
虽然这个信息似乎称得上有用，但根据那几个组织成员的说法，姑且将卡尔瓦多斯当作下毒者，卡尔瓦多斯这手直接下毒的操作，不管是流传的速度还是流传的广度，幕后老板都没有办法阻止组织成员间的口耳相传。
因此哪怕苏特恩当时不告诉他，过不了多少时间他也会知道。
至于他为什么想知道交易内容……
就和卧底黑衣组织的理由一样，他需要将他们犯罪的事实汇报到公安那边。
“监控设备，”说着见雀转过身，又往池塘里扔了把鱼食，“你们的监控设备实在不行。”
降谷零：……
有种想要反驳，但不知道怎么反驳的尴尬，见雀说的“不行”包括了公安那边的监控设备。
不过这样看来，这里应该的确存在某种高科技干扰器，怪不得他的幼驯染安装的监控设备全部报废了。
沉默了一阵后，他开口道：“没想到是监控设备，我还以为会是武器之类的东西。”
“安室君，”见雀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我是守法公民，我所在的组织也是守法组织，私自交易武器可是违法犯罪行为。”
他倒不是害怕公安，而是招惹上公安有些麻烦，特别是在这种缺少人手的时候。
……？
降谷零沉默了，守法公民或者组织会和跨国犯罪组织交易？
当时听到交易，他甚至没有考虑过见雀想和公安交易，直接默认了见雀想和黑衣组织进行犯罪组织间的交易。
而且现在看来，他默认也没有默认错，见雀的确想和黑衣组织交易，但和跨国犯罪组织交易真的只会交易监控设备吗？
这么想着，他不由得更沉默了。
在沉默中，见雀将手中的鱼食全部倒进了池塘里。
“安室君，”他轻轻拍拍手，拍掉了手上的碎屑，“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降谷零抿了抿唇，努力忽略掉心中隐隐的担忧，以及关于交易内容的复杂思绪。
他朝见雀鞠躬道：“先生，那我先告退了。”
见对方没有反对，他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在他即将走下石桥的时候，伴着鱼尾拍打水面的声音，身后传来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安室君，你见过威尔帝了吗？还有他的小宠物凯门。”
小宠物……凯门？
降谷零怔了一下，他记得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那条鳄鱼的名字，原来那个像研究员的青年叫威尔帝吗？
这么想着，他转身说道：“如果您说的是那个绿头发的青年，以及那条没有眼珠的鳄鱼，我应该都见过了。”
“很好，”见雀点点头，“既然见过了，那我就不用特意介绍了。”
“先生，这位威尔帝先生是……？”
“他会暂时住在这里，不过你仍旧不需要准备三餐。”
“您其实可以放心，”降谷零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您什么都知道，我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毒。”
“你误会了，和下毒没有关系。”
见雀朝着降谷零往前走了几步：“鼬君他们是不习惯吃别人准备的食物，而威尔帝是没空吃，他自己会解决。”
他此时正在操控威尔帝制做能补充日常所需营养的胶囊。
按照人物卡上的描述，为了将时间都花在研究上，威尔帝吃这种胶囊再正常不过了。
没空吃？
什么样的人会没空吃？
降谷零暗自皱了皱眉，而且见雀也没有明说他自己不愿意吃的原因。
“先生，”知道问了也白问，他强压下心中的疑惑，“您还有其他事情要交待吗？”
“抱歉，安室君，这次真的没有了。”
“您客气了。”
说完降谷零微微弯腰，然后转身走下了石桥，继续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啪嗒——
随着鱼尾拍打水面的声音响起，几滴晶莹的水珠停在了半空中，停在了距离见雀两三厘米的位置，他随即收回落在降谷零身上的目光，看向了池塘里那条刚刚溅起水珠的小鱼。
苍白的手指微动，停在半空中的水珠重新回到了池塘里。
看着在池塘里游来游去的小鱼，他脸上带上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旺盛的生命力总能让他感到喜悦。
又观赏了一阵之后，他怀着轻松的好心情离开了这里。
而远在京都的夏油杰也有着同样的好心情。
茶室里，他笑眯眯地说道：“乙骨同学，不满意这家店的茶水吗？这家店的茶水可是难得让我感到不恶心的茶水。”
因为五条悟的再次到来，他不得不出来躲避一下，没想到能遇到他心心念念的乙骨忧太。
如果能劝说乙骨忧太接受他的理想就好了，他如此想道。
虽然和他的家人们保证过数次，但实际上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困难，他并没有做好和五条悟为敌的准备，那毕竟是他过去甚至是他现在的挚友啊。
“你……”
乙骨忧太微微皱了皱眉：“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里香？”
他平日里都是和吉野顺平一起出任务，而吉野顺平这几天请假回家了，他能出的任务下降了一个档位，合适的任务少了很多，因此在五条悟的挑选下，他来到了京都出任务。
祓除完那两只二级咒灵，他原本打算直接回学校，然而却在走向新干线的路上，遇到了眼前这个能叫出里香名字的青年。
接着他就跟随这个青年来到了这家开在偏僻位置的茶馆。
“那么美丽强大的咒灵，我当然会知道。”
感受着里香隐隐的喜悦，乙骨忧太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和里香还是头回听到这种夸奖，在万分的警惕中，他不由得对这个青年升起了几分好感。
他放柔了语气：“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青年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的名字并不重要。”夏油杰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听到这话, 乙骨忧太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理解不了这个青年的想法，邀请他过来却不说自己的名字, 这实在是过于奇怪了。
就在他心中疑窦丛生的时候，周身的空间泛起了阵阵涟漪, 意识到里香似乎想出来, 他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青年。
“你应该不会拒绝她出来坐坐吧？”
夏油杰摇摇头：“不会，如果能见到她, 我会感到非常荣幸。”
“谢谢。”
在乙骨忧太这声“谢谢”响起的同时，刚刚还需要仔细看才能看到的涟漪, 顷刻间像是潮水似的翻涌了起来。
紧接着, 一双紫灰色的手掌将空间撕开了一个口子，不一会, 一只如同异形的咒灵从那个口子中探出了身体, 诅咒的气息随之充斥在了这间小小的茶室之中。
不愧是特级过咒怨灵。
看着眼前正在打量自己的里香, 夏油杰强压下心中的惊叹, 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里香。”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里香随即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就像是守护神一样站到了乙骨忧太身后。
“你今天还是很乖呢。”
夸奖完里香，感受到里香喜悦的情绪之后, 乙骨忧太坐正身体看向了夏油杰：“你为什么会知道里香？”
夏油杰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这家店的茶水不错，先尝尝如何？”
想着现在时间还早，喝茶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没有必要辜负对方的好意, 乙骨忧太就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见乙骨忧太喝下茶水, 夏油杰满意地点点头：“过会店家会端过来新品，到时候你可以尝尝新品的味道。”
他根本不关心新品的味道。乙骨忧太放下茶杯, 如此想道。
接下来夏油杰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小口喝着茶水，而乙骨忧太出于尊重，也没有出声打扰。
过了一会，敲门声响了起来，在安静的环境中，这道已经克制了的敲门声显得格外响亮。
“进来吧。”夏油杰道。
门外的男子随即推开了障子门。
噼里啪啦——
茶杯和茶壶掉落碎裂，热气腾腾的茶水洒了一地，而手上还拿着茶盘的男子则满脸惊恐地瘫坐在了门口。
在座的二人同时看向了男子。
迎着这两道目光，主要是来自夏油杰的目光，感受着夏油杰隐隐的警告，男子立刻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咒灵？
他就知道遇到夏油杰没有好事，前几次遇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绝对是意外。
他以前是诅咒师集团Q的成员，自Q瓦解起已经过了将近十年了，不过他依然记得当时和夏油杰交手的痛苦，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让自己的咒灵疯狂亲吻对手的混蛋！
虽然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那个被咒灵抱着亲吻的场景，还是给他留下了难以言喻的，精神层面上的创伤。
经过将近十年的时间，就在他将要忘记那个场景的时候，他有次在店外招揽茶客时不小心将夏油杰招了进来。
“店家，如果没事，”夏油杰睁着眼睛，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还是不要再在这里打扰我们了。”
“是是是，我马上走。”
说着男子就立刻离开了，离开的速度非常非常快，甚至没有顾得上收拾地面，就像是身后有怪物在追赶他一样。
这个店家……
看着满地狼藉，乙骨忧太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在余光瞥到里香的瞬间，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店家可能看到了里香。
“他也是咒术师？”
夏油杰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接着不紧不慢地说道：“过去是，现在的话，你就当他退休了吧。”
这家店的茶水都是由店家亲自准备的，这是这家店的茶水不让他感到恶心的原因，他发自内心地拒绝着区别于咒术师的普通人。
“他是你的朋友吗？”
夏油杰放下茶杯：“为什么这么问？”
“他看上去……”
停顿片刻，乙骨忧太继续道：“好像认识你。”
他也是才反应过来，店家对眼前这个青年的态度有多么不对劲，店家看向对方的眼神中似乎隐藏着比看到里香还惊恐的情绪。
“我没有那么多朋友，”夏油杰将手揣在袖子里，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我和他，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几面之缘，会害怕到那个地步吗？
乙骨忧太心中不由得升起了疑惑，不过由于只是匆匆一瞥，他不确定店家是不是真的在害怕对方，因此他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沉默了几秒之后，他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你为什么邀请我过来？”
正常来说，面对眼下的情况，他会问“你有什么目的”之类的，但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古怪的善意，因此他换了种更合适的措辞，回以了相应的善意和尊重。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 夏油杰微微仰头，看了看乙骨忧太身后的里香，“你能否告诉我，你对咒术界的观感如何？”
什么鬼？对咒术界的观感？乙骨忧太回想了一下，然后敷衍性地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观感。”
他不清楚对方问的是哪个方面，如果说的是咒术界的高层，受到五条老师的影响，他肯定带着强烈的不满。
不过就算清楚问的是哪个方面，在这个青年身份成谜的前提下，他也不打算一五一十地回答。
“你不觉得咒术师的工作太累了吗？”夏油杰道。
乙骨忧太有些怔愣，没想到问的是工作方面。
怔愣过后，他开口道：“累是累，但不做的话，会有很多普通人死亡，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听到这话，夏油杰低笑起来，紧接着一下一下，缓慢地鼓起了手掌：“看来你有好好学习，时刻牢记着高层定下的正论啊。”
他的回答好笑吗？乙骨忧太皱起眉头：“这位不知名的先生，你到底为什么邀请我过来？”
面对乙骨忧太的问题，夏油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自顾自地笑着。
过了一会，在离开和追问之间，乙骨忧太选择了追问。
“你为什么邀请我过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或许是因为笑够了，夏油杰终于回答道：“乙骨君，你有很棒的力量，你有没有想过用这份力量做点更合适的事情呢？”
实际上，面对乙骨忧太，他有两种设想，除了杀掉对方夺取里香，他更倾向于劝说对方加入盘星教。
他并不想杀害咒术师，而且是这么年轻的咒术师。
“你指的是什么事情？”乙骨忧太道。
夏油杰相当郑重地说道：“建立咒术师的乐园。”
“你想怎么建立？”
“那当然是，”夏油杰咧开嘴角，表情略显狰狞，“杀光那些普通人。”
……？
乙骨忧太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的是，杀光……”
夏油杰接过话茬：“杀光那些普通人。”
再次听到这句话，乙骨忧太当即调动了咒力，能说出这种话的都是诅咒师，他需要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感受到他的戒备，他身后的里香立刻挡在了他身前，并朝着夏油杰张开了那张长满利齿的嘴巴。
里香，其实……
没有必要戒备得这么明显。
乙骨忧太欲言又止了一阵，最终还是选择闭上了嘴巴。
面对近在咫尺的特级咒灵，以及即将落到脸上的口水，夏油杰面不改色地说道：“看来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好呢。”
说着他自顾自地继续道：“里香其实也有很棒的力量，你们有这份力量却浪费了这份力量。”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可能答应，”感受到隐隐的杀意，乙骨忧太将手放到了武士刀的刀柄上，“建立咒术师的乐园我没有意见，但付出那样的代价实在是过于沉重了。”
“代价？你说的代价，不会是指杀光那些普通人吧？”夏油杰拖长了音调，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乙骨忧太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感受到这个青年身上涌出了澎湃的咒力。
这样的咒力……
他不应该仗着有里香在，就跟随这个青年过来。
他咬着嘴唇，有些艰涩地说道：“对我来说，是。”
和乙骨忧太冷汗涔涔的样子不同，夏油杰看上去相当悠然自得。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他刚刚释放了自己的咒力，原本以为对方会变得乖巧，没想到出乎了他的意料。
“乙骨君，他们本来就是该死的。”
他抬起手，单手撑着脸颊，非常耐心地解释道：“咒灵来自于那些普通人的负面情绪，如果没有了产出咒灵的渠道，这个世界会变得美好。”
乙骨忧太抿了抿唇，听上去离谱得厉害，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索性没有开口说话。
而且他本质上并不冲动，在因为少年意气反驳后，明知他和里香加起来都很难打过，他当然不可能再随便说话激怒对方。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两件事，一是想办法逃离这间茶室，二是想办法联系五条悟。
“杀光他们，那是他们自作自受，他们自己做的孽却要咒术师来还，你不觉得这样的因果相当奇怪吗？”
“你还在上高中，你的年纪太小了，随着你渐渐长大，你会发现你的朋友，一个一个地因此而死，你真的能接受这种情况吗？”
透过里香身体和手臂之间的缝隙，夏油杰凝视着乙骨忧太，沉声道：“乙骨君，回答我，你真的能接受吗？”
见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乙骨忧太有些迟疑地说道：“我，我……”他能说自己不知道吗？他根本没有想过这种情况。
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障子门上映出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杰，你在教我的学生什么东西？”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 夏油杰的身体当即僵住了。
而乙骨忧太身上自带的颓废感顷刻间消失，整个人神采焕发了起来。
“老师！”
他站起身，惊喜地看着门口。
随着他喊出这声“老师”, 门外的身影推开障子门，跨过门口的狼藉来到了他身边。
“老师, 他好像……”是诅咒师。
话还没有说完, 他就自己打断了，他突然反应过来, 他的老师似乎和这个疑似诅咒师的青年认识。
杰……
这是名字的话，这样的称呼还挺亲密的。
他下意识地偏头看向了依然坐着的青年, 他看不出青年的神情有什么变化, 不过青年倒是收回了咒力。
“乙骨同学，让里香回去休息吧。”五条悟道。
“啊, 好, 好的, ”说着乙骨忧太抬起手, 将手轻轻放到了里香的手臂上，“里香，你可以先回去吗？过会我带你去岚山，到时候你再出来怎么样？”
“岚……山？”
“这是京都的景点, 那里有很漂亮的竹林哦。”
“好……一起……就好。”
带着颤音的声音缓慢地说道：“里香……喜欢忧太。”
乙骨忧太再次抬起手，摸了摸里香的脑袋：“我也喜欢你，里香。”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让这间茶室显得逼仄的咒灵撕开空间, 回到了她平日里默默关注乙骨忧太的地方。
见此情景, 夏油杰发出了一声轻笑，紧接着他站起身说道：“乙骨君, 很会哄骗小女孩呢。”
乙骨忧太抿了抿唇：“我没有哄骗。”
夏油杰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然后像是当五条悟不存在似的，目不斜视地朝着门口走去。
“杰。”五条悟道。
夏油杰不为所动，跨过门口的狼藉推开了障子门。
“杰，不能坐下来聊聊吗？”
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门沿上，在向门沿稍加施力的同时，夏油杰微微偏过头：“正统的咒术师，和被通缉的诅咒师，有什么好聊的吗？”
“你现在还称不上诅咒师。”
五条悟转过身，面向夏油杰说道：“杰，趁现在还来得及，”停顿片刻，意识到很难直接劝服，他换了个话题继续道，“校长，硝子，还有我，都希望你回来。”
在他说完之后，沉默开始蔓延，茶室里很快就陷入了死寂。
在这种古怪的氛围下，乙骨忧太看看他的老师，又看看站在门口的青年，比之前还想要逃离这里。
这种古怪的氛围让他坐立不安，而且他总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
过了一会，就在他默念“快走”的时候，夏油杰放下了搭在门沿上的手，将手揣在袖子口袋里说道：“回不来。”
“你想回来的话，就回得来。”五条悟道。
如果那群老家伙有意见，他会想办法解决他们，即使需要物理的解决，他也说到做到。
虽然他坚持通过教育改革咒术界，但要是能得到他挚友的帮助，他也不是不能稍加改变，杀掉几个过于冒头的老家伙。
沉默了两三秒之后，夏油杰异常平静地说道：“有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想回去吗？偶尔也想过，他怀念高专的岁月，他喜欢高专的同学，但他没有办法抛下理想，以及枷場菜菜子他们发自内心的信任。
过了一小会，门外走廊尽头，传来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
“悟，把我当做那些诅咒师吧。”
在走廊里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五条悟微微仰起头，轻声道：“不可能。”
他能忍心下手杀掉那些诅咒师，但他做不到下手杀掉他唯一的挚友，更何况还是在现在这种尚且能挽回的情况下。
“那个……”
背景板乙骨忧太开口道：“老师，他是谁？”
这个青年，他绝对在哪里见过，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
“夏油杰，我唯一的挚友。”
乙骨忧太微微睁大了眼睛，夏油杰不是那个辅助监督讲过的叛逃者吗？当时那个辅助监督还给他们看了夏油杰高专时期的照片。
怪不得这么眼熟。
不过……
唯一的挚友？
“老师，”他抬头看向难得正经，似乎情绪不佳的五条悟，“我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他对咒术界没有归属感，他不在乎咒术界的通缉，他在乎的只是高专的同伴们而已。
再说了，如果夏油杰是那种该死的诅咒师，他的老师不可能就这样放任对方离开，想来对方叛逃高专有着什么难以言喻的苦衷吧。
听到这话，五条悟抬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包装完好的喜久福。
“乙骨同学，”他将喜久福递到乙骨忧太面前，“这是给你的奖励。”
根据夏油杰的能力，乙骨忧太说出去也没事，那群老家伙绝对找不到任何踪迹，不过面对他学生发自内心的信任，他这个老师还是要适当地做下表示。
“不要吗？那老师就自己吃了。”
间隔不知道有没有两秒，在乙骨忧太刚抬起手的时候，五条悟就收回手拆开了喜久福的包装，紧接着看上去相当满足地咬了一大口。
……？
乙骨忧太抽抽嘴角，老师你开心就好。
“毛豆生奶油口味，还是……”
“老师，你可以咽下去再说，这样子根本听不清楚。”
“马上……”
五条悟刚咽下口中的喜久福，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茶室里的二人同时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夏油杰没有拉上门，所以此时的门还开着，门外是满脸惊恐的店家。
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早知道这里有五条悟，他就不来送新品了！
他跟夏油杰说会送新品，虽然这里有着可怕的咒灵，但考虑到得罪夏油杰更可怕，说好了送最后却不送不合适，他就准备好茶水鼓起勇气过来了，没想到一个煞星变成了另一个煞星。
…………
与此同时，神奈川的森林里。
啪嗒——
短小的鸟喙叼住了抽屉上的小圆环，熟练地扑腾着翅膀往后拉开了抽屉，就在白团子准备叼起抽屉里的喜久福时，它意外发现抽屉里最后两个喜久福全部不见了。
是谁？
是谁偷走了它的喜久福？！
在呆滞了片刻之后，白团子愤怒地上蹿下跳。
而在白团子上蹿下跳的时候，待客室里的见雀咬了一小口喜久福，然后将桌子上厚厚的资料翻过了一页。
这些都是咒术界高层的资料。
在一个小时前，五条悟将这些免费送了过来，像他这种知恩图报的好山雀，当然不会白白接受对方的好意，因此他询问了对方想要什么报酬。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五条悟问他有没有仙台的喜久福。
他说应该还剩下两三个的样子。
然后五条悟就说给他一个就好，他还需要去京都处理几件事情，路上没空去仙台买喜久福，但不吃的话又不怎么习惯。
他知道这是五条悟的托词，五条悟应该并不想要什么报酬，但他还是吩咐赛巴斯将柜架抽屉里的喜久福全部拿了过来。
很可惜，抽屉里只剩下了两个。
他现在吃的是抹茶生奶油口味，五条悟拿走的应该是毛豆生奶油口味，说实话他有些不理解五条悟为什么会那么偏爱那个口味，明明焙茶生奶油口味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口味。
叩叩——
“请进。”见雀道。
赛巴斯随即带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
他走到见雀身边，相当恭敬地弯了弯腰：“大人。”
“怎么了？”说着见雀又翻过了一页。
赛巴斯双手将手中的文件夹递到了见雀手边：“这是实验室的分布图，请您过目。”
这张分布图是他在问过威尔帝之后画出来的，但在正式将那五间房间打通之前，他还需要征得见雀的同意。
“放下吧。”
“是。”
啪嗒——
黑色的文件夹在木制的桌子上发出了微不可闻的撞击声。
身边高大的身影伫立着，见赛巴斯没有离开的意思，见雀边翻页边看向赛巴斯：“怎么了？你还有事吗？”
赛巴斯低头道：“大人，鼬先生的院子，似乎离您的院子过近，会不会打扰到您休息？”
听到这话，见雀手上翻页的动作停住了，他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眼前的老者还是那副恭敬的样子，恭敬中带着坦然。
赛巴斯对鼬的意见还没有消失吗？
就因为担心他受到鼬的影响变疯？
抱着些许疑惑，他开口道：“赛巴斯，我很喜欢鼬，他不会影响到我，不要再提类似的事情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不满，听得赛巴斯心中一紧，他连忙道：“是。”
果然瞒不过大人啊。
在心中感叹的同时，他开始思考怎么才能让宇智波鼬少出现在见雀面前。
他不会轻易放弃。
即使是在组织中，宇智波鼬身上的负面情绪也过多了，而过多的负面情绪影响到的可不只是自己。
宇智波鼬可以出事，但见雀这个首领绝对不可以，首领出事影响到的也不只是自己，很可能会影响到整个组织的安危。
这么想着，他鞠躬道：“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有，你下去吧。”说着见雀将目光重新聚焦在了桌子上的资料上。
“是，属下告退。”
在赛巴斯离开之后，见雀翻页的动作变快了很多，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些资料，不过再不相信也要全部看完。
他现在比之前警惕多了，如果因为没看这些资料，出现某些本来能杜绝的情况，那他会感到非常非常的抑郁，所以他必须全部看完才能安心。
至于那张分布图……
在赛巴斯画图的时候，在赛巴斯的视角，他已经看过了，没有必要再看。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细碎的光屑洒落进来, 面容精致的少年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摸索了一阵，在身下摸出一个手机后, 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早上6:56, 距离闹钟响起还有四分钟。
他按住额头, 喃喃自语：“四分钟……这个时间还睡不睡呢？”
半晌，他再次打了个哈欠, 在打完这个哈欠后，他关掉了手机中提前设定好的闹钟, 然后穿上毛绒绒的兔兔拖鞋走向了盥洗室。
为了消除尚未完全褪去的困意, 在哗哗作响的水流下，他掬起一捧水洒到了自己脸上, 清凉的感觉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呼——”
他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
洗漱完, 他抬起头, 镜中的少年有着冰蓝色的双眼, 以及两个相当明显的黑眼圈。
看着黑眼圈的位置，他不由得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因为奉命过来监视，而且不需要监视细枝末节的东西，他原本不打算跟盘星教的……姑且称之为朋友吧, 他原本不打算跟盘星教的那些朋友见面。
但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了那些朋友中，和他关系最好的夏油杰, 然后有时候就会和夏油杰他们, 去竹下路吃可丽饼之类的食物。
当然他并没有告诉他们, 他住在这里真正的原因，他们以为他还是处于离家出走的状态。
正常来说, 他见到夏油杰，就肯定会见到枷場姐妹，然而昨天晚上他只见到了夏油杰。
当时的夏油杰看上去怪怪的。
而且那个眼神……
要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在透过他看谁一样。
这么想着，他眼前浮现了昨天晚上的场景。
叩叩——
窗户被敲响，同样被“敲响”的还有他。
“谁？！”
说话的同时，他的手掌变成了更锋利的样子。
“夏油。”
听到这道温和的声音，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右侧墙壁上的钟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晚上12:34，这个时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理解夏油杰为什么这个时间过来。
虽然感到奇怪，但他还是下床走向窗口，拉开了窗帘和窗帘后的白色纱帘。
窗外的夏油杰半蹲在窗台上，背对着月光整张脸陷在阴影中，说实话乍一看还挺可怕的。
不过出于对夏油杰的信任，在拉开窗帘和纱帘之后，他打开了窗户。
在他邀请夏油杰进来的时候，夏油杰开口道：“我不想进来，如果你愿意，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还是出于对夏油杰的信任，他答应了这个有些奇怪的请求，然后夏油杰伸手将他抱出了卧室。
在空旷的街道上，他们安静地走了将近十分钟。
夏油杰似乎真的只是想走走，但随着心中的疑惑越积越多，他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夏油，你，你还好吗？”
他身边揣着袖子的青年当即停住了脚步，接着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说了奇怪的话。
“奇犽，好好努力，未来属于你们这些年轻的咒术师。”
“什么意思？”
“不用在意，有感而发罢了。”
他怎么可能不在意？他追问道：“告诉我吧，夏油。”
沉默了两三秒之后，夏油杰望向辽阔的苍穹，带着些许他理解不了的怅惘说道：“回不去了，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办法让我发自内心地欢笑了。”
他依然不明白夏油杰的意思，但夏油杰却不愿再多说了，在将他送回卧室后，就踏着月色离开了。
两次进出窗口，夏油杰都采用了抱的方式，而他们之前并没有亲密到这种程度。
第一次他以为自己感觉错了，第二次他才确定抱着他的身体有多么瘦骨嶙峋。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袈裟下突出的肋骨。
哗哗——
水流不断流淌，他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道行走在月光中的身影。
夏油……
你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么瘦呢？
想着想着，他想到了他的任务，他要将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大人吗？
大人让他监视的是盘星教全体出动之类的事情，而这类事情实际上几乎不可能发生，因此他平日里除了闲逛还是闲逛，最多就是逛去附近的森林里，和喜欢待在森林里的花御说说话。
虽然花御答应了要保护他，但毕竟是属于森林的咒灵，花御住在公寓里并不自在，当然他也浑身不自在。
正好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意识到了这个咒灵的单纯，因此想办法说服对方住到了森林里，并保证会经常去森林里报平安。
说起来……
他已经有三天没去了。
这些事情过会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他饿了。感受着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他迅速地收拾起了洗漱台上的杂乱。
…………
三天后，奇犽在盘星教附近闲逛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生面孔。
其实经常会有生面孔来到盘星教，基本上那些生面孔都是为了治病，本来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但他注意到的这个生面孔，不仅没有丝毫的病容或者愁容，甚至有菅田真奈美的亲自接待。
真奈美姐姐的亲自接待。
躲藏在树冠中的奇犽微微皱了皱眉。
没有过多犹豫，他立刻编辑了一条简讯，并将这条简讯发给了见雀。
三天前，出于对夏油杰，以及对组织的担心，他通过电话将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诉了见雀。
然后见雀告诉他，夏油杰可能心存死志，不过应该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组织，让他不必因为这件事情过于紧张。
他怎么可能不紧张？那可是类似家人的存在啊。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家人走向死亡的结局，因此他决定增加在暗地里盯梢的时间。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就在他这么决定的时候，尚未挂断的电话里传来了让他感到震惊的话。
“如果你想救他，不要亲自涉险，做任何事情前，提前告诉我就好，我会尽量提供帮助。”
紧接着，在他磕磕绊绊地问出“为什么”后，电话那头的声音说出了让他感到更震惊的话。
“你在乎夏油杰的生死，而我在乎你的安全，仅此而已。”
原来鼬说的都是真的。看着亮着的手机屏幕上，对话框上方的“首领”二字，他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股暖流。
另一边，亭子里，在听到铃声后，见雀打开了手机。
自动跳过简讯中的废话，他盯着其中附带的照片陷入了沉思。
这个长相，有些眼熟啊。
这张照片应该是偷拍的，看上去不是特别清晰，而且只能看到对方的侧脸。
“我到底……”
他喃喃自语道：“在哪里见过你呢？”
他并不急于回复，他跟奇犽说在乎他的安全，不过是想趁机刷下好感罢了，提供帮助也不过是为了印象值。
他不确定夏油杰是不是真的心存死志，毕竟这个结论只是他根据那几句话得来的猜测。
但他希望是真的，这样他救下夏油杰的话，就能得到很多的印象值。
就在他努力回想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扑到了他怀里。
“见雀，仙台！出去玩，出去玩，爷要出去玩！”
听到这话，见雀的额头上几乎具现出了一个井字：“不准再说‘爷’，还有‘大爷’这种自称，看电视不要学奇怪的东西。”
这种自称根本不符合他的审美。
“爷不！”
“白团子，你确定吗？”
“爷……”
刚起了个话头，感受到氛围有些不对，白团子连忙扑腾着翅膀远离了见雀的怀抱。
“不确定，不确定，我自己去玩了。”
“你去哪里玩？”
“赛巴斯爷爷。”
赛巴斯？
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望了会那道远去的身影，又叹了口气之后，他重新看向了手机。
此时的手机已经熄屏了。
但紧接着，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新简讯。
五条悟？沉默片刻，他点开了来自五条悟的简讯。
【我最近不在高专，那个火山头被那个特级咒灵，十个尚未登记在册的咒术师，以及一个“噗噗噗”的咒胎救走了，高层怀疑那十个咒术师来自你背后的势力。——五条悟】
“噗噗噗”？这是什么形容词？
在疑惑的同时，他礼貌性地回复了感谢，然后点开了奇犽的界面，他想起在哪里见过照片上的男子了。
东京，岚山咖啡馆。
那时候宇智波佐助和伏黑惠正在出任务，在出任务的中途去那家咖啡馆吃了个早饭。
没想到那家咖啡馆的老板发生了意外，他们想走却被一个二十岁上下的警察拦住了，而他在宇智波佐助的视角看到了照片上的男子。
他记得，比起其他顾客，那个单眼皮长相儒雅的男子，看向宇智波佐助的次数多了两三次，或者说不是看向宇智波佐助，而是看向同方向的伏黑惠。
因为那个男子不是咒术师，他并没有特别关注，现在看来，那个男子出现在那里，恐怕不是简单的巧合。
这么想着，他编辑好了简讯，然后他起身走向了他常住的小院，他打算穿上方便外出的衣物去一趟京都。
这次就不带上白团子了，白团子想去的是仙台，而且也不是去玩，而是去买喜久福。
由于不再需要担心白团子的安危，他现在对白团子的态度，和之前相比放任了许多。
【你直接进去，说要见夏油杰。——首领】
奇犽看着对话框里的内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这么简单的吗？
不过……
这样似乎真的可行。
不管那个男子是什么身份，他在盘星教里是受到夏油杰保护的，他可以趁机问枷場菜菜子那个男子的身份，顺便问问夏油杰最近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路畅行, 盘星教内，遇上奇犽的教众没有丝毫拦下奇犽的意思。
他们都认识这个之前经常出现在教主身边的少年。
而快步走在盘星教内，没有被他们拦下的奇犽, 自己却逐渐放慢了脚步。
他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在一个教众经过他的瞬间，他出声叫住了这个教众。
“喂, 等等。”
这个教众看上去非常年轻, 估计只有高中生的年纪，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他侧过身，有些不确定地指着自己说道：“你是在喊我吗？”
奇犽点点头：“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可, 可我……”
年轻的教众抬起手, 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想拒绝但又怕惹奇犽不高兴, 他担心教主会因此惩罚他。
教主对这个少年的偏爱, 众所周知, 有目共睹。
他听他的朋友小昌说过, 那时候奇犽刚来盘星教，有天小昌带着两个老婆婆，在盘星教入口遇上了奇犽。
那两个老婆婆中，有一个常年呼吸不畅, 是小昌通过传教吸引过来的，而且跟小昌保证了愿意掏出所有财产治疗。
但奇犽在看到她们的第一眼，就直接跟她们说这里没有办法治好, 建议她们去那种比较正规的医院治疗, 然后她们竟然真的听了奇犽的话离开了。
小昌将这件事情上报给了教主, 结果受到惩罚的不是奇犽，而是小昌。
并且给出的理由是, 小昌传教传错了对象，那两个老婆婆并不富裕，不属于盘星教的受众群体。
甚至为了增加这个理由的说服力，陆续又出现了三四个因为传教传错对象而受到惩罚的教众。
虽然表面不说，但他们都觉得，这个理由是出于偏爱，目的是为了维持奇犽的风评。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时候夏油杰并没有那么偏爱奇犽，夏油杰惩罚他们真的是因为传教传错了对象。
盘星教的教众已经趋于饱和了，当时需要的是能提供大量资金的教众，夏油杰惩罚他们是想借此告诫他们将目光放到富人身上。
这个小哥似乎……
很怕他的样子？
他有这么可怕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奇犽开口道：“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
“啊……那，那好吧。”
见对方同意，奇犽语速较快地说道：“我记得这里之前有两队巡逻队轮流巡逻，那两队巡逻队是被遣散了还是怎么了？”
刚在远处看还不觉得，没想到里面会这么空旷。
自他踏进盘星教的入口起，包括眼前这个小哥，他看到的教众不超过十个。
“我不怎么清楚，不过他们应该没有被遣散，最近教内的事情还挺多的，估计是被派去做其他事情了吧。”
“什么事情？”
“嗯……有些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年轻的教众挠了挠头，“教主想吞并几个小教派。”
想到那句“心存死志”，奇犽连忙问道：“危险吗？”
“危险？不至于，不至于，那几个小教派很弱。”
很弱的话，有必要吞并吗？
这么想着，奇犽开口问道：“你知道夏油为什么要吞并那几个小教派吗？”
“这，这我不清楚，像这样的消息……”年轻的教众停顿了一下，“如果你想知道，教主还有菅田小姐都在教内。”
沉默了几秒之后，奇犽迈开了脚步，并向后挥手道：“谢了，小哥。”
年轻的教众怔了一下，接着回应道：“不客气。”
然后他看了一眼手表，看完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
铺满了紫色地毯的走廊内，两个穿着高中生制服的少女一左一右，分别站在了走廊尽头那扇有着欧式雕花的木门两侧。
这两个少女正是夏油杰收养的双胞胎姐妹，枷場菜菜子和枷場美美子。
阳光透过走廊内的玻璃窗，在走廊内投下了许多窗框的影子，枷場姐妹不约而同地看着这些影子，在心中默默数着影子的数量打发时间。
啪嗒——
这是旋转门把手的声音。
意识到这点，枷場姐妹同时看向了她们对面的木门。
和她们身后，通往会议室的木门不同，对面的木门通往上下的楼梯。
会是谁？
枷場菜菜子抬起手，示意枷場美美子不要轻举妄动，见枷場美美子停住了脚步，她才慢慢朝着对面的木门走去。
“菜菜子，你……”
听着身后这道刻意压低的声音，枷場菜菜子边握紧手中的手机，边侧身朝枷場美美子比了个“嘘”的手势。
正常来说，这个时间，教众都不在教内了，她担心门后是敌人，不想让枷場美美子涉险。
菜菜子……
看着不远处的金发少女，枷場美美子心中升起了几分紧张。
她很想冲过去，但她知道如果她冲过去，枷場菜菜子会非常非常生气，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随着枷場菜菜子离她越来越远，她握着手中绳索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手中的绳索，和布娃娃是她的术式，她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啪嗒——啪嗒——
门把手接连被旋转了两下。
在枷場菜菜子举起手机打算发动术式的时候，门后探出了一个有着白毛的脑袋。
……？
枷場菜菜子两步并一步，冲过去给这个脑袋来了一下。
“嘶——”
奇犽捂住脑袋：“菜菜子，你下手好重啊。”
“快出去，快出去，”枷場菜菜子将奇犽推出门外，“夏油大人在见客呢。”
“哪来的客？”奇犽揉着脑袋问道。
“嗯……”枷場菜菜子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东京来的吧，是那种类似中间商的掮客。”
“你知道他是谁吗？”
枷場菜菜子帮着揉了揉奇犽的脑袋，然后有些不解地说道：“你问这个干嘛？”
“我……担心你们。”
“这样啊——”
枷場菜菜子拖长了音调。
盯着奇犽越来越红的脸颊看了会后，她继续道：“好了，不逗你了，我具体的也不清楚，就知道他叫孔雨时。”
“不，叫孔时雨。”小跑过来的枷場美美子道。
说完，她顺便关上了旁边那扇木门。
这回脸颊变红的变成了枷場菜菜子。
完蛋，在小屁孩面前丢脸了。
她拍拍脸颊，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说道：“说起来，奇犽你过会想去竹下路吗？我和美美子想去那里买可丽饼。”
“不了，我过会有事。”
“啧，”枷場菜菜子双手抱胸，“你这样的小屁孩能有什么事？还有比陪姐姐们逛街重要的事吗？”
奇犽微微垂眸，他想跟踪孔时雨，但他肯定不能就这样告诉对方。
在再次看向枷場菜菜子的同时，他躲到了枷場美美子身后，并说道：“不想跟你逛街，你太凶了！”
……？！
“！你这个小屁孩！！”
“菜菜子，”枷場美美子连忙将奇犽护在身后，挡住了枷場菜菜子伸向奇犽的手，“奇犽开玩笑的。”
“我不管，我今天绝对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凶！”说着枷場菜菜子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竟然说她凶？！她明明再温柔不过了！
看着暴怒的枷場菜菜子，奇犽当即心中一紧，他知道说凶有效，但没想到这么有效。
不过，为了跳过逛街这个话题，他还是鼓起勇气添了把火：“美美子，你看她，真的很凶！”
“奇犽，不要再刺激她了。”
枷場美美子此时恨不得捂住奇犽的嘴。
在知道夏油大人喜欢温柔的女性后，菜菜子一直在努力将自己变成温柔的女性。
她理解菜菜子，她和菜菜子都非常崇拜夏油大人，而崇拜者很难拒绝变成被崇拜者喜欢的样子。
更何况这个被崇拜者还让她们感受到了那么真挚的亲情。
她和菜菜子约好了，她们要努力完成夏油大人的理想，让照顾了她们那么长时间的夏油大人安享晚年。
“美美子，你让开，这样的小屁孩，不教育是不行的！”枷場菜菜子道。
让？怎么让？她不仅是在保护奇犽，也是在保护枷場菜菜子。
有时候，奇犽的术式不怎么稳定，她担心奇犽会不小心伤到枷場菜菜子。
就在枷場美美子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随着旁边那扇木门被推开，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菜菜子，你要教育谁？”
听到夏油杰的声音，枷場菜菜子当即收敛了许多。
“夏油大人。”x2
夏油杰的目光掠过枷場姐妹，最终停留在了低着头的奇犽身上。
凝视了两三秒之后，他笑眯眯地冲身边西装革履的男子道：“见笑了，孔先生，家里的孩子比较活泼。”
“孩子活泼是好事。”孔时雨温和有礼地说道。
“孔先生，”夏油杰看了看墙角处的落地钟，“时间不早了，我还需要辅导这几个孩子的学业。”
孔时雨意会：“我家中也有事。”
夏油杰点头：“真奈美，送送孔先生吧。”
“孔先生，这边请。”抱着两个文件夹的菅田真奈美随即说道。
在又客套了几句后，菅田真奈美带着孔时雨离开了这里，而满脑子都是跟踪的奇犽却被夏油杰留下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空气中的微粒舞动着, 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
在一片寂静中，铺满了紫色地毯的走廊内，响起了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
“那个……”
奇犽讪笑道：“我看上去有哪里不对吗？”
面对夏油, 菜菜子和美美子，这三双眼睛的共同注视, 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枷場菜菜子拢了拢身上, 敞开着的黄色针织外套，同时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夏油杰, 最终由于没有看出夏油杰的态度，在回应和不回应之间选择了不回应。
她不清楚夏油杰有没有因为不久前的吵闹而生气。
多说多错, 安静最好。她如此想道。
而枷場美美子性格内向, 平日里本来就不善言辞，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就更不可能开口回应了。
因此, 现在会开口回应的, 只有站在奇犽身前, 将奇犽笼罩在阴影之中的夏油杰。
又过了两三秒，在奇犽越发紧张的时候，夏油杰抬手揉了揉奇犽的脑袋：“你怎么会突然过来？不是跟你说过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过来吗？”
“没事，”奇犽暗自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夏油杰发现了什么不对，“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你们，马上就走。”
说着他抬眼看向夏油杰：“夏油, 我上次忘记问了, 这段时间怎么了？为什么最好不要过来？”
“有几个小教派在闹事, ”夏油杰语气平静，像是在闲话家常似的, “一周前，他们有个头目死在了这里，你过来可能会被那些杂碎盯上。”
那几个小教派都和盘星教有过摩擦，而且内部都有着疑似诅咒师的存在。
他不清楚三崎真嗣背后是谁，不过他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不管是绑架奇犽还是暴露他的行踪，都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其他教派的头目，
死在了……这里？
奇犽张了张嘴，最终憋出了一句：“怎么不死远点？”
夏油实在是太瘦了，不知道和工作有没有关系。
死远点的话，盘星教就不会被盯上，不被盯上的话，夏油的工作就能轻松不少。
噗嗤——
枷場菜菜子没有憋住，话音刚落就笑出了声，她亲手将那个头目抓了过来，就算那个头目想死远点也死不远。
紧接着，面对看过来的三道目光，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咳了两下。
“想笑就笑吧，”夏油杰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不必压抑自己的快乐，菜菜子。”
枷場菜菜子应了一声，不过却言行不一地没有再笑，她担心她笑的时候会忘记顾及自己的形象。
就这样，她憋笑，憋红了脸。
见此夏油杰不禁感慨起了岁月的流逝，他原本还觉得他非常了解这些孩子，在他和这些孩子之间不存在什么代沟，但眼下却并不能理解枷場菜菜子的想法。
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后，他回过头看向了奇犽。
“死在哪里都一样，”说着他拍了下奇犽的手臂，“走吧，这里不方便交谈，我们上楼去休息室，那里有舒适的沙发。”
“夏油，我得走了。”
“楼上的冰箱里还有你喜欢的巧克力球。”夏油杰补充道。
奇犽抽抽嘴角，他以前是喜欢的，但现在已经不怎么喜欢了。
在他刚来盘星教的时候，夏油杰在网上给他订购了二十盒，每盒有四颗不同口味的巧克力球。
没想到送过来，不是二十盒，而是二百盒，夏油杰手滑，多按了个零。
想到那二百盒巧克力球，他脸上瞬间出现了痛苦面具。
夏油杰他们之中，即使是最喜欢甜食的枷場姐妹，也不喜欢过于甜腻的巧克力球，所以那二百盒巧克力球都进了他的肚子。
他可以不吃，但如果他不吃，那二百盒巧克力球就会过期。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食物，再加上实在不忍心浪费夏油杰的好意，他就硬生生在两个星期内吃光了那二百盒巧克力球。
每盒，每颗，都有他两个拳头大的巧克力球啊。
想到这，他的肚子里不由得泛起了酸水，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吃巧克力球了。
见奇犽脸色诡异，夏油杰开口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如果这是奇犽想走的原因，那他肯定不会拦着不让走，他现在拦着是因为怀疑奇犽想跟踪孔时雨。
那天晚上，他其实不应该去见奇犽的，根据他对这个孩子的了解，这个孩子绝对不会轻易忘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身体不舒服？奇犽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我好像吃坏肚子了，肚子有点疼，想回家洗澡，洗完了睡觉。”
孔时雨只是普通人，就算全力奔跑估计也没出盘星教，他现在赶过去应该还能跟上对方。
沉默片刻，夏油杰提议道：“拉鲁马上要回来了，让拉鲁送你回家怎么样？”
他清理过附近的杂碎，但谁知道有没有遗漏呢？
“夏油，不用麻烦，”奇犽仰头看着夏油杰，非常认真地说道：“我过来的路上没有遇到危险，你说的那些杂碎应该早就离开了，而且我还不至于弱到连回家都需要护送。”
“你说得对。”夏油杰道。
就在奇犽以为自己可以离开了的时候，夏油杰抬手揉了揉奇犽的脑袋，继续道：“不过我不接受。”
奇犽的确不弱，但也没有强到让他放心的地步，真正的强者可不会被粟坂二良绑架成功，这个诅咒师称不上特别厉害，最多就是特别抗揍而已。
而且……
他不想再经历死亡了。
如果必须要经历，那他希望是他自己的死亡。
听到这话，奇犽沉默了，但他很快就振作了起来，除了跟踪那个引起他怀疑的掮客，他也不是不可以留在盘星教套话。
菜菜子傻乎乎的，他估计能套出不少。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看着夏油杰说道：“夏油，你们最近忙得很，还是不要麻烦拉鲁了，我想起我在这里有间房间，我不如去那间房间住上两三天吧？”
他昨天才去见过花御，两三天之后再去很合适，不会因为间隔过长而招来花御。
想到这，他有些疑惑，他其实不清楚花御为什么能知道他的位置，而且是精确到了哪条街道哪个门牌的那种。
“不行。”出乎奇犽的意料，夏油杰拒绝了。
这个回答也出乎了枷場姐妹的意料，枷場菜菜子忍不住问道：“夏油大人，你不是说很希望奇犽住在这里吗？”
奇犽脸色当即爆红。
夏油杰看了一眼低下头的奇犽，接着偏头看向枷場菜菜子：“菜菜子，奇犽年纪太小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年纪其实……
想到枷場姐妹的年纪，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困惑，他不确定将她们两个带上与咒术界为敌的路是否正确。
不过不管是否正确，奇犽绝对不适合这条路，和她们两个不一样的是，奇犽对普通人没有深仇大恨。
这段时间除了处理那几个小教派，他还在准备和高专开战的事宜，不然他也不可能主动邀请孔时雨过来。
他原本打算在十二月和高专开战，将近一年的时间会准备得比较充足，但现在各种事情都在催促他赶快行动，迫于无奈之下他只能通过孔时雨雇佣几个诅咒师。
他和他的家人，已经走上了与咒术界为敌的路，如今更是到了不怎么隐藏的地步，如果奇犽在这时候还住在盘星教，就很可能被咒术界高层的走狗注意到。
年纪太小了？
枷場菜菜子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住在这里和年纪有什么关系？
带着疑惑，她打算询问夏油杰，然而就在她询问前，她看到她的妹妹枷場美美子向她比了个口型。
不，要，不要……
经过艰难的辨认，她终于反应过来，妹妹在说“不要再问了”，出于对妹妹的信任，她听话地闭上了嘴巴。
夏油杰当然没有错过枷場姐妹的小动作，在深思熟虑过后，他开口道：“美美子，带奇犽去休息室等待吧，拉鲁估计再过半个小时就能回来了。”
“夏油……”
“奇犽，听话。”
夏油杰打断道：“安全第一。”
他实际上想问的是他的年纪。
奇犽张了张嘴，话到嘴边还是将话咽了下去，他觉得夏油杰不会告诉他，还不如寄希望于枷場姐妹。
“奇犽，走吧。”枷場美美子道。
听着耳边甜美温柔的声音，奇犽最终还是迈开脚步，跟上了枷場美美子的脚步。
枷場菜菜子正准备跟上去，夏油杰就开口叫住了她。
“菜菜子，你跟我来。”
“啊？”枷場菜菜子当即停住脚步，“好的。”
然后，她跟随夏油杰走进了那条走廊，又跟随着走进了那条走廊尽头的会议室。
随着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依次响起，又在楼梯上走了两三分钟之后，奇犽轻轻扯了扯枷場美美子的袖子：“美美子，你知道夏油为什么要说我的年纪吗？”
“……”
枷場美美子抿了抿唇：“我不清楚。”
她也不是完全不清楚，不过夏油杰不想说，那她当然也不会说。
“好吧。”
听着耳边低落的声音，在稍微思考了几秒之后，枷場美美子有些迟疑地说道：“你，要不，问问别的问题？没准我会知道。”
和那些教众看到的冷酷不同，奇犽在日常生活中其实既可爱又乖巧，再加上夏油杰并没有明确表示不让说，她为自己不说的行为感到愧疚和不安。
“没有别的问题了。”
奇犽偏头看向枷場美美子：“如果必须要问，那就是和那个掮客有关的问题了，”停顿片刻，他继续道，“正常来说，我不应该过问，但我真的很担心你们，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夏油死了。”
他爱骗人，经常说谎，而且在说谎时，脸不红心不跳，不过他这次没有说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昨天晚上真的梦到夏油死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或许是因为那天晚上的月色过于孤寂, 他梦中的青年就是死在那样的月色之中，他不希望这个梦穿过梦境来到现实。
这么想着，他和枷場美美子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在他眼前闪过昨天晚上梦中的场景时，他身侧响起了一道温柔而坚定的声音。
“夏油大人不会死。”
听到这句话, 奇犽随即偏头看向了身侧。
而枷場美美子在说完这句话后, 同样偏头看向身侧，和正看着她的奇犽对上了视线：“我, 枷場美美子，会用生命保护夏油大人。”
美美子……
奇犽怔怔地看着枷場美美子。
他们此时正站在楼梯靠□□台落地窗的位置, 阳光透过鲜艳的彩绘玻璃, 澄澈的光芒落进少女眼中，将这双平日里稍显平凡的眼睛衬得熠熠生辉起来。
格外明亮, 明亮得就像是……
……有火焰在里面燃烧一样。
就这样看了三四秒, 在他还在看的时候, 枷場美美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奇犽, 快走吧，你不是不舒服吗？”
“好的。”奇犽回过神说道。
在奇犽回应之后，枷場美美子连忙迈开了脚步，她很少像刚才那样情绪外露, 现在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
看着眼前这道急匆匆的背影，奇犽沉默地跟了上去。
他没想到枷場美美子这么在乎夏油杰，竟然比在乎自己的生命还在乎。
说谎说多了, 他知道说谎是什么样的, 不说谎又是什么样的, 枷場美美子绝对没有说谎。
用生命保护？他微微垂眸，随着他的脚步, 一节一节的大理石阶梯在眼前掠过，他不禁开始思考自己愿不愿意这样做。
得出的结论是——
得不出结论。
生命这个概念，在他的世界里并不清晰，因此在真正遇到这样的事情前，他没有办法虚空想象愿不愿意。
…………
在奇犽还在楼梯上的时候，见雀已经借助术式到达了盘星教附近。
欧式建筑群边缘的森林里，他坐在一根结实的树枝上，安静地看着盘星教入口处那两道身影。
在那道有着粉色长发的身影离开之后，他轻轻取下了自己右耳垂上的小圆球。
取下时，小圆球动了动，像是在挣扎似的。
小圆球有六条腿，有鞘翅和鞘翅下的膜翅，红黑相间的身体只有黄豆粒大小，和这个季节随处可见的瓢虫没有区别。
但它并不是瓢虫，它是威尔帝做出来的定位器，如果不是研究经费不够，它应该还有录音功能。
可惜，经费不够。
调整好手中的小圆球，或者准确来说是半球后，见雀随手将它抛向了空中。
小圆球在空中旋转了两圈，然后径直冲向了那道西装革履的身影。
在它冲过去的同时，见雀控制着空气的流速，让它的出现显得更加隐蔽，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亲自过来的原因。
他现在真的比以前谨慎多了。
很快，在他的控制下，小圆球顺利地钻进孔时雨的裤脚，停留在了内侧边缘的位置。
因为原材料比较特殊，即使在山本武的感知中，小圆球也几乎没有重量，更不要说孔时雨这个普通人了。
孔时雨，对此浑然不觉。
事情似乎做完了。看着孔时雨坐上轿车，见雀如此想道。
又在树枝上坐了会后，他打着哈欠跳下了树枝，既然这里的事情做完了，那就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了。
时间还早，不如……
去看看那个小侦探好了，正好他身上还有个小圆球。
就在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森林里散步的时候，他的系统发出了动静。
【重要人物“羂索”出现。】
……？
他环顾四周，出现在哪里？这附近不是只有动物吗？
这么想着，微风乍起，不断向外蔓延开来，在寂静的森林里漾开了阵阵沙沙声。
在阵阵沙沙声中，数片树叶盘旋飞舞着落下，而就在其中一片落到地上的下一秒，一只有些瘦弱的黑猫凌空浮起，飘向了正盯着这只黑猫看的见雀。
“嗷呜——！嗷呜——！！”
听着耳边凄惨的叫声，见雀将在半空疯狂挣扎的黑猫放到了地上。
在被放到地上的瞬间，黑猫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和他相反的方向，但没跑两步就被数道气流送回了他脚下。
紧接着，黑猫换了个方向，又换了个方向，看这股拼命劲，它是真的很想逃离，可惜事与愿违，殊途同归，它最终的结局都是被送回来。
或许是因为身体达到了极限，在第七次逃离失败后，它彻底放弃了逃离的念头，开始在原地吐着舌头喘气。
见雀随即蹲下身，打量起了眼前的黑猫。
刚刚，在其他动物浑然不觉时，这只黑猫似乎看了他一眼。
这只黑猫的耳朵上有个缺口，这个小小的缺口是绝育的标志，通常出现在接受过绝育的流浪猫身上。
森林里的流浪猫？他微微皱了皱眉，在奇犽的视角里，他没有在盘星教，或者盘星教附近的森林里见过流浪猫。
随着他打量的时间越来越长，他耳边响起了警告性的嘶哈声。
看着眼前正向他龇牙的黑猫，他后知后觉地呼出了系统面板，如果这只黑猫是羂索，在他这样的操作下，想来印象值应该增加了。
【印象值+50，来源：羂索，最终印象值+50。】
【印象值+85，来源：羂索，最终印象值+85。】
……
【印象值+200，来源：羂索，最终印象值+200，当前印象值更新完毕，请绑定者自行查看。】
自普通人能成为重要人物后，连动物都能成为重要人物了吗？他不由得在心中“哇哦”了一声，然后将手伸向了还在龇牙的黑猫，他想要将这只黑猫提起来仔细看看。
这只黑猫挣扎得厉害。
紧接着，在干枯粗糙的毛发中，他碰到了那圈隐藏在毛发下的疤痕。
这个触感，他似乎在哪里碰到过。
这么想着，他再次将手中疯狂挣扎的黑猫放到了地上，不过他这次的心情没有上次的心情那么愉悦了。
说实话，他的记性称得上绝佳，在想到这个问题的下一秒，他就在记忆里得到了相应的答案。
三崎真嗣。
准确来说，不是碰到过，而是看到过，在宇智波鼬的视角里看到过，虽然那具尸体少了一小半头骨，但剩下的头骨上那圈疤痕和这只黑猫脑袋上那圈疤痕高度相似。
在他思绪翻飞的时候，羂索在思考眼前这个青年的身份，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古怪的术式，他竟然不能提前察觉到咒力波动。
除了思考对方的身份，他还在思考对方为什么要困住他，正常应该不会有人发现这只黑猫的问题。
这个青年到底是发现了还是困着玩？
仰头看着眼前的青年，他又装模作样地“嘶哈”了几声，在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暴露的情况下，他还是觉得继续伪装比较稳妥。
而见雀听着耳边响起的阵阵嘶哈声，脑子里的思绪就像是整理毛线一样，在不知不觉间越发混乱起来。
“安静，”他忍不住说道，“你很吵。”
明知这只黑猫有问题却看不出问题，他此时的心情不仅称不上美妙，甚至称得上有些糟糕。
按照他原本的性格，他可能就直接说出“羂索”这个名字了，然而他现在已经做不出这种莽撞的事情了，在这种不清不楚的情况下，他更偏向于稳妥的做法。
他的话并没有作用，脚下的黑猫依然在发出嘶哈声，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响亮。
沉默了两三秒之后，他制造了一个真空的隔层，隔绝了耳边不断响起的嘶哈声。
因为长时间用不上，他一下子忘了还能这样做。
终于安静了。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接着跳到了旁边那棵高耸的树木上，并坐到了那棵树木上的树枝上。
在他坐到树枝上后，羂索继续伪装了二十几秒才彻底安静下来。
这个青年到底有什么目的？
羂索趴在地上，心中升起了深深的疑惑。
那数道气流依然萦绕在他身上，这个青年并没有放走他的意思，甚至他隐隐感受到那数道气流相互交缠得更加紧密了。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心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在过去那么多年的岁月里，他不可能不留下足以翻盘的底牌，他想跑的话随时都能跑掉。
过了几分钟，在深深的疑惑中，受到弱小的身体影响，羂索感到越发困倦起来。
他能通过移植大脑占据某个人的身体，在能继续使用这种生得术式的前提下，他能使用那个人拥有的生得术式。
当然，他也能占据动物的身体，但动物没有生得术式，他一般不会占据动物的身体，他现在的身体不是他主动选择的，而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
宇智波鼬追他追得实在太紧了。
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道让他心中一紧的声音。
“Hello~五条老师来答疑解惑啦~~”
五条悟仰头看向树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看到五条老师开心吗？”
见雀单手撑着脸颊，敷衍性地说道：“还行。”
“你的语气真冷漠啊，枉我还特地来给你答疑解惑。”
听到这句话，见雀发出了一声轻笑：“五条君，你不是特地，而是顺路吧。”
五条悟懒洋洋地摆摆手：“差不多嘛，对了，你不是说有只看上去有些不对劲的黑猫吗？”他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聚焦在了不远处的黑猫身上，“你说的，不会是这只吧？”
说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微微弯腰打量着地上的黑猫。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看不出问题。”
见雀的语气中带着肯定。
根据他对五条悟的了解, 如果五条悟看出了问题，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应该会……
更活泼，而非严肃。
“你真的觉得它不对劲吗？”
说着五条悟伸出了手, 打算将这只黑猫提起来仔细看看。
在他即将碰到的时候，萦绕在它身上的气流自发性地开了个小口子, 而且开的小口子刚好能让他的手穿过去。
感受着手腕附近, 气流旋转带来的凉意，他手上的动作稍微顿了顿, 然后继续将它提起提到了和他眼睛平行的位置。
他歪头看着眼前的黑猫，看了两三秒之后, 偏头看向了见雀。
“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六眼’显示的情报是普通的黑猫，”顿了顿, 他继续道, “最多就是身体比较虚弱, 不过流浪猫虚弱也正常。”
在说话的同时, 因为黑猫的手感不好，他松开了捏着它后颈皮的手，它几乎是瞬间就向外窜了出去，可惜马上又被气流困回了原来的地方。
连“六眼”都看不出来吗？
见雀看着树下的黑猫, 皱起眉头说道：“它对我的术式有反应。”
他不确定它看向他的那一眼是不是真实的，但他不可能将系统的存在告诉五条悟，因此就姑且当作是真实的吧。
而听到见雀这句话的羂索, 满脑子都是问号, 他有什么反应吗？
他明明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 不对……
他似乎，好像, 也许，看了这个青年一眼，但那只是用余光看的一眼，他偏头的幅度绝对不超过10%。
真的有人能敏锐到这个地步吗？
这么想着，羂索想抬头看看这个裹得跟球似的青年，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实施这个想法。
如果真的是因为那一眼，引起了这个青年的怀疑，那他此时抬头和自投罗网没有区别。
反应？听到这句话，五条悟沉默了几秒，然后抬手将手指插进皮肤和绷带的间隙之中，往上推直至露出了一只苍青色的眼睛。
紧接着，他用这只眼睛再次打量起了黑猫。
羂索：累了，
他想不通，他只是想来看下夏油杰，顺便做好占据身体的准备，结果竟然因为那种理由被盯上。
真是……
倒霉到家了。
更倒霉的是，除了这个看不清长相，且看不清深浅的青年，又来了个他不想看到的“六眼”。
在过去那么多年的时间里，他败给了六眼术师两次，而且每次都是惨败。
杀又难杀，杀了又重新出世，在没有得到狱门疆前，他是真的不想看到。
不过他并不担心被看出问题，他清楚地知道他的老对手“六眼”，不但看不出他的生得术式，而且看不出他身上其他的术式。
随着五条悟打量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直接将眼睛上的绷带全部拆了下来。
过了一会，他开口道：“还是普通的黑猫，你看错了，或者我看错了。”
说着他仰头看去，看着坐在树枝上，似乎没有变过动作的青年，那抹苍青色之中露出了些许疑惑：“你很冷吗？”
眼前的青年穿得很厚实，甚至还围着一条纯黑色围巾，羊绒的材质，想来相当保暖。
“不冷。”见雀不假思索地说道。
他并不想将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五条悟，或者准确来说，任何人。
五条悟挑了下眉：“你说谎不打草稿的？”
见雀停顿了一下，貌似诚恳地说道：“不冷。”
“……”
沉默两秒，五条悟露出了些许惊奇之色：“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
“怎么说呢，真实了许多，你以前有种和这个世界有着隔膜的感觉。”
见雀抬眼看向远方：“你看错了，五条君，我一直很真实。”
“好吧，”五条悟随口回应，“你说真实，那就真实吧，不过你以前可不会配合我开玩笑。”
“或许是你以前没有注意到我在开玩笑，我向来缺乏幽默天赋，”见雀重新将目光聚焦到了五条悟身上，并转移话题道，“五条君，能上来吗？”
他倒是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也没有觉得自己以前和这个世界有着隔膜，最多就是面对称得上朋友的存在时放松了些许。
毕竟他称得上朋友的存在很少。
而且生命转瞬即逝，谁知道此时能和睦相处的朋友，第二天会不会离开这个世界，不如趁他们活着的时候好好相处。
当然，与之相对的，他面对潜在的敌人，就是加倍的谨慎和警惕。
“怎么了？”五条悟道。
“想问你一个问题。”
五条悟凝视着墨镜下看不清神色的双眼，凝视了好一阵才用无下限咒术将自己定格在了空中。
随着他出现在见雀正对面，在见雀微微勾起嘴角的时候，一个真空的隔层也随之出现。
他看了一眼这个隔层，然后随手将手上的绷带塞进了口袋里。
“谨慎是好事，不过那只黑猫……”
说着他微微歪了歪头：“就算那只黑猫有问题，也不可能杀死你。”
“五条君，有时候，谨慎并不是为了自己，”见雀坐正身体，嘴角的笑意淡了些，“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在意的存在不受伤害，再强都不行。”
“……”
五条悟看了看不远处的欧式建筑群，接着开口道：“什么问题？”
“你说……”见雀凝视着眼前那抹苍青色，“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人能自由转移灵魂？”
五条悟怔了一下，沉思片刻，说道：“理论上有。”实际上他没有见过。
“那有没有和头骨或者脑子相关的术式？”
“理论上有。”
“你这样的回答，我的谢谢实在说不出口啊。”见雀道。
“那就不说，”五条悟摆摆手，在摆手的同时，顺便看了一眼，此时正趴在地上的黑猫，“把感谢放在心里，感谢五条老师的机会多的是。”
听见雀的意思，似乎是在怀疑这只黑猫体内不是原来的灵魂，那之后提到和头骨或者脑子相关的术式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经过稍稍思考，他放弃了继续思考这件事，他这段时间说实话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没有功夫管这种相对来说不重要的事情了。
想到那些让他感到头疼的事情，他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转移了话题：“对了，帮我跟赛巴斯说声谢谢。”
“赛巴斯？”
“真希上次出任务遇到了危险，她说有个很绅士的老爷爷救了她，但她还没道谢那个老爷爷就不见了。”
停顿片刻，五条悟继续道：“根据她的描述，应该是赛巴斯。”
见雀轻轻应了一声。
他知道这件事，实际上不救的话，那个女孩子应该也能挺过来，不过赛巴斯受到正义感的驱使，还是选择了施救。
“你还有其他的问题吗？”五条悟道。
见雀摇摇头：“你可以去见你想见的人了。”
“他恐怕不想见我。”
说完这句话，五条悟沉默了几秒，然后有些疑惑地问道:“说起来，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想见谁？”
紧接着，没等见雀回应，他就按住了额头：“我知道了，一定是夜蛾校长，佐助同学转述给你听了吧。”
见雀微笑，他是直接听的，在宇智波佐助的视角里。
“真是的，”五条悟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竟然拿过去的学生，教育现在的学生。”
“他讲的故事很动听。”见雀道。
在无聊的时候，非常适合用来解闷，他至少已经有四次集中精神，在宇智波佐助的视角里听夜蛾正道讲故事了。
“他讲故事相当唠叨。”
五条悟不置可否地说道：“佐助同学的转述转达不了千分之一。”
在“抹黑”了一把夜蛾正道之后，他跟见雀提出了告辞，而见雀在他离开前，开口道：“这或许是好事。”
见五条悟停住了脚步，见雀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想见你，代表还在犹豫，不知道如何面对。”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风中传来了一句“借你吉言”。
在五条悟离开之后，见雀自树枝上跳下，走到了距离黑猫三四厘米的位置。
“抱歉，”苍白的手指伸向黑猫的脑袋，“如果我误会了你，我会治好你，并收养你。”
羂索：……？
就在他茫然不解的时候，那五根手指沿着缝合线，瞬间插进了他的头骨，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到疼痛，他的小半个头骨就被掀开了。
……？！！
意识到他暴露了，他连忙作出了反应，在反重力的作用下，手上握着小半个头骨的见雀被弹开，接连撞断了三四棵树才停下。
而他则在这个时候向外窜了出去，并在躲过数道空气利刃的刹那，用了只剩下一次使用机会的咒物。
他知道再不用，就没有机会用了。
他有个空间储藏的术式，空间中储藏了几个好用的咒物，这个咒物能将他传送到千里之外，而且期间无视任何限制，在那几个咒物中也是佼佼者。
唯一的缺点就是即使在最初，也只有三次使用机会，眼下一次都不剩下了。
在被传送走的瞬间，他回头看向了领域中，那棵生机勃发的参天大树，将那棵树和那个青年牢牢记在了心中。
“咳，咳咳……”
见雀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如果不是他直接展开了领域，刚才的那道攻击能将他撞得四分五裂。
有嘴巴，有牙齿，还能跑能跳的脑子？
看着不远处的尸体，他眼中闪过一丝凉意，可能根本没有人指使，真正的三崎真嗣或许早就死了，并且像是这只黑猫似的受到操控。
第一百一十九章
“算了。”
有着苍青色眼瞳的青年放下高举的双手, 再次将手上的绷带塞进了口袋里。
他刚刚想像往常那样将绷带重新缠到眼睛上，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管怎么缠都缠得很糟糕。
远处的山峦层层叠叠, 静静屹立在天地之间，站在盘星教最高建筑的顶部, 迎着相较地面而言更冷冽的风, 在凝望了远处的山峦片刻之后，他插着口袋跳下顶部停在了一扇玻璃窗前。
这扇玻璃窗对应的会议室内, 一个身穿袈裟的青年正揣着袖子站在窗边，和一个看上去似乎有心事的金发少女交谈。
在余光注意到他的瞬间, 身穿袈裟的青年稍稍偏过头, 笑眯眯地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坦然的姿态，他的心情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不想见你, 代表还在犹豫, 不知道如何面对。】
那道轻柔的声音仿佛还未散去, 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声音, 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杰，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
与此同时，见雀几乎翻遍了整片森林，但不管怎么翻都翻不到那个脑子。
那种咒力波动……
原来是在传送吗？
那是术式还是咒物？竟然能直接跑出他的领域………
正常来说, 除非杀了他，否则根本不可能跑出去。
“这个世界，没有离谱, 只有更离谱。”他倚在树干上, 喃喃自语道。
实际上, 问出那两个问题时，他并没有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觉得应该不至于那么离谱。
而且他没有在那只黑猫身上发现任何咒力波动。
他原本打算将那只黑猫带回去，再仔细观察一段时间，但在五条悟离开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他心中，那里已经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家了，他不想将不清不楚的东西带回家。
因此他直接动手了，当然在动手的同时，他有意识地展开了领域。
他原本还在想他是不是谨慎过了头，现在事实证明再谨慎也不为过。
羂索。见雀闭了闭眼睛，如果他没记错，这应该是某种佛教法器的名字，他曾经在某本佛教书籍上看到过。
那个脑子会和佛教有什么关系吗？
出现在盘星教附近是因为盘星教有佛教背景，还是单纯因为巧合？
又或者……
有其他原因？
盘星教教主夏油杰，知道那个脑子的存在吗？
这么想着，他离开了正倚靠着的树干，然后走向了盘星教所在的方向。
不去见小侦探了，还是去见见夏油杰吧。
随着他距离盘星教越来越近，他看到不远处的盘星教……？炸……了？？
看着不远处的蘑菇云，以及不断向外弥漫的硝烟，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谁炸的？这种咒力波动是……五条悟？
意识到这是“茈”的效果，他不由得越发茫然起来，一时间甚至忘记了那个脑子的存在。
紧接着，他想到了夏油杰，随即加快了脚步，在走了一阵之后，他又发动了术式，他担心他的“印象值”出事。
虽然夜蛾正道说五条悟和夏油杰是挚友，根据五条悟的表现来看似乎也是，但他又没有身临其境地感受过，不能确定会不会发生意外。
另一边，盘星教的广场上。
“咳，咳咳。”
轻咳两声，见雀担心的“印象值”夏油杰抬起手，挥开了弥漫在眼前遮挡视线的烟雾。
随着烟雾渐渐散去，他召唤出来挡伤害的咒灵，在微微动弹了两下后，“砰”的一声炸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突然放‘茈’，”他叹了口气，“让我很苦恼啊，悟。”
他看上去相当平静，完全没有担心自己，或者菅田真奈美她们的意思。
他知道五条悟刚刚留手了，也知道五条悟不会随意伤害他的家人。
“抱歉。”五条悟道。
虽然嘴上说着“抱歉”，但语气中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
在几分钟前，他和夏油杰边走边聊，走到了盘星教的广场上。
他们之间的氛围很融洽，像还在高专三人组时期，没有发生过诸如叛逃之类的事情那样融洽。
直到他再次邀请夏油杰回到肆.4高专。
夏油杰的回复是：“我想杀光那些不能使用咒术的猴子，如果高专愿意接受我这个想法……”
他不知道“这个想法”之后的内容，因为他直接发动术式打断了对方的话。
他发动术式，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根据他对夏油杰的了解，在已经下定了决心的前提下，夏油杰这么说绝对是做好了杀光的准备。
他清楚地知道，只要夏油杰不想被改变，他就改变不了夏油杰的想法，但他可以通过间接的方式延缓进度。
比如——
毁掉盘星教本部。
给他的挚友创造重新建立本部的“机会”。
而且这里的动静应该会被“窗”观测到，就算他没有完全毁掉这里的建筑，他的挚友也不能选择修缮后继续待在这里。
这是有着双重保险的延缓。
听到这句话，夏油杰笑了笑，他听出了其中的敷衍。
“悟，如果你想阻止我，没有必要用这样的方式。”
毕竟是他的挚友，他不可能不了解他的挚友，他隐约知道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说着他抖抖袖子，抖掉了袖子上的粉尘，然后重新将手揣进了袖子里，再然后揣着袖子笑眯眯地说道：“其实对你来说非常简单，你能杀了我，不是吗？”
“你很奇怪。”五条悟道。
夏油杰怔了一下：“奇怪？”
“你好像很希望我杀了你。”
夏油杰沉默了，而在夏油杰沉默的时候，五条悟微微勾起了嘴角：“我原本还在思考，我现在试图拯救你，是不是不够尊重你的理想，并为此感到了几分愧疚。”
“然后呢？”夏油杰还是那副笑眯眯地样子，“你现在不愧疚了？”
五条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那团乱糟糟的绷带：“你曾经告诉我，不要做无意义的杀戮，我最初只是简单地根据你说的话做。”
说着他相当顺利地缠好了绷带：“不过在发现这个原则不赖，的确很适合我之后，我开始认真地这样做，并坚持到了现在。”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夏油杰道。
“你明白的，”五条悟将手插进口袋里，姿态颇为放松，“因为即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也坚持着这个原则，你希望我能阻止你。”
在五条悟说完这些话后，夏油杰再次沉默了，紧接着，在五条悟向他迈开脚步的刹那，他突然爆发出了响亮的笑声。
见夏油杰笑弯了腰，五条悟停住了脚步。
“悟，你，”夏油杰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幼稚了，你把我想得也过于善良了吧。”
“或许连你自己都不清楚，你自己内心的想法。”五条悟道。
话音刚落，他耳边就又响起了那道熟悉的笑声。
夏油杰再次笑弯了腰。
距离他们有段距离的位置，看到夏油杰第二次捂住了肚子，枷場菜菜子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这个距离她听不到声音，她不清楚夏油杰是不是受伤了。
就在她想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菅田真奈美挡在了她身前。
枷場菜菜子怔了一下：“真奈美姐姐？”
“你忘记了夏油说的话吗？”菅田真奈美道。
此时的她看上去有些狼狈，毕竟在那样的攻击中折返回去，将财务报表带出来不容易。
枷場菜菜子攥紧了拳头，不情不愿地说道：“没有。”
夏油杰在和五条悟离开前，跟她们三个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过来。
“既然没有，那就好好待在这里。”
“可，可是，”枷場菜菜子看向那两道正对着的身影，“夏油大人好像受伤了。”
菅田真奈美：……
恕她直言，夏油应该是在笑。
“菜菜子，”枷場美美子走上前，挽住了枷場菜菜子的手臂，“夏油大人看着更像是在笑。”
枷場菜菜子有些迟疑地说道：“在……笑？在这种时候笑成这样？”
她不是没有想过在笑的可能，但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就被她抛弃了。
在这种时候笑，而且是笑成这样，未免也过于奇怪了。
“真奈美姐姐，”枷場美美子看向菅田真奈美，“你觉得呢？”
在枷場美美子看向菅田真奈美的同时，枷場菜菜子也看向了菅田真奈美。
面对两双眨巴眨巴的眼睛，菅田真奈美下意识地放柔了声音：“不用担心，夏油有分寸。”
夏油的挚友也有分寸。
不过她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菅田真奈美的语气柔和归柔和，其中却暗含着与柔和相反的坚定，听出了这份坚定的枷場菜菜子放松了许多。
一直一副平静样的枷場美美子也放松了许多。
实际上，她已经煎熬了很长时间了，在菅田真奈美开口前，她心中一直有两个小小的她在打架。
一个说要过去看看，一个说要根据夏油杰说的话做，她跟枷場菜菜子说的那句话，又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呢？
就这样，就在这高高的废墟之上，她们之间发生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枷場菜菜子突然抬起手，指着远处的一个小黑点说道：“美美子，真奈美姐姐，那个小黑点是不是在动啊？”
菅田真奈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了一个小黑点。
不，那不是什么小黑点。
她下意识地皱起眉了头，那是一个穿得比较厚实的人。
这里相当偏僻，即使“窗”观测到不对，相应人员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赶过来，这个在春季穿成这样的人会是谁？
第一百二十章
“你是……？”
夏油杰收敛了脸上有些夸张的笑意。
这个人身上没有咒力, 而且穿成这副模样。
等等，这副墨镜……
看到这副占据了大半张脸的墨镜，以及露出的小半张脸,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想起来了，他见过这个人。
他没记错的话, 眼前的这个人, 是在那家中餐厅里，和他有过交谈的青年。
就在他准备出声询问的时候, 他听到他身侧响起了一道带着些许诧异的声音。
“你怎么过来了？那只看上去干巴巴的黑猫呢？”
“你……认识？”夏油杰道。
五条悟点点头：“认识，”顿了顿, 他继续道, “放心，他不是敌人。”
见雀微笑：“不一定吧。”
这道轻柔的声音……
没错, 这个人就是那个和他有过交谈的青年。
眼前的青年垂手而立, 身上有种雨后森林的宁静之感, 和他记忆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看着眼前的青年, 想到当时的场景，夏油杰暗自皱了皱眉，这个看不清深浅的青年，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五条悟的出现已经打乱他的计划了, 如果再加上这个看不清深浅的青年，他不确定他的计划还有没有实施的必要。
他了解他的挚友，能让他的挚友有这种态度的, 再弱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你不可能是, ”五条悟插着口袋, 姿态依然放松，“一天二十四小时, 二十三小时在睡觉的人，恐怕没有时间树立敌人。”
他在开玩笑。
不过，这段时间，他联系见雀的时候，见雀的确不是在午休就是在晚休。
他对此有些好奇，但再好奇这也是私事，他不会深究其中的原因。
见雀：……
过分了，他还不至于一天睡二十三小时，他最近只是为了抵抗寒冷容易犯困而已。
而且除了晚上的睡眠时间，他一天就休息两三次，每次就休息十几分钟，谁知道五条悟每次联系他的时候，都刚好卡在这十几分钟里。
这话他没法接。
沉默了好一阵，他才开口道：“五条君，我不是来找你的，”他直接跳过了那个和睡觉有关的话题，“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把你的挚友借给我几分钟。”
在见雀沉默的时候，见雀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再加上那副占据了大半张脸的墨镜，夏油杰没有办法看出任何信息，这让他心中的警惕逐渐加重。
而听到“你的挚友”，更是让他心中的警惕又加重了几分。
不过出于对五条悟的信任，他还是选择强压下心中的警惕，笑眯眯地问了句“你有什么事吗”。
五条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夏油杰，他们两个应该没有认识的机会才对。
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抱着这个疑问，他向见雀点了下头，示意见雀不用管他，他不会妨碍他们两个交谈。
“我能称呼你为夏油君吗？”见雀道。
“请随意。”
“好的，夏油君。”
停顿片刻，见雀继续道：“不知道夏油君最近，有没有见过古怪的生物？”
他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如果五条悟和夏油杰没有打起来，他是不打算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虽然他还想了解那个脑子，但他对了解那个脑子的方式另有打算。
他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奇犽，在五条悟那发“茈”爆炸的瞬间，奇犽立刻带枷場美美子跑出了爆炸的范围。
在爆炸结束，建筑不再倒塌之后，場美美子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折返冲进了刚刚发生过爆炸的场地。
她担心她的家人们。
即使明知他们不至于死在这场爆炸中，甚至百分之九十的几率都不会受伤，她依然想折返回去看看。
奇犽不是不担心，他也想折返回去，但那发“茈”就像是爆炸在了他的脑子里似的，他害怕到没有办法跟上枷場美美子的脚步。
然后，他就遇到了，正在挣扎着向盘星教前进的奇犽。
他打算让奇犽溜进盘星教的书库，看看里面有没有关于那个脑子的记载。
可惜事与愿违，奇犽跟他说盘星教经过多次动荡，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年代久远的书籍了。
他没有相应的记忆，不过奇犽没有在这种事情上欺瞒他的必要，想来奇犽是在他沉睡的时候得知了这一信息，因此他不得不改变了他那个溜进书库的打算。
听到这话，五条悟怔了一下，这问的不会又是那只黑猫吧？
那只黑猫……
有这么值得在意吗？
有那样的实力，足以为任何事兜底，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区区一只黑猫呢？
他微微偏过头，将目光转移到了见雀身上。
经过仔细打量，他发现见雀苍白的手指上沾染着些许红色的印迹。
这是……血迹？
哪里来的血迹？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地摩挲起了下巴。
“古怪的生物？”
夏油杰低头回想了一下，再次抬起头时，笑眯眯地说道：“没有见过古怪的生物，倒是见过古怪的人类。”
比如你。
上次见面还跟他说，未来或许能给他提供帮助，转头却和他的挚友相处融洽。
帮助他的对立面也是帮助，背刺型帮助，是吗？
“夏油君，”见雀同样笑眯眯地说道，“你这么说话，真让我心寒啊。”
虽然他不是人类，但他知道夏油杰口中的人类是他。
在夏油杰开口前，他又接着道：“夏油君，希望你不要欺骗我，这件事情其实和你息息相关，你确定没有见过诸如黑猫之类的的生物吗？”
比起他自己，和他的马甲，那个脑子的目标，更像是夏油杰。
根据宇智波鼬带回的情报，今井保子口中那个立志学医，救死扶伤的三崎真嗣估计早就死了，后来出现的只是受到操控的三崎真嗣而已。
而受到操控的三崎真嗣不去别的地方，偏偏潜伏在盘星教伏低做小，真的很难让他不多想。
“我的确没有见过。”
夏油杰挑挑眉，脸上笑意不变，他并不相信见雀的话，更何况事实就是他没有见过。
“这样啊，”说着，见雀刻意地，看向了不远处那道躲躲闪闪的身影，“好吧，我知道了。”
他不清楚夏油杰是不是在说谎，因此他决定好好利用他剩下的那个小圆球。
但他也不清楚夏油杰会不会发现那个小圆球，毕竟将那个小圆球放到特级咒术师身上有点冒险。
因此他决定将那个小圆球交给奇犽，让奇犽时刻盯着夏油杰的动向。
顺着见雀的目光，五条悟和夏油杰都看到了不远处的奇犽，夏油杰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见雀看向奇犽的目光。
“或许你有更详细的描述吗？”夏油杰道。
他不知道奇犽和见雀的关系，这样做纯粹是出于护崽心理，他不想奇犽被这个看不清深浅的青年盯上。
他的小动作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的挚友五条悟绝对是清楚的。
在看到这几个小动作的时候，五条悟心中不禁升起了几分疑惑，原来奇犽归属于盘星教吗？那奇犽脑子里的那道术式来自哪里呢？
因为奇犽很早以前就离开了宇智波鼬，他的情报和咒术界的情报中都没有奇犽的存在，他不仅不知道奇犽和见雀的关系，也不知道奇犽和宇智波鼬的关系。
印象值估计到账了。怀着颇为愉悦的心情，见雀将目光转移到了夏油杰身上：“我已经描述得很详细了，既然夏油君没有见过……”
他看了看五条悟，接着继续道:“我就不打扰你们‘友好’的交流了。”
“我也要走了，我今天还有几个任务。”五条悟道。
真的只有几个吗？
夏油杰在心中哼笑了一声，有那群尸位素餐的高层在，他的挚友绝对不会这么轻松。
这么想着，他冲五条悟和见雀道：“慢走，我就不送了，我还需要处理这里的烂摊子。”
见雀随即转身离开。
而五条悟在离开前，往前几步站到了夏油杰面前：“对了，杰，”见夏油杰歪头作茫然状，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已经培养了很多可爱的学生了哦。”
听到这话，夏油杰表面平静，实则攥紧了拳头，沉默了几秒之后，他如叹息般缓缓说道：“知道了，有机会的话。”
有机会的话，他会去看看的。
如果……
有机会的话。
…………
因为有个问题想问见雀，五条悟没有直接瞬移离开，而是在追赶上来后，在森林里和见雀结伴而行。
在一片寂静中，见雀突然开口道：“五条君，我感觉有人，或者某种生物，盯上了夏油君。”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将那个脑子的存在告诉五条悟。
虽然五条悟很可能会因此杀死那个脑子，让他彻底失去那个脑子提供的印象值，但会不会彻底失去并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有五条悟的帮助，他应该能更快发现那个脑子的踪迹。
理论上，不管是夏油杰，还是那个脑子，都能给他提供印象值，他不应该区别对待他们二者。
但那个脑子看上去很想搞事，他不喜欢这种想要搞事的重要人物，这种重要人物容易影响到他那安稳的生活。
不，准确来说，已经影响到了，那个脑子差点送他两个马甲升天，而且其中一个还是他最喜欢的马甲——
宇智波鼬。
“那只黑猫？”说着，五条悟停住了脚步，“我其实很想知道，你在意那只黑猫的原因，以及你手指上血迹的来源。”
最重要的是，那只黑猫为什么会和夏油杰息息相关呢？
血迹？见雀抬手看了看，最终在小拇指外侧看到了一小块淡淡的血迹。
实际上，他擦拭过，不过因为担心他的“印象值”，他当时擦拭得没有特别仔细。
“那不是什么黑猫，”他借助术式掏出纸巾，重新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迹，“那是一个长着嘴巴的脑子。”
紧接着，他强调道：“一个有点恶心的脑子。”
他掀开头骨的时候，碰到了里面的脑子，湿冷而滑腻。
“你看到的血迹，就是来自那个脑子，或者说来自那个脑子占据的黑猫。”
五条悟：……？
沉默了几秒之后，他开口道：“我记得你问过我和脑子有关的术式。”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问那个问题, 就是因为那只黑猫吗？”五条悟道。
他觉得，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很可能有他不知道的情况, 就看见雀愿不愿意说了。
当然不是。
还有那具叫三崎真嗣的尸体。
沉默两秒，见雀微笑着说道：“是啊, 只是因为那只黑猫而已。”
他不喜欢和盘托出, 那样做会让他有种过于暴露自己的不适之感，而且五条悟是否知道这件事并不影响最终的结果。
林间清冷的风吹过, 感受着吹面而来的凉意，五条悟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感受到的凉意似乎不完全是来自风。
见雀身上……
他微微皱了皱眉,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的错觉。
算了，有机会再问吧,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么想着, 他开口道：“说话说一半留一半, 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说话说一半留一半？”
见雀颇为无辜地说道：“五条君, 你说话怎么也这么让我心寒了，我对你向来都是和盘托出的啊。”
你……心寒？你和盘托出？？
沉默了一阵，五条悟放弃了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并不是那种喜欢钻牛角尖的人。
“见雀, ”比起往常的语速，此时的他说得较为缓慢，像是在边说边思考似的, “那只黑猫, 或者说那个脑子, 和杰有什么关系？”
“说实话，”见雀露出了很遗憾的表情, “我没有办法证明它必然和夏油君有关，不过有着特级实力的存在游荡在盘星教附近……”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知道即使他不往下说，五条悟也能领会他的意思，更何况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说得特别清楚，有时候说得特别清楚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那个脑子，特级？”
见雀点点头：“最起码是特级，而且它的能力相当古怪，”说着，他稍微正了正神色，“理论上，我能杀死它，但实际上……”
看到见雀迟疑，五条悟开口问道：“怎么了？”
“它至少有种能操控尸体的术式。”见雀道。
说起来，他得感谢三崎真嗣，三崎真嗣的存在，证明了这种术式的存在。
说到这里，他皱起了眉头：“还有两种……我不确定是术式还是咒物的效果，其中有种有着传送逃跑效果的术式或者咒物，它直接借助那种术式或者咒物跑出了我的领域。”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存在，想把它抓起来好好研究研究，不知道五条君愿不愿意帮忙，这可是，双赢。”
那道攻击，他就不说了。
那道攻击本身并不厉害，能推动他其实是因为他近身的确不行。
他原本想借助术式打开那只黑猫的头骨，但考虑到领域附带的救治需要身体接触，而且他在领域内几乎等同于无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亲自上手，在上手的同时实施救治，以免那只黑猫因此死掉。
说起来……
见雀微微垂眸，他到底哪里来的恻隐之心啊？
因为白团子吗？还是因为他自己？他对动物的容忍度似乎有些过高了。
听到这话，五条悟绷紧了下颌，心中越发慎重起来，他见识过见雀的领域，理论上那不是能跑出来的领域，即使是他也只能在里面硬生生耗着。
沉思片刻，他开口道：“有更详细的情报吗？”
他担心那个脑子真的盯上了他的挚友，就像见雀说的那样，这的确是双赢。
这是决定帮忙的意思。
见雀抬眼看向五条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那个脑子操控着的对象，脑袋上有圈类似缝合的疤痕。”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五条悟：……
不愧是你，见雀。
接下来是简单的告别。
告别完，在五条悟离开前，见雀有些好奇地说道：“五条君，你每天有睡眠时间吗？”
因为情报上的交流，以及任务上的交流，他偶尔会给五条悟发简讯，不管是午夜一两点还是凌晨四五点，五条悟基本上都是秒回或者间隔两三分钟回。
“有的吧，”五条悟歪了歪头，“不过不稳定，看任务多不多，很多地方用不了瞬移，在车上的时候也能睡觉。”
“……”
五条君，你真是个超级大好人啊，这样都不把咒术界高层杀光。
“怎么了？”五条悟道。
“没事，”见雀微笑，“五条君，快去做任务吧。”现在已经不早了，再不去今天就睡不上觉了。
“你的笑容看上去很奇怪。”
五条悟顿了顿，接着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会收拾他们，不过不是现在。”
见雀眨了眨眼：“嗯嗯。”
听着耳边略显刻意的音调，五条悟抬手按住额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突然觉得，你之前那副美丽假人的样子还挺不错的。”至少不会来“嘲讽”他。
“五条君，你这么说话，真让我心寒啊。”见雀道。
“我记得，”五条悟双手抱胸，“这是你今天第三次心寒了，心寒的话其实应该对打热身，我正好很长时间没有热身过了。”
他称不上喜欢打架，不过如果能打得尽兴，他也会感到很高兴，最近做任务做得心烦，能打场尽兴的架解压也不错。
“我拒绝。”
五条悟挑眉道：“这么干脆吗？理由？”
见雀不假思索地张开了嘴巴，没有任何掩藏自己敷衍的意思：“五条君，花花草草也是生命，打起来会伤害到它们。”
他不想和五条悟打起来。
打起来的话，容易暴露他的体术，五条悟见识过他的领域，但没有见识过他的体术，还不知道他的体术有多烂。
他得想办法，锻炼下他的体术。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心中升起了几分无奈，他真的不喜欢体术这种东西，然而那个脑子的存在催促着他赶紧锻炼。
“……”
五条悟抽抽嘴角：“那就有机会再说吧，我去做任务了。”
“再见，五条君。”见雀道。
五条悟抬手挥了下，下一秒，直接消失在了原地，他瞬移到了靠近路口的山脚，那里停着他自己开过来的轿车。
…………
傍晚时分，高远深邃的苍穹之下，落日余晖铺满了整片森林，将这片森林渲染得如同仙境，到处都闪烁着点点金光。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打破了这片仙境的宁静。
在这声巨响之后，又接连响起了三声同样的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四棵高大粗壮的树木倒下时，造成的滚滚烟尘和阵阵气流。
“咳，咳咳……”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抬手挥开了面前的烟尘，“早知道，咳，做个口罩了……”
说着，他收起手中的武器，走向了最后那棵树木倒下的位置。
他手中的武器类似激光枪，不管是内部还是外部的构造，都和激光枪的构造一模一样。
不过它和激光枪不同的是，它发射的是他特制的捕兽网，自带四根同样特制的钉子，发射后能将目标牢牢钉在固体上。
很快，他走到了那棵树木旁边，看着树干上破碎的捕兽网，他习惯性地推了下经过他改装，能捕捉到空气中细微波动的眼镜：“又失败了。”
这是第六次失败了，没想到连小型的四级咒灵都这么难抓。
这么想着，他蹲下身，小心地取着树干上的钉子和碎网，这些钉子和碎网可都是珍贵的原材料。
他现在很穷，不，不是他的问题，是他老板的问题，他老板现在很穷很穷，连20亿日元都拿不出来。
好想跳槽啊。
每天想跳槽八百遍。
当然，他不会真的跳槽，他只是想想而已，这个组织对他的容忍度很高，他绝对不会轻易离开这个组织。
在取第三根钉子的时候，由于腰间那把相对硕大的武器，他不方便将那根钉得很深的钉子取下来，因此决定将他的移动小仓库叫过来帮忙。
“凯门，过来。”威尔帝头也不抬地说道。
听到主人的呼唤，不远处的凯门立刻仰头嗅闻，在确定主人所在的方向后，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冲了过来。
哐当哐当——
“嘶——”
随着碰撞声不断响起，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忘了忘了，完蛋了。
他连忙站起身，转身阻止道：“停，凯门，停下！停停停，马上停下！”
正在冲刺的凯门一个急刹，连带着它背上的大铁箱，在地上滚了一圈。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听着这几道明显的碎裂声，威尔帝的心也跟着碎裂了，他花了三天三夜做的观测箱啊。
那个观测箱的原材料特殊，接触到的空气越稀薄越坚硬，抽干了空气的内部坚硬得可怕，但时刻接触到空气的外部却与之相反。
这片森林里有只被他盯上的小型咒灵，他原本想拿那个观测箱装那只小型咒灵，看看那个观测箱是不是结实到值得他继续研究，然而他现在连将那只小型咒灵装进那个观测箱里都做不到。
叹了口气之后，他走到凯门面前，摸了摸凯门的脑袋：“不怪你，我自己忘了，这是我的问题。”
凯门只能听懂简单的，经过无数次锻炼的指令，它听不懂威尔帝现在说的话，不过不影响它感受到脑袋上的热度。
在感受到脑袋上的热度后，它后知后觉地收起了那副做错事，但又不知道哪里做错了的可怜样子，就像往常那样跟条老年鳄鱼似的趴在地上睡觉。
安慰完凯门，威尔帝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了凯门背上的大铁箱。
“……”
算了，还是关上吧，眼不见心不烦。
大铁箱里，那个观测箱和其他工具，能碎的都碎得差不多了，再看下去他就要英年早逝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又叹了口气, 接着喃喃道：“还是需要一个正经的移动仓库啊……”
但是，一个正经的移动仓库，需要的材料相当费钱, 而他此时正饱受着缺钱的折磨。
他以前做梦，梦里只有实验, 现在除了雷打不动的实验, 还多了无数个长着翅膀的金币，在他做实验的时候围着他疯狂打转。
说起来, 他要不要再卖几件研究产物？
他还没有在这个国度卖过，不知道有没有暗网能挂售, 一会问问……
山本吧。
问赛巴斯的话, 赛巴斯不仅不会告诉他，甚至会全天候全方位盯着他。
这么想着, 他蹲下身, 强忍着心痛, 开始收拾大铁箱里的狼藉。
这里面可都是活生生的钱啊。
想到他卡里没几位数的余额, 他不由得更加心痛了。
而背着大铁箱的凯门，完全没有意识到威尔帝的痛苦，它甚至因为它的主人在身边感到非常快乐。
因为这份快乐，它稍微动了两下脑袋, 这是它表达快乐的方式，从表面上看很难看出来。
但威尔帝了解它，在看到这个小动作后, 他用力摸起了它的脑袋, 力求给它摸得睡不着觉。
刚刚动了两下脑袋后, 它又开始继续趴着睡觉了。
“你倒是舒服，”他嘴角带上了笑意, “别睡了，赶紧起来，马上就回去了。”
果然，摸凯门就是解压，他现在心情好多了。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收拾完大铁箱里和最后那棵树旁边的狼藉，威尔帝带着凯门回到了他那个地下实验室。
啪嗒——
他随手打开了实验室里的卤素灯。
随着灯光亮起，空荡荡的实验室呈现在了他眼前。
除了几架必要的仪器，以及那几架仪器不远处的沙发床，就只有四五堆高高垒起的杂物。
他没有将这里打造成无菌环境。
他主要研究的是诸如武器之类的东西，没有那种研究药物的研究员那么讲究。
而且……
没钱。
他没钱打造。
他身后跟着他进来的凯门，轻车熟路地爬到了一个杂物堆的阴影里。
他看了一眼阴影里的凯门，然后走向了进门右侧墙壁上的两扇小门。
这两扇小门紧挨着，一扇通向浴室，一扇通向厨房，他此时的目的地是浴室，他打算去浴室冲个热水澡。
不知道是不是他体质偏弱的原因，在森林里“运动”了一番之后，他感觉浑身都不舒服，腰酸背痛腿抽筋。
十分钟后，连绵不断的水声停止了。
威尔帝抬起左手揉了揉右肩，他还是感觉浑身都不舒服，尤其是右肩附近，非常非常酸痛。
“真奇怪啊，”他边揉肩边自言自语道，“这几天我明明每天都空出了一个小时睡觉，睡眠时间比起之前绝对是充足的，怎么还会这样浑身都不舒服呢？难道要空出两到三个小时才行吗？那未免也太浪费时间了。”
又揉了两三分钟后，因为感到了些许凉意，他停止了揉肩的行为，然后穿上衣服走到了洗漱镜前。
镜子里的青年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上去似乎随时都能睡着的样子，不过即使是在这么困倦的状态下，他只要接触到和研究有关的事情，就会立刻清醒得跟打了鸡血似的。
简单地用凉水洗了把脸，让自己变得更加清醒之后，威尔帝抬手伸向了放在架子上的眼镜。
就在他准备戴上眼镜的时候，在覆盖着一层白雾的镜片上，他看到了如丝线般的数据流。
他身后有东西。
意识到这点，他捏紧了镜腿，或许在他盯上那只小型咒灵的时候，他也被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咒灵的东西盯上了。
他偏头看向镜子，里面除了他还是他，沉默了两三秒之后，他戴上了手中的眼镜。
紧接着，他在镜子里看到了，间断性闪过的数据流，这个东西就在他背上，而且根据数据流出现的频率，这个东西一直在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自己解决，还是去求助？
沉思片刻，他穿上衣服，走出了浴室，他打算去向山本武或者赛巴斯求助。
他向来比较惜命，不是怕死，而是怕不能再做研究，在他眼中，做研究比他的生命重要。
如果赛巴斯没有明确告诉他，那是只几乎没有危害的四级咒灵，他根本不会去尝试捕捉那只四级咒灵，更不要说他背上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咒灵的东西了。
而且就算这个东西是咒灵，他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实力如何，在不知道具体实力的情况下，他这种柔弱的科学家当然不可能亲自动手。
…………
此时的天际已经挂上了一弯明月，周遭的庭灯全部亮起了灯光，在静谧的月光下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在这份静谧中，远处走来了一个背着竹刀的青年。
鼬真是的，完全没有放水啊。
这么想着，山本武边走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他刚刚在森林深处和宇智波鼬对打，他原本只是想饭后消食而已，谁知道宇智波鼬越打越认真，到现在才放他离开。
又走了一段距离后，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有些怔愣地望着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
这是……
他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加快脚步走向了威尔帝。
有了他的主动，再加上威尔帝本身也在往前走，他们两个很快就碰上交谈了起来。
“威尔帝博士，”山本武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你这几天没有待在实验室里吗？”
考虑到威尔帝的安全，他和宇智波鼬将那附近的咒灵全部解决了，包括三四只被抓来建造地下监狱的低级咒灵。
正常来说，威尔帝应该遇不到咒灵，但眼下对方背上却出现了一只咒灵，一只正在吮吸对方右肩的二级咒灵。
威尔帝没有回答，而是直白地说道：“听你的意思，你是不是看到了？我背上的东西是咒灵吗？”
看着眼前的咒灵，山本武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我背上的咒灵有问题？”威尔帝道。
虽然他向来不喜欢也不擅长社交，但这么明显的迟疑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没问题，”山本武顿了顿，接着继续道，“只是你背上这只咒灵，喜好相当不同寻常。”
在他说话的同时，威尔帝背上的咒灵换了个肩膀吮吸起来。
这只咒灵和其他二级咒灵不同，本身并不会威胁到人类的生命，但就像他现在看到的那样，这只咒灵喜欢吮吸人类，或者说亲吻人类，有点恶心。
他猜测这只咒灵诞生自人类对亲吻的恐惧。
不过，这种咒灵应该出现在城市里，就算威尔帝没事出去乱跑，也不至于跑去城市里吧，他记得威尔帝特别讨厌城市里的风土人情。
“说真的，我并不好奇你们眼中的咒灵。”
说着威尔帝将手插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反正都是实验材料，实验材料长什么样不重要。”
听到喜好，他就想到他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他背上的咒灵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背上的咒灵长什么样，接着就想到山本武可能想告诉他在做什么。
他觉得浪费时间，因此想直接拒绝，但或许是科学家的通病，常年独自待在实验室里的他，有时候说出来的东西有点跳跃，想的和说的混杂在一起，容易让听者听不懂。
而山本武，也的确听不懂，不过他不会在这种事上纠结。
“威尔帝博士。”
他微笑着说道：“这只咒灵可能会影响健康，你需要我帮你解决这只咒灵吗？”
“……需要。”威尔帝道。
他其实更偏向于求助赛巴斯，他口袋里的装置需要咒力补充，而山本武没有一丝一毫的咒力。
这个装置是那把武器的核心，能储存咒力并让其中的捕兽网附带咒力，不过不管是特级咒术师还是四级咒术师的咒力，都会在一到两个小时内逐渐消散直至无影无踪。
但既然正好碰上了，能节省时间为什么不节省呢？他又不是不能将这个装置委托给山本武。
听到这话，山本武抽出了他背上的竹刀，就在蓝色水光攀附上刀刃的时候，威尔帝如梦初醒般抬手阻止道：“等等，这只咒灵体型小吗？”
小的话，似乎有些用处。
山本武看了看眼前的咒灵，将近两米，如同蚕蛹的咒灵，蜷缩在青年的背部，硕大的吻部吮吸着青年的肩膀，期间还时不时地流下几滴散发出鱼腥味的绿色黏液。
说实话，即使是他，也觉得不忍直视。
他眨了眨眼：“应该不算小。”
“那你杀了吧。”
山本武点点头，随着一道绚烂的剑光闪过，威尔帝背上的咒灵顷刻间化作了丝丝缕缕的黑色烟雾，升腾，消散。
“已经好了吗？”
“好了。”
威尔帝随即试探性地转了两下胳膊：“真的好了，谢谢你，山本。”
“不客气。”
“对了，山本，”威尔帝将他口袋里的装置掏了出来，“你能再帮我个忙吗？帮我把这个装置交给赛巴斯。”
山本武接过这个装置，在接过这个装置的瞬间，他感到了彻骨的凉意，既凉又沉，他不由得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装置？”
“一个不完善的装置，”威尔帝重新将手插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能储存一定量的咒力，这个装置其实并不适合那把武器。”
准确来说，这两者的原材料都不行，再怎么调整也没有办法调整到完全适合的地步。
那把武器？什么武器？这是某种武器的装置吗？中间估计又跳过了两三句，威尔帝说话实在太跳跃了。
山本武打量着他手中形似三菱镜的装置，打量了好一阵才将这个装置装进了他的西装口袋里。
第一百二十三章
“需要带话吗？”
沉默两秒, 威尔帝开口道：“不需要，赛巴斯知道怎么做。”他上次储存的咒力也是赛巴斯的。
过了一会，在告别的时候, 山本武叫住了威尔帝：“博士，我相信你, 但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安全, ”他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如果你要出远门, 可以喊上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城市里的咒灵越来越多了, 就连他昨天回来路上, 乘坐的那节车厢里，都有两只低级咒灵。
因为担心拔刀引起骚动, 他并没有立刻祓除那两只咒灵, 而是强行控制住了那两只咒灵, 并打算在下一站将它们带下车带到偏僻的角落里祓除。
当时, 在那节车厢里，由于古怪的动作，他还被当成了杂技演员。
出远门？威尔帝抬手推了下眼镜：“除了之后的那桩生意，我不可能出远门。”
自己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待着不好吗？傻子才出远门。
山本武：“……”
这样看来, 威尔帝最近应该没有出过远门，那威尔帝背上的咒灵又是哪里来的呢？
正常来说，诞生在城市里的咒灵, 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 咒灵自主性的活动范围通常都局限在诞生地。
他担心威尔帝背上的咒灵是有人故意引过来的。
“博士, ”他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把你最近的行程告诉我。”
考虑到威尔帝有权知道这件事, 在停顿了一下之后，他又继续道：“你背上的咒灵理论上不会出现在这片森林里。”
威尔帝再次抬手推了下眼镜，这次他推的动作相较上次更加缓慢，他不理解山本武为什么会突然严肃起来。
理论又不是实际，理论是猜想，实际是现实。
虽然理论来源于实际，但有时候会脱离实际，事事都有例外，不能一概而论，出现在这片森林里也没有那么奇怪吧？
看着突然严肃起来的山本武，他有些茫然地说道：“我最近……基本上都在实验室里，就算外出也没有出过这片森林。”
“你外出的时候……”
山本武微微皱起眉头：“都在实验室附近吗？”
威尔帝点点头，紧接着，又摇头道：“有次去了森林深处，不过那里其实并不危险，那群豪鼻狂猪不会主动攻击我。”
那群豪鼻狂猪，很听首领的命令，不会主动攻击任何一个组织的成员。
“而且，”他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不是说它们会攻击咒灵吗？我背上的咒灵估计不是在那里沾上的，但除了那里我的确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
它们的确会攻击咒灵，但那是在受到攻击的情况下，正常它们都懒到当咒灵不存在。
沉默片刻，山本武开口道：“以防万一，我会去那里看看，”说着他拍了拍他的西装口袋，“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把这个装置交给赛巴斯，再见，博士。”
威尔帝点头道：“再见。”
说完，他插着口袋，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那道有些瘦削的身影远去，山本武带着些许心事走向了赛巴斯的住处。
与此同时，见雀停下了掰碎饼干的动作。
看到见雀突然不喂了，白团子主动跳到见雀手上，啄食起见雀手中的饼干来。
见雀看了一眼白团子，然后将手中碎裂的饼干，放到了旁边的小碟子里，白团子就随之跳到了那个白瓷小碟子里。
听着鸟喙和白瓷碰撞的声音，他起身推开障子门走到了走廊里。
在威尔帝和山本武的视角里，他看到了他们两个之间发生的事情，他也觉得威尔帝背上的咒灵不太对劲。
但他不清楚威尔帝沾上那只咒灵的原因，威尔帝的睡眠时间相当阴间，而他不可能时刻关注他的马甲，他不可能清楚在他睡觉时发生的事情。
森林深处……
他望向了那群豪鼻狂猪所在的方向。
有别于院子里的清幽，远处隐没于黑暗的山峦有种阴森之感。
过了一会，吃得正高兴的白团子突然反应过来，它的好兄弟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吃。
“见雀，你饿不饿？”它抬头看向见雀，“我给你剩了几块饼干，你要吃吗？”
“不吃，我没胃口，你把那几块饼干吃光吧。”
白团子歪头凝视着见雀的背影，凝视了片刻之后，它有些迟疑地说道：“那，那我吃光了哦？你确定你不吃吗？”
“真的不吃，”见雀转过身，苍白的皮肤在月光下散发着莹莹的光泽，“你吃光吧。”
说着，他拢了拢身上的毛绒披风，这是他身上唯一一件不是他自己做的衣物。
他在家还是习惯穿宽松的衣物，但他自己做的毛绒披风不够保暖，因此他在回来的路上顺便去见了下友川女士。
好心的友川女士不仅告诉了他如何制做更加保暖的披风，还将她店里不对外出售的两件披风低价出售给了他。
他身上这件披风就是友川女士的手笔。
听到这话，白团子眨了眨眼，然后在小碟子里挑了挑，挑了块最小的饼干叼起来。
“别给我。”
见雀抽抽嘴角，身上的清冷感顷刻间消失殆尽。
“对，放下，”见白团子放下了口中叼着的饼干，他暗自松了口气，“我其实已经饱了，我在回来的路上吃了两个包子。”
小碟子里的饼干全部沾上了白团子的口水，他就算再饿也不可能吃下这种带着明显口水渍的饼干。
更何况他根本不饿。
包子？它不喜欢吃包子。抱着这样的想法，白团子没有丝毫羡慕地说道：“好吧，那我自己吃了。”
随着鸟喙和白瓷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见雀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那群豪鼻狂猪所在的方向。
山本武已经将那个装置交给赛巴斯了，现在正在朝着那群豪鼻狂猪走去。
…………
初春时节，气温偏凉，夜间气温更甚。
在山风的吹拂下，山本武随手将身上敞开着的西装外套扣了起来。
呼噜噜——呼噜噜——
一声接着一声，一声叠着一声，随着他距离那群豪鼻狂猪越来越近，他耳边响起的呼噜声也越来越响。
又走了三分钟后，他看到了它们的身影，它们睡得正香，睡得横七竖八，一路蔓延到了山洞里。
看着一串睡在前面，挡住了去路的豪鼻狂猪，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抬起了腿。
在他跨过的瞬间，其中一只豪鼻狂猪抬起头，用那双迷茫的眼睛看了一眼，在看清他的脸之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是组织的成员，不想被暴揍的话，就不能攻击。
它不久前攻击过，除了被攻击的人暴揍，见雀揍它揍得更加厉害。
在阵阵呼噜声中，山本武踏入了山洞，在踏入山洞的刹那，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山洞里的气温低得可怕，他随即抬手伸向了衬衫领口。
这是……
他怔了一下。
在他仔细扣着衬衫领口的纽扣时，他在两块岩石的夹缝中看到了一团即将消散的咒力残秽。
没有过多犹豫，他一边扣纽扣，一边走向了那团咒力残秽。
那团咒力残秽旁边还睡着一只豪鼻狂猪，他捏住这只豪鼻狂猪的耳朵，扯了好几下才将它扯醒。
“哼哼，哼唧……”
被扯醒的豪鼻狂猪不满地站起身，敷衍性地挪动了两三步，接着在山本武的注视下，相当坦然地躺下打起了呼噜。
“……”
至少，他能看清那团咒力残秽了。
这么想着，山本武蹲下身，仔细打量起了眼前的咒力残秽。
天与咒缚带来了五感的提升，同时也给他带来了一个弱项，他很难看清咒力轨迹和类似咒力轨迹的咒力残秽。
其他咒术师能看清是因为有咒力的加持，而他完全没有这个功能，能借助的只是肉眼而已。
这团咒力残秽应该属于三只咒灵。
打量了一阵之后，他迅速地作出了判断。
哪里来的咒灵？
这个山洞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咒灵？
强压下心中的疑惑，他起身朝着山洞深处走去。
他走得缓慢而谨慎，经过一条黑沉沉的长隧道，看着眼前如墨汁般的黑暗，他下意识地抽出了背上的竹刀。
去路被堵住了。
眼前散发着浓重恶意，纠缠在一起的咒灵，最起码有十只。
它们纠缠在一起，你啃一口我啃一口，画面看上去既荒诞又可怕。
蓝色的水光顷刻间覆盖了刀身，就在山本武准备祓除这群咒灵的时候，一团柔和的光晕驱散了眼前如墨汁般的黑暗。
他随即转过身。
不远处走来了一道提着灯笼的身影，刚刚的光晕正是来自对方手中的灯笼。
“见雀？”
见雀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相当自然地将手中的灯笼塞到了山本武手中。
“你，”山本武怔怔地接过了灯笼，“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在这里藏了件东西。”见雀答非所问道。
“我不明白。”
“这群咒灵，可能是受到了那件东西的吸引。”说着见雀随手释放了数道空气利刃。
这群咒灵中，最高的等级也不过是二级而已，因此它们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安息了。
除了其中一只长得像是金鱼的咒灵。
目送着那只咒灵朝着山洞深处远去，山本武将右手上的竹刀插回了背部的刀鞘中。
“那件东西……”
他偏头看向见雀：“也在那个方向？”
他说的方向是那只咒灵逃窜的方向，他知道见雀能理解他的意思。
他隐约察觉到了，见雀特意留下那只咒灵的目的，见雀应该是想确认这群咒灵是不是真的受到了那件东西的吸引。
“山本，”见雀叹了口气，再次答非所问道，“最近的烦心事真多啊。”
这群咒灵，不像是正常的咒灵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最近这段时间, 在外出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遇到咒灵的几率比之前大了。
而且现在遇到的咒灵似乎都拥有超乎其自身等级的智商。
不像是自然诞生的咒灵。
“更像是被改造过一样……”
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青年呢喃着, 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精致的眉眼间满是倦怠之感。
改造？这是在说那只咒灵吗？
山本武下意识地看向了那只咒灵逃窜的方向。
在他开口询问前, 见雀突然出声道：“山本君, 我们赶紧追吧，那只咒灵的速度很快。”
山本武怔了一下, 随即点头称是。
有了灯笼的帮助，有别于上次的摸黑前进, 见雀这次很快就到达了山洞尽头。
看着那只紧贴着棺椁, 想要打开棺椁盖子的咒灵，他随手释放了几道空气利刃。
既然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那他再留着它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不如送它去见它那群早逝的同伴。
“那副棺椁……”
山本武顿了下, 接着继续道：“那件东西在那副棺椁里吗？我没有在那里面感知到任何咒力波动。”
如果那只咒灵是受到了那件东西的吸引, 那他应该能感知到那件东西的咒力波动才对。
咒灵的本能告诉它们，吞下特级咒物能增强它们的实力，因此能吸引它们的东西基本上都是特级咒物。
要知道，特级咒物的咒力波动相当明显, 而他却没有感知到任何咒力波动。
啪嗒——
一滴水珠沿着钟乳石滴落，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潮湿的气息。
见雀避开地上那些小水洼，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那副棺椁旁。
棺椁盖子凌空浮起, 在棺椁盖子凌空浮起的同时, 山本武耳边响起了一道轻柔的声音。
“山本君, 你知道蚂蚁吗？”
说着，眼前的青年张开手掌, 一颗球状物自棺椁中浮起，飘浮到了那只手掌的手心上方。
山本武眨了眨眼睛，然后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神色：“蚂蚁搬家？我小时候经常看蚂蚁搬家。”
“……”
见雀沉默了，沉默了一会之后，他打量着飘浮于他手心上方的球状物说道：
“蚂蚁看不到人类。”
“虽然蚂蚁是三维的生物，但它们的视觉是二维的视觉，只能辨识二维和二维以下的生物，像人类这种生物对蚂蚁来说过于宏观了。”
说着，他偏头看向了山本武。
“山本君，你说我们是蚂蚁，还是咒灵是蚂蚁呢？”
山本武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会之后，摇头道：“我不清楚。”
他不仅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清楚这个问题和他的问题之间的关联。
根据他对见雀的了解，见雀不可能无缘无故问这个问题。
“我还以为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呢。”见雀道。
“……”
见山本武沉默，见雀继续道：“我也没有感知到任何咒力波动。”这根手指在层层封印之下，平静得如同死水。
时间在刹那静止，一时间只能听到两道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山本武才出声道：“您，您怎么可能……”因为过于震惊，他下意识地用上了敬语，“那只咒灵明明受到了吸引，以您的感知能力，怎么可能……”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见雀打断道。
“不知道你有没有遇到过那种咒灵，那种智商明显超乎其自身等级的咒灵。”
停顿片刻，他接着道：“不过以它们的智商，再高也高不了多少，就和那只咒灵一样，理智上知道要逃跑，但最终还是本能胜过理智，受到了这根手指的吸引。”
“山本君，风雨欲来啊，”他叹息着闭了闭眼睛，“我怀疑那种咒灵，和我们刚刚遇到的咒灵，都不是自然诞生的咒灵，它们或许能感知到我们感知不到的东西。”
“就像是它们，”他抬高了手掌，手心上方的球状也随之升高，“和这根手指在一个维度，而我们在另一个维度一样。”
有丝凉风吹拂过来，山本武不由得拢了拢身上的西装外套。
虽然他身上能扣的纽扣，都已经被他仔细扣上了，但他还是感受到了丝丝入骨的凉意。
“那……它们是怎么诞生的呢？”
话音刚落，他就想起了见雀不久前的呢喃。
【更像是被改造过一样……】
他垂下眼帘，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改造咒灵的存在吗？
如果有，那就糟糕了。
“山本君，我不清楚哦。”
见雀的声音……
听上去似乎心情不错？
山本武略显茫然地抬眼看向见雀，灯笼发出的灯光朦胧中带着温柔，将眼前的青年衬得越发温柔起来。
看着眼前神色平和，正在向他走来的青年，他跳动得有些剧烈的心脏逐渐趋于平静。
就算有那样的存在，有见雀在也不会有事，而且他和他的同事们都会帮忙。
随着见雀在山本武身前站定，他弯了弯眉眼：“一件一件事来，不要担心，也不要急。”
担心没用，急也没用，他选择摆烂，至少摆个几天休息一下。
山本武听不到见雀的心声，听着耳边温柔的话语，他只觉得这是鼓励。
因此——
“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山本武道。
他会和他的同事们一起，保护好他们的组织，保护好这个世界。
他的期望？
他有什么期望吗？
这么想着，见雀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虽然不知道怎么突然扯上了他的期望，但前段时间看的那本《首领的自我修养》告诉他——
点头，点头就完事了。
自山洞出来后，天际的弯月越发明亮，在皎洁的月光下，在静谧的森林中，山本武看着飘浮在见雀身后的球状物说道：“见雀，这是谁的手指？”
他记得见雀说过“这根手指”，但他当时因为过于震惊，没有顾得上问这个问题。
“五条给的，”见雀边走边道，“说是两面宿傩的手指，我答应帮他保管一段时间。”
听到“两面宿傩”这个名字，山本武脑子里瞬间浮现了相关的信息，那是千年前的诅咒师，被称作诅咒之王的存在。
不过……
五条悟给的？
“你似乎和他关系不错？”山本武道。
“嗯，的确还行，他是个超级大好人。”
沉默了一会之后，山本武开口道：“你说的是五条悟吗？”
超级大好人？
那个有些轻佻的青年？
回想着那个青年的行为举止，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疑惑，他不知道见雀为什么会给出这样的评价。
“怎么了？你不喜欢他吗？”
山本武摇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个标签和他不搭。”
他没有不喜欢，不过也称不上喜欢，在寥寥几次的见面中，那个青年每次都向他约战。
他打不过，他也不想打。
“这个标签，”见雀发出了一声轻笑，“在我口中，并不是夸奖。”
“那是……？”
“背后说坏话可不好哦。”
见雀偏头看向山本武：“简单来说就是，我不认可他选择的路，我觉得那条路太麻烦了。”
他最怕麻烦了，然而现在遇到的事情一件赛一件麻烦，他之后的日子不会过得比五条悟还辛苦吧？
凌晨出门，凌晨回家。这么想着，他逐渐放慢了脚步，同时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不如，他将这根手指还给五条悟？
但他前几天才收了这个月500万日元的保管费，而且威尔帝还将那500万日元花完了。
“……”
算了，下个月开始加钱吧。
他的费用都是根据麻烦程度定的，以现在的麻烦程度，得双倍，每月500万日元x2。
谁让他现在真的很缺钱呢？
威尔帝那个马甲简直就是吞金兽，每天都在疯狂购买设备和材料。
“见雀？”
听到山本武的呼唤，见雀立刻收回了思绪，然后眼中带着些许疑惑看向了山本武。
“没事，我只是想说，”山本武看向飘浮在见雀身后的球状物，“你打算把这根手指放到哪里？自己亲自保管吗？”
“我没有这么充沛的精力。”
见雀看了一眼身后的球状物：“我打算交给小莓，和那群豪鼻狂猪比起来，还是小莓更加适合保管这种东西。”
最没用的特殊人物卡：好吃懒做的豪鼻狂猪。
如果不是一开始将它们当宠物养，现在心理上完全下不了手，他早就将它们红烧或者清蒸了。
“小莓不是住在池塘里吗？放到池塘里会不会影响这上面的封印？”
“不会。”
说完，见雀有些不确定起来，他对和封印有关的事情不怎么了解，他不确定五条悟的封印会不会因为全部浸湿出现问题。
他印象里的五条悟，似乎并不擅长封印？
“那就好。”山本武道。
在封印完好的状态下，都能吸引那群咒灵过来，不完好不知道会如何。
接下来他们两个安静地行走着。
过了一会，在即将到达那座庭院的时候，山本武突然加快脚步超过了见雀，接着在见雀前进的路径上站定说道：
“请多为自己考虑吧。”
“……？”
面对见雀的疑惑，山本武眼中难得浮现了几分愁绪：“我知道你喜欢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一旦和某个人亲近，就会为那个人费心。
“在来到这个国度后，我甚至都没有出过几次任务，我知道是你一直在为我和鼬他们费心。”
“你这样做太累了，没有必要这样做，也没有必要答应保管这根手指，那个青年理论上有能力自己保管。”
说着，他又重复道：“请多为自己考虑吧。”
不是他的错觉，和之前比起来，见雀这段时间绝对消瘦了许多。
见雀：……
他说他是为了钱你信吗？
而且……
真的没有任务啊。
怀着微妙的心情，他再次点了下头。点头，点头就完事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山本君, ”青年停住脚步，微笑着说道，“我已经很为自己考虑了。”
“……”
山本武张了张嘴, 想说很多话，但最终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
月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 在青年眼中落下了细碎的光影, 忽明忽暗间，他在青年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强硬。
平日里温和得过分的人, 竟然会因为这个“多为自己考虑”请求，而表现出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强硬吗？
沉默了一会之后,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明明你才是你口中的“超级大好人”, “超级大好人”这个标签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山本君，没事的, ”看着眼前这个青年眼中的愁绪, 鬼使神差地, 见雀开口道,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辛苦，我现在甚至还有时间看看电视。”
他其实并不擅长安慰，能说出这种话已经很难得了。
虽然他的本意是安慰，但听在山本武耳中, 他听上去更惨了。
有时间……看看电视？
只是这样就满足了吗？
山本武不由得皱了皱眉，又一阵沉默之后，他开口道：“见雀, 要不要招个新人？”
既然见雀听不进他的劝告, 那他就只能选择另辟蹊径了, 比如招个新人缓解见雀的压力。
他有预感，在这种风雨欲来的时候, 他和鼬他们接下来会经常出任务。
一旦如此，见雀身边能用的人就更少了，因此不管见雀同不同意招新，他都打算将那个孩子招进来。
区别在于，同意的话，就是明面上招新，不同意的话，就是暗地里收徒。
由他亲自收徒。
……？新人？是他想的那个新人吗？？
见雀歪着头，茫然了一会，然后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看上了谁？”
山本这样说，应该是有目标了，但在山本的视角里，他似乎没有见过合适的新人。
难道又是在他睡着的时候？
想到这，他沉默了，山本的睡眠时间不会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和五条一样阴间了吧？
“那个孩子现在住在仙台那边，性格开朗心地善良，是你喜欢的类型。”
孩子？说到孩子，见雀回想了一下，接着在记忆里翻出了那个有着一头粉色短发的少年。
除了他自己见的那次，他也在山本武的视角里见过。
只是……
那个少年没有觉醒术式吧？
由于这个原因，他根本没想到山本武看上的会是那个少年，他直到听到“孩子”这个称呼才反应过来。
山本武认识的孩子里，只有那个少年身手称得上不错，其他孩子都是更为普通的初中小朋友，最多就是打起网球来有种古怪的气势。
“虎杖悠仁？”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你认识他？”
山本武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诧异，诧异中又带着一丝微妙的惊喜。
在只听到“仙台”的前提下，见雀竟然都能想到那个孩子，那应该就不至于不同意了。
想来那个孩子和见雀在仙台见过，而且给见雀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就像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样。
这么想着，他不禁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那天应该是周三，他在那周的上周，经宇智波鼬的介绍，接下了一个来自仙台的委托，那天他按照约定前往仙台解决那个委托。
在路过一所初中的时候，在那群初中生的呐喊声中，他看到了那个名叫虎杖悠仁的孩子。
而他们发出呐喊的原因，正是因为他看到的那个孩子。
50米跑——
3秒，仅仅用了3秒。
这件事让他记住了对方，但这件事并不是对方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
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另一件事。
那个委托的委托者名叫西垣穗，在和那个看上去郁郁寡欢的女孩子见面后，他跟随那个女孩子走出了他们见面的咖啡店。
那家咖啡店就在那所初中旁边，再加上西垣穗和虎杖悠仁是同班同学，因此理论上他们很容易碰上虎杖悠仁。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看到西垣穗小声抽泣着行走，而且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青年的时候，虎杖悠仁装作邀请西垣穗观看运动会的样子拦住了他们。
西垣穗并不愚蠢，她强压下抽泣的冲动，口齿不清地向虎杖悠仁解释起来。
【……虎杖同学，你上次帮我带回来的小狗死了，而且还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
随着说出“怪物”这个词语，她的眼泪开始决堤，哭得完全不在乎形象。
在她越发口齿不清的解释中，他勉强听出了“我真的很爱桃子”和“我希望桃子能安息”这两句话。
桃子是那只小狗的名字。
然后，在西垣穗的请求下，以桃子或许想见虎杖悠仁，才停留在这个世界上为由，邀请虎杖悠仁跟着他们一起去她家看看。
如果虎杖悠仁不出现，她是不好意思提出这个请求的，然而虎杖悠仁如上天注定般出现了。
再然后，他们三个，准确来说，他和西垣穗看到了，那只占据了西垣穗家半个客厅的咒灵。
虎杖悠仁那时候还看不到咒灵。
那只咒灵处于即将诞生的状态，他原本想在它诞生前直接祓除它，但西垣穗说希望他让虎杖悠仁过去试试，她依然抱着桃子或许想见虎杖悠仁的期待。
毕竟不久前，她在从虎杖悠仁手中接过桃子的时候，桃子对虎杖悠仁表现出了强烈的不舍。
当然，她依然抱着这个期待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她不愿意相信她的桃子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
实际上，那已经不是她的桃子了，那只是借助桃子的躯壳重生的诅咒而已。
他知道这点，但根据他的性格，他不可能直接撕碎孩子的幻想，所以他接受了西垣穗这个请求。
然而就在虎杖悠仁靠近那只咒灵的时候，那只理论上短时间内不会诞生的咒灵诞生了。
所幸他抽刀的动作很快，不过虎杖悠仁还是因此受到刺激看到了咒灵。
除了借助咒具，在濒死之际，或者咒灵危及生命的情况下，看不到咒灵的人也能看到咒灵。
和西垣穗不同，西垣穗身上没有发生过咒灵危及生命的情况，她能看到那只咒灵只是因为她和那只咒灵的躯壳有一定的联系。
不出意外的话，她在往后的岁月里，不会再看到任何咒灵。
而虎杖悠仁直面的那道攻击，如果不是他抽刀的动作够快，他看到的就是那个孩子的尸体了。
因为那样的刺激，根据相关的常识，虎杖悠仁之后能看到，和不能看到咒灵的概率一半一半。
出于谨慎，他像对之前那两个初中生那样，带着那个孩子在周围看了看两三只低级咒灵。
不幸的是，那个孩子能看到，而且清晰得可怕，连咒灵身上有几条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
想到这，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能看得这么清晰的人为什么没有觉醒术式呢？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他耳边响起了见雀的声音。
“有过一面之缘，”见雀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道，“我记得他当时还不是咒术师。”
不仅不是咒术师，他那时候甚至都看不到咒灵。
这样看，他的天赋应该不高，而且就算现在能看到了，他也没有觉醒任何术式。
抱着些许疑惑，见雀又开口道：“山本君，你为什么想把他招进来？”说着他明知故问道，“难道他觉醒术式了吗？”
山本武摇了摇头。
“赤手空拳恐怕很难祓除咒灵啊，”见雀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正常来说，没有觉醒术式的话，可以借助咒具，但我们眼下并没有多余的咒具。”
虎杖悠仁也是重要人物，放在身边有放在身边的好处，他对山本武的提议没有意见，他追问不过是不理解山本武的想法罢了。
“那个孩子的品性，真的相当难得。”
说着，山本武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并着重说了虎杖悠仁在看到那只咒灵的瞬间，全身的肢体语言都透露着想保护他和西垣穗。
虽然恐惧，但未曾退却。
思考了一会之后，见雀微笑着说道：“就因为欣赏品性吗？”
在说话的同时，他那双沉静的眼睛凝视着山本武，在这种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中，山本武不由得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他叹了口气：“真是瞒不过你啊。”
“一方面，能缓解你的压力，他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成长速度绝对不会让你感到失望。”
“另一方面，他能看到咒灵，能看到咒灵却没有祓除的能力，最后不是身首异处就是被撕成碎片，我私心不希望那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落得那样的下场。”
“而且他在知道咒灵的危害，以及现在的他就像是炸弹一样，随时可能会因为招来咒灵的攻击，而害他自己身边的人陷入危险后，主动向我请求学习祓除咒灵的方法，并认真地跟我说他想尽可能地保护大家。”
“首领，”他换了个称呼，说得缓慢而有分寸，“他的大家，现在指的是他自己身边的人，不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不过他这个理念本质上，还是和组织的理念相合的吧？”
接下来起码安静了两分钟，在微弱的虫鸣声中，见雀开口道：“他不是还在上学吗？”
这是同意了，山本武暗自松了口气：“我救过那所初中的校长，休学一段时间没有问题。”
“学业呢？”
听到这话，山本武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你看的书里，没有能教他的东西吗？”
他记得见雀最喜欢看书了，在那座庭院里拥有整整两间书库。
见雀：……
你是指围棋相关，缝纫相关还是烹饪相关？又或是其他相关之类的杂书？
比如——
《首领的自我修养》、《如何保养美丽秀发》、《辨别毒蘑菇的一百种方法》……
当然，他也不是不看正经的，只是那种过于正经的书不适合教授给初中生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说到蘑菇, 他最近在森林里发现了几堆正在茁壮生长的蘑菇。
听说那种蘑菇很好吃。
这么想着，他不禁开始思考，那种绿色的蘑菇还要几天才能成熟, 他很想试试那种被评价为绝佳的味道。
虽然他思考的东西只是蘑菇，但由于那身正经的气质, 不管他思考什么东西, 看上去都像是在深思熟虑似的。
“你真的教不了吗？”
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微微垂眸，看上去似乎有心事的样子, 山本武有些迟疑地说道。
“不至于完全教不了。”
听到这话，见雀收回思绪, 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只是……我能教他的时间不多。”
理论上, 基础的知识，以及和咒术有关的知识, 以他的知识水平是能教的, 不过他真的不想将精力消耗在教学上。
和五条悟不同, 他没有当老师的爱好, 或者说他没有当老师的耐性，比起和那些活泼好动的学生相处，他更喜欢在昏暗的小房间里睡觉。
所以——
山本君，你要是听懂了, 就赶紧把这件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吧。
山本武听懂了，但没有完全听懂，他的听懂不是见雀想的那种听懂, 除了见雀明面上的推辞, 他还理解到了更深层的意思, 那就是见雀已经忙到连随便教教那个孩子的时间都没有了。
在他的印象里，初中的学业很容易, 以见雀的知识水平，和那个孩子的聪明程度，见雀理论上不会因此受累。
但没想到……
他抿了抿嘴唇。
不知不觉间，他似乎背离了本心，不仅没有缓解压力，反而加重了见雀身上的压力。
沉默了好一阵，他才开口道：“抱歉，是我的不是，”他的语气颇为郑重，语速相对较慢，“请你放心，我会负责那个孩子的学业。”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见雀那么全知全能，能全知全能的背后，必定付出了超乎常人，甚至超乎他想象的努力和精力，在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和精力的情况下，又怎么会有空闲时间指导那个孩子的学业呢？
见雀微微颔首。
他不知道山本武道歉的原因，不过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好的，他就不会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过了一会，在距离后门二十几米的位置，山本武熄灭了灯笼中的烛火，然后带着那个他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说道：“见雀，你知道波洛咖啡店吗？”
“嗯？”
“我上次路过，在那里买了份三明治当早餐，我觉得应该会很合你的口味。”
那种三明治是那家咖啡店推出的新品，酱料带着丝丝有别于普通酱料的甜味。
说着，山本武露出了可惜的神色：“我本来想在解决那个委托后，回来路上买几份给你们尝尝，但那种三明治实在是受欢迎，在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售空了。”
“山本君，以后不用考虑我，给鼬他们就可以了，我对美食的需求不高。”见雀道。
这段时间以来，他发现比起美食，他的真爱是睡觉。
而且就算山本给他带回来，他估计也吃不到他那份三明治，鼬不久前给他的三盒喜久福，眼下全部进了白团子的肚子。
“你误会了。”山本武笑了笑。
“我提起这件事情，倒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本身。”
“而是想到你不出门，日日夜夜为我们费心，将时间都消耗在了我们身上，就像是不知道那家很火的咖啡店一样，连最近出现了什么新鲜事物都不知道。”
听到这话，见雀纠正道：“我不是不出门，我只是出门的频率不高而已。”
但你出门，
又有几次是为了放松呢？
山本武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因为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转移了话题：“你哪天要是觉得累了，我们就出去放松一下，不一定是在那家咖啡店，在居酒屋那种地方也不错。”
实际上，和在外面相比，他在家里更放松。抱着这样的想法，见雀最终还是婉拒了山本武的提议。
不一会，在闲聊中，他们走到了后门。
实木的小门“自动”打开，在踏上小门后的碎石路后，山本武向见雀提出了告辞，他打算到宇智波鼬那里，跟宇智波鼬商量件事情。
这扇小门，也就是后门，距离小莓所在的池塘很近，而且两者之间有条直达的小路。
在山本武离开后，见雀沿着那条小路走到了池塘旁边，然后在池塘旁边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小莓不是住在池塘里吗？放到池塘里会不会影响这上面的封印？】
想着山本武不久前的疑问，在短暂的思考过后，他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手机。
【你的封印能沾水吗？】
这条简讯发过去之后，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他接到了五条悟的电话。
“吸血魔兽，我要打败你！”
“……？”
见雀满脑子问号。
紧接着，手机另一端，传来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有什么事吗？我这里正放到精彩的地方呢。”
“你在看动漫？”
“嗯，很早以前的动漫……”
接下来五条悟说的话含糊不清，听上去不怎么清楚，沉默了一会之后，见雀开口道：“真是难得啊，你竟然有时间看动漫。”
还有时间吃炸鸡。
他要是没听错，那段含糊不清的话中，混在其中出现的声音，应该是咬下炸鸡发出的脆响。
“你的语气听上去好像，”手机另一端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好像很惋惜？你的进化方向真是……”
见五条悟“真是”不出来，见雀接过话茬道：“真是什么？”
“过分，美丽假人，进化成恶毒真人了，这可是我难得的休息时间。”
见雀：……
说得很好，下次不要说了。
“说正经的，你有什么事吗？”手机另一端又传来了脆响，这次还带上了“咕噜噜”的声音，估计是在用吸管喝即将喝光的饮料，“我一会要出去，你有事的话赶紧说哦。”
“你的封印能沾水吗？”见雀道。
另一边，听到这个，刚刚在手机上看到过的问题，五条悟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疑惑。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随着他问出这个问题，手机另一端的见雀挑选着，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其中着重说了下那种智商不对劲的咒灵，和宿傩那根手指之间隐隐存在着的关联。
听着耳边平静的声音，五条悟放下手中的鸡骨，收起了他还没有吃完的炸鸡，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吃炸鸡了。
他看到过那种咒灵。
除了他，还有很多咒术师也看到过。
他将那种咒灵放在了心上，不过由于他现在实在忙得厉害，因此暂时没有调查那种咒灵的来源。
毕竟自他出生以来，这个世界上的咒灵本来就在发生变化，那种智商明显超乎其自身等级的咒灵不一定有问题。
他没想到的是，那种咒灵和宿傩的手指之间竟然有关联。
他并不怕那个传说中的诅咒之王，他只是觉得他要忙上加忙了，心情不好，胃口不好。
就在他因此烦闷的时候，“砰”的一声，一个有着一头黑色短发的少年撞开了门。
这间房间勉强算是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的训练场。
里面有一个沙发和两张桌子，一张桌子上摆放了一台电视机，另一张在沙发旁边的桌子上堆放了两三箱碟片，以及五条悟订购的外卖和他那正在外放中的手机。
因为房间里的布置非常简单，伏黑惠在进来的瞬间就看到了他的老师。
“五条老师！”
在喊出这个称呼的同时，他注意到了桌子上亮着屏幕的手机，那个屏幕显示的明显就是正在通话中的界面。
意识到这点，他立刻咽下了已经涌上了喉腔的话，他不知道他的老师现在正在和谁通话，他不确定能不能在那个通话对象面前说那些话。
和平日里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不同，此时的他不管是神态还是动作，都带上了难以言喻的惊慌。
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似乎想跟他说什么的少年，五条悟下意识地想挂掉电话，但在按下挂电话的按键前，他拿起还在外放中的手机说道：“抱歉，突然有事，过会再说。”
说完他立刻挂掉了电话。
“惠，怎么了？”
汗水沿着脸颊滑落，伏黑惠喘着粗气说道：“五条老师，我姐姐现在，津美纪，咳，咳咳……”
在剧烈的跑动过后，他吸入了大量的空气，此时的咳嗽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咳，五条老师，咳，她的心脏，咳咳……”
他越着急，就咳嗽得越厉害，在他低头拍着胸膛，脸颊憋得通红的时候，一道破空声自他身前袭来。
砰——
他接住了自他身前袭来的矿泉水。
“喝几口再说。”五条悟道。
“谢，咳，谢谢。”
随着几口甘甜，且微凉的矿泉水，流淌着滑进喉腔，伏黑惠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连忙冲五条悟说道：“负责津美纪的医生，刚刚打电话跟我说，津美纪的心脏停跳了两分钟。”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说着, 他露出了极其担心的神色：“虽然现在心跳已经恢复了，但津美纪的身体状况还是很不对劲。”
就在几分钟前，他接到了那个医生的电话, 除了心跳突然停跳的问题，那个医生再度跟他说了他姐姐的身体状况。
比起半个小时前的那通电话里, 那个医生跟他说起的古怪, 他姐姐现在的身体状况……
更古怪了，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比运动健将的身体状况还好。
坏的时候，连身患绝症、瘫痪在床的老人都不如, 浑身上下包括心脏在内的各个器官, 其功能都在短短两分钟的时间里下降到濒死的程度。
然而，就在死亡前, 各个器官的功能又开始急剧上升, 直至恢复成堪比世界顶级运动健将的水平。
不过幸好, 除了这个坏消息, 那个医生还说了一个好消息——
坏的时候，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他姐姐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满怀着他姐姐引起的心事，他非常认真地说道：“五条老师，我想和你一起去。”
半个小时前的那通电话里, 那个医生跟他说起的古怪是，有两个护士看到他姐姐似乎睁了下眼睛。
在稍作商量过后，她们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那个医生。
这件事情乍一听, 像是那两个护士的错觉, 但那个医生和高专有合作, 对和咒术有关的事情有所了解，知道他姐姐身上存在一定的问题。
因此出于谨慎, 本着负责的心态，那个医生将这件事情转达给了他，然后他将这件事情转达给了他的老师——
五条悟。
和刚刚占线的状态不同，半个小时前他顺利打通了五条悟的电话。
在得知这件事情后，五条悟跟他说吃完晚饭会去看看，让他安心准备明天早上新宿那边的任务。
他的本意是请假去他姐姐所在的医院，但考虑到明天早上的任务是团体任务，再加上他姐姐那时候的身体状况很好，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从五条悟的建议。
谁知道……
他又接到了那个医生的电话。
在明知他姐姐不对劲的时候，他怎么可能安心准备明天早上的任务？
“明天早上……”
“不会耽误的！”伏黑惠连忙道。
在说完这句话后，或许是觉得声音太大了，他刻意压低声音小声道：“明天早上的任务，我可以直接从那家医院出发。”
沉默了一会之后，五条悟点头道：“那好吧。”
紧接着，在抽了两张湿巾擦拭完双手后，五条悟突然拿起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被拍照的伏黑惠：？
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下一秒，他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
他了解他的老师，突然拿起手机拍照的话，估计是他身上有比较出糗的地方。
在他打量的时候，伴着些许呼吸的热气，他耳边响起了一道略显轻佻的声音。
“在头发上哦～伏黑君～”
听到这话，他连忙抬手摸了摸头发，但他没有在头发上摸到任何东西。
“……”
他又被耍了。
意识到这点，他抿着嘴唇转过身，有些生气地冲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背后的五条悟说道：“五条老师！”
“没骗你，真的有。”
五条悟举起右手，伸出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半片枯叶。
竟然……
真的有吗？
伏黑惠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枯叶。
咔擦——
随着这两根修长的手指稍稍用力，这半片有着好几个虫洞的枯叶顷刻间碎成了几块。
手指的主人轻松接住了那几块碎片，然后姿态颇为随意地将那几块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伏黑惠抿了抿嘴唇：“老师……抱歉，我误会你了。”
“不用和老师道歉哦。”
不然他会有那么一丁点不好意思，毕竟这半片树叶本来就是他在路上随手捡的，他现在外套口袋里还有三四片相对完整的枯叶。
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紧张的少年，五条悟微微勾起了嘴角，紧张总比那副惊慌的样子要好。
“不，误会了的话，不管误会了谁，都应该跟对方道歉。”
伏黑惠停顿了一下，接着垂下了眼帘：“而且……”你还是我的老师。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就此沉默了，以他的性格，他说不出口。
他对他的老师，他这个喜欢捉弄他的老师，有着超乎想象的依赖和尊敬，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嫌弃，其实本质上是对五条悟的亲近。
“而且什么？”
伏黑惠摇了摇头：“没什么。”
“真是奇怪。”
伏黑惠抬眼看向五条悟，见伏黑惠看过来，五条悟继续道：“我带大的孩子竟然会这么正经。”
伏黑惠：……
“好了，惠，”五条悟拍拍伏黑惠的肩膀，“我们出发吧，去看看津美纪。”
伏黑惠当即正了正神色：“要打电话给伊地知先生吗？”
“不用，最近伊地知被‘奴役’得厉害，今天都这个时间了，就给他放个假吧。”
伏黑惠怔了一下：“那我们？”
“我自己开车。”
“……”
“伏黑同学，你那是什么眼神？不信任老师开车的技术？”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伏黑惠有些迟疑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有驾驶证吗？”
“没有。”五条悟果断回答。
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坦然，完全不觉得有问题的青年，伏黑惠欲言又止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闭上嘴巴。
没有教师证能教书的话，没有驾驶证也能开车……吧？
某种程度上，算是合情合理？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他在五条悟身边总能感到安稳。
…………
晚上8:35，伏黑津美纪所在的医院里。
“你们来了。”
负责伏黑津美纪的前田医生迎了上来。
在看到伏黑惠的瞬间，他有些茫然地说道：“伏黑先生，你面色不好，是生病了吗？”
“……医院里的温度太低了。”伏黑惠道。
在说话的同时，他在心中暗道：他绝对不会再乘坐五条悟开的车了。
前田医生看了一眼伏黑惠身后的医院大门，玻璃上倒映着两道穿着制服的背影，以及胖到看上去像是在缩脖子的他。
你不是才进医院吗？
他很想问这个问题，但他知道在这种医院里，他这个医生不是医生，而是诸如销售之类的存在，更何况他还和高专有合作，因此他忍住了他的好奇心。
紧接着，他看向了五条悟，他知道五条悟才是他真正的金主。
“五条先生，我把伏黑小姐转移到了新病房，你和伏黑先生现在要过去看望吗？”
“为什么要转移？”伏黑惠道。
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慌张，在今天那两通电话里，他没有听到这个消息。
前田医生解释道：“请放心，伏黑小姐没有危险，新病房的设备更适合她，我是出于安全考虑才把她转移到了那里。”
新病房里有间小房间，那间小房间里有能直接做手术的设备。
在伏黑津美纪第一次器官衰竭的时候，他就将伏黑津美纪转移到了新病房，他不知道手术对诅咒有没有效果，但他总得做好万全的准备，说不定这是最后的生机呢。
和高专每年给的钱无关，或者说有那么一丁点关系，他本质上还是那个在学校里宣读医学生誓言的学生。
【尽可能地维护人的生命。】
这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一句，即使过了将近十年都没有忘记。
当然，如果五条悟不同意，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去，做手术并不是他想做就能做的。
听到这话，伏黑惠紧绷的身体放松了许多。
“带路吧。”五条悟道。
前田医生点点头：“两位，请跟我来。”
在电梯里，前田医生简单地说了下伏黑津美纪现在的情况。
在第五次器官衰竭后，她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而且再也没有时好时坏过。
不一会，在前田医生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比原来那间大上两倍不止的新病房。
不过这间新病房并没有让伏黑惠感到宽敞。
里面全部是各种各样的仪器，差不多占据了这间新病房的三分之二。
嘀——嘀——
仪器的声音不断响起，看着被仪器包围的伏黑津美纪，他脑中不由得出现了想替伏黑津美纪躺在那里的念头。
这些仪器实在是太冰冷了。
凉意丝丝入骨，在这样的凉意下，他越发觉得他躺在那里更合适。
在他看着伏黑津美纪出神的时候，五条悟抬手将手指插进皮肤和绷带的间隙，然后往上推直至露出了一只苍青色的眼睛。
凝视片刻之后，他将绷带恢复成了原样。
津美纪身上的诅咒松动过，那两个护士看到的不是错觉，她那时候应该真的睁了下眼睛，而这之后连续的时好时坏是她的灵魂在抗争。
这是个例，还是普例？这么想着，他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其他受害者的情况，看来他得搜集下其他受害者的情报了。
在冰冷的嘀嘀声中，伏黑惠回过神，冲五条悟说道：“五条老师，你看出什么了吗？津美纪现在怎么样？”
“她暂时没事，”顿了顿，五条悟继续道，“惠，我要离开一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要去哪里？”伏黑惠下意识地问道。
“惠, 你是聪明的学生吧？”
“啊？”
“老师相信你是聪明的学生。”
五条悟拍拍伏黑惠的肩膀：“聪明的学生，自己猜哦～～”
说完，他摆摆手, 直接离开了这间新病房。
惠容易多想，在没有确定前, 他不打算告诉这个孩子。
“……”
伏黑惠张了张嘴, 但最终还是没有将吐槽的话说出来。
毕竟他身边还有……
他看向身边的前田医生，注意到他偏过头的动作, 这个长相富态的医生回了个微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微笑带着诡异的微妙感。
他的老师平日里很正经, 刚刚那个轻佻的尾音真的只是个例外。
他很想这样狡辩, 但这样狡辩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因此他偏回头避开了前田医生的视线。
真是的。明明他的老师, 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他这个学生……
这么想着, 他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实际上, 和他想的不同, 在前田医生眼中，五条悟的形象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个出手相当阔绰的金主。
正不正经这种事情，完全不影响金主形象。
在一片沉默中, 前田医生开口道：“伏黑先生，你需要留宿吗？隔壁有间能休息的房间。”
伏黑惠点头道：“需要，麻烦你了。”
“不客气。”
前田医生随即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门卡, 一张白色卡面上有着一串黑色数字的门卡。
既能打开这间新病房, 又能打开隔壁那间房间。
在将这张门卡交到伏黑惠手上后, 他顺势向这个看起来希望他赶紧走的少年提出了告辞。
伏黑惠果断同意了，他想和他姐姐单独说会话, 由于最近咒灵数量莫名飙升，不管是高专的学生还是老师，都经常接到来自高层的任务，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过来看望了。
很快，这间新病房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在检查了窗户，确定已经关紧了后，他慢慢走到病床旁边，坐到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棕色的长发绕过颈后，搭在脖颈右侧的枕头上，病床上的少女即使双眼紧闭，也难掩她身上那种温柔的感觉。
只是……
他记忆里的她，健康而富有活力，没有现在这么消瘦。
看着眼前这个消瘦了许多的少女，他喃喃道：“津美纪……”
三个小时后，前田医生来到了伏黑姐弟所在的楼层。
那间新病房里的设备很贵重，值班室里的电脑时刻记录着进出信息。
正常来说，都过了三个小时了，伏黑惠应该已经出来了，但他并没有在那台电脑上看到出来的信息，因此他打算过来看看伏黑惠在做什么。
倒不是不信任伏黑惠，而是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他岳父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为了培养或者说为了表率，对他严格到了严苛的程度。
想到这，他撇撇嘴，站定在了伏黑津美纪所在的新病房门前。
透过门上的副窗，他看到了——
一堵墙。
“……”
他忘了这间新病房是这种糟心的布局。
虽然有利于保护病人隐私，但并不利于医生和护士观察里面的情况。
他记得之前有个叛逆少年，在做完开刀手术第二天，直接和他朋友在里面蹦迪，以至于当天晚上又进了手术室。
蹦迪都算他说得委婉了，一条腿还打着石膏呢，竟然想在里面翻跟头。
害他被他岳父打了一顿。
真打，拿竹条打，理由是没有看好病人。
不过没有下狠手，只是象征性地抽了两下，当然，他怀疑是因为有他的宝贝妻子看着。
不知道哪个缺心眼设计的这种布局。
在暗自吐槽的同时，他直起腰叹了口气，那个缺心眼就是他岳父，他严重怀疑他上辈子和他岳父是仇敌——
不死不休的那种。
踌躇了一会之后，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他不是没有副卡，而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方面伏黑津美纪病情平稳，另一方面伏黑惠似乎和他那个金主关系很好，他没有必要做出直接拿副卡开门这种不够尊重的行为。
咚咚——
趴在病床边缘沉睡的少年倏地惊醒。
第一反应，他看向了伏黑津美纪，病床上的少女神色安详，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在确定对方完好无缺后，他才反应过来刚刚的动静来自门口。
他随即起身走向门口。
过了个拐角后，透过门上的副窗，他看到了一道有些矮胖的身影。
前田医生……？
他的脚步顿了顿，接着继续往前走，直到够到了门把手才停下。
开门之后，他非常客气地说道：“前田医生，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
“既然这样，那……”
“诶诶诶，等等，”见伏黑惠想关门，前田医生连忙拦住了对方，“也不是完全没事。”
幸好他手快，不然这门已经关上了，他在心中暗自感叹道。
“嗯？”
看着伏黑惠脸上的红印，前田医生笑呵呵地说道：“伏黑先生，你是趴着睡了会吗？”
伏黑惠点点头。
“这样啊。”
前田医生看向伏黑惠的眼睛，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完全清醒，眼前这双深蓝色的眼睛里难得没有了平日里那丝阴郁。
在组织了一下措辞后，他带着笑容继续道：“伏黑先生，睡在这里可以，不过我建议还是不要，伏黑小姐之前都是一个人，你突然睡在旁边可能会影响到她。”
听到这话，伏黑惠微微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
“我没有必要骗你，”前田医生满脸真诚，“植物人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但伏黑小姐并不是植物人，她的身体状况更偏向于正常人，因此我们医院每天都定时给她播放各类节目。”
伏黑惠有些迟疑地说道：“前田医生，你的意思是，津美纪她，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就在不久前，他说了一堆想念的话，还说了他在学校里交到的朋友，如果津美纪真的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不知不觉间，红晕爬满了他的脸颊。
“可能，只是可能而已。”前田医生纠正道。
说完这句话，他忽略伏黑惠脸上的红晕，说出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伏黑先生，你不如去隔壁睡，在那里你还能睡得更舒服。”
伏黑惠怔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但就像前田医生之前那样，他忘了这间新病房的布局，结果只看到了拐角处的白墙。
思考了一会之后，他接受了这个建议：“我再在这里坐会，再坐半个小时就去那里睡。”
如果他姐姐真的能听到，比起他那微不足道的不好意思，他更希望给他姐姐枯燥的生活带来些许乐趣。
前田医生点头道：“好的，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再见，前田医生。”
“再见。”
说好的半个小时，最终却变成了一个半小时。
一个半小时后，在看到出来的信息后，前田医生趴在值班室里的桌子上睡着了，而伏黑惠则开始在他姐姐隔壁那间房间里洗澡。
洗完，穿好衣服，就在他关了灯，准备睡觉的时候，在一片寂静之中，他耳边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的声音。
哪里来的声音？抱着这样的疑问，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然后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叩叩——叩叩——
在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他脑门上几乎具现出了一个井字，他这次听清了这种声音传来的方向。
“五条老师，窗.户.没.锁。”
窗外的身影“哇哦”了一声，接着推开窗户拉开窗帘跨了进来。
“你之前不是一直锁吗？”
伏黑惠抽抽嘴角，谁让他有个喜欢半夜敲窗的老师呢。
“五条老师，”说着，他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2:03，“你现在过来不会是想把我带回高专吧？”
“当然不是，我就是顺便过来，顺便看看你睡得怎么样。”
听到这话，伏黑惠沉默了，他能说他刚刚都快睡着了吗？
看着眼前憋着气，越发显得生动的伏黑惠，五条悟微微勾起了嘴角，他这个学生逗起来真的很好玩。
僵持了几秒之后，伏黑惠开口道：“五条老师，你之前去了哪里？”
“高专。”五条悟道。
问夜蛾校长要了其他受害者的情报。
紧接着，在意识到一切巧合都是必然后，他去见雀那里将见雀带了过来。
他的确是顺便过来的，除了看看惠状态如何，他主要是在等见雀确定津美纪身上的诅咒和那个脑子有没有关系。
两分钟前。
距离地面一百米左右的高空，伏黑津美纪所在的新病房窗外。
“五条君，其实我没有走窗户的习惯。”
“习惯是可以培养的，这家医院里的监控太多了，而且大部分都是实时联网的监控。”
沉默了一会之后，见雀开口道：“这几扇窗户太小了，”说着，他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窗户，“这扇窗户大小似乎……”
五条悟打断道：“你都把那扇窗户打开了，就不要再费力打开别的窗户了。”
伏黑惠就在见雀说的窗户对应的房间里，在没有彻底理清整件事情之前，他不想给对方不确定的希望。
如果进了那间房间，伏黑惠势必会跟着去伏黑津美纪那里，伏黑津美纪身上的诅咒要是和那个脑子没有关系，他这个学生恐怕会体验到希望破灭的痛苦。
见雀：……
操纵气流推开窗锁，也叫费力？
就在他准备绕过五条悟的时候，五条悟拉住了他的毛绒披风。
面对他有些茫然的目光，五条悟将他推到了那扇窗户前，然后在跟他说玩个游戏的同时，将他推进了那扇勉强能让他通过的窗户。
这一推，让他瞬间想到了，那时候被弹飞的经历。
紧接着，他立刻发动术式，将五条悟拖了进来，他已经不是那时候的他了。
听着耳边响起的撞击声，他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停止之力能停止靠近的对象，但停止不了主动朝着地面撞过去的撞击。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看着身前正在起身的青年, 飘浮在空中的见雀真情实感地赞叹道：“五条君，你的额头真结实啊。”
刚刚那声，额头和地面亲密接触发出的声响, “砰”的一声，相当敦实。
在站定后, 五条悟鼓鼓掌, 笑嘻嘻地说道：“你的反应很快嘛。”
他心中其实一直有个疑问，那就是见雀是不是体术不行, 眼下这样的反应彻底打消了他的怀疑。
不过他推见雀，不是为了试探, 体术行不行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他的目的只是打消见雀借道通过的想法而已。
紧接着，他吐槽道：“说起来, 你下手也太重了, 如果不是能反转, 我的额头绝对会鼓包。”
“你能躲掉的。”见雀微笑。
宁愿不躲也要将他推进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五条悟不置可否地说道：“多谢你的信任，你好好看吧，我出去一下。”
接着他没有掩饰地敲响了隔壁那间房间的窗户。
眼下，见雀已经进去了, 在确定有没有关系前，见雀和伏黑惠不会碰面，他没有丝毫掩饰的必要。
更何况他本质上并不是喜欢掩饰的性格。
就这样, 他来到了他的学生面前, 看到他的学生满脸写着高兴, 他多日以来的烦闷也随之消失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闲不住，在等见雀确定的时候, 他升起了考察学生学业的兴致，开始向伏黑惠询问一些学业上的问题。
伏黑惠：……
他真的很高兴，简直要高兴坏了。
他明天多了一个能和他的同学们说起的话题。
那就是——
你们见过凌晨两点的月亮吗？没见过的话，由他来描述一下，你们再想象一下。
与此同时，他们两个隔壁的房间里，见雀正凝视着伏黑津美纪额头上的红色纹路沉思。
病床上的少女脸色苍白，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被这么苍白的底色衬托着，她额头上的红色纹路显得越发诡异起来。
又凝视了片刻后，他稍稍往前几步，操纵气流碰了下少女的额头，接着又在增加了咒力输出量的情况下碰了下。
这样重复几次后，伏黑津美纪额头上的红色纹路仍然没有变化，就像是固定在上面的普通纹身一样，只是普通纹身不会只有咒术师才能看到。
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管增加多少，都完全没有变化，不过正因为没有变化，他反而更能确定这种诅咒和那个脑子有关。
他原本并不怎么确定。
虽然这种诅咒携带的咒力，和那个脑子拥有的咒力有相似之处，而且这两者之间的相似之处不算少，但那个脑子拥有的咒力杂乱得厉害，他甚至分不清哪些来自咒物哪些来自其自身。
因此以他相对谨慎的性格，他没有办法直接确定这种诅咒和那个脑子有关。
现在的情况无疑增加了他直接确定的把握。
正常来说，如果接触到咒力，诅咒不可能完全没有变化，能出现这种情况的诅咒绝对不正常。
而他的记忆里不正常的东西，就数他今天遇到的那个脑子最不正常。
再加上这种诅咒印刻的地方……
看着眼前丝丝缕缕的，缠绕在头部的诅咒，他嘴角的弧度渐渐拉平了。
不解决那个脑子的话，他总觉得那个脑子会给他搞出很多事，因此他才会在这个时间答应五条悟过来。
竟然那么早就在搞事了吗？
回想着五条悟说的那些事，他微微垂眸，喃喃道：“羂索……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过了一会，他发动术式，操纵气流敲了敲隔壁那间房间的窗户，他知道五条悟在那间房间里和伏黑惠交谈，而且他们两个交谈的大部分内容他都听到了。
剩下的小部分，因为五条悟问的问题从学业歪到了日常，而他对那些日常的问题根本不感兴趣，所以他不再利用微风将他们交谈的内容传递过来。
那些日常的问题，比如“喜欢打什么样的咒灵”、“前两天在街上跟你打招呼的女生，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不光是不感兴趣，他听了甚至有些头疼，没想到五条悟在自己学生面前还有话唠属性。
很快，在他敲了那扇窗户后，过了不知道有没有半分钟，这间房间的窗外就响起了动静。
“窗户开着，你直接进来就好。”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困倦，正常这个时间他早就抱着白团子睡着了。
这家医院的隔音做得很好，但再好也不至于连开着小缝隙的窗户都能隔音。
听到这道声音，伏黑惠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向了提着他领子的五条悟。
里面没有开灯，说话的人又在阴影之中，在看不清对方的情况下，这道轻柔得过分的声音让他感到不安。
注意到伏黑惠的目光，五条悟直接将伏黑惠塞进了见雀所在的房间，直面恐惧是战胜恐惧最好的方法。
“……”
其实他可以自己进来。
沉默两秒，伏黑惠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看向了这间房间里，唯一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眼前的青年看上去温柔又疏离，在向他前进了一段距离后，他耳边再次响起了那道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眼前这双，在月色的映衬下，熠熠生辉的眼睛，伏黑惠下意识回答道：“伏黑惠。”
“不介意我叫你伏黑君吧。”
“请随意。”伏黑惠道。
见雀点点头：“伏黑君，”顿了顿，他接着道，“你和那个孩子拥有相同的姓氏，你是那个孩子的哥哥还是弟弟？”
虽然他知道，但要装作不知道，他这是第一次以真实的面目见伏黑惠。
“那个孩子”是在说津美纪？伏黑惠看了看伏黑津美纪，然后有些迟疑地说道：“如果你说的是津美纪，她是我的姐姐。”
说完，他又想看向五条悟，不过考虑到不久前相当于“扔”的塞法，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发自内心的冲动。
“如果五条君没骗我，那个孩子的确叫津美纪，就是现在躺在病床上的那个。”见雀道。
五条悟开口叫屈道：“比起我骗你，明明你骗我的可能性更大。”
见雀微笑，不置可否。
“不说这个了，津美纪身上的诅咒应该和那个脑子有关吧？”五条悟道。
如果没有关系，见雀不会还待在这里，百分之百会回家睡觉，根本不可能特意敲窗，因此他直接将伏黑惠带了过来。
伏黑惠很在意伏黑津美纪，和伏黑津美纪有关的事情，他认为可以让对方知道的就会让对方知道。
津美纪？听到熟悉的音节，伏黑惠咽下了刚刚准备回应见雀的话，并开始竖着耳朵听他的老师和这个青年交谈。
在他的老师将他带过来前，他的老师只跟他说了要带他去见个人，没想到带他去的地点就在津美纪所在的房间。
听着耳边颇为熟稔的交谈，他不由得更加好奇这个青年的身份了。
在好奇的同时，他对这个青年的警惕心也降到了最低。
他不是相信这个青年，而是相信他的老师。
“津美纪的体质称不上好。”
五条悟背光站在窗前，语气颇为郑重：“夜蛾校长给我的情报中，其他记录在案的受害者，他们的体质都和她的体质相近。”
而且几乎在同一时间，在津美纪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的时候，那些受害者那边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她和那些受害者，估计都是被诅咒时受到冲击，扛不住那种冲击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是说，”见雀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半张脸隐没于阴影之中，神色不明，“或许存在那种扛住了诅咒冲击的人？”
“只是猜测。”五条悟道。
沉思片刻，见雀开口道：“如果你想通过那种人得到更多的线索，结果恐怕不会很乐观。”
“那种人不一定存在，就算存在也难以找到，普通人看不到那种红色纹路，甚至连咒力低下的咒术师都看不到。”
他轻轻揉了揉眉心：“这种诅咒，不像是会吸引咒灵攻击的诅咒，更像是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体内发动术式的诅咒。”
“我不知道那个脑子占据身体的方法，不过根据我对那个脑子的了解来看，”说着，他想到了三崎真嗣，“我猜测这种诅咒一旦发作就会夺舍，或许她和那些受害者都是那个脑子的备用身体。”
在听到“夺舍”的瞬间，伏黑惠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脸色随即变得苍白起来。
没事的，有五条老师在，津美纪不会有事，更何况现在有线索了。
有线索就代表津美纪马上就能醒来了。
对于悲观者而言，安慰自己有些困难，但他还是不断安慰着自己，他不想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
在见雀说完这个猜测后，五条悟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伏黑惠，然后偏头看向了窗外高悬于天际的月亮。
月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脸上镀上了一层朦胧柔和的银辉。
“津美纪暂时不会有事，”他双手抱胸，倚在窗边的墙壁上，“真要夺舍的话，在重新夺回身体控制权的时候，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脑子就已经夺舍了。”
这话不是跟他说的。见雀迅速地作出了判断。
师生情啊。
这么感叹着，他微笑着说道：“你打算告诉把这件事情高层吗？”
“不管我告不告诉高层，最后处理这件事情的人都不会发生改变。”五条悟道。
在处理这种事情，特别是处理这种奇怪的事情上，他是那群老家伙眼中最合适的处理者。
他处理完，是好事，因此而死，也是好事。
第一百三十章
肢体语言往往能透露出真实的想法。
注意到五条悟那微微抿紧的嘴唇, 以及那稍稍绷紧的下颌，见雀小幅度地歪了歪头。
看五条悟这副样子，似乎对那群高层意见很大, 在有这么大意见的情况下，却依然坚持教育改革的理念……
真的是个难得的大好人啊。
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看到五条悟杀光那群高层的一天。
在见雀思维发散, 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时候, 五条悟也没有开口说话，他在思考和那个脑子有关的事情。
他现在相当在意那个脑子, 毕竟那个来路不明的脑子，既牵涉到了他名义上的养女, 又似乎牵涉到了他的挚友。
在两个大人沉默的时候, 以伏黑惠寡言的性格，当然也不会主动打破沉默。
一时间, 房间里安静得厉害, 只能听到平时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 见雀突然开口道：“五条君, 你愿意让我试试吗？”
五条悟歪头挑眉道：“这么客气？你想试什么？”
“……”
他平日里不客气吗？
见雀眨了眨眼，除了刚刚拖对方进来的那次，他平日里说话做事明明都非常客气啊。
这么想着，他回答道：“那个孩子的头部, 或者说那个孩子的脑子，是诅咒气息最浓重的部位。”
“我想——”
他看向病床上的少女。
因为他看过去的动作，他的脸部重新隐没在了阴影之中, 不久后, 阴影里响起了他那异常轻柔的嗓音。
“看看她的脑子。”
“或许看了之后, 我能解决这种诅咒。”
听到这话，伏黑惠茫然了一瞬, 脑子这种东西要怎么看？
在短暂的茫然过后，他的脸色苍白了几分，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不会是要掀开看吧？
伏黑津美纪的CT图像没有问题，他的老师肯定将这个情况告诉了这个青年，因此他完全没有想过对方要通过科技手段看的可能性。
更何况，这个青年话里话外，明显就是想要掀开头骨细看，接着再解决脑子里的诅咒。
会死的……
这样子绝对会死的。
就算掀开头骨不死，脑子这种柔弱的东西怎么可能受得了咒力的冲击呢？
这也是他的老师说，只能通过解决施术者解决诅咒的原因。
想到这，他僵立在原地，一时间动弹不得。
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五条悟凝视着见雀，凝视了半晌之后，他不置可否地说道：“这件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
能决定的，只有伏黑惠，这个世界上最在意伏黑津美纪的人。
见雀怔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看向了能决定这件事情的人。
同样姓伏黑的——
伏黑惠。
他微笑着，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伏黑君，你愿意让我试试吗？”
伏黑惠抿抿唇，试探性地问道：“你会反转术式？”
他向来聪明，而且是很聪明，在很聪明的前提下，他还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静。
他现在已经压制住了他内心的恐慌和不安，他清楚地知道，五条悟不会带个想杀死伏黑津美纪的人过来。
眼前这个青年是他的老师付出了一定信任的存在，而他又全身心地信任着他那将他养大的老师，因此他会努力站在青年的角度考虑问题。
既然不想杀死伏黑津美纪，那提出这个请求就代表青年有办法，在不危害到生命的前提下细看和尝试解决。
虽然，他已知的反转术式，做不到不危害到生命，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不会。”见雀回答得坦然。
“……”
伏黑惠沉默了。
他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青年。
温柔又疏离，但不管怎么说，青年身上的温柔还是胜过了疏离几分。
这是个好人。
在听到“那个孩子”这种称呼的瞬间，感受到这种称呼之下的温柔，他就认为青年是好人了。
或许……有其他办法？他如此想道。
而被认为是好人的见雀，提出这个请求并不是为了伏黑津美纪本身，而是为了看看那个名叫羂索的脑子有什么手段。
以便将来，在再次遇到对方的时候，有针对性地限制住对方。
他不能保证治好。
理论上，他的领域，那种力量能救活濒死的生物，但救活和治好不是一回事，如果真的成功解决了诅咒，他不确定能否治好受过咒力冲击的脑子。
他只能保证不死。
他的本质，和“好人”这个形容词，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就在伏黑惠再次开口前，见雀率先开口道：“伏黑君，我的确不会反转术式，不过我的领域比较特殊。”
说着，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有些许治疗作用，你的姐姐不会有事。”
伏黑惠微微睁大了眼睛，刚准备回应，就被打断了。
“惠，”五条悟看了一眼见雀，然后看向伏黑惠说道，“他的认知，和你的认知，不是一码事。”
就他所知，见雀的领域，那种力量没有针对性的治疗作用，而且见雀在他的印象里虽然不是坏人，但也实在称不上是什么热心肠的好人。
如果真的不会有事，见雀不可能那么客气地询问他的意见。
那是出于对朋友的尊重才问出来的询问。
他有理由相信，他不在这里的话，见雀会跳过询问直接动手，他知道见雀对那个脑子有种古怪的在意。
什么认知？
津美纪会不会有事的认知吗？
伏黑惠连忙看向见雀的双眼，试图在见雀的双眼中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而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并没有给他答案。
过了一会，见雀微笑着，有些苦恼地说道：“五条君，你不是说这件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吗？”
“我只是把他应该知道的告诉他而已。”五条悟道。
沉默片刻，见雀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没有两全的事情。”
说着，他看向伏黑惠，脸上还是那个温柔的笑容：“让我动手，至少好过诅咒发作，不是吗？伏黑惠君。”
“但是……”
伏黑惠抿抿唇：“你并不一定能解决津美纪身上的诅咒吧？”
见雀点头道：“的确，不过如果成功，那个孩子就能脱离危险了，那个孩子目前的情况其实非常危险，暂时的安全毕竟不是真正的安全啊。”
他的语气就像是邻家哥哥一样亲切，眼神又透着骨子里的温和，以及些许真挚的担忧。
看着这样的青年，伏黑惠攥紧拳头，在心潮起伏的同时，下意识地看向了之前说过伏黑津美纪暂时不会有事的五条悟。
注意到伏黑惠的目光，五条悟离开窗边的墙壁，插着口袋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在伏黑惠面前站定道：“现在还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言下之意是，见雀说的是事实。
暂时不会有事是真的，但到时候需要见雀动手的可能性也不小，他目前没有任何和那个脑子有关的线索，他不一定能在诅咒发作前杀死那个脑子。
而且根据见雀的说法，那个脑子的术式或者咒物能逃离领域，现在让见雀试试或许是比较好的选择。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都尊重伏黑惠的选择，或者说尊重伏黑津美纪的选择。
这对姐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能感受到这对姐弟之间的羁绊，他知道伏黑津美纪更希望伏黑惠替自己做选择。
这也是他将选择权交到伏黑惠手上的原因。
听到这话，伏黑惠低下头，攥着拳头的手再次收紧，他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
心跳越发剧烈，呼吸也变得局促不安，听着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声，他那本来应该做出选择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他耳边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嗓音。
“伏黑君，你可以慢慢考虑。”
见伏黑惠看过来，见雀接着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当然，他在说谎，他不打算回家，他突然想到有其他受害者，他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可以去看看羂索的手段，顺便去拯救一下那些受害者。
真是的，明明不是好人，做的事却全是好人做的事。
这么感叹着，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然后走向了那扇他被推进来的窗户。
“请等等！”伏黑惠道。
见雀停住脚步，微微侧过身：“怎么了？伏黑君。”
看着正完全站在月光中的青年，伏黑惠终于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容貌。
简直就是月亮的化身。在怔愣了片刻过后，他连忙问道：“你对有事的认知是什么？”
“理论上，我是根据存活与否判断的。”
似乎来了兴致，见雀正过身说道：“实际上，那个孩子这样躺着，在我的认知中就是有事，要是有意识的话，未免也太惨了。”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道：“时间真的不早了，再见，伏黑君，以及，五条君。”
他还想在拯救完那些受害者后，回家睡个两三个小时，再不走就睡不了了。
“我送你。”五条悟道。
“……”
他的老师，被魂穿了？
伏黑惠过于震惊，以至于忘记了他想说什么。
这是知道他的打算了？想阻止还是……？
见雀眨眨眼：“我不需要。”
“顺路。”
顺路？见雀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这是顺的哪门子的路啊？
等等，也不是不能顺路，如果五条悟认同他的想法，认同那些躺在床上的受害者惨，那他们两个在某种程度上的确顺路。
想到这，他试探性地说道：“你确定顺路吗？”
“我记得比你清楚。”
见雀微笑：“那就麻烦你了，五条君。”
在过来的路上，五条悟随口跟他说过，那些受害者所在的医院，其中有几个他的确记不清楚了。
五条悟点点头。
和伏黑津美纪不同，受到诅咒的侵蚀，在那些受害者中，有几个体质更差的已经快不行了，不如让见雀试试。
能救活是好事，不能救活也是好事，留不住也没有必要强留。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事实证明他的技术还是挺不错的。
见雀倚靠着廊柱, 高举着右手，如此想道。
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原本苍白的手指变成了透亮的鲜红色。
他凝视着眼前的鲜红, 不由得想起了前天晚上的“开颅手术”。
想起了——
那种光滑湿润，类似软黏土的触感。
一回生二回熟, 如果忽略那些微不足道的损伤, 那几场“手术”称得上相当成功，毕竟是在大脑上强行剥离诅咒, 大脑不可能完全不受到咒力的影响。
他已经将影响降到了最低。
至少，那几个受害者还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只是视那几个受害者自身的体质而定, 他们的思维或多或少都有些迟钝而已。
不过……
顺便做的事做到了，真正想做的事却没有做到。
他放下右手, 微微皱了皱眉, 他原本想看看羂索的手段, 但那种诅咒导向的似乎并不是羂索本身。
难道说他误会了？
羂索的目的其实不是夺舍？
可不是夺舍的话, 他标记那么多人做什么？
在温暖的阳光下，他抱下蹲在他肩头的白团子，然后抱着白团子陷入了沉思。
轰隆——
春雷乍响。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伴着这道响亮的雷声, 他眼前闪过了数道晃眼的白光。
不一会，空中就下起了又绵又细的雨，雨丝飘摇着, 落在房檐上, 渐渐形成了一道雨帘。
这样的景色不错, 见雀仰起头欣赏了一会，直到微风裹挟着雨水吹来,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湿润和凉意，他才转身回到了更为温暖的房间里。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虎杖悠仁到达这里的时间晚了很多。
此时已经是下午2:33了，在下了两个小时后，这场雨终于停了。
“呼——”
站在山脚下，他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喜欢这里吗？”
他耳边响起了略显低沉的声音。
他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经过雨水的冲刷，有别于城市里的沉闷，这里的空气格外清新，在这种绿意盎然的景色中，他感觉全身心都得到了舒展。
“不出意外的话，”山本武的视线落在通往那座庭院的小路上，“你以后会住在这里，你能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因为虎杖倭助最近身体不好，虎杖悠仁暂时需要留在那边照顾，他今天只是带虎杖悠仁过来混个脸熟。
“山本老，啊抱歉，我又叫错称呼了。”
虎杖悠仁脸上带上了歉意：“山本先生，我们是要沿着这条小路上去吗？”
山本武点点头，思考了一会之后，颇为郑重地说道：“不要在首领面前叫错，他才是你真正的老师，我只是暂时替他教你而已。”
平时关系再好，见雀和他也是上下级关系，在上级面前拉帮结派不合适，更何况这个孩子本身就是他给见雀准备的亲信。
虽然他当时想过亲自收徒，但现在想想还是不亲自收徒，将这个孩子捆绑到见雀身上更好。
“那个，山本先生，”虎杖悠仁眼中透着茫然，以及对山本武的信任，“我其实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在首领面前叫错。”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山本先生这么郑重的神色。
难道说那个青年特别小心眼吗？
可他记得那个青年的脾气很好，他那时候不小心将汤料洒在了那件漂亮的衣服上，那个长得超级好看的青年却完全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不仅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甚至还问他有没有烫到，简直就是温柔的代名词，那么温柔的存在又怎么会特别小心眼呢？
区区一个称呼……
想到这，他越发茫然了。
“你印象里的首领是什么样的？”山本武道。
虎杖悠仁立刻回答：“脾气很好，温柔的好人，而且长得超级好看！”
“超级好看？”山本武微怔，接着笑出了声，“真是直白的夸奖。”
或许是天天看到，已经审美疲劳了，他和鼬他们很少会关注见雀的长相，就算关注也不可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悠仁，怎么说呢？”他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你不能因为一个人是好人，不在意这种小细节，就不尊重那个人。”
真正的原因比较复杂，他换了种有着相同导向的原因来解释。
“啊，原来是这样。”
虎杖悠仁面露惭愧：“抱歉，山本先生。”
“不用道歉，知错能改就好。”
见虎杖悠仁还想说什么，在虎杖悠仁开口前，山本武率先开口道：“快到和首领约定的时间了，你不能第一次见面就迟到，有什么事在路上说。”
“嗯，好！”
就这样，山本武带着虎杖悠仁踏上了通往那座庭院的小路。
由于他们的体质一个赛一个的好，他们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来到了那座庭院的内部。
一路上，虎杖悠仁十分好奇地东张西望，他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庭院。
又边走边看了一会，在路过一棵树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悠仁？”山本武道。
“山本先生，”虎杖悠仁指着那棵树底部的蘑菇，“那个蘑菇看着好可爱，就像是米老鼠一样，一个上面长了两个。”
顺着虎杖悠仁指着的方向看去，湿润的土地里点缀着四个蘑菇，每个蘑菇的颜色看着都像是有毒似的。
虎杖悠仁指着的是一个绿色的蘑菇，或许是因为光照不对或者温度不对，那个蘑菇发育畸形长了两个白色的圆球。
看这几个蘑菇四周的土壤，这几个蘑菇应该都是被移植过来的，而这座庭院里会做出这种事的只有……
山本武不由得大笑道：“你和首领应该很有共同语言，悠仁。”
什么共同语言？虎杖悠仁刚想细问，就听到他右后方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看过去，在两块黑色巨石的夹缝之间，他看到了密密麻麻且没有眼皮的眼睛。
他的心脏当即停跳了一瞬，然后在发现这些眼睛的拥有者，并不打算冲过来攻击他的时候，他心中带着疑惑看向山本武说道：“山本先生，我和那只咒灵对上了视线，但那只咒灵好像没有攻击我的意思，不是说只要和咒灵对上视线就会被咒灵攻击吗？”
看了一眼那只有些畏缩的咒灵之后，山本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只是普遍情况，有的咒灵比较聪明。”
比较聪明的咒灵，虽然也有想攻击的本能，但它们知道被本能支配的下场，这是挨了无数次揍得来的经验。
停顿片刻，他继续道：“别担心，这里的咒灵都非常乖巧，忽略它们有些狰狞的外表，你可以把它们看成小宠物。”
小……宠物？虎杖悠仁眨眨眼，十分坦诚地说道：“那个，我……忽略不了。”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实在没有办法忽略那些眼睛里潮湿而阴暗的恶意。
他的接受能力强归强，但也没有强到能将那种有着那样恶意的生物看成小宠物的地步。
“放心，你看到它们的机会不多，而且你暂时不住在这里，看到它们的机会就更少了。”
说着，山本武拍了下虎杖悠仁的手臂：“悠仁，还有事吗？没事的话，继续往前走吧。”
“有！等等，我马上。”
虎杖悠仁拿出手机，迅速地拍了张那个蘑菇的照片，然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现在好了。”
真是元气满满啊。山本武在心中感叹道。
感叹完，他转身往前，虎杖悠仁也随之往前。
过了一会，在山本武有意加快脚步的情况下，他和虎杖悠仁很快就站在了见雀所在的小院外。
“悠仁，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山本武道。
虎杖悠仁点点头。
他并不感到意外，早在乘车过来前，山本武就跟他说了见雀要单独见他。
在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连帽衫后，他向山本武挥了挥手以作告别，然后他插着连帽衫的口袋踏进了小院。
在他距离那座主屋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听到他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鸣叫。
“啾——啾啾——”
听着身后急促的鸣叫，他下意识地偏过头，但在看清身后的生物前，他就被那团白色的生物撞倒了。
地面上的碎石不断放大，在他想来个撑地翻滚的时候，他眼前的画面蓦地停滞了。
飘，飘起来了？
他伸手摸向距离他三十几厘米的地面。
接着，随着摸到的那只手臂渐渐弯曲，他整个人和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近，最终稳稳当当地匍匐在了地面上。
看着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少年，见雀抬手接住了白团子，然后边往前边说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见少年依然一动不动，抱着几分疑惑，他再次开口道：“虎杖君，悠仁？”
虎杖悠仁倏地抬起头：“好厉害！”
“……”
这种眼神。
看着眼前这种闪闪发亮的小狗眼神，见雀一时间竟然有些怔住了，他还是头回看到这样的眼神。
在短暂的出神过后，他微笑着说道：“快起来吧，在碎石上不疼吗？”
虎杖悠仁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起来，他刚刚在回味那种飘浮的感觉。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基本上都做过那种，在空中翱翔的梦，他自然也做过。
那种飘浮的感觉……
如果能在更高的地方飘浮着，那不就是在空中翱翔的感觉了吗？
这么想着，他连忙爬起来，颇为兴奋地说道：“老师！刚刚那个，那个飘浮的，是你的术式吗？”
见雀默认了“老师”这个称呼，并轻轻应了一声。
“能教我吗？”虎杖悠仁道。
见雀温和接话：“不能，你学不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学不了吗？虎杖悠仁面露失落。
眼前亮晶晶的眼睛骤然暗淡了几分, 看着略显失落的虎杖悠仁，见雀微笑着继续道：“准确来说，你什么术式都学不了。”
嗯, 还是这样更好，他不习惯面对那种眼神。
虎杖悠仁：
失落的情绪来得快, 去得也快, 由于乐观的本性，他很快就重新变成了平日里那副元气满满的样子。
当然, 和之前相比，他没有之前那么兴奋了。
“那个, 老师, ”虎杖悠仁举手，“我为什么会什么术式都学不了呢？”
山本先生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
见雀微微垂眸, 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说起了其他话题：“山本跟你说过普通人和咒术师的区别吗？”
虎杖悠仁点头：“山本先生大致跟我说了下和咒术师有关的事情, 然后顺便介绍了十几种比较常见的咒灵。”
咒灵诞生于普通人的负面情绪, 有的像来自上课上班的负面情绪，随时随地，每时每刻，都在叠加累积。
诞生于这种负面情绪, 或者类似这种负面情绪的咒灵，即使被祓除也会在不久后重新诞生。
山本先生说，他以后会经常遇到咒灵, 因此介绍了包括这两种咒灵在内的, 十几种不断死亡又不断重生的咒灵, 以便他在遇到它们时能知道怎么应对它们。
“既然他说了，那你就说说。”见雀道。
“最大的区别就是, ”虎杖悠仁边回想边说道，“咒术师能看到咒灵，以及能调动咒力攻击咒灵。”
“还有吗？”
“就是能不能控制咒力，普通人不能，而咒术师能。”
“你说的还是最大的区别。”
见雀抬眼看向虎杖悠仁：“还有吗？我的意思是还有其他区别吗？”
虎杖悠仁满脸茫然：“没有了……吧？”
其实是有的。就在见雀准备开口的时候，站在他肩头的白团子歪着头鸣叫了几声。
白团子很无奈，见雀不让它在别人面前说话，它只能通过鸣叫表达它迫切想回房的想法。
再不回房，它心心念念的曲奇就要在里面凉掉了。
见雀抬手拍了下白团子以作安抚，接着用眼神示意虎杖悠仁跟上。
虎杖悠仁微怔，直到见雀转过身，才理解了那个眼神的意思，连忙跟上了见雀的脚步。
他们距离主屋不远，很快就坐到了里面矮脚桌旁的坐垫上。
矮脚桌上有两个装着曲奇的白瓷花口碟，在看到这两个白瓷花口碟的瞬间，白团子立刻冲到了其中一个跟前。
虎杖悠仁看了一眼，然后问起了他们刚刚没有说完的话题。
“老师，其他区别是什么？”
“术式，”见雀摩挲着白团子的背部说道，“不过通常不会通过有没有术式区分普通人和咒术师。”
说着，他收回手，将手揣到了披风里：“正常来说，能调动咒力，就代表已经觉醒了术式，已经变成了咒术师。”
“我……是例外？”虎杖悠仁有些迟疑地说道。
不久前，见雀说过，他什么术式都学不了。
见雀点头：“术式生来就印刻在身体里，而你的身体里似乎并没有那种印刻。”
“你问的那个问题，”停顿片刻，他继续道，“说实话，我不清楚，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情况。”
虎杖悠仁脸上带上了几分沉重。
如果不能学会术式，他就不能安心照顾他的爷爷了，他很可能会给他身边所有人带来灾难。
经过山本先生的教导，他现在已经学会用咒力包裹拳头攻击咒灵了，但这样的攻击对彻底祓除咒灵来说杯水车薪，他原本还在想学会了术式就能更好地保护他们。
没想到……
他暗自叹了口气，怪不得大部分时间里，山本先生都在教他体术，山本先生应该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这件事吧。
他其实没有那么脆弱。
他不知道的是，山本武是天与咒缚，对术式的了解有限，只是单纯将这件事和关于这件事的问题，交给了他心目中对术式更加了解的见雀。
在沉默中，见雀开口道：“你在担心什么？”
他眼前的少年看上去心事重重，和之前那个眼睛亮晶晶的少年判若两人。
“……我想保护我的爷爷和我身边所有人。”
所有人？有点难。这么想着，见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朴实无华的小盒子，
“你的爷爷现在很安全，”他将这个小盒子递向虎杖悠仁，“山本已经将你家附近的咒灵全部清理干净了。”
虎杖悠仁下意识地接过这个小盒子：“诶？什么时候？！”
“我不清楚具体时间，”见雀重新将手揣到披风里，“不过应该是在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之间的时间里。”
他没有说谎，他的确不清楚具体时间。
昨天中午，山本武跟他说过要清理那些大大小小的咒灵。
然后，昨天晚上，在他还没有睡着的时候，山本武离开了这座庭院，目的地应该是虎杖悠仁家。
之后，他睡着了。
听到这话，虎杖悠仁抿了抿唇：“我并不想麻烦他。”
他会记住山本先生的好，但他向来不喜欢躲在别人身后，这和他的本性，以及自幼接受的教育相悖。
“好了，悠仁，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
见虎杖悠仁摇头，见雀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术式，除了先天的术式，后天也不是不能印刻，不过相对而言不是那么容易。”
在虎杖悠仁逐渐亮起的眼神中，他看向了虎杖悠仁手中的小盒子：“在我确定具体怎么印刻前，你就先用那个吧。”
“谢谢你，老师！”虎杖悠仁发自内心地道谢。
不管是眼前这个名义上的老师，还是山本武先生那个实质上的老师，都是这个世界上难得的好人，都是值得他保护的对象。
紧接着，他打开手中的小盒子，拿出了一颗看不出材质的小黑球：“这是什么东西？”
“炸弹。”见雀回答得坦然。
威尔帝出品，储存了他咒力的炸弹。
虎杖悠仁怀疑自己听错了，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是……炸弹？”
见雀微笑，点头。
虎杖悠仁眨眨眼，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相当自然地接受了这件事。
过了一会，天空又下起了雨，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他看向了已经将整碟曲奇吃光了的白团子。
见虎杖悠仁盯着白团子看，见雀微笑着询问道：“不用客气，如果想尝尝，直说就行了。”
虎杖悠仁怔了一下，他其实不是在看曲奇，而是在看那只胖乎乎的山雀，他不理解那只山雀是怎么撞倒他的。
但他向来比较贴心，既然见雀认为他想尝尝，那他就顺着见雀认为的往下说好了。
“嗯，谢谢你。”
在道谢的同时，他还附赠了一个笑容。
见雀忽略这个灿烂得过分的笑容，将他身旁矮脚桌上的另一个白瓷花口碟递了过去。
这个白瓷花口碟看着不大，里面堆满了不同形状的曲奇，如果没有六瓣向上延展的花瓣，堆成这样的曲奇绝对会溢出来。
浓郁的奶香飘荡在空气中，虎杖悠仁伸手拿了一块，动作颇为小心翼翼，虽然有花瓣在支撑，但里面还是堆得太满了，他怕他会不小心弄洒。
在入口的瞬间，他整张脸都扭曲了，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
“不好吃吗？”
见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照着食谱做的曲奇不应该不好吃啊，而且这种曲奇他之前已经做过几次了。
“好吃，就是，”虎杖悠仁用手指挠挠脸颊，“有点，嗯……有点甜。”
在硬撑着将那块曲奇咽下后，现在口中只剩下了丝丝甜意，忽略那种甜到齁的味道，曲奇的口感酥松绵密，的确好吃。
甜？见雀眨眨眼，他是按照食谱放的糖，竟然连食谱上的甜度都接受不了吗？
“看来你平时吃得很健康。”
连这样的甜度都接受不了，想必家里做饭相当清淡。
“嗯，都是我自己做的，有时候我的爷爷也会做。”虎杖悠仁道。
随着年龄的增长，老人的味觉渐渐退化，会更加喜欢浓郁的味道，虎杖悠仁的爷爷竟然吃得那么清淡吗？
抱着些许疑惑，他随口问道：“你的爷爷喜欢你做的饭吗？”
“超级喜欢。”
……
就这样，在闲聊中，雨又停了。
在雨停后，为了赶回家照顾他的爷爷，虎杖悠仁向见雀提出了告辞。
见雀同意了。
终于清净了。在虎杖悠仁离开后，他拉近矮脚桌上的碟子，从碟子里拿了块曲奇，在咬下第一口的同时，他看了一眼放在饼干旁边的报纸。
【屡破奇案！沉睡的侦探——毛利小五郎！！】
这个标题几乎占据了整四分之一的版面，不过吸引他目光的不是这个标题，而是标题下那几张配图。
那几张略显模糊的配图上，毛利小五郎穿的衣服都不同，估计是在不同的案发现场接受采访时拍的。
而忽略站在前面接受采访的毛利小五郎，毛利小五郎身后的阴影里都有道小小的身影。
那道小小的身影，穿着蓝色西装，打着红色领结。
那是——
工藤新一，或者说，柯南。
然后，在他细看的时候，随着他开始咀嚼，口中的甜味瞬间爆开，他整个身体僵硬了一下。
什么鬼？怎么会甜到这种程度？？
沉默两秒，他看向了，正在他身旁啄食曲奇的白团子。
在做曲奇期间，他出去问小莓要了颗草莓，而白团子一直在厨房里自己折腾自己玩。
如果白团子在那个时候往面糊里加糖……
想到这，他沉默了，他的确不会知道，他不会仔细感知白团子在厨房里的行为。
第一百三十三章
“白团子。”
白团子歪头：？
它的眼神略显迷茫, 它才干完一碟曲奇，正蹲在矮脚桌上准备午睡，谁料睡意刚起就被见雀叫醒了。
“你往面糊里加糖了？”
“加糖？”白团子歪头的幅度大了些, “好像有，好像没有。”
它好困, 记不清了。
“……”
你是真的能吃能睡……
沉默两秒, 见雀有些无奈地说道：“没事了，你睡吧。”
白团子点点头, 点着点着，睡着了。
见雀抽抽嘴角, 白团子秒睡的速度, 在某种程度上称得上惊人。
看了看矮脚桌上甜到齁的曲奇之后，他放下手中被他咬了一口的曲奇, 重新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这些曲奇还是留给白团子吧。
他这种普通甜食爱好者, 接受不了资深甜食爱好者喜欢的甜度。
报纸上介绍了毛利小五郎侦破那几场案件的经过。
这个侦探还挺厉害的。在大致了解了经过后, 他如此想道。
不过……
睡着的时候破案？
他单手撑着下巴, 带着些许困意喃喃道：“估计是想出名整出来的噱头吧。”
想出名的人，什么样的噱头都整得出来，这个侦探整出来的噱头还算正常。
过了一会，在温暖的房间里, 他就这样单手撑着下巴，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不能吃，但挺能睡。
十分钟后, 他倏地睁开了眼睛。
温暖的房间里吹进了阵阵冷风,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气息。
凝视着门缝中那个红色的眼睛, 凝视了片刻之后，他起身走向了那里。
在滑带发出的摩擦声中, 他抱起房间外的小拉邦，将小拉邦抱到了走廊里。
“我在睡觉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见雀摸了两把小拉邦的下巴，然后看着眼前这双红色的，清透的眼睛说道，“你要是再在我睡觉的时候过来，我会生气哦。”
他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生气的感觉，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随口说说。
见小拉邦满脸茫然，他微笑着继续道：“你妈妈呢？”
说着，他又摸了两把小拉邦的肚子。
小拉邦来自抽卡，并不是那只拉邦的孩子，不过那只拉邦很喜欢小拉邦，直接将它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和那只拉邦一样，小拉邦只能听懂简单的字词，比如像“妈妈”、“打架”、“森林”之类的字词。
妈妈？小拉邦眨眨眼，“啪唧”一下倒在了地板上，这一下倒得相当实诚，它两只长长的耳朵跟着颤动了好几下。
“……”
看着眼前颇为可爱的画面，见雀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小拉邦喜欢在暗地里偷看，但并没有卖萌的爱好。
他知道在小拉邦身上，他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因此直截了当地说道：“带我去你妈妈那里。”
妈妈……那里……
在短暂的茫然过后，小拉邦理解了见雀的意思。
…………
白色的，半人高的身影在森林里蹦蹦跳跳，随着那道身影蹦跳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两只长长的耳朵起伏得越发厉害起来。
过了一会，那道身影停了下来，停在了一道如同小山的身影前，接着转身看向了跟在自己身后的见雀。
雨后的森林里，本该清新的气息中，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看着身前倒在泥泞里的拉邦，见雀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将右手放到了拉邦身上。
手下的身体尚且温热。
还有救。意识到这点，他用此时空闲的左手，摸了摸他身旁的小拉邦，再过会他就救不了拉邦了。
小拉邦不知道是领会到了什么意思，再次“啪唧”一下倒在了泥泞里，然后翻起白眼装出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再然后，在短短几秒内，它接连重复了几次这套动作，并且每次在起身的时候，都会看向见雀所在的方向。
见雀：……
嗯，看不懂，而且不打算弄懂。
他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睛，随着指缝间溢出饱含生机的“绿色”，他耳边响起的呼吸声越发清晰起来。
下一秒，他身前的身影动了下，伴着纷纷扬扬的绿叶，拉邦起身伸了个懒腰。
紧接着，在站定后，在看到见雀的瞬间，它踢开想让它陪玩的小拉邦，揪了几把身上没有沾染上血液的毛发送给见雀。
被塞了满怀的见雀：……
你们真是母慈子孝啊。
孩子不理解死亡，以为他看不清楚，在他面前不断表演母亲的样子，母亲醒来后的反应也相当自然，想必平日里像刚刚那样踢开的次数不少。
“好了，拉邦，”在又被塞了一把的时候，见雀阻止道，“我不需要这么多的毛发。”
自从上次问拉邦要了些毛发做衣服夹层后，拉邦不再送他葡萄蛛的蛋，而是改送他自己的毛发。
说实话，面对这样的“爱意”，他实在有些扛不住，但不管他重复几遍，拉邦还是喜欢揪自己的毛发送给他。
“好了，别揪了，你都快秃了。”见雀再次阻止道。
见拉邦终于停了下来，他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拉邦，是谁打伤了你？”
谁……打伤……
拉邦呆立了片刻，然后朝着见雀俯下身。
正常来说，面对向自己压来的“小山”，都会感到强烈的压迫感，并在由压迫感产生的恐惧感中逃跑。
但见雀就像是面对一只真正的兔子一样，不仅没有想逃跑的意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这是……
想要给他什么东西？
看着悬停在他面前，不断向他龇牙的脑袋，他有些不确定地抬起了手。
白色的脑袋随即又往前伸了下，下一秒，一个湿润的东西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什么鬼？他收回手。
紧接着，在看清的刹那，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在扔掉的同时，顺势在拉邦的脑袋上擦了擦。
拉邦不知道他的目的，非常非常高兴地用脑袋回蹭了好几下。
他以为最多就是颗果子，没想到拉邦会吐出来个像脑子的东西。
等等，脑子？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连忙推开拉邦的脑袋，走向了那个东西掉落的地方。
不一会，那个东西凌空浮起，他仔细观察了一会之后，得出了“这的确是脑子”的结论，不过这是脑子的一部分，而且是一小部分。
上面完全没有咒力，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同样恶心的色泽，又或许是因为同样恶心的触感，总之他就是能确定这一小部分属于那个名叫羂索的脑子。
他侧过身，看向拉邦：“逃了？”
拉邦点点头。
那个脑子是它在豪鼻狂猪窝附近发现的，它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好几只豪鼻狂猪了。
趁着那个脑子被围殴，它放下小拉邦偷袭了对方，结果才咬了一小口就有股诡异的重力向它压来。
它有种预感，它不跑会死，因此它拼命往远处跑，但效果并不是很好，它最终还是被压到了地上，汹涌的压力压迫着它的内脏。
如果不是那群豪鼻狂猪冲过来疯狂围殴，它可能已经死在那股诡异的重力下了，它决定以后要对那群豪鼻狂猪温柔些。
见雀微微垂眸，神色不明。
沉默半晌，他开口道：“以你的实力，你不可能咬到那个脑子，你不是在这里遇到那个脑子的吧。”
理论上，不是他看不起，而是那个脑子过于诡异，拉邦对上那个脑子只有送死的可能。
拉邦满脸听不懂的样子，当然他也不需要拉邦听懂，他弯着眉眼说道：“拉邦，你留在这里，我有事要离开一下。”
留在这里。拉邦抓住了关键词，然后朝着见雀低低地吼叫了两声。
见雀了解拉邦，知道拉邦在表达“知道了”的意思。
“小拉邦好像饿了，你记得给它煮两个蛋。”
在离开前，他如此说道，说完他就离开了。
而目送着他远去的拉邦，仅仅抓住了“饿”和“蛋”这两个关键字。
经过它的思考，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后，它蹦跳着跑向了那群葡萄蛛所在的方向。
漂亮的人类就是贴心啊。
它的确饿了。
在蹦跳期间，它隐隐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但它并没有因为这种感觉停下来。
它的确饿了。
过了五分钟左右，在术式的加持下，见雀来到了那个山洞，也就是豪鼻狂猪窝附近。
这里的血腥味很重，比拉邦那边的血腥味重得多，浓郁到了让他感到不适的地步。
1，2，3……9，死了九只。
看着眼前满是血色的场景，他身上柔和的气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缕缕的杀意。
因为数量巨大且容易抽到，他不怎么在意这群豪鼻狂猪，但这群豪鼻狂猪毕竟属于他的阵营，他不可能对它们的死亡无动于衷。
“哼唧，哼唧……”
有只豪鼻狂猪看到见雀，正想冲过来跟见雀打个招呼，却被那道冷冷的目光定在了原地。
所幸那道目光，很快就变成了，它记忆里温柔沉静的样子，接着它在那道目光的拥有者见雀的注视下迷迷糊糊地来到了见雀身前。
见雀轻声道：“厚葬，绝对要厚葬。”
“哼哼，哼唧。”
虽然知道自己说的对方听不懂，见雀还是礼貌性地回了句：“不是跟你说的。”
厚葬的话，至少要有件像样的祭品，他觉得烤脑花就很不错。
这么想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个笑容让他身前的豪鼻狂猪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
他看上去很可怕吗？？
注意到身前的动静，看着这只似乎想逃跑的豪鼻狂猪，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疑惑，然后在疑惑的同时，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他身上干干净净, 什么都没有沾到，最多就是披风有些湿润。雨后空气中的水汽含量会变大，更何况这里还是水汽含量本来就较大的森林。
这里的水汽含量, 已经大到渐渐形成雾气了，在这么湿润的环境中, 他身上完全干燥才是不正常的。
微微皱了皱眉后, 他放弃了思考这件事，深究这件事并没有意义, 而且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个脑子很奇怪，留下的咒力残秽会在两三分钟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清楚五条悟, 或者说咒术界在这种情况下会如何追查。
咒术师除了自身的术式, 还能学会像结界术那样的咒术，只是让他感到疑惑的是, 在存在结界术的情况下, 这个世界上竟然没有追踪术。
总之, 既然没有追踪术, 那不管他们会如何追查，他觉得还是他自己想办法更合适，毕竟他们连抓个叛逃者都抓不到。
那可是十年啊，抓了整整十年都抓不到, 五条悟或许是出于私情，咒术界估计就是没有什么追查手段吧。
这么想着，他转过身, 往来时的路走了几步, 接着突然顿住转回来, 看向了刚刚那只冲过来的豪鼻狂猪。
那只豪鼻狂猪正看着几具堆叠在一起的尸体，看上去似乎对那几具尸体“跃跃欲试”。
沉默两秒, 他开口道：“不准吃，又不缺食物，你还有你的同伴都不准吃。”
他尊重杂食动物，不过在这种不缺食物的时候，他的尊重程度有限，他本身并不喜欢看到同类相食的场面。
不准吃？那只豪鼻狂猪挪动着笨重的身体，哼哼唧唧地侧身看向它左后方的见雀。
它只听懂了这句话。
它想听懂后面的话。
“哼唧。”
“……”
他到底为什么能从这双呆滞的眼睛里看出“你在说什么”来啊？
见雀抽抽嘴角，他要改改他的习惯了，在说完简单的指令后，他总是喜欢多说两句。
“回山洞，”他随手挥了下，借助空气将对方往山洞那边推了一段距离，“和你的同伴待在一起。”
他的语气异常平静，但这份平静中又带着强烈的不容置疑。
回山洞……和同伴……
盯着他看了一会后，那只豪鼻狂猪转身跑向了山洞。
现在应该考虑怎么处理这些尸体了。望着那道奔跑的身影，见雀如此想道。
最终，他抓了只咒灵过来刨坑，然后将这些尸体全部埋到了那个坑里。
他真是个天才。
刨坑的咒灵：对对对，你是天才，我是冤种，还是刨完坑就被祓除的那种。
处理完尸体，见雀回到了他的小院，那间温暖的房间里。
白团子还在矮脚桌上呼呼大睡，他在经过的时候顺便摸了两把，意料之中，白团子没有丝毫反应，一动不动。
他微笑着再次摸了两把，然后往前几步拿起了距离矮脚桌不远的手机。
随着屏幕亮起，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依次倒映出了不同的界面，最终倒映出的是小泉薰的联系界面。
小泉薰的表姐，不知道有没有用，不知道能不能“借助”一下。
…………
东京，新宿区，某所医科大学中，某栋学生宿舍楼内。
“小泉，快点！你在磨蹭什么呢？”
门外传来了室友的声音。
“你先走吧！”小泉薰道。
“哈？小泉，你在逗我玩吗？”
说着，室友推门进来，继续道：“你催我赶紧收拾，结果你现在跟我说不去了？”
推门进来的青年棕发棕瞳，穿着黄色T恤和黑色中裤，有张看着非常非常可爱的娃娃脸，即使现在面带怒容也完全不受影响的可爱。
这是他的室友，坂本大和。
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室友，小泉薰有些无奈地说道：“小和，我没说不去，我只说了让你先走，不出意外的话，我一会就过来。”
在某种程度上，坂本大和算是他的幼驯染，小时候认识但不是特别熟悉，后来因为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住进了同一间寝室才慢慢熟悉起来。
人是好人，就是脾气有些暴躁，不过不至于不讲道理。
“让我先走？为什么不一起走？”坂本大和道。
“我有点事。”
“我记得你的作业都做完了，那个小老头不会又给你布置别的作业了吧？”
“小和，不是作业的事啦，”小泉薰抓了抓他那头绯红色的蓬松短发，“嗯……怎么说呢，就是和论坛有关的事。”
他说的论坛是那个专门讨论灵异现象的论坛。
两分钟前，他收到了论坛上那个大师的简讯。
【小泉先生，我想请你帮个忙，或者说请你践行你的诺言。】
在看到这条简讯的瞬间，他就想起了他当时跟那个大师说的话。
那个木箱被解决了之后，出于感谢的目的，他直接跟对方说：“你以后要是遇到麻烦，我会无条件帮你三次忙。”
说的时候很爽快，实际上仍然秉承了他说话做事不过脑子的习惯，他当时过于激动，以至于连“不能违法乱纪”这种必要条件都忘了加。
而且忘了加这件事，他还是在跟对方打完电话后，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想起来的。
那个大师那么厉害，需要他帮的忙会是什么忙呢？
抱着这样的疑问，他打算先跟那个大师打通电话，再和坂本大和到学校附近的商场购物。
这间寝室是两人间，他们平时做事都商量着来，眼下生活用品急需补充，他们就打算到那个商场购买生活用品。
听到“论坛”这两个字，坂本大和当即皱起了眉头：“又是那个骗子聚会的论坛？”
小泉薰笑笑不说话。
当然，他的笑有一丝丝尴尬，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
见小泉薰这副样子，坂本大和气不打一处来：“小.泉.薰！你这是迷信！你知不知道现在是21世纪了，那些灵异现象都有科学解释。”
“有的解释不了。”小泉薰小小声。
不根据他们家族的传承，仅仅根据他个人的经历来看，这个世界都没有表面上那么太平。
“什么？”
小泉薰连忙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说话。
“我真的没听清。”坂本大和道。
“我真的没说话。”
坂本大和扶额：“总之，你最好不要再和那个论坛上的骗子交流了。”
“我……尽量？”
坂本大和脑门上几乎具现出了一个井字，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管你了，你好了赶紧过来！”
说完，他摔门离开。
“呼——”
小泉薰长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对方是为他好，但自幼生活在那样的家族中，他实在没有办法相信他身处的世界是个科学的世界。
此时距离他收到那条简讯已经过了将近十分钟了。
在他重新打开手机，准备回复那条简讯的时候，他接到了一通出乎他意料的电话。
“红……”
电话那头打断道：“你在哪里？”
“学校里啊，”他随手拨弄着桌子上的草稿纸，“红子姐，你怎么突然打我电话？”
“一会呢？”
“一会打算去附近的商场。”
“你一个人？”
“还有小和，”顿了顿，他继续道，“你是占卜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电话那头安安静静。
小泉薰：？
他试探性地问道：“红子姐？你还在吗？”
“我在家无聊占卜了一下。”
电话那头的语气有些奇怪：“占卜的结果，上上下下起起伏伏，我建议你近期不要外出。”
“我不理解，”他的心跳渐渐加快，呼吸粗重了几分，“什么叫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我占卜的是你的运气。”
他长舒了一口气：“运气啊，我还以为是我的寿命呢。”
“寿命占卜不了，而且就算能占卜，我也不可能占卜这种东西，难道我说你今天会死你今天就死吗？”
根据他对小泉红子的了解，意识到小泉红子有些不悦，他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开个玩笑，红子姐，别生气。”
紧接着，他突然反应过来：“你今天在家？放假了不用上课？”
“中午淋了雨，不舒服请假了。”
“你在学校里怎么会淋雨？”
“这件事不重要，”电话那头传来了喝水的声音，“重要的是，你近期最好不要外出。”
说完，“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小泉薰：……
不愧是红子姐，挂电话永远都这么迅速。
此时距离他收到那条简讯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分钟了。
【你好，请问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另：不好意思，我上次忘了说，我不做违法乱纪的事。】
编辑完，他按下了发送键。
因为久久没有收到回复，再加上收到了坂本大和的“温馨”催促，他匆匆忙忙穿上了外套又匆匆忙忙跑出了寝室。
与此同时，见雀正在……
给他移植的蘑菇搬家。
经过长时间的风吹雨打，那些蘑菇四周塌陷形成了水坑，再不搬家就要在水坑里淹死了。
路过的降谷零：“先生？您这是……？”
“你来得正好，”见雀抬起头，微笑着说道，“能过来帮个忙吗？”
降谷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卡了壳，最终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三十五章
滴答——
一滴来源于雨水的水珠自枝繁叶茂的树丛中落下。
青年伸手接住了这滴水珠, 感受着这滴水珠带来的丝丝凉意，他微微侧身看向他身后的降谷零说道：“谢谢你，安室君, 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不客气, 这是我应该做的。”
在说话的同时, 降谷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这段时间以来，这个青年总是披着披风, 他今天终于看到对方脱掉了。
他其实不太理解这个青年对冷热的感知。
那些披风有的做工简单，有的用金线或者银线, 在领口和边缘绣了图案, 不过不管做工简单还是复杂，它们都是特别厚实的毛绒披风。
而在现在这种气温下, 有些怕热怕闷的, 已经穿上了短袖。
你真的不热吗？看着眼前即使脱掉了披风, 也依然穿着秋冬款和服的青年, 他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了好几个问号。
打量了两三秒之后，他相当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先生，您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虽然对此感到疑惑，但考虑到见雀的神秘, 在春季穿成这样就变得合理了。
见雀微微歪头，思考了一会后，他摇头道：“暂时没有了。”
降谷零脸上挂着礼貌性的笑容：“这样的话, 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还有事。如果没有遇到见雀, 他现在应该已经在赛巴斯那边练拳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 见雀没有将他是卧底的事告诉赛巴斯，因此赛巴斯对他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
甚至似乎更好了。
想到赛巴斯在教他练拳这件事, 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愧疚，他总是有种欺骗老人家感情的感觉。
“请随意。”见雀道。
听到这话，降谷零弯了弯腰，接着在转过身的时候，目光正好落在了他和见雀刚刚种植的那几堆蘑菇上。
“安室君，你怎么不走了？”
降谷零转回来，有些迟疑地说道：“这些蘑菇很漂亮，不知道您种它们的目的是……？”
“当然是吃啊，”见雀笑盈盈地注视着降谷零，“它们的确很漂亮，但它们正在不断长大，长大到了某种程度，被吃就会是它们的归宿。”
听到这话，降谷零心头一跳，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莫名听出了警告的意味——
被吃等于被杀。
他们之间的和谐本来就只是浮于表面的和谐而已。
这是在警告他不要在暗地里搞事，要是搞到超过了某种程度，就会像这些蘑菇一样被“吃”。
这么想着，他抬眼看向见雀，在和那双颇为真诚的眼睛对上的时候，他怔了一下。
随着那张嘴巴上下开合，他耳边响起了“距离它们成熟不远了”这句话。
他略显茫然。
紧接着，他又听到：“安室君，到时候，记得来喝蘑菇汤，或者炒蘑菇之类的，我现在还没有想好把它们做成什么。”
喝蘑菇汤？他更加茫然了，难道说他误会了？见雀并没有那个意思？
“对了，安室君，你能推荐一下吗？你的手艺很不错呢。”
“……”
沉默两秒，他开口道：“这些蘑菇，看颜色的话，应该是毒蘑菇吧？”
他说得缓慢，隐隐带着谨慎的感觉，他不确定见雀到底什么意思。
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后，他凝视着见雀的双眼继续道：“有的毒蘑菇长得很像，但毒性却天差地别，剧毒品种致死率极高。”
见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几堆蘑菇：“你放心，有专家辨认过，它们不是剧毒品种。”
嗯，专家，他自己。
降谷零跟着看了一眼，然后做出了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那我就放心了。”
“安室君，我也有事，我们就此别过吧。”
就在他准备回应的时候，见雀继续说了下去：“赛巴斯现在估计在西南角的亭子那里。”
降谷零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下，看样子见雀他对他和赛巴斯的相处了如指掌。
不知道……
赛巴斯清不清楚这件事。
根据他对赛巴斯的了解，赛巴斯不可能将他们之间的私人活动主动告诉见雀。
如果清楚，又是什么样的忠诚，让赛巴斯对见雀拥有这么高的容忍度？
这么想着，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
然后，一跟见雀道完别，他就朝着西南方走去了。
目送着降谷零远去，在降谷零拐入拐角后，见雀有些头疼地看了一眼衣摆上的泥点。
天气预报说，明后两天都有雨，洗衣服不容易干啊。
他刚刚不是不能借助气流，而是他觉得自己亲手种植的蘑菇吃起来比较好吃。
或许也不是他觉得。
《辨别毒蘑菇的一百种方法》的作者，最近又出版了《种植蘑菇·奥义》，这本书上强烈推荐了亲手种植，声称亲手种植的蘑菇更加好吃。
他很喜欢《方法》，也很喜欢《奥义》，在两本书都喜欢的情况下，出于对那个作者的信任，他打算照着那个作者说的做试试。
在原地伫立了片刻后，他再次看向了衣摆上的泥点。
要不买台烘干机好了。他眨着眼睛，如此想道。
…………
过了十分钟左右，见雀回到了他的小院。
在坐定后，他掏出了矮脚桌上，被白团子压在身下的手机。
白团子睁开迷茫的眼睛看了看，在余光瞄到那张脸的瞬间，立刻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见此情景，见雀笑了笑，然后打开了手机。
1，2，3……
整整十条简讯？
抱着些许疑惑，他点开看了起来。
这十条简讯全部来自小泉薰，大部分内容是在汇报自己的位置，目的是为了告诉他那个位置能否接听电话。
见他长时间不回复，小泉薰似乎有些着急了，话里话外都是在告诉他，自己可以随时接听电话，希望他赶紧打过来。
“这个人还挺有趣的。”
明明是他有事求助，这个人却表现得像是他们身份对调了似的。
喃喃地说了句之后，他拨打了小泉薰的电话。
秒接。
电话那头的语气颇为激动：“大师，你终于打过来了！”
“小泉先生，你这么激动，是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着，他借助空气将手机固定在耳边，不紧不慢地解开腰带换起了衣服。
“我这边没事，就是，”小泉薰尬笑了两声，“怎么说呢，就是我这个人，心里有事就难受，不上不下的。”
紧接着，他继续道：“对了，大师，你需要我帮什么忙？”
“我最近遇到了一件事。”
他扯下绑着头发的发带：“这件事，需要占卜。”
“需要……占卜？你，你为什么想占卜呢？”
见雀爽快回答：“因为我迷信。”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才传来了声音：“你，嗯……迷信？”
他轻轻应了一声，他不想说得太清楚，小泉薰本身并不重要，他只是想通过小泉薰见到小泉红子而已。
而小泉薰甚至不是他见到小泉红子的唯一途径。
他知道小泉红子的地址，闲着无聊的时候查过相关信息，和小泉薰说的一样，的确是个高中生。
他可以直接见到小泉红子，现在这种相对迂回的处理方式，是因为他会优先选择不那么麻烦的处理方式。
要是莫名出现在小泉红子面前，他很可能会被拒绝，那他是强迫，还是强迫呢？
他不想将事情搞得那么麻烦，而且他也不清楚强迫会不会影响占卜的结果。
影响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真的影响。
另一种是小泉红子欺骗他，告诉他完全相反或者半真半假的结果。
但不管是哪种影响，都会浪费他的时间，浪费他宝贵的睡觉时间，因此还是选择相对迂回的处理方式更好。
想到这，他随口胡诌道：“我自幼就迷信，我信仰的神明指引我，解决那件事需要借助占卜的力量。”
小泉薰：“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吗？”
“我能在那些灵异事件中活下来，并且次次健全地活下来，都是因为那位神明。”
见雀胡诌得越发顺畅起来：“那位神明拯救了我无数次，也帮助了我无数次，这次的指引绝对不会出错。”
然后，电话那头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七八秒，小泉薰开口道：“大师，我很想帮这个忙，”说着，他压低了声音，“我并不会占卜，红子姐会占卜，而且擅长占卜，但她的脾气称得上暴躁，我完全没有把握说服她。”
“你的红子姐喜欢什么？”
“啊，啊？她喜欢，她好像喜欢那个怪盗吧？家里到处都是那个怪盗的信息。”
“怪盗基德？”
“对，就是他。”
“她是哪种喜欢？”
“不好说，或许不是喜欢，我猜是想知道那个怪盗的真实身份。”
“我知道了。”
见雀微笑：“小泉先生，麻烦你告诉她，我知道怪盗基德的身份。”
当然，他现在不知道，不过很快就知道了。
他今天早上看新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怪盗基德的消息——
一封新的预告函。
警方破译不了，迫于无奈之下，只能通过新闻邀请全国民众共同破译那封预告函的内容。
那几句话，根本难不倒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
结束通话后, 见雀用手机查了下那条新闻，他今天早上看得不是特别仔细，瞄了眼那封预告函就调到了其他频道。
“让我看看……”
他滑动着屏幕, 在滑到那封预告函的瞬间，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在这里。”
归鸟欢愉之时
纯白浓烈之处
迎着众人目光, 我将取走蜂王的宝物
——怪盗基德。
“怪盗基德”这个署名的下方, 还有一个爱心和一个Q版头像。
凝视着眼前的文字，凝视了片刻之后, 他发出了一声轻笑：“看来这件事要拜托给鼬了，正好是鼬的老朋友呢。”
在自言自语的同时, 他在心中暗自吐槽, 要不是他喜欢看书，还真不知道“蜂王”这个比喻。
有个作家曾经在自己书里将黑心资本家比喻成蜂王。
颜色浓烈不了, 气味才能浓烈, 这三句话中的后两句, 应该指的是近期经常在新闻上出现的, 在家中种满了栀子花的中津利明。
这个看上去儒雅而绅士的老人，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黑心资本家，疯狂掠夺着本应属于“工蜂”的财富。
前段时间，这个老人拍到了一颗钻石, 一颗重达634.33克的钻石，而在这颗钻石出现前，这个世界上最重的钻石才621.20克。
世界第一, 这是他拍这个钻石的原因。
他打算以这颗钻石为由, 在自己家中举办一场酒会, 以便结识世界各地的珠宝商进军珠宝界。
当然，收到邀请函的, 除了那些政商名流，还有他放在心上的宇智波鼬，虽然他知道宇智波鼬基本上不会来，但还是派平田管家将邀请函送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几株山茶生长的地方，竖立着一个普通的信箱，那个信箱包括那个信箱附近是山上众人的网购存放点。
在接到平田管家的电话，得知那封酒会的邀请函后，经常在外处理委托的宇智波鼬，直接让平田管家放到了那个信箱里。
迄今为止，那封邀请函，已经在那个信箱里待了整整三天了。
不知道……
有没有被雨水打湿。
这么想着，见雀微微垂眸，在宇智波鼬的视角里，他记得平田管家在电话里说的是傍晚，不过他依然得看看那封邀请函上的具体时间，怪盗基德并没有将盗取的时间写得特别清楚。
他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两句诗——
日入群动息，归鸟趋林鸣。
这两句诗的意思是日落时动物都开始休息，鸟儿回到森林里休息时欢快鸣叫。
不管是时间还是内容，都符合那句“归鸟欢愉之时”，只是这两句诗描绘的是17:00-19:00这个时间段，他需要通过那封邀请函确定具体时间。
具体的，展出这颗钻石的时间，“迎着众人目光”的时间。
想到这，他站起身，准备前往山下，随着障子门自动打开，在朝着山下前进的同时，他点开了宇智波鼬的联系界面。
…………
叮咚——
流水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个自己专门设置的铃声，黑发黑眸的青年掷出手中的短剑，带有咒力的短剑瞬间击碎了他身前的咒灵，然后他顺势用那只手掏出了外套口袋里的手机。
“大人。”
“鼬君，你最近有看新闻吗？”
“没有，”说着，宇智波鼬看向不远处，正在被一只咒灵暴揍的，穿着紫色条纹T恤的少年，“您需要我看吗？”
在正常情况下，他不会看新闻，他对新闻没有兴趣，但见雀需要他看的话，他也不是不能提提兴趣。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在呼呼作响的风声中，传来：“鼬君，你还记得那封邀请函吗？我希望你能参加中津利明的酒会。”
宇智波鼬轻轻应了一声，并往前几步捡起了地上的短剑，接着在吉野顺平身上的屏障即将碎裂时，他将刚刚捡起的短剑掷向了那只咒灵。
在那只咒灵死亡的刹那，吉野顺平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跟宇智波鼬道谢，却发现宇智波鼬向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在比完那个手势后不久，宇智波鼬就收好手机来到了吉野顺平面前。
“鼬先生。”
“顺平，抱歉，明天晚上，我临时有事。”
“啊？啊好的，不用道歉，我会和妈妈说的。”
说着，吉野顺平有些迟疑地说道：“那，那要改个时间还是……？”
宇智波鼬最近经常带他出去，表面上说的是带他去上课，实际上……
实际上也能称得上是上课吧。
操控咒力，锻炼体术，这两项活动本质上就是教学活动。
总之，不管是不是真的上课，因为宇智波鼬带他去上课，吉野凪准备明天晚上邀请宇智波鼬来吃晚饭。
“改个时间吧，”沉默两秒，宇智波鼬继续道，“最好不要在这段时间。”
明天晚上，他要去参加那场酒会，抓住那个名叫基德的怪盗，他不确定之后还有没有需要他做的事。
根据他的经验来看，大概率是有的。
吉野顺平点了点头，接着露出了几丝扭捏之色，在宇智波鼬疑惑的目光中，他最终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鼬先生，”他微微低头，躲避着宇智波鼬的目光，“就，就是，那个，如果你需要帮忙，请务必告诉我。”
“什么忙？”宇智波鼬道。
沉吟片刻，吉野顺平说道：“具体什么忙，我也不清楚，我就是很想帮你，我现在应该能起到些许作用了。”
宇智波鼬怔了一下：“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帮我？”
“你不是说明天晚上有事吗？”
吉野顺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说的时候，我就在想能不能帮上忙，过段时间回了高专我想帮也帮不上了。”
“你现在不需要考虑这些。”宇智波鼬道。
他的语气异常平静，像是心中完全没有波澜似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的波澜有多么汹涌。
既感动，又愧疚。
强压下那股酸涩感，他神态自若地说道：“好好学习，你现在这个年纪，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用考虑。”
“可是，学习也是学习祓除咒灵，我觉得和帮你祓除咒灵……”
宇智波鼬打断道：“顺平，很多时候，我并不是在忙着祓除咒灵。”
吉野顺平眨眨眼，有些好奇地说道：“那你在忙什么？”
“……”
一下子说不上来。
沉默了一会之后，宇智波鼬开口道：“比如明天晚上的事，”他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我需要在某场酒会上抓到某个小偷。”
什么？！吉野顺平瞳孔地震，鼬先生忙的竟然是这种事吗？那么厉害的咒术师在酒会上抓小偷？？
这么想着，他有些迟疑地说道：“这会不会，过于屈才了？”
他不清楚是哪种小偷，如果对方也是咒术师，而且是同样厉害的咒术师，那听上去似乎就正常多了。
“应该不会。”宇智波鼬道。
虽然他不怎么了解那个怪盗，但见雀安排的任务不会出错，他认为那个怪盗必定没有那么容易抓到。
在吉野顺平开口前，他继续往下说了下去：“顺平，这件事你不用管，你现在可以回家休息了，剩下的委托距离你家太远了。”
而且……
他微微仰头，目光落在天际，看着渐晚的天色，他在心中暗道：时间也不早了。
吉野顺平点点头：“好吧。”
他的语气难掩失落，他很喜欢和宇智波鼬待在一起，和宇智波鼬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有种特别安心的感觉。
紧接着，在离开前，他非常认真的说道：“鼬先生，下次再见。”
“嗯，再见。”
“下次再见。”吉野顺平强调道。
和“再见”的不确定性相比，“下次再见”明显已经确定了下次会见面。
宇智波鼬一愣：“下次再见。”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他并不理解眼前这个少年在强调什么。
代沟，都是代沟。
很快，在目送着那道，在暮色沉沉下，极其渺小的背影远去后，他掏出手机看起了剩下的委托。
威尔帝将他们的手机全部升级了，他的手机里现在有个非常好用的记录软件，他一一将那些委托记录在了那个软件上。
值得一提的是，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那个软件能抓取论坛和暗网的信息，并将那些信息分门别类地呈现出来，以便他在其中挑选合适的委托。
这个委托……
滑动着屏幕，在滑到这个委托的瞬间，宇智波鼬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个委托来自论坛，在接受这个委托后，考虑到委托者不太正常，他原本打算改口回绝的，但当时临时有事耽搁了，做完那件事就索性没有回绝了。
现在想想，还是应该回绝的。
倒不是因为酬劳不高，而是因为他不想浪费时间在一个妄想症患者身上，他更想尽可能地祓除那些对人类有着潜在威胁的咒灵。
那个委托者声称有鬼要杀他，而且是——
【很多，很多鬼，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全部想杀我……】
【你知道吗？他们会复活！他们还会说话！！救救我，救救我，我太害怕了……】
【你要多少钱？我知道你要价很高，但只要能把他们杀死，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以上，全部是那个委托者的原话。
如果那个委托者说的是事实，他真的看到了那么多咒灵，他根本不可能活到求助，早就被那些咒灵撕碎了。
更何况，虽然这个世界的确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但不至于变化到出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这种咒灵。
组团出现，而且全部和人类长得一模一样。
他严重怀疑那个委托者是妄想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想到这, 他在心中再次感叹道：果然还是应该回绝的。
在原地伫立了两三秒后，他将那把被他掷来掷去的短剑别回了腰间，然后转身朝着和吉野顺平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和那个委托者约定的见面地点远在东京都练马区。
天与地之间, 在那轮橘红的，即将坠落的太阳的对比下, 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孤寂。
第二天晚上, 中津利明宅，栀子花园正对的花园中。
现在的时间是18:32, 在潺潺如流水的钢琴声里，男男女女穿着精致的礼服交头接耳, 往常宁静的庄园此刻充斥着欢声笑语。
在和中津利明随口说了两句后, 宇智波鼬穿过人群来到了角落里。
这个角落比较偏僻，连耀目的灯光都照射不到, 他就在这个略显阴暗的角落里, 背靠着墙壁默默观察那些宾客。
展出那颗钻石的时间是19:00, 距离展出还有将近半个小时, 他打算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排查一下可疑人员。
过了一会，一个端着香槟的侍者注意到了这个独自待在角落里的青年。
这个侍者灵活地穿过人群，来到了他面前：“先生，您需要香槟吗？”
他看也不看地说道：“不用。”
“那您需要其他酒水吗？我可以给您拿过来。”
“离开这里。”
眼前的青年整个陷在阴影里, 微垂着眼帘说出这句话时，莫名有种森冷的感觉，侍者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好的。”
在侍者离开后, 宇智波鼬又往阴影里缩了缩, 不怎么明显地挪动了几步。
这个角落, 是一面墙壁，和一排缠着藤蔓的罗马柱形成的夹角。
经过稍稍挪动, 他由背靠着墙壁变成了背靠着罗马柱。
又过了一会，在某个出神的瞬间，他肩上传来了一道轻轻的压力。
他竟然没有发现有人靠近？！
意识到这点，他眼中随即浮现出血色，在血色开始转动的同时，他用手肘攻向了身后稍稍偏右的位置。
手肘诡异地卡在半空，不能前进一丝一毫。
紧接着，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在他的余光中，这只手苍白得厉害，有着非常不健康的色泽。
“鼬，是我。”
温柔的，亲和的声音。
这是……
大人？
意识到是见雀，他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在正常情况下，他的确发现不了见雀的踪迹。
他侧过身，低声道：“大人，您怎么来了？”
见雀微笑：“闲来无事。”
实际上是为了稳妥，他不是不相信宇智波鼬，他只是想更加稳妥而已。
说着，他用食指微微勾了下墨镜，露出了那双极其漂亮的眼睛。
“鼬，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宇智波鼬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和几个男女交谈的中津利明，“那些宾客，还有那些工作人员，看着都不像是怪盗基德。”
见雀眨眨眼：“这么确定吗？”
宇智波鼬沉默了一会，然后抬眼看向见雀，凝视着见雀的双眼，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他们的身体素质不行。”
有还不错的，但再不错也不行。
他搜索过那个怪盗的现场画面，以那个怪盗的身手，如果不是咒术师，就是那种身体素质极佳的普通人。
而且年纪应该不大，但凡上了些许年纪，都做不到那样的程度。
见雀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接着他用食指将墨镜推正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默默感知着这座庄园内的一切，而宇智波鼬则安静地陪伴在他身边。
由于酒会形式简单，不是那种严肃的宴会，再加上这个角落的确足够偏僻，除了时刻关注着宇智波鼬的平田管家，他们这个略显奇怪的组合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
这场酒会有烟火表演。
随着绚丽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自花园中的高台上传来了中津保奈美的声音。
在付出了些许代价后，经过夏油杰的“治疗”，她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轻咳两声，她开口道：“诸位，晚上好，”停顿片刻，吸引了所有目光之后，她带着得体的笑容继续，“想必诸位都知道，我的父亲中津利明先生，前段时间拍到了今天这场酒会的主角——”
“一颗重达634.33克的钻石。”
“要知道，在此之前，世界上最重的钻石仅仅才621.20克。”
她抬手看了眼手表：“现在是晚上6点56分39秒，那颗钻石将在4分钟后，自我脚下的高台上升起，届时诸位可以观赏到那颗世界上最重的钻石……”
听着这道字正腔圆的声音，背靠着罗马柱的见雀抬手打了个哈欠。
打完哈欠，他随口问了句：“你和那位中津小姐熟悉吗？”
他问这个问题没有其他意思，他就是想借着说话打起精神，他现在真的很困很困。
“她不喜欢我。”宇智波鼬道。
听到这话，见雀偏过头，弯着眉眼说道：“那她真是没有眼光。”
墨镜挡住了他的眉眼，但没有挡住他的嘴角，看着见雀嘴角明显的笑意，宇智波鼬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您过奖了。”
他并不是一个值得喜欢的人。他如此想道。
沉默两秒，他开口道：“您最近休息得还是不好吗？”
见雀怔了一下，随即熟练地胡诌：“休息得很好，如果你说的是刚刚那个哈欠，我只是比较喜欢打哈欠而已。”
他想说点轻松的话题，不想说和那个脑子有关的事情，那个脑子正是让他睡不好的原因。
“……”
您说这话，您自己相信吗？
宇智波鼬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想起了昨天那个左眼有蜘蛛形状纹身的委托者。
意料之中，那的确是个妄想症患者，他没有在那个委托者身边和家里看到任何咒灵。
唯一不太对劲的，就是那个委托者的家里，那栋别墅里实在过于干净了，甚至那栋别墅附近也很干净。
他的“干净”，指的是没有咒灵，连最低级的咒灵都没有。
不过不管干净与否，调查这件事不是他的职责所在，因此他直接向那个委托者索要了酬劳。
然后……
失败了。
那个委托者请了很多“大师”，到他的时候已经没有足够的钱财支付酬劳了。
所幸他通情达理，或者说不想和对方过多纠缠，他爽快地同意了对方拿药品补足酬劳的提议。
据那个委托者说，那种药品是世界顶级的助眠药品，一粒6毫米大小的药片就值5千美元。
说实话，他不怎么相信，毕竟对方连酬劳都拿不出来，不过他没有扔掉那两瓶药品，而是随手将它们塞到了裤子口袋里。
勤俭持家，不，勤俭节约，是他的良好美德。
那两瓶药品或许能派上用场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看向身边有些清瘦的青年。
他打算将它们交给威尔帝，拜托威尔帝研究其中的成分，接着在确认安全的基础上，制做出更加安全的助眠药品。
虽然在他的印象里，威尔帝主要研究的是武器，但以威尔帝的脑子，研究药品应该不在话下吧。
注意到宇智波鼬的目光，见雀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了一个问号，这种怪怪的眼神是又在想什么？
就在他准备询问的时候，他和宇智波鼬所在的花园，包括这个花园所在的庄园，其中耀目的灯光顷刻间全部熄灭了。
在一片黑暗中，不远处的高台上，亮起了微弱的光芒，随着这道光芒渐渐变得耀眼，一个自动升降展示柜升了起来。
深红的布垫上，镶满了宝石的盒子里，静静躺着一颗璀璨的钻石，璀璨到完全压过了那些宝石的风采。
啪——
蓦地，高台上的灯光熄灭了。
人群开始骚乱，在阵阵骚乱中，不知道是谁喊了句“拿出探照灯”，在“灯”这个字的音节堪堪落下的时候，数道探照灯的灯光照亮了这个花园和中津利明。
中津利明脸色铁青。
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展示柜中的钻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画着Q版头像的卡片。
今天下午，在破解了那封预告函后，东京警方立刻上门请求布置现场，但他以不希望他们破坏现场为由拒绝了，仅仅允许他们以宾客的身份过来参加酒会。
他有拒绝的底气——
他的安保措施，他的安保设备。
“父亲？”
中津利明回过神：“我没事。”
随手拍了下中津保奈美的手臂之后，他看向那个当时跟他据理力争的警察，刚刚那句“拿出探照灯”应该就是对方在指挥自己手下的警察。
那个警察，中森银三，现任警视厅搜查二课警部，并没有注意到中津利明的目光，他在四处搜寻怪盗基德的踪迹。
怪盗基德，是他毕生的追求，是他活着的唯一价值。
搜寻了一会，在略过某片黑暗的时候，他突然指着那片黑暗中的屋顶大喊道：“在那里！快！！探照灯！！！”
数道探照灯的灯光照向了他指着的方向。
白色礼帽，白色礼服，白色披风，纯白的服装在黑夜中本来就显眼，此时在探照灯的灯光下更是显眼。
在灯光与月色的交织下，欣赏了两三秒世界上最重的钻石之后，那道纯白的身影朝着这里绅士地鞠了一躬。
下一秒，滑翔翼展开，那道身影顺着气流滑向了远处。
“我们走！追！！”中森银三大喊道。
他在这座庄园外布置了警力，这次绝对能将这个他抓捕了18年的怪盗抓捕归案。
宇智波鼬正准备偷偷跟上去，却被耳边响起的声音拦住了。
“鼬，不在那里。”
见雀微笑着说道：“跟我过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没有丝毫犹豫, 他直接跟着见雀离开了。
高台附近。
平田章第一个注意到了他们的离去，他看了一眼一旁的中津保奈美，然后朝着中津利明微微弯腰道：“先生, 他们离开了。”
中津保奈美皱了皱眉：“他们是谁？谁离开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 她的父亲和平田管家总是喜欢瞒着她, 将她当作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
“保奈美，别多想。”
中津利明满脸温和：“他们是我的老朋友, 难得过来参加我的宴会，我就让平田多关注了一下。”
说着, 他看了一眼平田章, 这一眼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他不久前亲自跟平田章说过, 要第一时间将宇智波鼬的动向告诉他。
在这一眼后, 他又看了一眼高台附近的人群, 陪伴了他多年的平田章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
“先生们, 女士们，非常抱歉，今天晚上……”
在平田章向那些宾客解释，并安排那些宾客到大厅休息的时候, 中津保奈美皱着眉头冲中津利明说道：“父亲，我好像不记得您有什么老朋友。”
不要说老朋友了，她的父亲几乎没有朋友, 不仅没有朋友, 甚至有很多敌人, 而且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敌人。
受到她的父亲的牵连，她小时候经历过无数次暗杀, 要不是有平田管家拼死保护，她的骨灰上都不知道长了多少蘑菇了。
“保奈美啊，”中津利明伸手拉起中津保奈美的手，将那只手合在自己的两个手掌中，用拇指缓慢而温柔地摩挲着，“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和我的生意没有关联，只是以前喝酒认识的朋友而已。”
考虑到中津保奈美不喜欢他和宇智波鼬接触，唯恐中津保奈美追问，他岔开话题道：“我怕平田处理不好，你能过去帮帮他吗？”
中津保奈美一愣，那些宾客里有几个的确比较难缠，不过平田管家怎么可能处理不好呢？
很快，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她的父亲在故意岔开话题。
手上的温度和小时候一样温暖，她看了看眼前慈祥的老人，沉默了两三秒之后，她开口道：“好的，父亲，我这就去。”
她并不打算为难她的父亲。
中津利明点点头，然后目送着那道身穿黑色中长裙的身影远去。
在中津保奈美离开后，他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杀意。
“怪盗基德……”
喃喃着，他看向了那个展示柜，其中画着笑脸的Q版头像，让他心中再次升起了被打脸的屈辱感。
这个怪盗，必须死，必须。
就像是……
那些曾经得罪他的人一样。
…………
与此同时，某个小池塘边，某棵樱花树旁。
怪盗基德，也就是黑羽快斗，在那群警察和安保人员，拼命追逐那个气球假人的时候，正在整理不久前穿过的魔术师服装和滑翔翼之类的道具。
“真是的，还以为是‘潘多拉’呢，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传言，说这颗钻石在月光下会发出红色光芒。”
这么吐槽着，他将这颗钻石塞到了背包里，打算明天或者后天快递回去。
“潘多拉”是一颗宝石的名字，是某个神秘组织苦苦追寻的命运之石。
他原本并不执着于“潘多拉”，他一开始偷盗宝石只是为了模仿他的父亲——黑羽盗一。
他的父亲是第一代怪盗基德。
他怀疑他的父亲是被谋害的，所以他以“怪盗基德”这个身份，重新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希望借此引出凶手。
他的模仿很成功，他已经确定那个神秘组织就是凶手了。
面对那个神秘组织想要的宝石——
他不跟他们作对都对不起他的父亲。
过了一会，他整理好了服装和道具。
背上背包，刚准备背着背包离开，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声响，咕噜噜，咕噜噜，像是——
冒泡的声音。
他停住脚步，转身看向那个方向。
月光在水面上铺了层柔纱，眼前的画面宁静而美丽，恍惚间，他以为那阵声响是他的错觉。
但他确信他听到了。
他伸手摸向他怀里的魔术纸牌手.枪，就在他准备将这把手.枪掏出来的时候，伴着和刚刚那阵声响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条黑得看不出品种的鱼跃出水面跃向了他。
什么冷静，什么绅士，全部消失，浑身都僵硬起来。
他超级怕鱼！
他小时候掉进河里，和一条腐烂的鱼对上过视线，他现在还记得那两个空洞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吃掉了的眼洞。
或许就是被其他鱼类吃掉的。
想到这，他浑身一颤，僵硬的身体动了下，然后踉跄着后退几步，堪堪避开了那条朝他脸飞来的鱼。
看着在草地上扑腾的鱼，他心有余悸地长舒了一口气，幸好他经常锻炼身手不错，不然就要和这条鱼卿卿我我了。
下一秒，他警惕回头，却发现风平浪静，又顺势环顾四周，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挠挠头：“真稀奇，鱼傻了？”
“或许吧。”
听到这道尾音微扬，隐隐带着笑意的声音，他当即掏出他怀里的魔术纸牌手.枪对准了那个方向。
他并不担心暴露，早在过来的路上，他就换好了易容，他现在的脸非常普通。
微风吹来，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在漫天的粉色之间，在看到那双眼睛的刹那，有那么几秒的时间，他陷在了那种致幻性的美丽之中。
在清醒后，他握紧了手中的枪柄。
眼前的青年坐在树枝上，双腿自然垂下，双手撑在双腿两边，绑得松散的长发垂在胸前，脸上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身上的棕色风衣和黑色长靴都有绒边，在微凉的夜间，看上去异常温暖。
说实话，这幅画面很美好，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总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或许是……
他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枪柄，或许是因为他的常识告诉他，越美丽的东西往往越危险。
“你是谁？”
听到这话，见雀笑了笑，然后他状似有些苦恼地说道：“你不坦诚，我没有办法告诉你。”
“不坦诚？”
“怪盗先生，你还没有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呢。”见雀提醒道。
果然。黑羽快斗抿了抿唇，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这个青年估计早就在这里了，而且看到了他整理服装和道具的过程。
但他为什么会没有发现？
经过漫长的对视，以及反复的思考，他试探性地问道：“你是那个组织的成员？”
那个组织的成员受过训练，调整呼吸对他们来说相当简单。
“你说的是哪个组织？”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一开始的紧张过后，黑羽快斗慢慢放松了下来，他随口回答了那颗宝石的名字：“命运之石，潘多拉。”
他回答得有些敷衍。
刚问出那个问题，他就意识到应该不是了。那个组织的成员都是杀手，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杀手会长成这种样子。
过于显眼，而且身材瘦弱，做不了杀手的工作。
“你说的是那个组织的名字吗？”
说着，见雀轻盈地跳到了草地上：“恕我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在站定后，他继续道，“怪盗先生，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呢？”
“什么忙？”
“我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见雀理直气壮地说道。
“……”
你认真的吗？
黑羽快斗抽抽嘴角，他看上去像是那种自己出卖自己的笨蛋吗？
不，即使是笨蛋，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么想着，他发出了一声轻笑：“抱歉，我做不到，不过看在你的美丽上，我可以免费给你表演一个魔术。”
当然不是看在这个青年的美丽上，纯粹是因为在中津利明的庄园中，他旺盛的表演欲没有得到应有的满足，那座庄园的安保设施让他没有办法施展。
简单来说就是，他旺盛的表演欲发作了。
见雀起了兴致：“什么魔术？好看吗？”
当然好看。黑羽快斗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大变活人，这是一种非常受欢迎的魔术。”
他和他的助手寺井黄之助约定了，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那辆汽车那里，寺井黄之助就会驾驶着直升机过来，眼下距离那架直升机过来不足一分钟了。
他只要做出相应的手势，寺井黄之助就会扔下对应的东西。
比如——
幕布与玫瑰花瓣。
这个池塘小附近有条挖了一半的地道。
在那块巨大的幕布，伴着玫瑰花瓣缓缓落下，隔开他和这个青年的时候，在那块巨大的幕布彻底落下前，以他的身手能赶到那条地道里。
然后，这个魔术完成，他旺盛的表演欲也得到了应有的满足。
看着眼前的笑容，见雀心中升起了几分熟悉，在记忆里搜寻了片刻之后，他想到了那个小侦探的笑容。
这两个小朋友，在某种程度上，很相似啊。
他微笑着点点头，眼中盛满了星光：“我拭目以待，怪盗先生。”
或者说，和工藤小朋友很相似的——
黑羽小朋友。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说起来, 他感知中的那架直升机，似乎正在向这个小池塘所在的位置飞来。
他眨眨眼，微笑着, 暗自动了下手指，与此同时, 数道气流交缠汇聚, 顷刻间困住了那架直升机。
看着眼前的笑容，黑羽快斗心中诡异地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个笑容里好像带有某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但再仔细一看，其中又只有期待。
错觉？还是……？
眼下距离那架直升机过来不足半分钟了, 他强压下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 在默数到倒数十秒的时候，他露出了一个礼貌性的笑容：“10, 9, 8……”
啊, 开始数数了。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数字, 见雀插着口袋打量了一下四周。
他平时不喜欢插口袋，不过他此时的口袋里有两个暖手宝，他拒绝不了那两个暖烘烘的暖手宝。
四周没有情况。
看来，那架直升机的确是“魔术道具”。
这么想着, 他再次动了下手指，解除了对那架直升机的限制。
他对这个重要人物，这个给他提供了很多印象值的少年没有恶感, 而且他也想看看这个少年打算怎么给他表演大变活人。
“3, 2……”
在说出“1”前, 黑羽快斗将手高高举起：“1！”
什么都发生。
幕布，没有, 花瓣，没有。
他有些尴尬地抬手低咳了两声，接着下意识地将手伸向了礼帽，想要压压礼帽的帽檐缓解尴尬。
然后，压了个空。
“……”
更加尴尬了。
他此时穿的是黑色连帽衫，他忘记他已经换上方便逃脱的服装了。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总不能将“他的‘魔术道具’晚点了”这件事情说出来。
说出来的话，恐怕比现在还要尴尬。
他抬头看去，那双眼睛里，满是理解与包容，但他完全没有因此感到安慰，那种眼神根本就是看小孩子的眼神。
小孩子？他才不是小孩子，他是继承了父亲的意志的——
月下的魔术师，怪盗基德。
【记住，无论你拿到什么牌，永远都要摆出一副扑克脸。】
“扑克脸”是指面对任何情况都不动声色，时刻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在完美的面具之下。
想起父亲的教诲，他立刻收敛了思绪，神态自若地说道：“抱歉，出了点问题，有缘的话，下次再见吧，如果能再见，我会为你带来绝佳的魔术体验。”
他不是不能借助背包里的道具，将那场没有成功的表演轻松揭过，但他此时已经意识到他的助手可能出事了，因此想要赶紧离开这里联系对方确认情况。
“再见？”见雀弯了弯眼睛，“恐怕称不上再见，我们这次都没见呢。”
黑羽快斗略显茫然，他们现在不算见面吗？
等等，“这次都没见”，这句话的意思……这个青年看出他易容了？
还是说，在过来的路上，这个青年就看到了？
想到这，他当即心中一紧。
不过不管他心中如何，他表面依然是那副礼貌且略显疏远的样子。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么说着，他脑子里不断冒出问号，又迅速地被他自己打破。
如果这个青年看到了，那就代表对方当时在他附近，可要是对方当时真的在他附近，又怎么可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出现在他身后的那棵樱花树上呢？
而且，他能确定，在过来的路上，在他易容的时候，除了偶尔飘来的落叶，他四周连个鬼影都没有。
但实际上，见雀当时的确在他附近，甚至还在和身旁的宇智波鼬交谈，只是他听不到隔着真空层的声音而已。
夜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见眼前的青年光微笑不说话，度过了难捱的二十几秒之后，还是高中生的黑羽快斗，在心中默念“冷静”的同时，状似平静地说道：“夜深露重，不知名的先生，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我们还是尽早道别吧。”
当然，他并不是真的想道别，他不能就这样离开这里，他担心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为了催促对方回应。
看着眼前滴水不漏的少年，见雀嘴角的笑意稍稍加深了几分，除了相似的长相和相似的性格之外，这个名叫黑羽快斗的少年倒是比那个小侦探成熟不少。
“怎么没有？”
停顿了两三秒之后，在黑羽快斗的注视下，他异常坦然地说道：“我不是说过，我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他其实知道。
早在中津利明到达那个花园前，在这个少年在暗中动手脚的时候，他就通过系统提示得知了这个少年的到来。
晕倒的护卫、坏掉的监控，隐蔽的滑索……
但知道归知道，闲着也是闲着，难得有闲情逸致，逗逗对方也不错。
当然，他也不是谁都逗，对谁都有闲情逸致，他对这个少年颇有好感，或者更加准确的说法是，他对工藤新一颇有好感。
他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些许工藤新一的影子，而他恰恰对工藤新一抱有几分微妙的好感。
那几分微妙的好感，来自工藤新一身上，那种富有生命力的少年意气，他喜欢所有生命力旺盛的东西，就像是喜欢森林里那些茁壮生长的树木一样。
听到这话，黑羽快斗挑挑眉，抬手捏了捏肩膀，姿态轻松地说道：“这个答案，你不是迟早能知道吗？”
表面姿态轻松，实则心存试探，在说话的同时，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如果看到了他易容，没有道理还特意问这个问题，不管是根据记忆还是画像，迟早能相对轻松地得知他的真实身份。
但对方却偏偏问了，特意问出这样的问题，要么是没有看到他的正脸，要么就是更加可怕的原因——
这个青年硬生生看穿了他的易容。
看穿了，他自幼跟父亲学的，让他引以为傲的易容。
他倾向于是这个原因，因此这个原因在他眼中更加可怕，他还是觉得自己不可能发现不了，他确信当时四周连个鬼影都没有。
在黑羽快斗暗自紧张的时候，见雀抬眼看向黑羽快斗，有些苦恼地说道：“迟早？怪盗先生，你这样会让我感到非常困扰。”
说着，他叹了口气，脸上的苦恼几乎凝成了实质：“像我这种三好市民，能知道什么呢？黑羽小朋友，你说是吗？”
“我才不是……”小朋友……
等等，黑羽？他刚刚听到的是黑羽？黑羽快斗脸上一片空白。
很快，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他当即抬起了握着魔术纸牌手.枪的手。
“你到底是谁？”
听着耳边的质问，看着朝向自己的枪口，以及即将扣下扳机的手指，见雀露出了些许不赞同的神色。
“我那么尊重你，专门询问你的意见，你这样的态度是否不太合适呢？”
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原本明亮的眼睛变得越发黑沉，唯有那道轻柔的声音不曾改变：“而且，你是觉得，这种玩具手.枪能威胁到我吗？”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周围的气氛顷刻间凝滞，一时间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
在这种愈加压抑的气氛中，黑羽快斗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维持着那副“扑克脸”说道：“准确来说，这是魔术手.枪。”
“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不大，但是，”他顿住，看了眼见雀的脖颈，“至少魔术手.枪切断几根铁链不成问题。”
“这样啊——”
见雀拖长了音调，接着突然笑了起来，压抑的气氛随之碎裂，在看着黑羽快斗笑了一会后，他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几步，握住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心脏：“说得很好，不过我不信。”
他不是不信切断不了铁链，而是不信这个少年会朝着致命处射击。
佯装的杀意，和真正的杀意，他还不至于分辨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年纪大了，看这种佯装的杀意像是看小猫亮爪子似的，这个少年刚刚的威胁让他幻视了那只小猫。
在得到他的允许后，鼬将那两只小猫带了回来，其中那只蓝绿异瞳的有些怕生，时不时就会因为受到惊吓冲他亮下爪子。
又因为柔软的本性，亮下爪子也只是亮下爪子，和刚刚看向他的那一眼没有区别。
黑羽快斗：……？
看着枪口对着的位置，沉默两秒，他放下手，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
是敌？是友？谜团，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谜团，这个青年似乎很了解他，而他却并不了解这个青年，不了解到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清楚。
“这个答案是秘密哦。”
在黑羽快斗的注视下，见雀突然笑得有些夸张：“你只要知道我没有恶意就好了。”
砰——
“……”
不是，没有恶意的话，你打晕他干嘛？
在彻底晕过去前，黑羽快斗满脑子问号地想道。
“鼬，你下手好像，”见雀蹲下身，伸出食指戳了下黑羽快斗的脸颊，“有那么，那么一丁点重。”看上去，没有两三个小时醒不过来。
宇智波鼬看了眼草地上的少年，想到对方那两次不尊重的举枪，他难得反驳道：“不重，刚好。”
见雀手上的动作不停，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然后在摸到某个凸起的瞬间，没有丝毫犹豫地揭下了黑羽快斗脸上的面具。
再然后，他掏出那颗钻石，用手机给黑羽快斗和那颗钻石“咔咔”拍起了合照。
就在他拍得正高兴的时候，他耳边响起了宇智波鼬的声音。
“不久前，属下在附近打晕了一个老人，那个老人行色匆匆且拿着武器。”
“嗯，我知道，”见雀站起身，将手机放回了风衣口袋，“估计是他的同伴或者家人。”
说来也巧，他刚解除对那架直升机的限制，那个老人就背上跳伞包跳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章
想到那个老人, 他低头看向地上的少年，鼬打晕那个老人的时候，好像没有下这样的重手。
就在他思考宇智波鼬和黑羽快斗有什么过节的时候, 他看到宇智波鼬直接扛起了地上的黑羽快斗。
动作，颇为粗暴。
他甚至听到那个已经晕倒的少年发出了一声闷哼。
见雀：……？
抱着些许疑惑, 他开口问道：“鼬, 你在做什么？”
“他不是交易内容吗？”
沉默两秒，见雀有些好笑地说道：“交易内容只是他的真实身份而已。”
中津利明的钻石和黑羽快斗的合照已经足以证明黑羽快斗的真实身份了。
听到这话, 宇智波鼬默默松开手，“砰”的一声, 黑羽快斗摔到了地上。
看了眼“亲吻”草地的黑羽快斗, 见雀十分好心地发动术式帮对方翻了个面，以免对方在不知不觉间由于呼吸不畅死亡。
紧接着, 他转向宇智波鼬, 伸出了他的右手, 宇智波鼬会意地将自己口袋里的墨镜和帽子交给了他。
在过来的路上, 他将墨镜和帽子摘了下来，他本来也没有遮脸的爱好，遮脸仅仅是因为不想吸引过多的注意。
至于为什么不放在自己口袋里，当然是因为他的口袋里已经被两个暖宝宝占据了。
在戴墨镜和帽子的时候, 他顺便向他身前的宇智波鼬道了声谢。
“您不用向我道谢。”宇智波鼬道。
见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着在戴好墨镜和帽子后，他看向高悬于天际的月亮, 眼中蕴含着不同于以往的暖意：“时间也不早了, 我们回家吧, 鼬。”
回家？沉默了一会之后，宇智波鼬轻轻应了一声。
然后, 在静谧的月光下，他们并肩朝着这个公园的入口处走去。
过了一会，在即将踏出入口的时候，见雀收到了小泉薰的简讯。
【请问能推迟和红子姐见面的时间吗？我今天扶老奶奶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医生说我骨折得比较严重需要住院观察。——小泉薰】
看到这条简讯，他发出了一声轻笑，接着随口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宇智波鼬。
“……”
宇智波鼬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这个拙劣的借口。
没错，他觉得这是借口。
见宇智波鼬沉默，见雀嘴角的笑意更甚，像是有读心术似的说道：“鼬，这大概率不是借口。”
顿了顿，他又道：“我对他了解不深，不过他的心肠的确比脑子好上不少。”
心肠……
比脑子好？
这是夸奖？还是讽刺？
宇智波鼬偏过头，看向走在他身侧的见雀，在和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对上视线的瞬间，他不由得为自己怀疑对方在讽刺感到愧疚。
向来温柔的大人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出言讽刺。
这么想着，他开口问道：“既然这不是借口，您打算推迟吗？”
见雀摇头：“我想见的是小泉红子，小泉薰在不在现场并不重要，我打算跳过他直接联系小泉红子。”
经过小泉薰的牵线，他们已经互有联系方式了，只是在有小泉薰转达的情况下，他们暂时还没有直接联系过而已。
“属下明白了。”
“鼬，别这么严肃嘛，这个时候就不要自称‘属下’了。”
“我知道了。”
“对了，山本跟我说，你跟他吐槽昨天的委托者，到底是什么样的委托者，竟然连你都忍不住吐槽？”
宇智波鼬回答：“他的脑子不好，心肠也不好。”
空气突然沉寂，在短暂的沉寂过后，安静的小路上响起了闷闷的笑声。
不一会，闷闷的笑声中传来了清晰的话语：“鼬，你真可爱。”
他？可爱？
他说的是有哪里不对吗？
抱着这个疑问，宇智波鼬思考了起来，但最终还是没有思考出能自己说服自己的答案。
就这样，他们边交谈边行走，距离那个公园越来越越远。
与此同时，距离那个公园不远的住宅区，其中一栋略显破旧的住宅门口。
“砰”的一声，一颗“千疮百孔”的苹果自门口的苹果树上掉了下来。
因为共生的关系，白团子当即感应到了见雀的动向，意识到它的好兄弟正在渐渐远离，它连忙吞下口中的果肉，抬头望向了那个方向。
望了两三秒之后，它重新挑了颗苹果，继续埋头苦吃起来，在苹果和好兄弟之间，它今天决定选择苹果。
不一会，它周身的空气汇聚成气流，强行将它拖离了那颗苹果树。
“啾——！！”
你不是我的好兄弟了！！！
白团子在心中呐喊道。
在白团子被迫离开后，过了十秒左右的时间，伴着“咯吱咯吱”的声响，那栋略显破旧的住宅中走出了一道壮实的身影。
他先是张望了一下，然后四处走了走，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苹果，倒也不嫌弃粘腻的手感，开始细细打量起这颗苹果来。
上面全是坑坑洼洼，外溢的汁水，混合着泥土，看上去极其糟心。
就在他摩挲着上面的坑坑洼洼，思考这些孔洞来自什么动物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了一道异常沙哑的声音。
“怎么还不回来？”
紧接着，他听到了两声略显压抑的咳嗽。
在听到这两声咳嗽的瞬间，他连忙扔掉手中的脏苹果，急匆匆跑回了那栋住宅中。
玄关处的青年消瘦得厉害，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大哥，注意休息。”
“休息？”琴酒冷笑，“为了休息，我都已经到这种鬼地方来了。”
“……”
“好了，伏特加，告诉我，刚刚是什么声音？”
停顿片刻，伏特加回答：“苹果，小鸟啄掉了苹果。”
只是苹果？琴酒低头陷入了沉思。
不是他有被害妄想症，而是最近真的有很多叛徒想抓他，而且是那种暂时还没有跳反的叛徒。
要不是实在难以分辨，那位先生也不会安排他到这里来休息。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向他身前，默默陪伴着他的伏特加：“除了那颗苹果，还有其他发现吗？”
伏特加老实摇头。
沉默两秒，在又咳了几声后，琴酒转身走向了沙发。伏特加的观察力很好，如果伏特加说没有其他发现，那他再看也不会有什么发现。
很快，他半躺在了沙发上。
有了沙发的支撑，他胸腔的疼痛瞬间缓解了许多。
他闭着眼睛说道：“伏特加，这段时间，组织里怎么样？”考虑到伏特加不善言辞，在伏特加开口前，他举了个例子，“比如苏格兰明面上的身份。”
组织现在需要站在“光明”中的成员，正好“沉睡的小五郎”最近声名鹊起，而且还是和警方关系紧密的侦探，因此那位先生将苏格兰派到了那边。
“那个侦探偶尔会拜托苏格兰看下自己的事务所。”
说着，伏特加坐到琴酒身侧，默默拿起茶几上的水壶，给水壶旁边空了的水杯续满水，然后他放下水壶看向琴酒说道：“大哥，那位先生，为什么会突然让那么多成员当卧底呢？”
光他知道的，有酒名的，就有四个。
琴酒睁开眼睛，撑着沙发坐起来，喝了一口水之后，他凝视着伏特加说道：“你什么时候在乎这个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和那群咒术师有关，组织上下迟早会知道，他提前告诉伏特加也没事，只是伏特加主动问这个问题……
很不正常。
他在意伏特加，但他更在意组织，如果伏特加有问题，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他应该不会手下留情。
“人手少了，大哥你会累。”
说着，伏特加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大哥你能好好休息。”
琴酒心中当即泛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
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沉默良久，他开口道：“我不会累，你回房休息吧。”
“大哥，你不问其他事情了吗？”
琴酒随口回应：“累了。”
在说话的同时，他闭上眼睛往后倾倒躺在了沙发上，顺便将刚刚拉出了几厘米的手.枪推回了沙发的夹层中。
“啊？”伏特加满脸茫然，“我记得大哥你刚刚说你不会累。”
琴酒的额头上几乎具现出了一个井字：“我说的是以后，我现在需要休息，你也马上回房休息吧。”
“好的，大哥。”
伏特加听话地离开了，在伏特加离开后不久，琴酒再次睁开了眼睛，有些怔愣地盯着纯白色的天花板。
或许是他最近太虚弱了，身体的虚弱带动了心灵的虚弱。
他如此想道。
二十分钟后，神奈川的某座山脚下。
见雀，抱着白团子，略显僵硬地走下了车。
他的黑名单上，除了山本武开的车，又多了宇智波鼬开的车，他们两个开的车都是过山车。
“大人，白团子看上去不太对劲。”
听到这话，他看了眼怀中懵圈的白团子，然后抬眼看向宇智波鼬说道：“没事，它有点晕车。”
宇智波鼬一愣：“经常飞行的鸟类，竟然也会晕车吗？”
见雀笑笑，不说话。
他也晕车。
第一百四十一章
第二天清晨。
倚靠着门口的廊柱, 感受着清晨的微风，见雀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小口姜汤。
“真是美好……”的一天。
还没有说完，宁静的环境中就响起了收到简讯的声音。
【老板, 救命，凯门没有伙食费了。（图片）——Verde】
那张图片是凯门“直视”镜头的照片。
因为眼瞎, 没有办法主动直视镜头, 有只苍白的手将它的脑袋固定在了那个方向。
见雀：……
根据照片边角露出的白色衣角来看，那只苍白的手百分之百是威尔帝的手。
美好？美好不出来了。
他感觉他现在脑门上印刻着几个大字——
早知如此, 何必当初。
没有伙食费的是凯门吗？不，是他。
为了养威尔帝, 他已经快将他的家底掏空了。
掏.空.了！！
他当时不应该抽卡, 他当时应该“抽”的是想抽卡的自己。
这么想着，他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微笑着拨打了威尔帝的电话。
“嘟嘟, 嘟嘟……”
在嘟嘟声持续了三十秒后, 手机里传出了威尔帝设置的语音：“我现在不在, 请不要再次拨打。”
电话没有接通。
装忙？他嘴角的笑意更甚。
在威尔帝的视角里，他看到威尔帝喂凯门喂得不亦乐乎，被喂的凯门吃肉吃得更加不亦乐乎。
他再次拨打了威尔帝的电话。
这次很快就接通了。
在威尔帝打招呼前，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威尔帝, 凯门真的没有伙食费了？”
说着，他发动术式，将手中的保温杯放到了他脚边的矮桌上。
威尔帝果断回答：“真的。”
“你确定？”见雀的语气比以往更加轻柔, 就像是微风在耳边呢喃一样, “说起来, 我好久没有看到凯门了。”
“下午不行，我下午有个‘约会’, 不如我现在过来看看它吧，也不知道它在你的喂养下有没有变瘦。”
听到“喂养”这两个字，正在喂养的威尔帝手抖了一下，手中的肉块当场糊了凯门满脸。
意识到脑袋上有东西，凯门随即甩了甩脑袋，将拌了果汁的，黏糊糊的肉块，全部甩到了威尔帝的白大褂上。
红红黄黄的污渍在白大褂上格外显眼。
威尔帝：……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强忍住想给凯门的脑袋两拳的冲动。
紧接着，顾不得清理，他连忙改口道：“首领，我觉得凯门还能再撑几天。”
“这样啊——”
见雀拖长了音调：“那么，还能再撑几天呢？”
“嗯……几，几个月吧？”
“‘几个月’？”见雀再次发动术式将手机固定在了耳畔，接着抱住了自身后的室内向外冲刺的白团子，“‘几个月’是几个月呢？”
“那个，首领，我突然觉得凯门的伙食费其实相当充足。”
见雀摩挲着白团子柔软的胸腹，佯装疑惑地说道：“我记得，你刚刚……说凯门没有伙食费了，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啊。”
“不勉强，凯门最近吃胖了，我都已经抱不动它了。”
听到这样的回应，知道暂时不需要支付，威尔帝所谓的“伙食费”之后，见雀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那就好。”
停顿片刻，他提醒道：“威尔帝，今天是周一，这周的周四就是你和那个组织见面的日子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做好要交付给他们的监控设备？”
此时此刻，在威尔帝的视角里，他看到那个操作台上摆着几个银色的小球，那几个小球应该是威尔帝昨天夜里在研究或者制做的东西。
而这周四就要交付的监控设备，威尔帝所在的实验室里没有任何踪迹。
并且，在白天他没有睡觉，精神时刻关注着的时候，威尔帝也没有抽空制做。
在他说完后，手机那头诡异地沉默了，意识到威尔帝很可能忘记了，他不由得愈加想“抽”当时想抽卡的自己。
他放开对白团子的限制，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威尔帝，你最近还在研究武器？”
“……我这周四能做好。”
“威尔帝，能做好的前提，是有足够的材料，你现在还有足够的材料，去制做那些监控设备吗？”
十秒后，听着威尔帝的呼吸声，见雀第二次体会到了头痛的感觉。
当然，第一次，也是威尔帝带来的，那次威尔帝炸了和这里相隔两座山的某座山，宇智波鼬花费了好大功夫才瞒过那些在附近调查的警察。
想到这，他有些无奈地说道：“资金现在都是赛巴斯在管理，如果你缺少制做的材料，或者购买材料的资金，直接联系赛巴斯。”
直接联系赛巴斯，千万不要联系他，每次联系他都没有好事。
他如此想道。
接下来，随口闲聊了两句之后，他迫不及待地挂断了电话，他要开始抱着保温杯欣赏清晨的美景了。
清晨，生机盎然，是一天之中最富有生机的时候，他每天都不会错过清晨这个时间段。
就这样，在欣赏了两三分钟，喝了四五口姜汤后，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声响，他看到远处升起了巨大的蘑菇云。
火光紧随着冲天而起，映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之间，他脸上的笑容寸寸龟裂。
他喃喃道：“好，很好，威尔帝，炸自己家，不愧是你。”
那几个小球是在夜里，在他睡觉的时候“出生”的，他不清楚那几个小球的效果，他还在想威尔帝为什么要给凯门穿上防护装甲。
心有灵犀啊。他刚在想原因，就直接当场给他演示了。
就在见雀思考能不能将威尔帝卖了的时候，降谷零端着托盘走进了见雀所在的小院。
一进来，他就注意到了见雀。
乍一看，眼前的青年眼神略显空洞，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就像是一个精致的人偶一样。
但再仔细看看，似乎又能看到青年眼中隐隐的哀伤与痛惜。
顺着青年的视线望去，远处的蘑菇云正在向外蔓延，他凝视了一会远处的蘑菇云，然后心中带着几分疑惑看向了青年。
你在哀伤什么？又在痛惜什么？
抱着些许疑问，他出声询问道：“先生，您还好吗？”
他的询问和关心没有太大关系，仅仅只是出于搜集情报的目的而已。
青年看向了他。
紧接着，他听到青年说了句：“安室君……面对爆炸真是平静啊。”
没有过多犹豫，他微微弯腰，回答得爽快：“我自幼生活在东京。”
一回生二回熟，他自幼生活在东京，不是第一次看到蘑菇云，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看到蘑菇云。
更何况，这里比较偏僻，附近都是山峦，不会有人员伤亡，他没有理由不平静。
不过……
不喜欢爆炸吗？
他抬眼看向青年，哀伤和痛惜已然消失，在和那双温柔的眼睛的对上视线的瞬间，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念头。
或许不是不喜欢爆炸，而是不喜欢爆炸带来的回忆，这个名字有些奇怪的青年很可能在爆炸中失去过家人或者友人。
就跟他一样。
想到这，他微微垂眸，敛去了眼中的情绪。
见雀不知道降谷零的想法，在听到“自幼生活在东京”的刹那，他脸上的表情甚至短暂地崩了下，只是降谷零当时低着头没有看到。
他实在没想到，十几年前东京就已经那么“和平”了。
威尔帝似乎和东京相性很高。
这么想着，他开始思考将威尔帝卖到东京的可能性。
经过短暂的思考，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需要威尔帝这种科技侧的能力。
淡淡的香气飘荡着，飘荡到了他的鼻腔附近，他随之看向静静等待他回应的降谷零：“安室君，你今天似乎换了种稻米煮粥。”
他喝降谷零煮的粥已经喝了好几天了。
赛巴斯非常欣赏降谷零，甚至欣赏到了将对方当作徒弟培养的程度，因此在某个午后主动询问他能不能让对方接手某些不重要的工作。
考虑到没有什么影响，他就让赛巴斯自己安排了。
降谷零怔了一下，然后点头道：“我和赛巴斯前辈昨天外出购物，遇到了一个在兜售稻米的老伯，因为看上去的确很不错，我们就全部买了下来。”
除了颜色和味道很不错，还有那个老伯腿脚不便的缘故，不然他们不会全部买下来。
当然，做主的是赛巴斯。
想到赛巴斯，想到赛巴斯的处世，他不由得有些怀疑人生，如果和他想的一模一样，见雀背后的组织想掌控整个公安系统，这位富有正义感的老绅士真的会是这种组织的成员吗？
又或者……
他完全想错了？
见雀背后的组织实际上以维护正义为己任？
但那个孩子，那个名叫小悟的孩子，那张结满冰霜的小脸……
“安室君，你在想什么？”
耳边响起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他端着托盘，边走边道：“我在想，中午的菜单。”
说着，他走到了见雀身边，然后将托盘放到了见雀脚边的矮桌上。
上面还有一小碟蜜饯。
在正常情况下，他会放到室内，但眼下见雀在室外，这张带着零食的矮桌也在室外，这样的情况明显就是想在外面喝粥。
看着矮桌上，托盘中的白粥和姜丝，见雀再次将手中的保温杯放到了他脚边的矮桌上，接着顺势跪坐在了靠近障子门门口的坐垫上。
醇厚细腻的香气扑面而来，受到这样的香气引诱，他捧起温热的瓷碗，喝了一小口。
暖和。他感叹道。
然后，他开口道：“我今天中午，应该会出门。”
他和小泉红子约的下午14:30，但他想提前过去看看那个小侦探。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东京, 米花町，某条巷子里。
“小蝴蝶，小蝴蝶, 在哪里～红色的小蝴蝶～在哪里～”
风衣、衬衫、裤子、靴子……
就连脸上的口罩，以及头上的帽子, 都是纯黑色的。
穿了一身黑的青年边哼唱边行走, 带着颤音的曲调在空荡荡的巷子里不断回荡。
这个大哥哥的声音好好听。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哼唱声，留着齐耳短发的小女孩如此想道。
在这道哼唱声近到, 几乎就在耳边的时候，她满脸天真地偏过头：“大哥哥, 你唱歌唱得真好听。”
说完, 她身旁，牵着她的女子, 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巴。
女子盘着头发, 穿着杏黄色的中长裙, 看上去有种温柔知性的美感, 不过眼中的警惕与紧张将这种美感破坏了几分。
“唔！妈妈，你唔唔……！”
见青年看过来，女子将小女孩塞到身后，接着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不好意思, 这位先生，小孩子不懂事，不是有意打扰您的。”
不管是从身上的穿着, 还是从哼唱的内容和曲调, 都能看出这个青年不太正常。
她原本还在心中期盼这个青年赶紧离开, 没想到她的女儿会突然出声夸奖对方。
她担心这个青年会将善意的夸奖当成恶意的嘲讽，因此直接在这个青年开口前率先开口道歉了。
“妈妈, 我这是夸奖，”小女孩从女子身后探出头，没有被捂住的嘴巴说话说得流利，“我没有打扰他，老师跟我们说过，‘夸奖’永远不会和‘打扰’产生联系。”
说着，她看向青年，奶声奶气地说道：“大哥哥，我有打扰你吗？”
女子脸上的表情越发僵硬。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干脆抱着她的女儿跑的时候，青年，见雀，微笑着蹲下身 ，直视小女孩说道：“没有，不仅没有打扰，我还要感谢你的夸奖，谢谢你，小朋友。”
“不客气！”小女孩道。
温和，有礼，这样看来，这个青年……似乎还挺正常的？
带着些许不确定，女子低头看向小女孩，和正好仰头看她的小女孩对上了视线。
眼前的小眼神颇为得意，仿佛在说“妈妈你看我就说没有打扰吧”，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小眼神”和青年攀谈了起来。
“大哥哥，你是歌手吗？”
“诶？不是吗？！但你的声音真的好好听，不去当歌手好可惜……”
……
她抽抽嘴角，在心中默默想道：你今天的冰激凌没了。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她心中的紧张消散了许多，在全身比较放松的状态下，她重新牵起了身旁的小手：“不好意思，我们必须得离开了，她一会还有节舞蹈课。”
见雀随即站起身，在和她们简单地告别后，转身走向了那只好血蝶指引的方向。
当时，在追踪到柯南的行踪，并将柯南送回毛利兰身边后，他并没有收回那只好血蝶，为的就是让那只好血蝶继续指引那个小侦探所在的方向。
过了一会，他站在了一所小学的门口。
帝丹小学。
看了眼门口的牌子之后，他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下这所小学的大致分布，然后插着口袋走向了没有警卫员巡逻的地方。
与此同时，帝丹小学，1年B班的教室内。
“柯南，你来回答。”讲台上穿着粉红色工作服的短发女教师道。
接下来是极其尴尬的冷场环节。
女教师口中的柯南，此时正撑着下巴盯着桌子发呆，在遇到那个浑身黑漆漆的怪物后，他又遇到了好几个更加可怕的怪物。
那些怪物，似乎是真的，又似乎是假的，他现在做梦都是那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怪物。
就在他思绪翻飞的时候，他的膝盖被他的同桌轻轻撞了下。
？撞他干嘛？
抱着这样的疑问，他偏头看向他的同桌，用眼神表达了他的疑惑。
他的同桌平时是个大大咧咧的小女孩，但此时也不敢直接告诉他有什么情况。
她很害怕讲台上的短发女教师。
这个短发女教师名叫小林澄子，是学校里新来的教师，特别特别凶。
思考了几秒之后，她低头避开他的视线，用自己的膝盖再次撞了下他的膝盖。
柯南满脸疑惑。
刚想开口询问，就注意到了对方身上的阴影。
这个阴影来自……
他咽了下口水，“咔吧咔吧”地转过头，看到了那副熟悉的方框眼镜。
“小，小林老师。”
“现在，马上，告诉我答案！”小林澄子道。
答案？什么答案？柯南再次咽了下口水。
他看看他的同桌，看看坐在前面的圆谷光彦和吉田步美，他甚至看了看坐在更远处的其他同学。
见他们都大气也不敢出，在心中默念“完蛋了”的同时，他鼓起勇气随便说了个答案。
“C！”
遇事不决就选C，绝对没错！
“C？”小林澄子佯装愤怒，“柯南，你确定吗？”
柯南连忙改口：“不对，是B！”
“你确定吗？”
“确定，嗯……还，还是A吧。”
“你有没有在听课？”小林澄子重重拍了下柯南的桌子，佯装出了更加愤怒的样子，“选择题已经是昨天那节课的内容了，你还记得不听课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吗！”
这个孩子，为什么不听课呢？
她根本不想惩罚，但不听课她没有办法不惩罚。如果依然像以前那样温和教学，她迟早会在新的学校重蹈以前的覆辙。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准备让柯南这节课站着上课。
然而就在开口前，她又纠结了起来，要不，还是只站半节课吧？站整节课好像过于严苛了。
纠结了几秒之后，教室内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听到这道敲门声，教室内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小林澄子顺势跳过了惩罚环节。
然后，在拉开推拉门的刹那，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没有别的原因，她只是没想到门外不是其他教师罢了。
看着眼前这道，裹得严严实实，穿得乌漆麻黑的身影，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现在是上课时间，学生家长不得探望。”
“抱歉，小林老师，我有急事。”
小林澄子怔了一下：“你认识我？”
“我家的小朋友很喜欢你，每天回家都在家里说起你呢。”
听到这话，小林澄子心头一颤，用余光看了眼教室内的孩子们。
然后，她强压下心中的感动，努力维持着平静说道：“你家的小朋友是谁？”
“柯南。”见雀道。
？小林澄子不敢置信。
“你，你说，柯，柯南？”她说得磕磕绊绊。
见雀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朝教室内浑身僵硬的柯南招手道：“柯南，过来。”
见柯南不动，他有些疑惑，柯南这是在害怕？不至于听不出他的声音吧？
小林澄子此时也注意到了柯南的不对。
柯南在害怕。意识到这点，她“挡住”见雀的视线，用极其严肃的语气问道：“你和柯南是什么关系？”
教室内的孩子们不明所以，但全部全程没有出声，他们隐隐感到了不安。
小林澄子其实并没有挡住，她仅仅是站在了见雀和柯南的连线上。
沉默两秒，见雀皱眉看向柯南，目光越过小林澄子的头顶，没有丝毫障碍地落在了柯南身上：“柯南，你这是……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他其实不是很确定治疗的效果。
确定治疗的效果，是他最近想过来看看的其中一个原因。
一共有两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他想用定位器换好血蝶。
比起威尔帝制做的定位器，好血蝶指引的方向并不精准，而且……
算了，不而且了，主要是白团子有些想念那只好血蝶了，它以前经常和那只好血蝶互相追逐玩。
他对柯南有关爱，但不多。
声音？柯南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僵化的思维重新开始转动。
这道声音，这道声音……他想起来了，这道声音是长门，那个救了他的青年。
他当即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被那个身穿黑衣的极恶组织发现了。
他自己倒是其次，他恐惧的是如果他现在的身份暴露了，那就意味着那个极恶组织很可能已经盯上了他身边所有人。
“柯南？”见雀透过墨镜凝视着柯南，“你想起我是谁了吗？”
难道柯南当时吃了那颗药，浑身发热的时候烧坏脑子了？
不对啊，烧坏脑子的话，看着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正常啊。
这么想着，他随手挡住，并按下了小林澄子按向警报器的那只手，小林澄子的额头上当即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好，好快。
警报器在门口的墙壁上，仅仅距离她半步之遥，她按响那个警报器最多就需要一秒的时间。
简单来说，就是伸手就能够到，但以她常年锻炼的身手竟然被挡住了，而且她根本抵抗不了那股向下的力道。
一触即离，见雀放下手，微笑着说道：“小林老师，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啊 ，没有必要叫警卫员来对付我。”
他知道接下来不会有麻烦，因此心情不错地开了个小玩笑。在柯南清明的眼神中，他确信柯南已经认出他了。
小林澄子：……
你是手无缚鸡之力？你说的鸡是传说中鸡的祖先——
霸王龙吗？
这么想着，她看了眼那个警报器。
因为以前的学校没有相关规定，她也是才反应过来，这所小学，这个时间，根本不让任何人进入。
她原本想按响那个警报器，眼下既然没有成功按响，那她就只有拼死……
就在她思考怎么让孩子们逃生的时候，她身后响起了一道稚嫩的声音。
“那个，小林老师，他是我的哥哥。”
第一百四十三章
诶？哥……哥？
小林澄子当即瞪圆了眼睛。
怪不得。她回想了一下刚刚那股力道, 那股力道实际上称得上温柔，她的手腕除了感受到些许凉意，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痛苦或者不适。
这位“哥哥”, 刚刚绝对留手了。
意识到这点，紧张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她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化解尴尬缓解气氛。
最终, 她想到了。
她将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后说道：“原来是柯南的哥哥啊, 我记得你说你有急事，不知道是什么急事呢？”
转移话题, 化解尴尬缓解气氛的良药。
见雀微笑：“小林老师, 这件事是我和柯南之间的秘密，”顿了顿, 他继续道, “不知道我能不能单独跟柯南说几句话？”
“啊？这个……”小林澄子面露迟疑, “现在毕竟是上课时间。”
“很快的, ”见雀比了个发誓的手势，“我向你保证，我很快就会把他送回来。”
小林澄子看向柯南：“柯南，你怎么说？”
他怎么说？他当然是不想留在这里挨骂, 他又不是那种喜欢挨骂的受虐狂。
柯南在心中吐槽道。
吐槽完，顶着小林澄子的注视，那道极其严厉的目光, 他硬着头皮开口道：“我听我哥哥的。”
紧接着, 他们来到了教室外的走廊上。
在一片寂静中, 见雀微笑着说道：“你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吗？”
柯南的思绪岔开了一下。
小兰家附近的小学，仅仅只有帝丹小学, 有心寻找必定能找到。
比起这件事，他更加好奇有什么急事，不过比起知道有什么急事，眼下有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他在思考要不要将那件事告诉对方。
见柯南不回答，见雀眨了眨眼睛，今天的柯南有些沉默啊。
难道说……
真的烧坏脑子了？
他不由得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小孩子。
在他仔细打量的时候，柯南突然开口道：“你追求的正义，是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的正义。”
见雀：？
“这是你的原话，”柯南仰头凝视着见雀的墨镜，“长门，我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见雀一愣，这么信任他？这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接下来，柯南花了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将自己变小的前因后果一一告诉了见雀。
听完，见雀佯装思考，然后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告诉我？”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柯南道。
他当时注意到了这个青年挡住小林澄子的速度。
身手好，又富有正义感，这是他现在最合适的求助对象。
见雀诧异：“什么忙？”
他真的诧异，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小侦探做事基本上都靠自己。
“小兰家是侦探事务所，我原本打算留在那里看看有没有那个组织的情报。”
说着，柯南抿了抿嘴唇，有些无奈地说道：“结果不仅完全没有，甚至连我的行动都被限制得厉害。”
“前段时间，机缘巧合之下，我遇到了两个黑衣服，我隐约听到他们说这周四有场交易。”
“我没有听清楚交易内容，不过我听到了交易地点，那个地点距离小兰家很远，我做不到在不惊动小兰的情况下来回。”
“我需要有人把我从学校带走，那个人还得是小兰认识的人，阿笠博士实际上是最合适的，但阿笠博士最近在国外交流学习，”说到这，他再次抿了抿嘴唇，“长门，这周四，你能把我带走吗？带走之后就不用麻烦你了，我会自己乘坐新干线来回。”
见雀：……
带不带走，暂时不论，这场交易，不会是威尔帝的那场交易吧？
沉默两秒，他心情微妙地说道：“那两个黑衣服，也不一定就是那个组织的成员。”
“他们的行事作风，”想到那对被杀死的夫妇，以及那对夫妇的孩子，柯南低下头，“和之前那两个喂我吃药的黑衣服一模一样，缺乏同理心，残忍至极。”
残忍至极？见雀回想了一下，宇智波鼬和山本武解决的他不清楚，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都称不上残忍至极。
这么想着，他低下头，看着柯南的头顶，心中不由得冒出了疑问——
柯南怎么总是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小孩子仰起头，眼中的亮光耀眼灼目：“长门，我必须解决‘乌鸦军团’。”
凝视良久，他歪头说道：“‘乌鸦军团’？你自己取的名称吗？”
那个组织的真实名称他其实不清楚，“黑衣组织”更像是某种约定俗成的叫法，就连那个组织里的部分成员也会这么叫。
这个名称……
倒是比“黑衣组织”更加贴切。
柯南点头：“他们都穿着如乌鸦般漆黑的衣服，而且好像拥有类似军团的纪律。”
“柯南，哦不，工藤，”见雀蹲下身，佯装凝重，“你解决不了的，他们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拉邦挖的坑都快装不下他们的尸体了。
“我必须解决。”
“你不怕死吗？”
“怕，我怕死，我也怕受伤，”柯南凝视着见雀的墨镜，“但我不会背叛我心目中的正义，我相信你也不会背叛你心目中的正义。”
云层正好散开，阳光透过他身侧的玻璃窗，映射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将那份灼热映衬得越发灼热。
见雀眸光微动。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副朝气蓬勃的样子。
真好看。
沉默片刻，他开口道：“柯南，你为什么不报警呢？”
柯南理论上应该很相信警方才对。
“我现在的样子，我试过以我现在的样子，告诉办案的警察案件的情况。”
想到那些警察的反应，柯南的情绪低落了许多：“你知道吗？不管我怎么说，他们要么大笑，要么就说我连续剧看多了。”
“低落不适合你。”见雀道。
他还是比较喜欢那副朝气蓬勃的样子。
紧接着，在柯南茫然的目光中，他平静地转移了话题：“你有和你的父母说过这件事吗？我相信工藤先生和有希子夫人不会不相信你。”
柯南摇头：“我不能告诉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这件事，考虑到我的人身安全，他们很可能会把我带到国外避难。”
“‘乌鸦军团’在国内活动，我需要留在国内追查，而且……”我放不下小兰。
见柯南说着说着没声了，见雀倒也没有纠结“而且”之后的内容。
在听到“会把我带到国外避难”的刹那，他就觉得告诉工藤夫妇不怎么合适了，他并不希望他的“印象值”被带到国外。
他微笑：“这样的话，我愿意帮忙。”
帮忙？帮倒忙。
他现在缺钱，而且是极其缺钱，他不可能让柯南破坏那场交易。
到时候，是打晕柯南，还是打晕柯南呢？他如此想道。
柯南当即放松了许多：“谢谢你，长门。”
这个青年富有正义感，他觉得这个青年大概率会答应，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拒绝的可能性。
“不客气～”
柯南一愣，这个音调，听着怎么怪怪的？
“对了，柯南，”见雀笑眯眯地拿出手机，将手机递到了柯南面前，“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柯南下意识接过。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是两只山雀的合影，两只山雀紧贴着站在某根树枝上，背景是连绵的山峦与绚丽的晚霞。
“啊，忘记切到存储界面了。”
随着这句话响起，他手中的手机被拿走，又在下一秒被塞了回来。
“输号码吧。”见雀道。
柯南应了一声，接着迅速输好号码，将手机还给了见雀。
【工藤新一】
瞄了眼柯南输的备注之后，见雀将手机塞回了裤子口袋里。
见状，柯南提醒道：“长门，你不拨打一下吗？我还没有你的号码。”
“瞧我，我竟然又忘记了，”见雀说得异常坦然，“放心，我到时候会联系你，现在实在懒得拿出来了。”
他有两部手机，一部存马甲的号码，一部存马甲和马甲以外的号码。
受到那场爆炸的影响，由于赶时间教育威尔帝，今天出门的时候带错了，他也是拿出来才发现这件事。
柯南没有多想，在看了眼教室所在的方向后，他在裤子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三颗泡泡糖。
看着伸到他面前的手，以及手中的三颗泡泡糖，见雀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这是给我的？”
柯南点头：“我的前桌给我的，我感觉很好吃。”
他真的很感谢，或者说很感激这个青年，这三颗泡泡糖算是小小的谢礼。
当然，这不是唯一的谢礼。
他决定之后抽空回家拿几本他父亲做过标注的侦探小说，当作真正的谢礼。
至于现在嘛，他现在得回去上课了，再不回去不知道小林澄子会不会生气。
想到这，他开口道：“长门，快拿走吧，拿走了我就回教室了。”
见雀稍稍想了想，就想通了柯南的用意，柯南应该是为了感谢他。
不过……
他受之有愧啊。
这么想着，他伸手接过了柯南手中的三颗泡泡糖，顺便发动术式将威尔帝制做的定位器放到了柯南的衣领处。
“对了，”在见雀接过后，柯南插着口袋说道，“你有什么急事？”
见雀还是那副微微勾着嘴角的样子：“你当时说看到了怪物，我担心你的精神状态，所以打车过来看看你。”
柯南沉默。
那些怪物，他到现在都不确定是不是幻觉。
然后，经过简短的告别，随着柯南敲响教室的门，见雀起身离开了这条走廊，他还要赶时间和小泉红子见面。
另一边，正在上课的小林澄子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她总感觉她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过了一会，就在她在黑板上书写板书的时候，她突然反应过来她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
如果这个时间不让任何人进来，那柯南的哥哥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应该是柯南。
一会开了门, 问问柯南他哥哥是怎么进来的。
这么想着，花费两三秒，写完正在写的标题之后, 她放下手中的半截粉笔，边拍着手上白花花的粉笔灰, 边朝着那扇淡蓝色的推拉门走去。
然后, 在拉开门，听到那声甜甜的“小林老师”的瞬间, 她就忘记了那个她原本想问的问题。
那声甜甜的“小林老师”，让她想起了柯南的哥哥之前说的话。
这个孩子, 不仅喜欢她, 而且时常说起。回想着那两句话，她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不明显的红晕。
那是感动的红晕, 她没想到她能被学生喜欢到时常说起的地步。
或许, 在这所学校里, 她能像以前那样温和教学, 不需要强行违背自己的心意。
想到这，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原来是柯南啊，快进来上课吧。”
柯南当即僵住了。
？什么鬼？？突然这个态度，他也是会害怕的啊。
沉默两秒, 他僵硬地点点头，僵硬地走进了教室。
…………
一个小时之后，见雀带着白团子走上了一条林荫小路。
“见雀。”
见雀正在观察四周的环境, 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随口回应道：“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 在这里不舒服？”
在这里不舒服？抱着些许疑惑，他抬手将蹲在他头顶帽子上的白团子抱了下来。
白团子缩着脖子, 看上去畏畏缩缩的，它头顶上的好血蝶倒是自在，对他的行为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红色的蝶翼依然舒展着，像是散落的花瓣似的，铺在白团子的头顶上。
“你哪里不舒服？”
白团子此时正被他举在和他视线齐平的位置，一听到他的问题，就咕涌着往前，他随即会意地将它抱在了怀中。
白团子这是怎么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如果身体不舒服，因为共生的关系，他理论上能感觉到。
但他现在感觉不到。
或许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心里不舒服？精神上的不舒服？
想到这，见雀开口道：“你是在害怕？”
风衣的领口就在眼前，白团子当即往里钻，像它这样的雀中猛雀，要它承认害怕和要它的命没有两样。
当然，在往里钻前，它没有忘记将它头顶上的“小宠物”甩开。
见状，见雀挑眉，还真是在害怕，不过应该不是很害怕，不然不会记得将好血蝶甩开。
“好了，别钻了，扣子都快绷开了。”
他将半个身体卡在领口的白团子揪了出来。
在被揪出来的刹那，白色的山雀迅速展开翅膀，用翅膀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看着眼前白色的“圆球”，他不由得有些好笑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就算你害怕我也不会嘲笑你啊。”
白团子：不听不听。
见雀用食指戳了戳“圆球“：“我抱着你就暖不了手了，你不会这么残忍吧？”
这是实话，他的口袋里有暖手宝，白团子的身体显然没有暖手宝暖和。
“圆球”动弹了两下，接着缓缓展开了翅膀：“那，那我钻到你的口袋里？”
它不清楚，它的好兄弟为什么怕冷怕到需要暖手宝，但不清楚并不妨碍它为它的好兄弟考虑。
“……”
见雀抽抽嘴角：“你确定，以你的体型，能钻到我的口袋里？”
说着，顿了顿，他继续道：“你是在害怕那些乌鸦吗？”
这里称不上真正的森林，这里的面积没有真正的森林那么广阔，不过这里的树木倒是有真正的森林那么密集。
他抬头看了眼小路两边，密密麻麻的树木上栖息着更加密密麻麻的乌鸦，所有乌鸦都用它们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哇——哇——
白团子刚想说不是，才发出了半个音节，就听到了这道粗哑的声音。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越来越多的乌鸦发出了声音，如同婴儿啼哭的叫声此起彼伏，在宁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白团子：……
下一秒，它耷拉了脑袋，自暴自弃地说道：“对，就是那些乌鸦。”
小型鸟类，特别是麻雀、山雀这种雀类，都在乌鸦的食谱上，它以前因为浑身是胆，在乌鸦这种生物上吃过大亏。
“准确来说，它们不是乌鸦，而是某种比较独特的生物。”
诶？不，不是乌鸦？白团子茫然抬头。
见白团子抬头看过来，见雀微笑着继续道：“你不用害怕，除了自身的弱小，它们并没有其他厉害之处。”
“我没有听懂。”白团子道。
听这个意思，它的好兄弟觉得自身的弱小是它们的厉害之处？
见雀将白团子抱到怀中，用不紧不慢的语气说道：“我说的不一定完全准确，不过大致上应该差不多。”
他的眼睛不是“六眼”，观察不了那么细致，他说的是观察和猜测的结合。
“弱小的生物通常会大量繁衍，以谋求种族的延续，它们也不例外。”
“它们的繁衍方式应该是——”
说着，他发动术式，切断了一只乌鸦的脖子，那只乌鸦顷刻间化作黑烟，很快，黑烟又分成三股，每股都变成了一只乌鸦。
然后，那三只乌鸦平静地挤进了，原来那只乌鸦所在的位置，而其他乌鸦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看着那三只乌鸦，见雀状似感慨地说道：“它们自身的弱小，注定了它们容易死亡，然后又因此让种族得以延续。”
死亡是它们的繁衍方式。
因为发现了这点，他才会动手演示，个体的死亡不会引起它们的攻击。
“等等，”白团子往见雀怀中缩了缩，“你确定这，这弱小吗？它们好像，好像杀不死。”
见雀摸了下白团子的脑袋：“不是杀不死，只是杀起来麻烦。”
“那三只乌鸦，和原来那只乌鸦，拥有完全相同的咒力波动，但那三只乌鸦体内的咒力总量，仅仅只有原来那只乌鸦的三分之一。”
这样的情况在那些乌鸦中普遍存在，乌鸦与乌鸦之间的联系紧密得古怪，这是他能推断出“死亡是它们的繁衍方式”这条情报的主要原因。
这么想着，他总结道：“根据这个规律，不存在杀不死，只有杀的次数不够。”
白团子眼中满是“智慧”的光芒。
“……”
不懂装懂真的不是什么好习惯。
见雀暗自叹了口气，接着再次总结道：“以你现在的能力，你根本不用害怕。”
真的吗？白团子偏过头，张望了片刻之后，试探着蹦跶到了见雀肩头。
就在它选中一只乌鸦，准备冲向那只乌鸦的时候，它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见雀将白团子抱到了怀中。
在白团子蹦跶的时候，他将双手插进了风衣的口袋里，结果里面的两个暖手宝已经凉掉了。
那还不如抱着白团子。
紧接着，在白团子开口前，他凝视着小路尽头隐隐绰绰的建筑说道：“在出门前，你不是跟我说想看水晶球吗？眼下我和小泉红子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白团子犹豫了一下，最终在那些乌鸦和水晶球之间选择了水晶球。
不一会，见雀抱着白团子，站在了一栋白墙红瓦的别墅前。
和那条阴森的小路不同，眼前的别墅沐浴在阳光中，除了门上那个蛇形的门环，整栋别墅都散发着温馨美好的气息。
就在他抬起手，准确敲响门环的时候，流动的空气送来了来自地下的声音。
“魔镜啊魔镜，告诉我，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当然是您了，红子大人。”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听到了一阵癫狂的笑声。
恶毒皇后？见雀眨眨眼，低头看向怀中的白团子。
你的水晶球好像泡汤了。他如此想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久久没有听到敲门声, 白团子有些疑惑地仰起了头，接着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笑意。
而且这抹笑意正在慢慢扩大。
由于就在门口，为了避免被听到的可能性, 它乖巧地窝着，没有开口说话, 不过依然用眼神表达了询问的意思。
紧接着, 在眼前的嘴唇开合间，它耳边响起了古怪的话语。
“皮肤纯白如雪, 嘴唇赤红如血，头发乌黑如墨。”
“可惜了, 性别暂且不论, 你勉强称得上纯白如雪，但其他两项实在搭不上边, 不然你就能扮演一下山雀版白雪公主了。”
白团子：？……？？
听不懂, 完全听不懂。
见雀见状眯眼笑了笑, 在白团子懵圈的目光中, 将白团子放到了自己肩头。
“啾？”
“现在不方便。”
这么说着，他抬起手，拉起门环，敲响了门环。
在他的感知中, 这栋建筑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小泉红子，他能确定小泉红子是咒术师, 但他不能确定另一个是不是。
非咒术师看不到白团子。
如果不是, 就会看到他抱着空气, 他还是有些在意自己形象的。
过了一会，门内传来了脚步声。
啪嗒——
门开了。
一个老人探出头, 眼神颇为凶恶。
“你是……？”
“小泉薰的朋友。”见雀道。
老人的嘴角不明显地动了动，看上去不像是在笑，倒像是在嫌弃。
沉默两秒，他不情愿地拉开了门，然后整个人暴露在了见雀眼中。
非咒术师。见雀迅速作出了判断。
不过，
这个形象……
蓝色西装，灰色长裤，身形佝偻，满头白发，以及两只畸形的，向后拉长的耳朵。
这个形象……
就像是《白雪公主》这个故事中，那个名叫“爱生气”的小矮人一样。
见雀微微抿了抿嘴唇，抬手掩饰性地轻咳了两声。
包括他不久前遇到的，那些带着奇幻色彩的乌鸦，明明就是在做正经的事情，他却有种在童话世界里游玩的感觉。
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出现白马王子，骑着白马打倒恶毒皇后，救出山雀版白雪公主。
感受着耳边的温热，他再次微微抿了抿嘴唇，谁来救救他这奇怪的联想和笑点。
幸好今天戴了口罩。
这么想着，面对老人做出的，“请进”的手势，他礼貌性地点了下头，然后踏上了门后的红毯。
过了一会，在地下室的入口，老人努力仰起头，眼神凶恶了几分：“不要肖想红子大人。”
说完，和之前相似，还是那副不情愿的表情，还是那种慢悠悠的动作，他将手放在门把手上推开了门。
门后是长长的走廊。
看了眼漆黑的走廊，又看了眼手中的提灯之后，他将手中的提灯递了过来，同时再次说了不久前说过的话——
不要肖想红子大人。
见雀：
他这个年纪，他这个成年人，不需要反复警告吧？
他不可能和高中生扯上关系。
这么想着，他随口说了句：“你多虑了，我对高中生没有任何兴趣。”
或者，更加准确的说法是，他对爱情没有任何兴趣。
老人凝视了他片刻，然后哼笑了两声离开了。
随着对方越走越远，他看向了那条由砖石搭建而成的走廊。
这栋建筑，看着有些年头了。
虽然表面看不到青苔，但砖石与砖石之间缝隙里，依然隐隐有着绿色的印迹。
和墙壁下半部分相比，墙壁上半部分缝隙里的绿色更为明显。
或许是因为难以清理。
“啾，啾啾。”
听到这道暗含催促的声音，见雀抬手摸了下白团子的脑袋，然后提着提灯踏进了这条走廊。
走了一会，在即将走入一个拐角的时候，伴随着空气振动产生的声音，数道黑影自幽深的黑暗中猛地冲出。
他平静地偏头避开了这些黑影。
早在两三分钟前，在踏进这条走廊的时候，他就知道里面存在那种带有奇幻色彩的乌鸦。
它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受到了惊吓，受到了他这个“外来者”的惊吓，迫切地想离开这个让它们感到不安的环境而已。
下一秒，他的脖颈被啄了一口。
？白团子？？
沉默两秒，他放柔了声音，如呢喃般说道：“你下次吓到，再啄我的话，我真的会停你的零食。”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是猛猛啄他。
不对，刚刚那口……好像不够猛？而且啄他的时间，和那些乌鸦冲出的时间相比，稍稍有那么些许不明显的延迟？
或许，不是被吓到，而是故意的，故意就不好意思下重口。
想到这，他的嘴角抽了抽，但越想越觉得合理。
他就说不久前将白团子放到肩头的时候，白团子怎么那么乖巧，竟然一声不吭。
这绝对是在“报复”。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那些生物不是乌鸦，你应该不害怕了才对。”
听到这话，白团子十分心虚，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见白团子不出声，装死装得不亦乐乎，他的额头上几乎具现出了一个井字：“白团子，你今晚……”的零食没有了。
话刚说一半，他就自己打断了，他感知到那个老人踏进了这条走廊。
怎么突然又过来了？
似乎拿着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东西呢？
等等吧。
思绪翻飞间，他开始等待，等待了一会之后，他看到了拿着一把长柄木制勺子的老人。
借着提灯的光芒，在看到他的刹那，老人满脸诧异地询问他还在这里的原因。
“我怕黑，不敢走了。”
听到这话，老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跟他说了句“跟上”。
过了一会，他跟着老人来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
小泉红子的占卜室。
在拍照的当天晚上，他就将那个脑子的信息，通过小泉薰告诉了小泉红子。
同样，通过小泉薰，小泉红子告诉他，那个脑子有些不对，因为他接触过那个脑子，如果想要得到更为准确的结果，建议他来这间占卜室协助占卜。
这间占卜室里，
有好多乌鸦啊。
无数绳子在里面穿插连结，而无数乌鸦正排排站在这些绳子上，用它们血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看了眼这些乌鸦之后，他将目光聚焦在了不远处的身影上。
不远处的身影背对着，正在往自己身前的坩埚里添加东西。
至于在添加什么东西，因为对方身上的斗篷，在斗篷的遮挡下，他完全看不清。
老人将手中的勺子横放，恭敬地举高：“红子大人，这是您要的勺子。”
那道身影，小泉红子，缓缓转过身，露出了美丽的容颜，酒红色的眼睛，绯红色的长发，堪称绝佳的组合。
但这里没有灯光，烛光在她脸上跳动，将她的脸映照得既诡异又森冷。
有好几张桌子紧贴着墙壁，她随手指了其中一张：“放在那张桌子上，放完你就可以走了。”
“是，红子大人。”
老人完全遵循了命令，没有做丝毫多余的事情。
在老人离开后，小泉红子看向见雀，又顺着见雀的目光，看向了那面她时常与之交谈的魔镜。
“你给我的感觉很干净。”
“干净？”
“我能感觉到你拥有强大的力量，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没有多少恶念，这是心灵的干净。”
心灵的干净？见雀怔愣了一下，接着根据小泉红子的说法，想到了那个白发蓝眼的教师。
这个评价，其实更加适合那个教师，他要是像那样工作，恶念能天天爆棚。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在一片寂静中，见雀开口道：“这是特级咒物。”
“我不习惯这么称呼，”小泉红子看向见雀，顺便看了眼白团子，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或者说是我的家族不习惯，我自幼接受的教育告诉我，那是来自西方的魔镜。”
见雀偏过头：“但你对‘特级咒物’这个称呼并不陌生，你接触过其他咒术师？”
“准确来说，我接触的是诅咒师，我的长辈接触过咒术师。”小泉红子道。
见雀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件事情，他只是随口问问，他没有时间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掺和。
“我需要怎么协助占卜？”
“在此之前，”小泉红子姿态优雅地往前走了几步，“我想看看你拍的照片。”
“这么心急吗？”
“巫术的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确认他的身份了。”
“巫术？你要杀了他？”
小泉红子捂嘴笑了笑：“当然不，那种巫术，要不了他的性命。”不过或多或少会吃点苦头。
见雀眨眨眼，在心中为那个孩子稍作祈祷后，他拿出手机将那几张照片发给了小泉红子。
这部手机并不是他当时拍照的手机。
他今天拿错了手机，现在发给小泉红子的照片，都是他让宇智波鼬帮忙发过来的。
想到这，他又想到了威尔帝，害他拿错手机的罪魁祸首。
此时此刻，正在“监工”的威尔帝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博士，你还好吗？”赛巴斯道。
“还好还好，可能是谁在想我，”威尔帝抬手抓了抓他的“爆炸头”，“不用管我，你快让它们建吧。”
不然他怕他小命不保。
想到这，他站起身，在赛巴斯不解的目光中，钻进了飞来飞去的建筑材料中。
建筑材料当然不会飞，只是看不到那些咒灵的话，就只能看到这些飞来飞去的建筑材料了。
“博士，你这是……？”赛巴斯道。
“帮忙搬运。”
说着，威尔帝搬起了几根钢筋，在搬着走了一段距离后，他被脚边的小石块绊倒，直接脸朝下摔在了坑里。
赛巴斯：……
正在和小泉红子交谈，分心关注威尔帝的见雀：……
第一百四十六章
绿色的, 闪烁的，星星点点，自坩埚中升起, 在空中悠悠飘荡，见这锅媒介已经做成了, 小泉红子抬头看向见雀：“好了。”
下一秒, 她又道：“怎么了？”
眼前的青年双手抱胸，半倚在不远处的墙壁上, 似乎在盯着地面发呆，又或是在盯着墙面发呆, 有墨镜和口罩的遮挡, 她直觉的作用实在有限。
见雀微笑以对。
他能说什么呢？说威尔帝在那边摔跤了？还是说威尔帝爬起来又摔了一跤？
小泉红子不是透视眼，没有办法透过口罩看到微笑, 而且就算能看到她也不理解。
就在她准备再次开口询问的时候, 眼前的青年放下手, 向她迈开了脚步, 姿态随意且轻松。
沉默两秒，她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见雀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表情的变化，在站定后, 他问道：“小泉小姐？”
“你……”小泉红子面露纠结，纠结了一会之后，她开口道, “你能告诉我, 你的食谱吗？”
“……？”
“感觉很适合当我的减肥食谱。”
他的食谱……
减肥食谱？？
见雀心情微妙地说道：“小泉小姐, 恕我直言，健康更为重要。”
他看着偏瘦, 实际上他是在健康体重内的。小泉红子看着比他瘦多了，问他要减肥食谱会不会过于离谱了。
“而且，我没有固定的食谱。”
胃口好的时候能吃三大碗，胃口不好的时候什么都不吃，最多就是喝几口茶水补充水分。
小泉红子自动略过了前面的“健康更为重要”，神色惋惜地回应了“我没有固定的食谱”。
“这样啊，那算了。”
说着，她看向了身旁的坩埚，里面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绿色的气泡。
在正常情况下，水晶球就是占卜的媒介，如果不是她的水晶球暂时报废了，她绝对不会耗费精力熬制这锅媒介。
为了熬制这锅媒介，她今天中午都没有睡美容觉，也不知道明天中午能不能补回来。
“小泉小姐，事先声明，我不是怀疑你，也不是怀疑你的能力，”见雀顺着小泉红子的目光看了一眼，“我只是有一丁点好奇，这锅东西真的能取代水晶球的作用吗？”
因为白团子的缘故，他刚刚特意问了下小泉红子，她的占卜为什么不需要水晶球。
然后，她说，水晶球暂时出借了，他们现在只能通过这锅东西进行占卜。
当然不能，水晶球更为准确。在心里这么想的同时，小泉红子心口不一地说道：“当然能，媒介的作用仅限于辅助，主要还是凭借我自己的能力。”
“更何况，这里面，”她握住坩埚里那把勺子的勺柄，在坩埚里慢慢搅了搅，“都是与这个世界紧密相连的材料，能更好地辅助我和这个世界沟通。”
她的水晶球是祖辈的化身，或者说是祖辈化身的特级咒物，其本身就带有家族传承的占卜能力，即使她往坩埚里添加再多材料也不能完全取代。
她现在的占卜水平大大下降。
想到这点，她握着勺柄的手微微用力，恨不得给小泉薰来上两拳，水晶球暂时报废和小泉薰脱不开关系。
因为冥冥之中血缘的存在，水晶球会在血亲有生命危险的时候预警，但一旦预警就会在很长时间里都处于报废的状态。
不过小泉薰能有什么生命危险？
她明明记得，她母亲说过，他会一辈子无病无灾，但无病无灾又怎么会出车祸骨折呢？
“小泉小姐，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耳边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强压下心中隐隐的担心，脸上挂上了如面具般的笑意：“可以。”
很快，小泉红子就发动了术式，或者说她自己眼中的赤魔法。随着微微泛红的光芒涌进坩埚，“咕嘟咕嘟”的气泡逐渐归于平静，坩埚里的液面就像是镜面一样。
“回想那个脑子，在回想的同时，和我一起把手伸进坩埚，记得在手掌没过液面后，在心中默念想要知道的信息……”
见雀照做了。
他没有理由不照做，坩埚里没有问题，小泉红子发动的术式也没有问题，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为了占卜而来。
他现在是谨慎，但也不至于谨慎到胆小怕事的地步。
然后，五分钟后。
“小泉小姐，”他用空闲的手调整了一下墨镜的位置，“我们就这样一直一起泡手吗？”
救命，谁来救救她。小泉红子有些僵硬地说道：“快了，占卜不能着急。”
实际上她现在比谁都着急。
当时，在知道那个脑子的信息后，她尝试着独自占卜了一下，这个世界给她的反馈相当模糊，但再模糊也没有出现此刻的状况。
此时此刻，她得到的反馈是空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空白。
她是高傲的，她不能接受，也不愿接受，她的占卜出现这样的状况。
她，小泉红子，可是赤魔法的继承者，她母亲认为最有天赋的魔女！
嗯？见雀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怎么突然这么拼命地输出咒力了？
过了一会，在小泉红子的努力下，液面上泛起了阵阵波动，而且有越来越剧烈的趋势。
感受着手上不明显的拉扯感，他看了眼身旁表面平静实则虚弱的小泉红子。
然后，在口罩下勾起了嘴角，虽然喜欢欺骗喜欢撒谎，但勉强称得上是个好孩子呢。
在他心中，他能利用的，都是好孩子。
“就是现在，闭上眼睛！”小泉红子道。
他闭上了眼睛。
眼前出现的是——
这张脸，夏油……杰？？
夏油杰的笑脸一闪而过，眼前的画面随之产生裂纹不断坍塌。
下一秒，他睁开了眼睛。
坩埚里的液体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干涸了。
看着空荡荡的坩埚，他心情复杂地说道：“我想知道的是那个脑子的位置。”
小泉红子一愣：“不是位置吗？”
“你看不到？”
“占卜的显像，做不到同时显给两个人，”想了想，小泉红子强调道，“不管怎么做都做不到。”
“我看到的不是位置，而是具体的某个人。”
听到这话，小泉红子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
“不用紧张，小泉小姐，”见雀摩挲了一下手指，刚刚还湿润的手指已然干燥，“事事都有例外，事事都有意外，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来不了了。小泉红子暗自叹了口气，她现在精神上疲惫得厉害。
沉默了两三秒之后，她开口问道：“那个人身后有背景吗？”
见雀摇头。
夏油杰身后一片空白。
“位置不一定，或者说大概率不是即时的，根据家族传承的记录来看，或许是因为那个脑子经常出现在那个人身边。”小泉红子解释得勉强。
家族传承的记录中，并没有这样的状况，想知道位置又怎么会出现具体的某个人呢？
最多就是连带着出现具体的某个人。
“小泉小姐。”
“嗯？”
“我已经知道了。”见雀道。
在听到“大概率不是即时的”的瞬间，他就知道了那幅画面指向的位置——
夏油杰的躯壳。
“谢谢，以及，”愉悦的情绪洋溢在他的声音之中，“祝你成功俘虏那个孩子。”
在将那几张照片发给小泉红子的时候，他随口问了下对方执着于怪盗基德的原因，对方给出的回答是“只是想要俘虏而已”。
“我就不跟你道谢了，”小泉红子微微抬起头，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即使没有你的祝愿，我也能成功俘虏他。”
那可不一定，有没有他的祝愿，基本上都会失败，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相似，外界很难强行让他们屈服。
而小泉红子的性格，跟黑羽快斗对上百分之百是硬碰硬。
见雀如此想道。
“对了，你知道了什么？”小泉红子道。
“我回想了一下，我刚刚其实看错了，那个人身后有背景，那个人身后的背景中有家居酒屋的名字。”
听到这话，小泉红子点点头，完全没有起疑心，她不是相信见雀，而是相信赤魔法。
接下来，在随口说了几句后，见雀向小泉红子提出了告辞。
不久后，空荡荡的占卜室内，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小泉红子拍拍脸，让自己苍白的脸，看起来红润了些许，接着语气平淡地说道：“进来。”
老人探进头，在看到小泉红子的刹那，眼中满是即将溢出来的心疼。
小泉红子看上去有些憔悴。
他快步走上前：“红子大人，您，您这是何苦啊，小泉薰的朋友根本不值得您这么辛苦。”
“这不是为了他，”小泉红子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我母亲说过，赤魔法可以没落，但不可以蒙羞。”
她母亲指的是纯粹的赤魔法。
家族传承中，“赤魔法”这个概念涵盖巫术，但她母亲从来不将巫术当成赤魔法，毕竟巫术这种东西随便谁都能学会。
当然，想要学会，前提是能调动体内的能量，也就是那群咒术师所说的咒力。
夫人？老人沉默。
如果是这个原因，他高举双手赞成，他对小泉红子是爱屋及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在离开那栋别墅后, 见雀拿出手机发了条简讯，接着再次踏上了那条林荫小路。
小路两边的树木上，依然栖息着密密麻麻的乌鸦。
和来时相比, 此时临近黄昏，在暮色的衬托下, 这些乌鸦显得越发阴森可怖, 但此时的白团子却完全没有感到害怕。
因为——
它已经知道这些乌鸦不是真正的乌鸦了。
“竟然没有水晶球。”
它窝在见雀怀中，每根羽毛都在诉说着疑惑, 它真的很想看看那种据说拥有魔法的水晶球。
它听过的故事里，占卜和水晶球都是配套的, 那个红蓝毛竟然出借, 想来那个红蓝毛的占卜水平不怎么样。
“有的。”
“啾？”白团子发出了一个透着疑惑的音节。
“那间占卜室里有道暗门，”见雀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暗门后有个不大不小的空间, 根据气流的反馈, 里面有个球体, 很可能是水晶球。”
保险起见，他现在已经养成了良好的习惯，闲着没事就会仔细探查周围的情况。
“很可能？那个红蓝毛，不是说出借了吗？”
那个……
红蓝毛？
见雀眨眨眼, 这么说似乎也没错，绯红色确实是红中带蓝的颜色。
白团子的表述能力提升了很多。
他教得好。暗自夸赞着，他边行走边解释：“肢体语言往往能暴露出很多东西。”
“她真实的样子我们暂且不论, 至少她表露出来的样子高傲而优雅。“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顿了顿, 他改口道，“不对, 我知道的，你应该没有注意到，你当时已经睡得很熟了，我推了你两三次你都没醒。”
“总之，她在说‘出借’那句的时候，做出了有违那副姿态的动作，她下意识地虚握了一下拳头。”
“如果不是那个动作，我不会再次探查那个球体，或者，更加准确的说法是，再次探查那个球体周围的文字。”
“那些文字是水晶球的介绍？”白团子装作没有听到前半段。
见雀摇头：“是咒文，用来确保咒物稳定，多亏了她那个小动作，不然我不会注意到这点，咒文和花纹其实非常相似。”
“那你怎么直接走了？”
见雀低下头，和白团子对上了视线：“直接走不好吗？”
“那个红蓝毛骗了你，”白团子在见雀怀中拍了下翅膀，“至少抢走水晶球再走！”
见雀“哇哦”了一声：“看来，你不是白雪公主，而是恶霸公主啊。”
白团子：
好几个词它没有听懂。
“好了，让我们把话题扯回来。”
见雀用手梳理着白团子的羽毛，有些困倦地说道：“我不会占卜，抢走也没用，而且她对今天的占卜还算上心。”
“她说实话也好，她说假话也罢，终究没有侵害到我的利益，我没有必要做出‘抢走’这样的行为。”
“此外，”他梳理羽毛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的术式很好用，我以后可能还会需要。”
白团子用充满智慧的眼神锁定了他，锁定了一会之后，它开口道：“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说得合情合理。”
见雀：……
又来了，不懂装懂，而且这次还附上了评价。
嗯……
自学的，和他的教导没有关系。
白团子完全不知道他的想法，用有些急切的语气说道：“那我们现在回家吗？回家，回家，看电视！”
现在的天色，好像和它平日里看电视时的天色差不多。
“嗯，回家，抓壮丁。”
“啾？”
“今天累了，暂时不想干活，他自己的挚友自己负责。”
“啾啾？”
“白团子，”见雀抬手摘下口罩，将口罩塞到了口袋里，“你怎么开始喜欢刨根问底了？”
有点困，不想说话。
“不懂装懂”这个技能，怎么时灵时不灵的？难道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触发机制？
白团子歪了歪脑袋：“‘刨根问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白团子眼中透着“深沉”，“在‘敷衍’？”
“敷衍”是它这个好兄弟前段时间教它的词。
见雀诧异：“看来你记性不错。”
白团子满脸骄傲。
“不过这不是在‘敷衍’，”在白团子茫然的目光中，见雀难得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抛开事实不谈，我这是为了你好啊。”
看着愣愣的白团子，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如果细说，势必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你就赶不上你喜欢的那个节目了，‘刨根问底’的意思哪有那个节目重要。”
叮咚——
收到简讯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他拿出手机按了几下，然后重新将手机塞回了风衣口袋里。
他继续道：“白团子，你说是吗？”下一秒，他单手抱着白团子，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我记得——”
“嗯……记不清了，”他放下手，单手抱改双手抱，改完晃了下白团子，“你还记得那个节目几点开始吗？”
空气骤然沉寂，白团子慢半拍地回答道：“7，7点20分。”
对它来说，见雀现在的语速太快了，它正在努力分辨那些字词。
它不是故意折腾自己。如果没有想起它的猛雀尊严，它会自然且坦然地要求对方说慢点。
但它想起了。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见雀道。
白团子茫然摇头。
见雀正了正神色：“现在已经6点36分了，而我们回家至少需要四十分钟。”
此时此刻，他手腕上的手表，显示的时间是5点36分。
白团子懵了下，接着继续懵着，它算不出6点36分和7点20分的差值。
见状，见雀眨眨眼，好心地提醒道：“除开回家的时间，我们还有四分钟，留给我们说话的时间不多了。”
“啾？啾——！！”
在反应过来后，白团子连忙闭上嘴巴，用眼神催促见雀加快脚步。
很好，计划通。见雀微笑。
表面上，他说了更多的话，实际上，则完全与之相反。如果他回答了那个问题，迎接他的将是第二、第三个问题。
就这样，在那些乌鸦的注视下，他离开了那条林荫小路，回到了他在这个世界的家中。
家中，小院中，电视机前。
白团子正对着电视机，心中满满都是疑惑与不解，它那个节目怎么还不播放？
过了一会，伴随着些许开门关门带进来的凉意，它身旁坐下了刚刚洗完澡，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见雀。
它看看见雀，看看电视机，来回看了几次之后，它略显犹豫地说道：“那个节目会不会改时间了？”
见雀正在玩手机上的“贪吃蛇”，闻言忍痛暂停游戏，偏头看向白团子，眼神颇为无辜：“有可能。”
“那，”白团子往前蹦跶了两三下，“你知道会改成什么时间吗？”
见雀眼神越发无辜：“不清楚，你可以等等，就算改时间，也只会晚不会早。”
在说话期间，他看了眼电视机右上角，上面显示的时间是6点54分，距离那个节目开始还有二十六分钟。
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像是对数字过敏一样，白团子总是记不住数字的写法，他已经借助这点骗过白团子好几次了。
只会晚不会早。默念着这句话，白团子像是吃了定心丸似的，重新蹦跶到了它原来所在的抱枕上，那个荷包蛋模样的抱枕当即往下凹陷了一大块。
见状，见雀偏回头，启动了游戏。
这个古早游戏还挺好玩的，原本是想在新干线上解闷，没想到他断断续续玩了一天，就是不知道这种机制能不能通关。
时间不断流逝，在那个节目结束后，白团子叼着那个抱枕，钻到了衣柜里睡觉，而他依然在寻求通关。
终于，在三个小时后，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模拟烟花绽放的游戏音效，他通关了他手机上的“贪吃蛇”。
他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然后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电视机还在播放，就在他操纵着气流，准备按下电源键的时候，电视画面中出现的身影制止了他。
“白马先生，请问您是通过什么侦破这次的案件的呢？”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
“您可以随便说两句。”
“侦探是不能随便的，我还是稍微细致地讲讲吧，侦破案件的关键是证据，比如目击证人的证词、现场勘查的物证、附近场所的监控……”
穿着打扮像福尔摩斯的侦探正在接受采访。
这是回播画面，忽略正在接受采访的侦探，画面角落里的警察很是眼熟，警察身旁的高中生更为眼熟。
有趣。怪盗，和追捕怪盗的警察，竟然看上去关系不错，就是不知道那个警察，知不知道怪盗的真实身份了。
这么想着，他挥了下衣袖，按下了电源键，再有趣他也需要睡觉了。
就在彻底入睡前，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的高中生都那么热衷于当侦探吗？
前两天，在和白团子看电视的时候，他看到了关西的侦探服部平次，和他刚刚在画面中看到的白马探一样，都是高中生。
说起来，“关东的工藤，关西的服部”，那个关西的侦探会不会也是重要人物？
第一百四十八章
轰隆——
雷声蓦然响起, 雷电的闪光闪烁着，透过透光的障子门，照亮了暖意融融的室内。
不一会, 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湿湿答答的气息慢慢侵入了进来。
“最近……又下雨了……也不知道要下到……”
一团毛毯中发出了模糊的呓语。
过了一会, 在越来越大的雨势中, 距离毛毯不远的角落里，本来开着条缝的衣柜“啪”的一声关上了。
紧接着, 衣柜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听着像是里面的衣架掉了下来。
毛毯中的见雀：……
白团子, 你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
经过内心的挣扎, 他披着毛毯坐了起来，他打算继续玩那个游戏。
因为他发现他睡不着了。
视线时不时被雷电照亮, 在不知道照亮了几次后, 他瞄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
04:23。
瞳孔地震。
时间过得这么快吗？如果他的记忆没问题, 他记得他打开手机的时候, 屏幕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出头。
他感觉他才玩了半个小时，没想到实际上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
游戏这种东西真是可怕啊。
这么想着，他重新启动了游戏。
就这样，在逐渐变小的雨势中, 时间来到了第二天早上。
哗啦——
听到这道滑带发出的声音，见雀当即放下手中的粥汤，看向了这道声音传来的方向。
门缝间挤进了一个小脑袋, 蓝绿异瞳, 毛色驳杂。
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接着用“喵”和对方打了声招呼。对方愣了愣，思考了一会之后, 回了声更为沉稳的“喵”。
见状，他站起身，拖着长长的衣摆，走到了对方面前。
“喵。”对方再次叫了下。
见雀蹲下身：“豆子，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说着，他伸出手，想要抱起眼前的玳瑁猫。
因为怕生的本性，蓝绿异瞳的玳瑁猫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手。然后，下一秒，又主动贴过来，蹭了下他的手。
他笑了笑：“你是过来讨零食的吧？”
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出其他能让这只社恐猫主动蹭他的原因。
“喵，喵喵。”
“鼬那边的零食呢？”
“喵。”
“他今天出门前没有给你准备吗？还是说阿虎把你那份也吃了？”说着，他伸手摸了摸，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喵喵喵。”
……
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见豆子的叫声越发急切，见雀起身走向了那个储存零食的柜架。
豆子听不懂他说的话，他也听不懂豆子说的话，他刚刚纯粹是想趁机多摸摸，这只社恐猫平日里几乎不出现在他面前。
嗯？他的牛肉饼呢？前两天还在呢。站在那个柜架前，他脑子里满是问号。
和豆子不同，阿虎相当外向，时常到他这边混吃混喝，因此他在网上订购了很多冻干零食，其中订得最多的是吉野顺平推荐的牛肉饼。
当然，不是直接推荐给他，吉野顺平推荐给了宇智波鼬，他只是在宇智波鼬的视角里看到了而已。
沉默两秒，他看了眼不远处，纹丝不动的衣柜，在心中暗自想道：竟然连猫狗吃的冻干零食都不放过吗？
白团子，三箱啊，不愧是你。
“喵，喵喵。”
豆子的叫声自脚边传来。
顿了顿，他拿出了两块鸡肉饼。
阿虎一口不沾的鸡肉饼，豆子完全没有嫌弃，吃得干干净净，一口不剩。
在豆子离开后，他坐在矮脚桌旁，和平日里的慢条斯理不同，他迅速解决了那碗尚有余温的粥汤。
他过会要出门。
他昨天将占卜的结果，以及小泉红子的联系地址，全部告诉了那个白发蓝眼的教师。
然后，为了“报答”他，那个教师将一件事情托付给了他。
那件事情是——
帮忙看顾今天出任务的学生。
不需要认真，只需要确保他们不死。
他第一反应是拒绝，因为他今天想休息，就算那个教师称得上是他的朋友也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然而就在他拒绝前，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天文数字。
有酬劳的话，也不是不行。
毕竟，他有个“拆家能手”要养，他最近这段时间的支出已经有大于收入的趋势了。
“希望威尔帝在家乖乖的。”
他喃喃着打开衣柜，在试围了两三条围巾后，他围上了他第一条试围的蓝色围巾。
这条围巾的颜色和他身上的着装搭配起来比较合适。
在关上衣柜前，他看了眼衣柜中间的杆子上，还在呼呼大睡的白团子。
想了想，他伸手戳了下。见白团子没有反应，他又接连戳了几下，同时轻声喊着白团子的名字。
终于，白团子动了动，努力睁开了眼睛。
“啾？”
“去吗？”
“啾？”
“东京。”
白团子摇头，仙台勉强可以，仙台有新鲜的喜久福，东京是绝对比不过睡觉的。
“好吧，再见。”
说完，见雀关上了衣柜。
…………
【地址：青叶小学，练马区光丘7-5-1。
描述：迄今为止，青叶小学中，有3名学生失踪，现场发现咒力残秽，暂未发现咒灵踪迹，经过“窗”初步判断，怀疑是低等级咒灵，建议低年级学生处理。】
这条简讯来自那个教师的转发，接下来还有条对方亲自编辑的简讯——
【如果不出意外，我中午就能确定杰的位置，13:00准时过来接你的班，超时每个小时30000000日元。——好心教师】
坐在通往光丘站的地铁上，看着“好心教师”这个备注，见雀越发觉得他起的备注贴切，不仅这个备注贴切，其他备注也贴切。
比如倒霉小学生，比如木野狐受害者……
不愧是他。这么想着，他咬碎了口中的糖果，里面的果酱瞬间涌出，充斥在他的口齿之间。
过了一会，在他咬着糖果，低头看地发呆的时候，地上突然多了一道小小的阴影，他抬起头，看到了一个身穿皮卡丘玩偶服的小男孩。
“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吗？”
小男孩的眼神中透着期待：“叔叔，你能给我颗糖吗？”说着，他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两个小玩偶，递到了见雀面前，“我有两个，你喜欢哪个，我拿你喜欢的那个跟你换。”
看着小男孩手上的“胖丁”和“可达鸭”，见雀眨了眨眼睛：“我两个都喜欢。”
小男孩：……
沉默两秒，他有些迟疑地说道：“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我也可以送你一个，但，但你要好好对它们呦。”
“送？不想换两颗糖吗？”
“不想，”小男孩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一颗就够啦，换两颗的话，我会忍不住吃掉另一颗的，我答应过我妈妈今天不吃糖了。”
见雀诧异：“你不是换给自己的？”
“不是，”小男孩看了眼不远处倚靠在透明隔板上，穿着黄色冲锋衣和蓝色牛仔裤，脸色苍白的女子，“我妈妈低血糖犯了。”
嘎嘣——嘎嘣——
见雀咬了两下，接着用一颗糖果，换走了小男孩手上的两个小玩偶，顺便随手释放了一道空气利刃，祓除了那个女子身上的咒灵。
就当作是另一个玩偶的报酬好了。
他如此想道。
很快，光丘站到了。在回应了那个小男孩，以及那个脸色红润的女子的道别后，他插着风衣口袋朝着地铁站的出口走去。
这里的咒灵……
这么多的吗？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在走向出口的路上，他起码遇到了三个身上有咒灵的人。
练马，练马区光丘。鼬说的那个，脑子和心肠都不好的委托者似乎就在这片区域。
想了想，他停下脚步，拿出手机发了条简讯，然后继续像之前那样，插着风衣口袋，朝着出口走去，不过和之前相比，他稍稍加快了脚步，在宇智波佐助的视角里，伏黑惠和宇智波佐助已经距离那所小学不远了。
他今天需要看顾的学生就是他们。
因为“窗”经常不靠谱，五条悟本来就不相信“窗”，更何况是这种不明确的建议，因此将看顾他们的事情托付给了他。
一个小时后，青叶小学教学楼，三楼寂静的走廊里。
一黑一白两只玉犬在前面行走，两只玉犬额头上都有红色的纹样，乍看相同，实则不同，黑色玉犬额头上的纹样是道返玉，而白色玉犬额头上的纹样是足玉。
它们是伏黑惠通过“十种影法术”召唤出的影子式神，伏黑惠和宇智波佐助此时正跟在它们后面行走。
“窗”真的没有搞错吗？
他们心中同时冒出了这个疑问。
在到达青叶小学后，他们和两只玉犬，搜查了近一个小时，然而不要说咒灵了，他们就连咒力残秽都没有发现。
蓦地，在经过一间教室的时候，两只玉犬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
伏黑惠和宇智波佐助对视一眼，拿出了储存在影子里的武器，然后和紧握短剑的宇智波佐助一起慢慢走了进去。
两只玉犬乖巧地蹲坐着摇尾巴，两只都露出了“求夸奖”的神色，它们身旁的讲台底部有咒力残秽。
除此之外，没有咒灵，没有危险。
“做得很好。”
听到伏黑惠的夸奖，两只玉犬摇尾巴摇得更欢了。
“惠，你过来看看，”宇智波佐助在那道咒力残秽旁蹲下身，“这道咒力残秽看上去很新鲜。”
伏黑惠愣了愣，正伸向两只玉犬，准备摸摸它们的手霎时顿住了。
很新鲜？怎么可能很新鲜？他们一路上都没有发现咒灵，还是说……这里有他们发现不了的咒灵？
意识到情况不妙，他连忙转身蹲下，和宇智波佐助一起，将目光聚焦在了那道咒力残秽上。
真的很新鲜，明显是刚留下不久。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心中一紧, 这肆.4样的新鲜程度，绝对是在二十分钟内留下的。
但自他们踏进这所学校起，在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 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咒灵，而且, 就连嗅觉极其敏锐的玉犬都没有发现。
那样的咒灵。
那样的咒灵, 或许正在暗处注视着他们，随时准备杀死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他微微垂眸,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慌, 他身旁还有个年纪比他小很多的孩子。
没有关系的, 如果到了最糟糕的情况，他还能借助“布瑠部真言”……
“惠？你在想什么？”
耳边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下意识回答：“没什么, ”顿了顿, 他站起身, “佐助,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我们应付不了这里的咒灵。”
发现都发现不了，更不要说应付，乃至祓除了。
“离开之后呢？”宇智波佐助跟着站起身, “不是说，今天下午，这所学校会正常上课吗？”
他对“必须离开”没有异议, 他也看出了这里的咒灵不对劲, 但离开之后会牵涉到很多事情。
比如那些学生的安全问题。
听到这话, 伏黑惠点点头：“我刚刚想过了，我原本打算联系五条老师, 但五条老师最近好像有重要的事情。”
昨天晚上，他见过五条悟，那副行色匆匆的样子让他记忆犹新。
停顿两秒，他继续道：“所以我现在打算联系七海先生。”
“那我们快走吧。”
宇智波佐助直接默认了伏黑惠的决定，这位“七海先生”，也就是七海建人，在他眼中相当靠谱。
伏黑惠再次点点头，然后在和宇智波佐助一起往外走的同时，向身后两只还在摇尾巴的玉犬招了招手。
两只玉犬当即跟上，冲到伏黑惠和宇智波佐助前面，开始警戒四周可能出现的危险。
再然后，在走廊里，伏黑惠拿出手机，拨通了七海建人的电话。
“七海先生，青叶小学，我向你请求帮助，这里的咒灵不对劲……五条老师最近有重要的事情……”
“嗯，你放心，佐助也在，我们正在往外走……”
……
喷泉中央的天使雕塑神态肃穆，跪坐在方正的底座上双手合十，通体洁白且拥有向天际延伸的翅膀，在明媚的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过了一会，就在这个能看到门卫室的喷泉旁，两只在前面开路的玉犬蓦地停住了脚步。
伏黑惠下意识上前，挡在了宇智波佐助身前。
“惠，我说过，我不需要保护。”
话音刚落，被他挡在身后，他眼中需要保护的孩子，就用短剑的剑柄轻轻将他拨到了一边。
【惠。】
就在他想重新上前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佐助，你……”看着正在观察雕塑的宇智波佐助，他有些迟疑地说道，“你刚刚有叫我吗？”
宇智波佐助茫然回头。
看到这个反应，伏黑惠心中一沉，希望刚刚是他幻听了吧。
“怎么了？”宇智波佐助道。
伏黑惠摇摇头：“没什么，我幻听了，我昨天没有……”休息好。
说话说到一半，他咽下了嘴边的话，因为他发现刚刚不是幻听。
他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而宇智波佐助也突然变了脸色看向他，他猜测对方身上发生了和他同样的状况。
对视一眼，他们异口同声地喊道：“跑！”
【惠。】
【佐助。】
……
随着这道声音不断响起，他们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但本来距离他们不远的门卫室却越来越远了。
他们脚下的地面在倒退。
意识到这点，不约而同地，他们停住了脚步，四周瞬间一片寂静，地面上的裂纹全部消失。
阳光依然明媚，雕塑依然肃穆，整个环境看上去相当祥和。
“我再给七海先生打个电话。”
说完，伏黑惠喘着粗气，按亮了他手中的手机，正当他准备拨打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了一道破空声，他和他身旁的宇智波佐助当即向两边跳开。
在站定后，他抬头看去，他们原来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只咒灵。
这只咒灵仅仅只有半人高，鱼类的脑袋，人类的身体，身上布满了漆黑的鳞片。忽略那双没有眼皮的眼睛，看上去勉强称得上可爱。
他一愣。
这只咒灵……
有三级吗？只有四级吧？
这么想着，他向两只玉犬下达了攻击的指令，而他则和宇智波佐助一起站在原地观察四周。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在看到那只咒灵在两秒内死亡后，听着两只玉犬吞噬那只咒灵的声音，他心中那种不妙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过于弱小的咒灵必定成群结队，祓除起来就没有祓除两三只那么容易，而这所学校里还存在着某种强大的咒灵。
“惠。”/“佐助。”
两个名字同时响起，两个少年同时一愣。
沉默两秒，伏黑惠再次开口道：“你刚刚是不是听到有道声音，好像是道女性的声音，在叫你的名字？”
“不仅是名字。”
宇智波佐助抿了抿唇，神色凝重地说道：“还有我们之前说过的话，”说着，他眼中的血色一闪而过。
此时此刻，他浑身上下都叫嚣着危险，如果不是开着写轮眼负担很重，他现在就想开着写轮眼到处看看。
“我也是，”伏黑惠攥紧拳头，身体紧绷了几分，“那道声音大概率在学我们说话。”
这个事实很可怕。
能学习，就代表有智商，甚至是有理智，不管智商高低，不管理智多少，他都担心那只长相未知、能力未知的咒灵会选择打断他的“布瑠部真言”。
这样的话，在念出“布瑠部真言”前，他最好躲到某个掩体后，而且还不能距离佐助太远，不然拼命召唤出来的魔虚罗来不及拯救就不好了。
思绪翻飞间，他突然开口道：“我们刚刚，或许应该绕开这个喷泉的，”他看向不远处的喷泉，眼中透着些许不确定，他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件事情，“十几年前，有几个学生没轻没重，在互相追逐打闹的时候，把其中两个学生推到了喷泉里，那两个学生正好撞到喷泉底座，失去了意识，淹死了。”
“这之后，这所学校的学生中，就开始流传各种水鬼的故事，这种故事最容易造成咒灵的诞生。”
“你怎么知道？”宇智波佐助道。
“青叶小学是国际学校，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伏黑惠边说边走，很快就带着两只玉犬走到了喷泉旁，“当时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各大报纸各大节目都在报道这件事情。”
这个原因不假，不过实际上，他记得这件事情，更多的是因为那个不负责的男人跟他说过。
那天，那个男人难得心情好，在各种水鬼的故事中，跟他说了其中几个故事，根据他对那个男人的了解，估计是当儿童读物说给他听的。
说起来……
他微微垂眸，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男人了。
“‘窗’给的描述上没有这条情报。”
听到这话，伏黑惠偏过头，看向正在向他走来的宇智波佐助：“我不是在帮‘窗’开脱，不过这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可能没有时间调查那么细致。”
说完，他的身体僵住了，他记得十几年前的事情也没有很奇怪吧？
这么想着，他在心中说了声抱歉，他不是故意隐瞒朋友，而是真的不想提起那个男人。
“不是没有故意不给的可能性。”宇智波佐助道。
他并没有注意到伏黑惠的僵硬，他现在时刻关注着四周可能出现的危险。
在短暂的僵硬过后，伏黑惠正了正神色，非常平静地说道：“没错，而且这种可能性，比我说的那种可能性要大。”
高一的学生们，或多或少，都被“窗”给的情报坑过。他其实不理解“窗”这种，或者说高层这种奇怪的，执着于坑他们甚至坑死他们的行为。
如果将高一的班主任，他们的老师视作眼中钉，不应该笼络他们这群学生吗？当然，不管高层笼不笼络，他都会坚定地站在五条老师那边，他相信其他学生的想法也是如此。
“把‘窗’跳过吧，”宇智波佐助跨上喷泉边缘，凝视着雕塑下的底座说道，“你是怀疑那只学我们说话的咒灵诞生于十几年前那件事情吗？”
十几年前诞生，经过十几年恐惧的滋养，那只咒灵恐怕已经变成特级咒灵了。
特级咒灵……
想到这个可能性，在眼下这种寂静的环境中，他仿佛听到了他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嗯，怀疑，不确定。”
伏黑惠也跨上了边缘：“我们被困在了这片区域，而那件事情又正好发生在这片区域。”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
沉默了两三分钟之后，宇智波佐助突然开口道：“你是不是忘记给七海先生打电话了？”
“没有，”伏黑惠满脸平静，在讲述那件事情的时候，他尝试拨打了七海建人和五条悟的电话，“我打了好几次都打不通，这里的信号完全消失了。”
他确信他放下的“帐”，没有丝毫隔绝信号的效果，不然连第一个电话都不会打通，他们是真的被困在了这片区域。
“……”
宇智波佐助抽抽嘴角：“你看上去有些平静过头了。”
“实际上，我很紧张。”
说着，伏黑惠难得笑了笑，一旦念出“布瑠部真言”，他就没有存活的可能性了，还是能称得上很紧张的。
不过这份紧张并不会让他感到不适。
诚然，他不想死，但如果他的死能拯救朋友，能拯救那些无辜的学生，那他就这样死了也挺不错，更何况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姐姐也有了妥善的安排。
第一百五十章
那道笑容极轻极浅, 如同春日里拂过脸颊的微风，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
这是……
在笑？
宇智波佐助愣了愣,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伏黑惠笑。
在短暂的怔愣过后，他突然反应过来, 这个时间, 这个地点……在这样的情况下笑，似乎有点怪怪的。
不, 不是似乎，就是怪怪的。
想到这里, 他微微皱了皱眉：“惠,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听到这话，他盯着伏黑惠看了几秒, 然后跳下了喷泉边缘。
“你去哪里？”伏黑惠道。
“试试, ”宇智波佐助随口回答, 语气和平时一样冷淡, “我再试试能不能跑出去。”
没什么？没什么才怪。他必须尽快找到出去的方法，不然他担心他这个朋友会做出某种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然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在不断开裂倒退的地面上, 伏黑惠看到了上蹿下跳的“杂技表演”。
轰隆——轰隆——
尘土漫天，石块迸射，黑色玉犬蹿, 白色玉犬跳, 位于它们之间的宇智波佐助上蹿下跳。
沉默两秒, 他叫停道：“佐助，不要再白费力气了！我们现在必须保证体力和精力充沛！”
说着, 他蹲下身，将手中的武器，形似砍刀的咒具插进地面，以便在越发剧烈的晃动中维持平衡。
他们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咒灵，也不知道那些咒灵会什么时候出现。
如果没有充沛的体力和精力，在那些咒灵出现的时候，他们恐怕会死得很快。
他不想死。
要是能撑到七海先生过来，要是七海先生能应付那只咒灵，他就不用因为念出“布瑠部真言”而死了。
听到这话，宇智波佐助脚下的动作顿了下，然后朝着距离他不远的门卫室，或者说门卫室旁的校门口猛冲。
他当然知道要保证体力和精力充沛。但知道归知道，他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他真的担心他这个朋友会做出某种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伏黑惠：……？
紧接着，在他开口前，地面倏地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不远处的少年随即掉进了那个大口子里。
“佐助！”
顾不上冷静，他踉跄着冲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试图离开的宇智波佐助，掉进了那个大口子里，没有办法再试图离开，地面的开裂倒退停止了，他顺利到达了宇智波佐助掉进去的位置。
巨大的裂口深不可测，就像是黑洞一样吞噬着四周的一切。
扑通——扑通——
他的心脏在狂跳。
这样的裂口。看着眼前的裂口，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样的裂口佐助真的能活下来吗？
他呆呆地伫立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或许是几秒或许是几分钟，他手上的湿润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低头看向正在舔舐他的两只玉犬：“我没事。”
说完，他轻轻挥开了它们，他打算爬下去看看，在他的理智逐渐回笼后，他相信宇智波佐助不至于摔死。
事实证明，宇智波佐助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但他们此时的状态属实有些尴尬。
这个裂口里有那些鱼头人身的咒灵。
为了躲避它们的攻击，他刚刚不小心踩空，往下滑了一段距离，没想到正好踩中宇智波佐助的肩膀，将正在往上爬的宇智波佐助踩了下去。
“……”
“……”
他们借助各自的武器攀附在岩壁上，诡异的沉默蔓延在他们之间。
最终还是某只鱼头人身的咒灵打破了沉默。在它冲过来的时候，他们合作将它杀死了，接着顺势开口说起了这个裂口的事情。
“这里应该是‘鱼头’的巢穴。”
“嗯，简直不可思议，这所学校的地下，竟然会有咒灵的巢穴，怪不得这所学校里会有那么多鬼故事。”
“不过，我有个疑问，这个巢穴里的‘鱼头’好像不多……”
……
就这样，边说边爬，他们很快就爬到了地面上。
“说实话，”宇智波佐助低下头，拍打着身上的尘土，“那些不见了的‘鱼头’，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原本不在意他身上，诸如尘土之类的东西，但由于见雀经常要求他收拾干净，他慢慢养成了将自己收拾干净的好习惯。
“佐助。”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随口回应：“嗯？怎么了？”
“你的预感成真了。”
预感？什么预感？他下意识抬起头，在看到那些“鱼头”的瞬间，他万年冷淡的表情出现了一丝龟裂。
与此同时，伴随着“砰砰砰”的声响，教学楼四楼会议室的实木门摇摇欲坠。
会议室里，见雀站在窗边，看着那两道正在和咒灵缠斗的身影，神色惬意地喝了口手中的波子汽水。
这所学校附近有波子汽水的自助贩卖机，他在过来的路上买了好几种口味，他此时正拿着的是葡萄口味。
加油，加油，还有十，二十，三十，四十，四十一……五十四只咒灵，区区五十四只咒灵而已。
就在他这么无良地想着的时候，那两道身影旁的咒灵又死了好几只。
他当即放下波子汽水，为那道漂亮的合击鼓了鼓掌，神色就像是在电视节目上看到了精彩的剧情一样。
下一秒，一罐薯片，自他脚边的塑料袋中凌空浮起，他鼓完掌顺势拿走这罐薯片吃了起来。
这罐薯片，包括其他零食，都是他在那个自助贩卖机旁的便利店里买的。
过了一会，在他有些饱意的时候，他身后距离他不远的地方，那扇实木门终于承受不住撞击碎裂了。
“咕噜噜，咕噜噜……”
在那扇实木门碎裂后，隔音的功能随之消失，门外的声音涌了进来。
见雀收回自己注视着那两道身影的视线，转身看向那些鱼头人身的咒灵，带着些许抱怨的意味说道：“我在吃东西呢，你们真的很没有礼貌。”
门外的咒灵听不懂他说的话，但此时听不听得懂已经不重要了。
此时的门口，无数鱼头滚落在地，汩汩血液自断口处流出，将地面染成了不详的黑色，而那些人身也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后轰然倒塌。
“抱歉，”见雀笑着，眼中却全无笑意，“我在吃东西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
咒灵的尸体和血液会慢慢消失，在门口的尸体和血液消失后，他拎着那个塑料袋走了出去。
空荡荡的走廊里随即响起了诡异的曲调。
过了一会，在那两道身影，以及那两只玉犬力竭的时候，见雀来到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在他们身后释放了数道空气利刃，将他们身旁的咒灵全部削去了头颅。
他原本并不想这么早出手，但那座天使雕塑似乎想搞事。和直接解决那座天使雕塑比起来，在那座天使雕塑手下保住他们称不上简单。
那座天使雕塑，或者说和那座天使雕塑结合的咒灵，已经在他们身上种下了诅咒建立了联系。
【包括咒灵在内，面对你的对手，砍头永远是你最好的选择。】
在看到这种熟悉的手法后，宇智波佐助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见雀说的这句话。
他连忙环顾四周。
有救了。在看到那道身影的刹那，他紧绷的身体顷刻间放松了下来。
伏黑惠显然没有宇智波佐助放松，看着正在向他们走来的身影，他紧握着手中的武器问道：“你是……？”
眼前的身影高挑纤细，穿着米色风衣和蓝色围巾，半张脸都陷在帽子的阴影里，他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的确，对方杀死了他们的敌人，但这不代表不是他们的敌人，更何况出现的时机这么奇怪。
此时此刻，他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身体濒临极限，他身旁的宇智波佐助也和他一样，而且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伤了。
他身上稍重，他的肋骨断了。
总之，如果想救他们，早就应该出来了，如果不想救他们，现在又为什么出来呢？
“伏黑君，真让我伤心啊，”见雀微笑着，在他们面前站定，“才几天不见，你就已经忘记我了吗？”
听到这道声音，伏黑惠怔了一下，这道声音好像有些熟悉。
紧接着，在短暂的怔愣过后，他微微睁大了眼睛：“你，你是，那天医院里那个……”
他心中的警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能跟五条老师当朋友的存在，刚刚估计是在锻炼他们吧。
不，不是估计，而是绝对。
见雀接过话茬：“兼职‘医师’，”顿了顿，他继续道，“那个孩子的事情，不知道你考虑得如何了？”
伏黑君，不要犹豫了，你的五条老师会帮你支付报酬的。
“五条老师说不急。”伏黑惠道。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如果能找到那个脑子，就不用选择对津美纪有损害的方法了。
见雀：……？
说好的让学生自己决定呢？？
在心中吐槽的同时，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对了，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高专的任务。”
伏黑惠刚想开口，就听到了宇智波佐助的声音，他不由得有些诧异地看向那个，平日里比他还不爱说话的少年。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眼前的少年顿了顿, 接着略带不满地说道：“‘窗’给的情报有问题，不确定是不是故意的。”
这丝不满相当不明显，要不是对这个少年足够熟悉, 他绝对发现不了这丝转瞬即逝的不满。
佐助似乎颇为……
信任这个青年？他们两个认识？
这么想着，他选择了沉默。在和这个青年说话的时候, 佐助的心情似乎出奇的好, 他不想打破这种类似叙旧的氛围。
而宇智波佐助在说完之后，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他不知道他现在应该作出什么反应, 他担心他乱说乱做会打乱见雀的安排，见雀没有跟他说过在外面要如何相处。
你们两个之前话不是挺多的吗？看着眼前这两个沉默的少年, 见雀有些摸不着头脑。
思考了几秒之后, 他跳过这个疑问，在针落可闻的环境中, 就宇智波佐助这话给出了总结性的结论。
“不会是故意的, 估计是人手不够, 调查不了过于细致, ‘窗’和‘窗’背后的高层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各地咒灵数量或多或少都在增长，而且增长的速度正在逐步加快。
由于这个原因，“窗”背后的高层已经开始恐慌了, 生怕咒术师数量不够保护不了他们，根本不可能做出坑害咒术师的行为。
这条消息来自五条悟，根据他对五条悟的了解, 不排除有夸大的可能性, 不过不会是假消息。
当然, 他这么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拉邦前段时间解决了好几个, 不知道是误闯还是早有预谋，总之就是闯进森林里的，“窗”的观测员。
比起故意给错误的情报，他们更可能是真的没有充足的人手了。
“对了，”在两个少年回应前，他拿出了口袋里的两个玩偶，“伏黑君，佐助君，请把手伸出来。”
宇智波佐助伸得很快，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伏黑惠稍稍迟疑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见状，见雀满意地笑了笑，接着将两个玩偶分别放到了他们手上。
完美，不用占他的口袋了。他并不喜欢这两个玩偶，他当时纯粹是跟那个小男孩说着玩的。
理论上，他可以直接扔掉，但这两个玩偶毕竟属于报酬，他不会选择将他的报酬扔掉。
而且他还隐约记得那句“你要好好对它们呦”。
不过，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也称不上记得特别清楚。
“啊，忘记说了。”
在他们茫然不解，想问又憋着的时候，他微笑着补充道：“这算是见面礼，你们要好好对它们呦。”
伏黑惠有些迟疑地说道：“谢……谢？”
“不客气哦，”说着，见雀收回注视着伏黑惠的视线，看向正准备开口的宇智波佐助，“佐助君，最近过得还好吗？”
宇智波佐助顿了顿，接着轻轻应了一声。
然后，见雀抬手摸了下宇智波佐助的脑袋，而宇智波佐助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
看到这个画面，伏黑惠瞳孔地震，连忙抬头看了看。
还是熟悉的天空，还是熟悉的太阳，他没有突然穿越到异世界。
余光瞥到伏黑惠的反应，了解对方的宇智波佐助，脸上当即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恨不得现在就和对方打一架。
见雀不知道这两个少年的想法，或者说知道了也不在意。
在将他手中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交给宇智波佐助保管后，他插着口袋看向了那座天使雕塑。
洁白、神圣，就像是真正的、圣洁的天使一样。这是伏黑惠和宇智波佐助看到的画面。
而在他眼中，这座天使雕塑表面布满了黑色的丝线，不详的气息不断自这些丝线中溢出来。
打起来估计得费点力气。
意识到这点，他脸上当即露出了苦恼的神色，他怎么感觉那个“天文数字”也不是那么天文数字了？
不知道能不能和五条商量翻个倍。
说起来……
五条的存款还好吗？
他隐约记得有谁跟他说过存款几乎都给他了。不会支付不起他的出场费吧？不会吧？？
过了一会，在他发散思维的时候，他身后响起了伏黑惠的声音。
“这座天使雕塑……有问题？”
他随口回答：“看情况，可以有，可以没有。”
“我不明白。”伏黑惠道。
“简单来说，”见雀偏头看向伏黑惠，和两双眼睛对上了视线，“它本身处于休眠状态，正常不会有问题，你们把它吵醒了。”
至于是怎么吵醒的，或许是“帐”的刺激，或许是术式的刺激，具体是哪种刺激他不清楚。
“它？吵醒？”伏黑惠看了眼那座天使雕塑，心中不由得更疑惑了，“它是咒灵？”
咒灵诞生于负面情绪，雕塑这种东西竟然也会有负面情绪吗？
见雀随口回答：“算是吧。”
“你们看到那些硬币了吗？”
那座天使雕塑下的水池里全是硬币。
刚刚在看戏的时候，因为对那座天使雕塑感到好奇，他用手机搜索了一下这所学校的信息。
据说这所学校的校长每年都会带领学生们往那个水池里扔硬币许愿。
而且有两项奇怪的规则，第一项是让学生们手中拿着柏树的枝叶，第二项是让学生们往那座天使雕塑上扔。
见他们点头，他继续道：“咒灵诞生于负面情绪，但它融合了怨恨的情绪，又融合了孩童纯洁的期盼，这样诞生的它算是咒灵中的异类。”
为了方便他们理解，或者说懒得认真说明，他说的不完全是事实，和事实有点差距，不过大差不差。
实际上，咒灵诞生在前，和咒灵融合在后，和孩童纯洁的期盼融合更在后。
那只咒灵是被那座天使雕塑里，相同的怨恨吸引过来的，至于里面的怨恨从何而来，他不清楚。
不过根据那两项规则来看，他猜测那座天使雕塑里有尸体，那两项规则像是在驱邪镇邪。
咒灵中的异类？伏黑惠抿了抿嘴唇：“那这只异类容易解决吗？”
在说话的同时，他心中升起了几分紧张。异类通常比普通的要强得多，他不清楚这个青年有没有能对付异类的实力。
他并不怀疑这个青年的说法，他相信五条老师的眼光，他也相信佐助的眼光。
“容易，”见雀微微勾起嘴角，“如果我不顾你们的死活，很容易。”
伏黑惠和宇智波佐助齐齐一愣。
“它已经在你们身上种下了诅咒。”见雀道。
怎么可能？！伏黑惠下意识地看向了他身旁的宇智波佐助，接着在宇智波佐助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沉默两秒，他偏回头，开口道：“如果实在难以顾上，可以不用……”管我。
他没有说完，因为他的心脏突然抽了下，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
紧接着，他听到了“咔咔咔”的声音，这道声音就像是在他脑子里响起一样。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天使”正在慢慢站起来，石制的身体僵硬无比，在慢慢站起来的过程中，不断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看着眼前这两个神色似乎有些不对的少年，见雀抬手将数道空气利刃挥向了那座天使雕塑。
在密集的攻击下，那座天使雕塑踉跄着跌下底座，摔在了那个铺满了硬币的水池里。
溅起的水珠如火花般迸射而出。
见雀身上干干净净，而伏黑惠和宇智波佐助则被溅了一身。
下一秒，他们倏地握紧了武器。
“大人！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了！！”宇智波佐助喊道。
伏黑惠听到了“大人”这个称呼，但他此时此刻并没有多余的脑子琢磨。
他盯着他自己不听使唤的手臂，高声喊道：“我也是！”
果然。见雀满脸平静。
和他想的一样，那些丝线的作用是操控，如果不是他提早下来切断了几根丝线，恐怕他们现在连自己的思维都不会有。
“不用紧张，我能解决。”
这么说着，他发动术式，将这两个冲向他的少年压制在了原地。
他们身上剩下的丝线难以切断，为了不浪费时间，他只能借助术式，强行压制。
“疼痛在所难免，”他抬手改变着那座天使雕塑附近的空气密度，“请你们暂时忍耐一下，这位‘天使’小姐实在有些过于坚硬了。”
那些丝线的操控力度很强，偏偏有数道看不到的气流，将他们死死压制在地上，在两种施加力的挤压下，他们纷纷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随着咳嗽，血液的甜腥涌上喉间，胸腔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滚。
“你还好吗？”宇智波佐助道。
“没事，”伏黑惠强行咽下涌上来的血液，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你呢？”
“我也没事。”宇智波佐助道。
实际上，他也有事。
他此时浑身上下，哪哪都在叫嚣着疼痛，如果不是不习惯表露自己，他现在已经因为疼痛叫喊出声了。
“那就好。”
说着，伏黑惠和宇智波佐助对视一眼，脑子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你没事就好”的想法。
旁观的见雀：……
对他来说，眼前的画面实在难评，所以他就不作评价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微风吹过, 吹来了阵阵潮湿的霉味，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泥土的香气。
此时正趴在地上的两个少年，在和地上的白色地砖亲密接触的同时, 耳边再度响起了那道声音，丝丝缕缕, 不断回荡。
【他是谁？】
【他是谁？】
……
【他是谁？告诉我！告诉我！！他的名字！！】
原本称得上温柔的声音,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凶狠，刺耳的声音穿过鼓膜, 将他们的脑子刺得生疼。
“咳。”
伏黑惠吐了口鲜血，在白色地砖的衬托下, 这口鲜红的血液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他身上本来就有伤, 经过挤压更是伤上加伤，再加上那道仿佛能刺伤灵魂的声音,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看到地上的鲜红, 宇智波佐助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他永远都不习惯看到亲友的血液。
大人, 请快点吧。他如此想道。
与此同时，圣洁的“天使”身上，黑色的丝线开始颤动，咒力莫名混乱了起来。
这是在攒大招？见雀茫然地眨眨眼。
不, 不对，这样的咒力流向，它似乎是在联系佐助他们。
没道理啊。
联系他们有什么作用？
说实话, 即使他松开对他们的压制, 他们能做的跟豆子和阿虎半斤八两。
他此时对他们的压制, 更多的是为了以防万一，防止他不小心误伤他们。
沉思片刻, 他突然反应过来，它并不是正常的特级，他按照正常的特级想，将它想得过于聪明了。
咒灵诞生于负面情绪，而学生们扔硬币许愿是正面情绪。理论上，每年受到这样的冲击，它不变成智障就不错了。
它不仅可能不知道联系他们没用，甚至还可能不知道他砍断了那几根连接他们思维的丝线。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它很可能是在联系他们询问他的名字，他们被种上诅咒就是因为名字的缘故。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宇智波佐助看了眼脸色苍白的伏黑惠，在伏黑惠开口前，说道：“我听到它在问您的名字，惠估计也是。”
伏黑惠顿了顿，不再强撑着开口，而是选择了更省力气的方式——
点头。
“真是的，我还以为会有惊喜呢，”见雀露出了非常惋惜的表情，“看来这位‘天使小姐’不是什么有趣的对手。”
说着，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在阵阵爆炸声中，“天使”身上瞬间出现了数道裂痕，然后那些裂痕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开始闭合。
见状，他微笑着，不慌不忙，就像是指挥乐曲一样，顺势挥舞了一下手臂，绿叶随即沿着那些裂痕没入。
这是他临时想到的方法，先改变空气密度炸出裂痕，再通过领域的展延将对方撑爆。
下一秒，没有任何预兆，“天使”突然暴起，无数丝线汹涌着冲向他。
正常来说，面对这样的场景，或多或少都会感到畏惧，但他不仅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畏惧，甚至还抽空瞥了眼宇智波佐助身旁的塑料袋。
那个塑料袋里有他今天晚上的晚餐——四个甜甜圈，他担心那座天使雕塑会误伤他的晚餐。
紧接着，在铺天盖地、遮天蔽日的丝线中，他抬手将那个塑料袋放到了自己脚边。
在做完这件事情后，他发动术式切断了冲到他面前的丝线，同一时间，他借助那些没入的绿叶，在那座天使雕塑上展开了小型的领域。
在领域的展延下，伴着“咔擦咔擦”的声音，那座天使雕塑上的裂痕越来越大。
终于，在大到某个临界点的时候，那座天使雕塑无声地惨叫着碎裂开来。
大大小小的石块迸射而出。
在漫天的碎石中，他逆光伫立着，身上凛然的气息蔓延在天地之间。
下一秒，在转过身的瞬间，他身上凛然的气息倏地一变，又变回了那副温和可亲的模样。
结束了。
“你们还好吗？”
“我很好。”宇智波佐助道。
伏黑惠挣扎着站起身：“我，咳，咳咳，我也很好。”
刚说完“很好”，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到了地上。
没摔是因为他身旁伸来了一条手臂。
沿着这条手臂看去，他朝这条手臂的拥有者宇智波佐助道：“谢谢你，佐助。”
“不客气。”
说着，宇智波佐助收回了，他揽在伏黑惠腰间的手臂。
滴滴滴——
在收回站定后，他听到了熟悉的铃声。
这个时候，会是谁的来电？他皱着眉掏出了手机，上面显示的备注是——
七海先生。
七海先生？他愣了愣，连忙按下了接听键。
在按下的刹那，伴着急促的脚步声，电话那头传来了语速极快的询问：“佐助，你怎么样？惠怎么样？你们都还好吗？”
“我很好，”他看了眼伏黑惠，“惠受了伤，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报下你们现在的位置。”
“嗯？我们现在的位置？我们一直在青叶小学。”
“……青叶小学的咒灵能隔绝信号？”
怪不得要他报位置，原来是打不通电话，以为他们到了某个隔绝信号的地方。
沉默两秒，他答道：“嗯，不过你不用担心，那只咒灵现在已经死了。”
“那就好，”电话那头顿了顿，脚步声舒缓了许多，“我距离青叶小学还有四五分钟的路程，你们待在那里不要乱跑。”
接着没说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在将手机塞回口袋里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几片绿叶。
这是……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了见雀所在的方向。
见雀此时正在喝波子汽水，注意到宇智波佐助的目光，举着汽水瓶向宇智波佐助挥了挥：“你们两个要喝吗？正好还有两瓶。”说完，他微笑着，朝他们扔了两瓶。
宇智波佐助，以及他身旁的伏黑惠，都稳稳接住了朝他们而来的两瓶汽水。
“您不必浪费咒力。”宇智波佐助道。
他和惠身上的伤口，其实并不需要治疗，这样的伤口在高专休养几天就好了。
见雀眨眨眼：“不浪费的。”
怎么会浪费？他难道不会问五条要医疗费吗？
宇智波佐助低垂着眉眼，略微抿了抿嘴唇，没有再开口说话。
伏黑惠拿着汽水瓶，看看宇智波佐助，又看看见雀，最终说道：“谢谢……您。”
“伏黑君，不用这么客气。”
见雀随手扎紧了手上的塑料袋，然后状似感慨地说道：“今天的工作圆满结束了呢。”
工作？听到这话，伏黑惠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疑惑。
他有想过这个青年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不管怎么想，都没有往工作想，这里能有什么工作？
难道说这个青年说的工作是祓除咒灵？
这么想着，他开口道：“您是来祓除咒灵的吗？”
在正常情况下，他习惯沉默寡言，也习惯保持距离，不会像现在这样表达自己的好奇。
但眼下，因为他的姐姐，因为他的老师，因为他的朋友，他对见雀的信任程度到了很高的地步，所以他下意识地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
听到这话，见雀歪头说道：“称不上，硬要说的话，我是来带孩子的。”
有偿带孩子，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宇智波佐助低垂着眉眼，不怎么明显地鼓了鼓脸颊，他的大人似乎又看上了哪个孩子。
“这里下午才上课。”伏黑惠道。
他和宇智波佐助想的大差不差，他以为见雀认识这所学校的某个学生。
见雀：……？
这里下午才上课，和带孩子有什么关系？他带的孩子不是你们两个吗？
思考了一会之后，他摸到了伏黑惠的想法。
代沟，都是代沟。这么想着，他转移了话题：“对了，伏黑君，佐助君，你们现在是打算回高专，还是跟我到那个很……”有名的咖啡厅喝杯咖啡。
有人来了。
他咽下剩下的半句，看向了校门口的方向。
伏黑惠跟着看了眼，结果什么都没有看到，校门口只有门卫室和伸缩门。
然后，他看向宇智波佐助，想用眼神询问一下什么情况。
但就在这个时候，宇智波佐助蹲了下来，他脚边有个微微泛红的小东西。
这是……
指骨？
他拿着这节指骨站起身，抬头的时候正好迎上了伏黑惠的视线。
“嗯？”
“没事，我就是……”
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那节指骨，在看到那节指骨的瞬间，伏黑惠有些诧异地说道：“指骨？”
高专有教授和尸体有关的课程，而且在理论课中占比不算少，因此他能第一时间看出来。
“好像和那座雕塑有关，”宇智波佐助打量着手中的指骨，“不知道需不需要把它带给家入小姐。”
“一会问下七海先生。”
听着他们交谈，见雀随口说了句：“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报警就行了。”
“我也这么认为。”
校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蓝色衬衫，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的青年。
那件西装外套的袖子似乎有破损。
在短暂的停顿过后，出现在校门口的青年，七海建人，朝见雀道：“你好，我是咒术师七海建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看着出现在校门口的青年, 伏黑惠稍稍有些怔愣。
在看了眼早早面向校门口的见雀后，他将目光聚焦在了那件西装上，因为距离较远, 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隐隐约约间, 那件西装的袖子似乎被某种大型生物扯开了。
这是……遇到了咒灵？
应该就是遇到了咒灵, 不然七海先生不会现在才到这里，按照他们最初那通电话里约定的时间, 七海先生到达的时间要比现在早很多。
在伏黑惠思维发散的时候，距离伏黑惠十几米的见雀抬手跟七海建人打了个招呼。
“你好, 七海先生, ”在短暂的停顿过后，他微笑着继续道, “我是佐助的家长。”
宇智波佐助：？家, 家长？！！
他的心脏当即停跳了片刻。
就在宇智波佐助心潮起伏的时候, 宇智波佐助身旁的伏黑惠心中升起了几分疑惑, 因为见雀的术式明显和“万花筒写轮眼”没有关系。
虽然看不懂那是什么术式，但他能确定那种术式和宇智波佐助的术式不同。
和这两个少年不同，不管是表面还是内里，七海建人都相当平静。
他走上前, 在站定后，说道：“宇智波先生，多谢。”
这句“多谢”发自肺腑, 如果不是这个青年的存在, 根据那只咒灵能隔绝信号来看, 那两个孩子今天估计凶多吉少。
他非常非常感谢这个青年，至于宇智波家族的问题, 那是高层自己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他的工作仅仅只是祓除咒灵而已。
见雀默认了这个称呼，笑盈盈地说道：“不用这么客气。”
有偿的，都是有偿的。
“说起来，七海先生，”他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似乎遇上了某种难缠的咒灵？”
他是真的好奇。
即使各地咒灵数量目前都在增长，他也不理解光丘的咒灵怎么那么密集。
七海建人推了下眼镜：“嗯，我在光丘站附近，遇到了几只二级咒灵。”
“二级咒灵？”见雀看了眼那件西装，“我记得，你是一级咒术师吧？”
一级咒术师面对二级咒灵应该游刃有余才对。
“它们很奇怪。”
见雀歪头：“奇怪？”
“它们在向我求救，”七海建人“因为这个缘故，我本来并不打算祓除它们。”
“本来并不打算”就是现在已经祓除了。这么想着，见雀问道：“方便说下它们具体是怎么求救的吗？”
七海建人礼貌拒绝：“抱歉，宇智波先生，这件事情高专会处理。”
“好吧，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
见雀没有纠缠，他的马甲在高专，迟早能知道求救的方式，以及高专对光丘这个地方的调查结果。
过了一会，交谈了一会，报完警之后，七海建人以带那两个少年回高专为由提出了告辞。
在七海建人带着那两个少年离开后，见雀拿出风衣口袋里的手机，给五条悟发了条简讯。
【那位七海先生把他们带走了，没有别的学生了吧？】
叮咚——
收到简讯的提示音响起。
【没有，多谢。——好心教师】
五条悟回复的速度要比他想的快很多，看完他直接将手机塞回了风衣口袋里。
然后，他拎着塑料袋，慢慢走出校门口，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
黄昏，逢魔时刻，在这个传说中，鬼神出没的时间段里，见雀是真的感觉自己见“鬼”了。
在和他们告别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光丘闲逛，他想看看这里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惊喜”。
没想到会看到这对挚友。
“五条君，夏油……君？”
“嗨～有空吃个饭吗？”
眼前戴着墨镜的青年肉眼可见的开心，看着这抹灿烂的笑容，他有些迟疑地说道：“有……还是没有呢？”
十分钟后，汉堡店里。
他坐在靠墙位置，满脑子都是问号，他想不通五条悟是怎么说服夏油杰的。
夏油杰疯了？真疯假疯？？
没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跟五条悟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汉堡。
“你不饿吗？”五条悟道。
见雀看了眼桌子上堆成小山的汉堡，在四周像看“怪兽”那样的注目下，微笑着摇了摇头：“暂时不饿，我过会再吃。”
他不吃，两头怪兽，他吃就是三头怪兽了。
紧接着，他看向夏油杰，意味不明地说道：“夏油君，你的胃口似乎很不错啊。”
眼前穿着袈裟的青年正在啃炸鸡，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错乱，这应该已经是第十块炸鸡了。
说好的，不吃普通人做的食物呢？
夏油杰咽下口中的炸鸡，笑眯眯地说道：“这家店的炸鸡很不错，我以前经常和悟他们来这里聚餐。”
想不通，更想不通了。见雀暗自皱眉，夏油杰身上的偏执感似乎减少了许多。
沉思片刻，他开口道：“五条君，夏油君，你们有话要跟我说吗？”
夏油杰看向五条悟。他不清楚前因后果，因此需要五条悟开头。
“就是，你的手下，那位什么，什么什么博士，”五条悟咬了口汉堡，含糊不清地说道，“杰对那位博士做的装置非常感兴趣。”
装置？见雀诧异：“你认识威尔帝？”
威尔帝认识五条悟不奇怪，但五条悟是怎么认识威尔帝的？
“嗯嗯，威尔帝，有天夜里，他主动联系我，问我要不要买东西。”
五条悟喝了口可乐：“我原本以为是垃圾短信，结果他附上了你的照片，好像是在森林里挖蘑菇？不确定挖的是不是蘑菇，看不太清。”
“……”
拿他的照片当防伪标识？
威！尔！帝！完美的笑容龟裂，见雀闭了闭眼睛，在短暂的僵硬过后，重新带上了完美的笑容：“他打算卖你什么东西？”
威尔帝的作息阴间，白天睡觉晚上活动，偶尔白天活动晚上也活动，总之他基本上不清楚威尔帝晚上都做了什么事情。
他以为最多就是搞搞破坏，没想到还有联系五条悟这种操作，而且竟然拿他的照片当防伪标识？
他脸上挂着微笑，暗自攥紧了拳头，不愧是你啊，威尔帝。
他大致知道威尔帝为什么会联系五条悟，咒术界“最强”，和家主的身份，听上去很富有。
五条悟随口答道：“监控设备。”
听到这话，见雀微怔：“他哪来的监控设备卖你？”黑衣组织的监控设备都还没有做完呢。
“他说的是预订，”五条悟拿起炸鸡，在咬下前，他继续道，“我拒绝了，高专那边用不上，本家那边也用不上。”
“然后他给我看了几个样品，其中就有那个储存咒力的装置，或者说武器？”
说着，他咬下炸鸡，并接连啃了好几口。
夏油杰适时开口：“我想看看那个装置，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如果有那样的装置，如果那样的装置确实有效，或许不需要杀光那群猴子，就能建立咒术师的乐园。
那个装置，原来如此。见雀并不愚蠢，他立刻反应过来，夏油杰愿意在这里吃汉堡和炸鸡的原因。
“那个装置是半成品，甚至连半成品都称不上，它现在最多就能困住四级咒灵半分钟。”
在夏油杰有些怔愣的目光中，他忘记形象问题，在“小山”的山脚处，拿起了一个装着汉堡的汉堡盒。
“在研究过程中，出现了点问题，”他打开汉堡盒，语气平和得不可思议，就像是从来没有想过将威尔帝打一顿一样，“因为那个问题难以解决，这项研究暂时处于搁置状态。”
那个问题就是资金不够，没有足够的资金购买原材料，以及更先进、更精细的设备。
“什么问题？”
和他想的一样，夏油杰问出了这句话，正当他在心中组织语言，准备坑走夏油杰的存款的时候，这家不大不小的汉堡店里响起了风铃声。
十几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子涌了进来，根据她们身上形似蔷薇的校徽来看，她们应该是附近那所女子高中的学生。
骤然被打断，见雀干脆道：“过会再说吧，我现在想吃个汉堡。”
坑走存款这种事情不急，这个汉堡看着是真的很诱人，融化的芝士都快溢出来了。
夏油杰点点头。
而他身旁的五条悟则打开手机，在学生群里跟自己的学生聊起了八卦——
禅院真希和熊猫看到伊地知洁高拿了束花。
过了一会，就在“小山”越来越小的时候，有几个女孩子互相推搡着过来了。
“那个……”
正在吃汉堡的三人抬头看去。
其中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子被推到了前面，她红着脸颊瞪了眼身后的胆小鬼之后，满脸期待地看着夏油杰说道：“这位穿着袈裟的先生，可以跟我们合张照吗？”
夏油杰第一反应是拒绝，他怎么会和猴子合照，但眼前这个女孩子，和他的养女菜菜子，各个方面都太像了。
最终，他问道：“理由呢？”
“嗯……这个，这个，我们学校最近有个活动，需要提供和僧侣的合照。”
见雀擦手的动作顿了顿，这个理由未免也过于拙劣了，夏油杰不可能相信这样的理由。
五条悟刚想说什么，就瞄到了群聊界面，并被上面的内容吸引了。
夏油杰笑眯眯地说道：“我女儿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情。”
“女，女儿？！”
他点点头：“我女儿和你们年纪差不多，也在你们学校上学，高二了。”
“这，抱，抱歉！真的非常抱歉！！”
那几个女孩子向夏油杰鞠了一躬，然后顶着发红发烫的脸颊，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退走。
第一百五十四章
见雀并没有将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在那几个女孩子离开后，他拿出手机看起了回复。
他上午给宇智波鼬发过简讯，内容是麻烦对方查看一下那个委托者, 那个脸上有蜘蛛纹身的委托者近期的情况。
他刚刚听到了收到简讯的声音，他猜测应该是宇智波鼬的回复, 因此他打算趁这个时间看看。
现在这个时间相当合适。
五条悟在打字, 夏油杰心情不错，正一口一口地咬着汉堡。
“过会再说, 我想吃个汉堡”，这个口头约定的时间早就到了, 他现在已经吃了至少四个汉堡了。
当然, 这家店的汉堡不大，毕竟以他吃了一上午零食的胃来说, 他不可能吃得下四个正常大小的汉堡。
总之, 不管数量多少, 不管有意无意, 他们都没有打断他，因此他也贴心地不打断他们。
他真是个大好人啊。他如此想道。
夏油杰：……
手机那么好看？一个两个都在看。他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迟疑片刻，他也拿出了手机。
正好问下菜菜子和美美子需不需要打包两份汉堡和炸鸡。
过了一会，在顾客越来越多的时候,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这家店的玻璃门蓦地碎裂了，整家店瞬间充满了惊慌的气息。
见雀扫了眼撞碎玻璃门的咒灵：“我出去看看, 外面有大家伙。”
“杰, 这里交给你了。”五条悟跟了上去。
七海跟他说了光丘的问题, 他正好仔细看看外面暴动的咒灵，此时外面暴动的咒灵的确有些不对劲。
夏油杰：……
他好像是诅咒师吧？
就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 店里的咒灵开始四处乱窜，有些天生灵感较强的人看到了那只咒灵。
“啊——救命——”
“你们别挡路——！！”
“怪物，有怪物，快跑啊！！！”
“等等，晴子在哪里？晴子！晴子！”
……
伴随着桌椅碰撞和玻璃碎裂的声音，这家不大不小的汉堡店里乱作了一团。
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少女，在瞥到柜台旁那个藤编箱子的瞬间，没有过多犹豫就逆着人流往里面挤。
她记得那个玩捉迷藏的小孩子还没有出来。
在将箱子里，脸色苍白、眼神呆滞的小孩子抱出来后，她张开嘴刚想安慰对方就有某个东西撞上了她的背部。
因为惯性，她的额头狠狠磕在柜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在短暂的茫然和耳鸣过后，疼痛如潮水般侵袭了她的全身。
过了一会，缓了缓之后，她转身想看看是什么东西，结果看到了玲奈不久前说的怪物。
它长着人类的五官，皮肤白皙且光滑细腻，有着兽类的四肢和蝙蝠的翅膀，黏腻口水不断自它那张长满了尖牙的嘴巴中滴落。
她当即呆住了，倚坐在柜台旁，动弹不得。
竟然……
真的有怪物。
“晴子！快跑啊！”
听到这道焦急的声音，她心头猛地一颤，这是玲奈的声音。
玲奈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既高兴又害怕，高兴玲奈没有抛下她，害怕眼前的怪物循着声音攻击玲奈。
所幸这只怪物依然死死盯着她，没有像电影或者小说里那样，攻击发出声音的对象。
“晴子！动动！快起来！”店门口的声音越发焦急。
她动不了。
她现在浑身上下僵硬得厉害，僵硬到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就像是被禁锢在了水泥里一样。
紧张，恐惧，窒息，她后悔了，她刚刚只是上头了，她不应该逆着人流挤进来。
她还有大好人生，她还有大好人生啊。
这么想着，她突然能动了，但能动的幅度不大，眼见怪物的吐息已经喷洒到了她脸上，她只能无助地抱紧了她怀中的小孩子。
在这个小孩子，终于反应过来，放声大哭的时候，她低头闭上了眼睛。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没事了。”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她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黑色的裤腿。
沿着黑色的裤腿向上，在看清那张脸的刹那，周围的色彩瞬间淡去，只有眼前的身影浓墨重彩。
“那，那个……”
“没事了，”夏油杰揣着袖子，笑眯眯地说道，“回家吧。”
说完，不顾对方的反应，他直接转身走向了见雀和五条悟所在的方向。
猴子，讨厌的猴子，即使长得像菜菜子，他也无法长时间接触，现在这样的接触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那个，谢谢！”晴子大声喊道。
虽然现在很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穿着袈裟的青年救了她。
夏油杰的脚步顿了顿，接着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去，很快就路过了店门口那个似乎有些害怕他的少女。
不一会，在距离那家汉堡店不远的位置，一个堵着十几辆车的十字路口，他看到了见雀和五条悟的身影。
那两个青年正死死抱着一只咒灵。那只咒灵的皮肤呈暗红，身躯庞大而扭曲，没有明显的头部，布满了血红的眼睛，充斥着恶意的眼睛。
一级咒灵？
在原地伫立了两秒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他不认识那两个抱着区区一级咒灵“拔河”的傻子。
就当他没来过。
但来过，终究是来过，他被发现了。
“杰，来帮忙！”
夏油杰攥紧了拳头。
“杰！”
夏油杰深吸了口气。
下一秒，围观群众围观到了三个傻子。
“你们究竟在做什么？”夏油杰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还有你为什么把墨镜换成了绷带？”
“因为墨镜遮得少，稍微有点丢脸。”五条悟道。
夏油杰看看五条悟，又看看戴着墨镜戴着帽子的见雀，他的额头上几乎具现出了一个井字。
“夏油君，”见雀长话短说，语速颇快，“五条君应该跟你说过那个脑子，我在这只咒灵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
“比起随手祓除，我们更想活捉这只咒灵，但有个十分严肃的问题，它能通过他人咒力到处逃窜，我们目前只能依靠身体强行拖住它。”
听到这话，夏油杰看了眼他手下暗红的皮肤，这只咒灵和那个想侵占他身体的脑子有关？
“杰，我们拖住它，你用‘咒灵操术’。”
与此同时，在某栋别墅里，忽明忽暗的炉火旁，很懂“咒灵操术”的羂索，立刻切断了他和那只咒灵的联系，再不切断他也会被“咒灵操术”操控。
叩叩——
“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吗？”
“Boss。”
羂索闭了闭眼睛：“进来。”
这具身体各个方面，都很适合休息调养，尤其是和盘星教那层关系，他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他唯一不满意的，就是此时门外这个白送的儿子，这个白送的儿子似乎对他有所怀疑。
紧接着，苏特恩走了进来。
眼前的老人坐在壁炉旁的沙发上，穿着黑色的西装，戴着白色的帽子，肩膀上站着自己养的乌鸦，忽明忽暗的炉火，加上这只红眼睛的乌鸦，将老人映衬得越发阴森。
在看了眼那顶白色的帽子后，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道：“Boss，明天是她的忌日。”
也是你的忌日。羂索如此想道。
如果不是因为上次受伤过重，他的术式至今依然难以施展，他早就将这个儿子解决了。
乌丸莲耶，这具身体的原主，留着这个儿子是为了换血增寿，这件事情有好几个心腹知道，为了不引起那几个心腹的怀疑，继续在这具身体里休息调养，他不得不通过制造意外解决这个儿子。
这么想着，他淡淡道：“知道了，退下吧。”
“她喜欢百合。”
“知道了。”
然后，在苏特恩离开后，羂索叹息着看向了窗外的夕阳，他有些后悔招惹那个奇怪的组织了。
他现在处处受限。
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总是能莫名碰上那个青年，他和那个青年之间有那么有缘吗？？
此时此刻，练马区光丘，见雀看着同一片夕阳说道：“那种熟悉的感觉不见了，它跑了。”
“我到时候翻下祖宅的资料库。”
说着，五条悟扯下绷带，换上了放在口袋里的墨镜。
在夏油杰吞下那只咒灵化作的黑色圆球后，他们离开了那个有些吵闹的十字路口，此时在光丘站附近的公园里，已经不会丢脸了。
见雀点点头：“麻烦了，”顿了顿，他继续道，“夏油君，如果不出意外，这周五上午你可以和威尔帝详细聊下那个装置的事情。”
周四卖监控设备，周五卖那个装置，他帮威尔帝安排好了，安排得明明白白。
“多谢。”夏油杰道。
见雀弯了弯眉眼：“不客气。”
“可惜，”夏油杰揣起袖子，“盘星教经过多次动荡，现在没有任何古籍了，不然还能查下有没有和那个脑子有关的记载。”
“古籍都差不多，御三家的古籍应该已经够了。”
然后，在简短的告别后，见雀乘上了回家的地铁。在地铁上，在玩了两局游戏后，他关掉游戏切到了“威尔帝”的界面。
【我看到了一张我在挖蘑菇的照片，不知道你有头绪吗？】
【。——Verde】
【？】
【我没有头绪。——Verde】
【威尔帝。】
【理论上，没有规定不能拍。——Verde】
【嗯？】
【实际上，您是老板，您说什么是什么。——Verde】
“……”
不愧是你啊，威尔帝。
不行。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必须想办法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扔到哪, 扔给谁呢？
这个问题……
沉思片刻，他蓦地笑了起来。
此时正值日落月升，黄昏和夜晚的交界并不分明, 在车厢里影影绰绰的灯光下，这道突然在车厢里响起的笑声, 给旁边正在发呆的老爷爷吓了一跳。
他看向见雀, 在看到那副严严实实，跟凶手似的打扮的时候, 连忙撑着手中的拐杖站起身，颤颤巍巍地坐到了另一节车厢里。
此时的车厢空荡荡的, 视线完全不会受到阻碍, 因此见雀几乎是目送这个老爷爷坐到了另一节车厢里。
在这个老爷爷坐好，偷偷看过来的时候, 他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友好的笑容, 然后他看到对方又换了节车厢, 换了节距离他更远的车厢。
这是……
把他当作坏人了？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接着就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打开手机玩起了他最爱玩的“贪吃蛇”游戏。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周四。
清晨，6:15，见雀准时醒来, 然后自被窝中缓缓起身，高举着双臂伸了下懒腰。
在简单的洗漱，和摸了两把白团子后, 他拿起矮脚桌上的手机, 拿着手机走到了门外的走廊里。望着远处沐浴在朝晖中的森林, 他心情不错地拨打了正在制做监控设备的威尔帝的电话。
“早上好。”
“早上好，”说着, 见雀明知故问地说道，“威尔帝，你还好吗？你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疲惫。”
此时此刻，在威尔帝的视角里，他看到了十几种样品，其中大部分是视频图像处理器，真正能窃听窃录的机器寥寥无几，这些样品全是要交付给黑衣组织的监控设备。
根据他对威尔帝的了解，以威尔帝制做的速度来说，昨晚这位热衷爆炸的博士估计彻夜不眠。
好，太好了。他心情越发不错。
威尔帝将这话当成关心，颇为感动地道了谢，接着继续道：“首领，那个组织重要吗？或者说对我们有威胁吗？”
如果不重要，又没有威胁，他就能打个哈欠，打个瞌睡之类的了。虽然他不怎么需要睡眠，但那只是不需要大量睡眠，前两天的通宵加上昨晚的通宵，他现在急需睡觉补充体力和精力。
见雀放柔了声音：“威尔帝，我不会，也不舍得，让你涉足危险。”
这话说得违心，如果忽略他在马甲面前的人设，他其实真正想跟威尔帝说的是——
都让你去了，你还不明白吗？
重要的事情，他根本不会交给威尔帝。
接下来，在威尔帝的感动，和他的胡说八道下，他们两个进行了非常愉快的对话。
…………
上午，8:25，神奈川，镰仓市。
一辆白色的商务车打着转向灯，驶入了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在经过减速带的时候，伴随着接二连三的震颤，威尔帝瞬间惊醒，偏头看向主驾位置，带着几分紧张说道：“山本，慢，慢，再慢点，我听到那些样品的碰撞声了。”
“博士，”山本武稍稍踩了下刹车，顺着威尔帝的心意放慢了速度，“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威尔帝当即松了口气：“太好了，我还以为我又要加班了，我不喜欢做这种监控设备，做这种监控设备实在是无聊透顶。”
他更喜欢做研究，和那些武器设备，要不是因为不喜欢，他也不会拖到昨晚才开始做。
看着威尔帝脸上的黑眼圈，山本武颇为体贴地说道：“博士，你可以在车上再睡会，我到附近的甜品店买两份早餐。”
“再睡会？”威尔帝怔了一下，“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山本武摇摇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啊？”威尔帝抬手看了眼手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8:28，“我们……不是8点15分出发的吗？”
十三分钟，就到镰仓了？按照正常来说，到达的时间应该是8:50。
“这是新车，新车性能好，速度自然比较快。”山本武绝口不提，在威尔帝睡觉的时候，他开得有多么风驰电掣。
快能快这么多？威尔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样吗？”
山本武满脸坦然地点点头。
见状，威尔帝不再纠结，重新闭上了眼睛：“那好吧，我睡了，帮我带个面包，但不用喊我吃早餐。”
山本武轻轻应了一声，接着挑选了一个合适的停车位，将这辆“性能好”的新车稳稳停好。
半个小时后，一家咖啡店内，有半墙隔断的角落里。
“我能坐在这里吗？”
看着眼前金发碧眼，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威尔帝略显阴沉地笑了笑，然后说出了之前约定的暗号。
“你喜欢什么咖啡？我请你。”
青年同样说出了暗号：“喝不惯咖啡，白开水就好。”
“请坐。”威尔帝道。
“谢谢。”
说着，青年，以及青年身后，看上去像助理的短发女子坐到了威尔帝对面。
这个女子穿着米白的职业装，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在落座的瞬间，腼腆地笑了笑。
“V博士，你好。”青年道。
威尔帝微微仰起头，回想了一下见雀告诉他的名字：“苏特恩？”
苏特恩点点头。
“那这位呢？”威尔帝看向苏特恩身旁的女子，“我知道的信息中，没有这位小姐的名字。”
“贝塔。”
“磁通系数的‘β’？”
在对方回应前，威尔帝赞叹道：“不管这是不是真名，这都是一个很好的名字。”
“这是真名，谢谢你的夸奖。”贝塔，或者说乔装后的贝尔摩得，带着几分腼腆的笑意说道。
“V博士，你今天……”沉吟了片刻之后，苏特恩试探性地问道，“没有带助手吗？”
他倒不是真的在问助手，而是这位博士两手空空，他没有看到这位博士带什么东西，也就是那些要交付给他们的监控设备。
助手？威尔帝出了下神。
说起来，他这样的研究人员，怎么能没有助手呢？他到时候得问老板要个助手。
回过神，他开口道：“带了同事。”
“不知道你的同事……”
说话说到一半，苏特恩就看到威尔帝，看向了他和贝尔摩得身后。
他下意识回头，在看到那个青年的时候，他攥紧了放在桌子下的拳头。那个正在向他们走来的青年距离他们不远，而且带着一个看上去有些沉重的箱子，但他却没有听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动静。
不管苏特恩，或者贝尔摩得什么想法，在走到他们所在的位置后，山本武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你们好，我是山本。”
说着，他自然地坐到了威尔帝身旁，然后将手中的箱子放到了自己脚边。
“你好，山本先生，”苏特恩看了眼那个箱子，又看了眼桌子上四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这家店的冷萃咖啡很不错，你们要品尝一下吗？”
“不用了。” 威尔帝道。
什么时候世界上能没有人际交往的存在啊？
真是的，总是把简单的事情搞得很复杂，明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好了，再浪费时间他就真的要打瞌睡了。
这么想着，他继续道：“要看看货吗？射程，嗯……我的意思是摄影距离。”
习惯真是可怕啊。他仅仅只是在暗网上，兜售了“几次”类似枪支的武器，竟然就在现实里说出了同样的话。
射程。苏特恩表情微微一变，又很快就恢复到之前那副样子。
他确信他没有听错这两个字。这个组织，包括这个组织中的成员，绝对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不过，不是易与之辈更好，他或许可以通过对方达成他的目的。
他小时候生活在美国，在过完二十岁生日的那天，加入了美国中央情报局（CIA）。
和加入时的宣誓不同，他根本就没有打算效忠美国，他加入CIA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解决他父亲的性命和组织，他和他那个所谓的父亲有着深仇大恨。
那个老头以为他不知道，实际上，他知道。
沉默两秒，他开口道：“看货的事情不急，”他和身旁的贝尔摩得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如先看看合同吧。”
贝尔摩得随即拉开手提包的拉链，将手提包里夹着合同的文件夹拿了出来。
“合同？”
“我们不是正经交易吗？”苏特恩道。
听到这话，威尔帝摩挲着手指，思考了两三秒之后，接过了贝尔摩得递来的文件夹。
他将合同从头到尾仔细浏览了两遍，接着将合同递给了他身旁的山本武，他不确定这上面的内容有没有问题。
这上面的价格……
似乎过于优待他们了。
即使是他这种不通俗务的人，都觉得这样的价格有些奇怪。
在看完后，山本武意味不明地说道：“你们这么经营不会亏本吗？”
合同上写的是和丸株式会社，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企业名称。这个企业名称暂且略过不提，这上面写的价格简直称得上是用买车的钱买车座。
苏特恩爽快回答：“我们只是下属而已，亏不亏本的，不在意。”
实际上，他在意。
这是他怀疑那个老头的原因。
除了这份合同，还有其他合同的价格，全部定的奇怪甚至离谱。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为什么呢？生场病……生傻了？
这么想着, 他突然想到，那个老头自从病好，就再也没有问他要过血液, 难道那个老头已经找到其他增寿的方法了吗？
在他思绪翻飞，画面略显僵持的时候, 他放在桌子下的脚被轻轻踢了下, 意识到贝尔摩得是在提醒他继续，他迅速收起思绪操着些许外国口音继续道：“不知道你们对合同上的内容还有没有问题。”
山本武微微垂下眼帘, 瞥了眼桌子上的合同，这个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让利, 让利通常都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 而这就意味着对方对他们图谋不小。
“没有，看看货吧。”见山本武沉默, 威尔帝直接回答, 并再次提起了看货。他很急, 真的很急很急, 他赶着回实验室做他最爱做的研究。
“……”
山本武无奈地笑了笑：“那就看看货吧。”
他们缺钱缺人，但并不缺实力，即使有什么图谋，他们也没有必要畏首畏尾。见雀将这件事情交给威尔帝, 本身就意味着这个组织没有太大的威胁。
他相信见雀，相信见雀的判断。
就在苏特恩和贝尔摩得，准确来说是贝尔摩得看货的时候, 在这家咖啡店所在商场的员工通道里。
“呼——呼——”
地下停车场, 空荡荡的员工通道里, 不断响起跑步声和喘息声。
“嘶——！”
在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短袖、棕色长裤的小孩子, 撞到拐角处的灭火器，连带着灭火器摔出了两米远。
这个小孩子正是见雀于一个半小时前带来的柯南。
挣扎着站起身，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他继续往前跑了起来，他知道如果被追上他百分百会被杀，他身后有个正在追杀他的“黑衣服”。
在一个半小时前，见雀将他带到了这家商场，他之前听到的交易地点，然后他很快就找到了更为具体的交易地点，那家在门口花盆里种了四株向日葵的咖啡店。
他当时隐约听到了“向日葵”和“咖啡店”的字眼。
因为在那家咖啡店附近，以及那家咖啡店的店内，看到了好几个穿着黑衣服，而且目光颇为冰冷的男子，他没有在那里逗留太长时间。
在店内放了几个，在阿笠博士家拿的小设备后，根据他在网上查到的分布图，他来到了那家咖啡店正下方，也就是位于地下的员工通道里。
那里的路径上有间杂物房，他打算在那间杂物房里监听监视，他只是想要得到黑衣组织犯罪的证据，当然不会选择跟那些“黑衣服”面对面硬碰硬，但他实在没有想到即使在地下都会被那些“黑衣服”发现。
和柯南紧张的逃命不同，距离他不远的宇智波鼬正在悠闲地编辑简讯。
【大人，已经9:30了，我还需要“追杀”他吗？】
收到这条简讯，见雀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手边加了五颗糖的咖啡，抿着咖啡打字回复宇智波鼬。
【现在时间还早，再过五分钟吧，辛苦你了，鼬君。】
【您言重了，不辛苦。——鼬】
随着屏幕变暗，他放下抿了两口的咖啡，重新拿起了那组银质的刀叉。
这杯咖啡未免也太苦了。
这家店在一楼，总共有两层楼，他此时正在山本武他们楼上，当然山本武他们不知道他在这里，因为要到米花町将柯南带来的缘故，他来得比山本武他们早上半个小时。
将柯南带来，并目送柯南跑进地下停车场之后，他就走进这家店点了几份水果派和几杯咖啡。几份水果派，不管苹果派草莓派，都非常符合他的口味，而那几杯咖啡都苦得像在给他上刑。
这家店的二楼有扇巨大的落地窗，外侧是诸如天台之类的平面，种了很多正值当季的郁金香，内侧是几张圆桌和小型沙发。
过了一会，在落地窗旁，边品尝苹果派，边欣赏窗外的郁金香时，他收到了宇智波鼬的简讯。
【打晕了。（图片）（图片）——鼬】
第一张配图是宇智波鼬提着柯南领口的照片，第二张配图是柯南躺在杂物房里的照片。
【多谢，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
他迅速回复。
理论上，山本武他们是正经交易，但他担心柯南认为存在更深的阴谋，所以直接让宇智波鼬装成“黑衣服”追杀柯南，而他则借助术式将那些小设备全部调整了角度，以便将那些小设备上的摄像头对准那两个黑衣组织成员。
为了不打击柯南的信心，他甚至没有直接毁掉那些小设备。
不仅如此，他还特地让宇智波鼬多追杀了五分钟，让柯南有种时刻在参与这场交易的感觉。
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超级大好人啊。
这么感叹着，他缓缓站起身，以一种慢条斯理的姿态，插着口袋走向了下楼的方向。
因为他本身的隐匿天赋，以及山本武他们所在的位置偏僻，山本武他们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又过了一会，见雀来到了员工通道里。在跟迎面走来的宇智波鼬告别后，他按照在宇智波鼬的视角里看到的画面，往对方“储存”那个小侦探的杂物房走去。
在到达那间杂物房里后，他蹲下身戳了戳柯南的脸颊，□□弹弹的脸颊让他忍不住多戳了几下。
“今天给你安排的剧情，是拯救你于水火的长门大哥哥哦~” 说完，他提着柯南的领口站起身，然后在往杂物房外走的路上，顺便踩碎了柯南掉落的接收器。
…………
好香。
这是……
面包的香气？
他现在是在天堂了吗？天堂？面包？
柯南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脑袋，他现在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紧接着，脑袋上传来了，尖锐、细密的疼痛，他不由得痛呼出声，同时他也分清了现实与虚幻。
他绝对还活着。
听到这道痛呼，见雀暂停游戏，看向他身旁半躺在长椅上的柯南，佯装出了一副十足十关心的样子：“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这里是镰仓市的某个公园，他已经在这里畅玩了两个小时了。不过他这次玩的不是“贪吃蛇”，而是五条悟推荐他的某个单机游戏。
柯南：？！
他猛地偏过头，在看到那副墨镜的瞬间，熟悉的墨镜熟悉的帽子，让他狂跳的心脏立刻平静了下来，他还以为是那个追杀了他一路的“黑衣服”。
等等……
“你怎么会在这里？”说着，他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可能存在的危险。
他的问题并没有质问的意思，他问出这个问题仅仅只是出于疑惑而已，他对眼前这个穿着棕色风衣的青年抱有很高的信任，和他有着相同的志向不说，甚至还在怪物手下救过他的性命。
当然，“怪物”存疑，但这个青年身上的温柔与赤忱是真的。
“我不放心你，折返回来了。”见雀道。
“你有遇到什么危险吗？”
听到这话，见雀微微垂眸，第一反应不是怀疑而是关心吗？
嗯……
下次坑起来，他会稍稍注意下分寸。
注意一点点。
“我遇到了一个穿了一身黑的人，”见柯南脸色骤然变化，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没事，我带了枪，那个人没有，幸好折返回来了，那个人当时正想要杀了你。”
柯南抿了抿嘴唇：“你又救了我一次。”
他当时瞄了眼，那个人的确没有带枪，这点让他对见雀的说法深信不疑。
“又？”见雀明知故问。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柯南摸索了一下身上，并小心避开了身上摔伤的部位，“我在阿笠博士家拿的接收器不见了。”
虽然录到的画面无关紧要，但至少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他以后会录到更多的证据。
“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见雀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送完他还要继续玩那个单机游戏。
沉默两秒，柯南点点头。
见状，见雀收起手机，单手抱起了他之前买的面包。
在安静地走了两三分钟后，柯南有些迟疑地说道：“那个，长门，你到底为什么要穿成这样？”他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这个青年的长相。
他之前不在意，但随着越发信任对方，他觉得他们应该正大光明地见上一面。
“这个问题……”
见雀叹息着说道：“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偏爱安静吧，热闹不能说不好但安静更为舒适，有些目光对我来说实在是过于吵闹了。”
柯南微怔，目光……吵闹？他随即偏过头，非常认真地说了句“抱歉”。
正常的目光是不会吵闹的。
如果长门感到不适，绝对是因为那些目光带了负面情绪，比如对长相的不满抗拒乃至嫌弃厌恶。
根据长门漂亮的下半张脸来看，长门的上半张脸应该毁容了，而且毁得不是一点半点，可能连眼睛都出了问题。
见雀：？
他眨了眨眼睛，试图理解，理解失败。
算了，代沟，都是代沟。
紧接着，在柯南抬起手，试图牵他的手时，他终于隐隐摸到了柯南的想法。他没有牵住那只手，而是轻轻压下那只手，并顺势摸了摸柯南的脑袋：“我的眼睛没有问题，不需要你带路。”
“诶？”柯南的眼睛当即变成了“豆豆眼”。
见雀停下脚步，向同样停下脚步的柯南俯下身，然后抬手用食指微微勾了下墨镜中梁位置。
“你看，我的眼睛真的没有问题。”说完，他立刻推好墨镜，插着口袋站直了身体。
柯南的“豆豆眼”持续着，他没有错过那双折射了阳光，熠熠生辉且略带笑意的眼睛，同时他也听出了刚刚那句中那丝哄小孩子的意味。
因此，在短暂的惊艳过后，他露出了无语的表情：“喂喂，长门，我可不是小孩子，我比你小不了几岁。”
“没有把你当小孩子啊，”见雀耸了耸肩膀，“谁会把一个没有自己小腿高的小孩子当小孩子呢？”
柯南：？？
他下意识低下头，低下头又抬起头，来回打量了一下自己和眼前的青年，事实证明他的身高绝对要比这个青年的小腿高。
“我怀疑你在黑我。”
听到这话，看着柯南严肃的表情，见雀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吧好吧，那你比我的小腿高。”
“……”
他为什么会有种被黑得更加厉害了的感觉？
柯南不由得吐槽道：“你未免也太会说话了。”
“谢谢夸奖。”见雀坦然接受。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说真的, 长门，”柯南正了正神色，“你现在很危险。”
“嗯？”
柯南环顾了一下四周, 接着眉眼带上了几分愁绪：“你以后很可能会被那个‘乌鸦军团’盯上，那个人……我有些后悔把你牵扯进来了。”
他没有考虑过长门折返的可能性。
如果眼前这个青年被盯上, 如果对方因此遇到危险, 甚至遇到生命危险，他会非常非常愧疚。
见雀心情微妙：“我在你眼中, 有这么弱吗？”
他的体型，和他的肤色, 这些都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这两天其实已经在努力锻炼体术了。
柯南愣了愣，委婉道：“也不是很弱, 但比起那些‘黑衣服’, 你确实称不上很强。”
“……”
见雀抽抽嘴角：“小侦探, 你也挺会说话的。”
紧接着, 无视柯南的反抗，他抬手摸了摸柯南的脑袋，当然他避开了那个摔伤的部位。
“多谢你的关心，不过侦探这个职业, 本身就会面临各种危险，我不会因为那点小危险，就舍弃我心目中的正义, 不管让我重新选择几次, 我都会折返回来对上那个人。”
听到这话, 柯南脑子里瞬间冒出了“知己”这两个字。
的确，如果正义不能被贯彻, 那侦探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当侦探不就是为了贯彻正义阻止罪恶吗？
区区危险，何足挂齿。
他的目光不能穿透墨镜，但他能想象此时此刻，那双眼睛有多么坚定，有多么熠熠生辉。
他下意识喃喃道：“长门……”
“好了，”见雀再次摸了摸柯南的脑袋，柯南这次并没有反抗，“时间不早了，你的小兰姐姐要着急了。”
汹涌的情绪骤然断开，柯南当即脸色爆红：“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我的小兰姐姐！”
见雀歪头：“那……你的毛利叔叔？你的毛利叔叔要着急了。”
柯南：？
“那还是小兰姐姐吧。”想象着毛利小五郎因为他着急，涕泗横流的模样，他不由得抖了抖。
那个大叔要是能因为他着急，明天的太阳估计就升不起来了。
见雀笑笑：“好了，小侦探，我们走吧，你的小兰姐姐还在等你吃饭。”
柯南今天其实是先斩后奏。
毛利兰直到接到，那个小林老师的电话，才知道他带走了柯南。如果不是他给对方的印象不错，对方绝对会“杀”来将柯南带走。
但即使不“杀”来，在早上那通电话里，毛利兰也问他要了个保证——
将柯南在中午12:00前送到毛利侦探事务所。
实际上，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不过面对毛利兰的又不是他，甚至答应这个保证的都不是他。
通话的手机来自柯南，通话的主导者也是柯南，他除了附和了几句什么都没有做。
【嗯，好，对，没错……】
就是这样的附和。
这么无良地想着，他成功看到眼前的小侦探，给他表演了传说中的瞬间变脸术。
“那，那个，现在几点了？”
“11点55分。”
虽然柯南有手机，但见雀依然贴心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报给了柯南，然后他看到了更为精彩的瞬间变脸术。
“长门，快，快快快！我要死！不，我死定了！！”
话音未落，柯南就倏地往前，感受着对方带起的凉风，见雀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嗯，好。”
过了一会，在柯南力竭，冲不动的时候，他施施然走向柯南：“对了，柯南，你平时会打游戏吗？”
“诶？游戏？”柯南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偏过头，“打，打是打的，不过不多，你说的是哪种游戏？”
他跑不动了，他不想再挣扎了，反正不管挣不挣扎，他最后的结果都是挨训，最多就是挨顿大训和挨顿小训的区别。
见雀边走边道：“勉强称得上是对战游戏。”
然后，他在柯南面前站定，微微勾着嘴角补充了几句：“我想邀请你玩一个游戏，那个游戏的胜利条件是破解谜题。”
“侦探游戏？”
见雀回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反驳道：“不，这是对战游戏。”
他绝对要一雪前耻的对战游戏。
他一个人，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那两个家伙“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将他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可怜坑惨了。
又喘了几秒，并稍作思考之后，柯南站直身体接受了见雀的邀请。
“可以，我接受你的邀请。”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实际上，在变小前，他生活丰富，几乎不玩游戏，要玩也是玩那种侦探游戏，现在由于受到这具身体的限制，没有办法到各种现场推理破案，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他本身就已经开始玩游戏了。
更何况见雀说胜利条件是破解谜题，就算是对战游戏估计也有侦探元素，而他恰恰非常非常喜欢侦探元素，他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听到这话，见雀幽幽道：“小侦探，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啊？哦哦，破解谜题是吧？”
柯南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放心，包在我身上了，我至今没有遇上我破解不了的谜题。”
见雀微笑以对。
希望你到时候也这么自信。他如此想道。
…………
由于没有兴趣听毛利兰训话，在将柯南送到那个事务所后，见雀忽略柯南“求救”的眼神，微笑着离开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那个事务所楼下，那家山本武提过的咖啡店里，他看到了他那个厨艺极佳的上任管家——
诸伏景光。
考虑到柯南就住在楼上，他暂时不想在柯南面前暴露身份，他便没有和他那个上任管家相认叙旧，而只是问那个女服务生要了两份三明治。
“你说，他在那家咖啡店做什么呢？”此时此刻，铺设了地暖的室内，正吃着三明治的见雀问道。
“兄弟，”白团子自脸盆大小的饭盆里抬起头，看向见雀的目光中充斥着同情，简而言之就是看傻子的目光，“你刚刚不是说了他在那里做服务生吗？”
“……”
“兄弟？你怎么不说话？”
见雀微笑：“赶紧吃你的饭，冷掉就不好吃了。”
不好吃？那不行！白团子立刻低下头，埋头吃起了赛巴斯精心准备的“饭”：赛巴斯最近在食谱上学会的糕点和甜羹。
见雀随口问道：“要给你留份三明治吗？”
“不用。”白团子含糊回答。比起咸口的三明治，它还是比较喜欢甜口的糕点和甜羹。
过了一会，用湿纸巾擦完手，又瞥了眼肚皮滚圆，仰躺在饭盆里的白团子之后，见雀拿起矮脚桌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在调到新闻频道后，他拨开形似云朵的白色抱枕，半倚在那个白色抱枕旁边、足足有两米长的蓝色抱枕上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的习惯，他习惯吃完饭看新闻，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上，或者这个国度里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事情。
在正常情况下，他都会听得比较仔细，不过此时他并没有细听，因为他正在回想昨晚那通和五条悟的电话。
“祖宅里没有记录那个脑子的古籍。”
“五条君，或许你可以问问，据说‘全知’的天元？”
“哈，别开玩笑了，天元称不上‘全知’，她只是通过结界了解信息而已，以你的实力不会感知不到结界的问题，不过自奈良时期存活至今的她确实很可能知道。”
“那……”
“但有个问题，她的状态不对，她处于被封印的状态已经有段时间了。”
……
回想着那通电话，他不由得沉思起来，他的确能感知到那些结界的问题，因此他向来都是避着那些结界搞事。
天元被封印……
这件事情暂且不论，天元被封印的时间，和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世界高度吻合，难道是那个闪动着蓝色弧光的光团做的？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他隐隐听到了“怪盗基德”这几个字。
他当即收起思绪，抬头看向电视机，电视机上正在播报和怪盗基德有关的新闻。
“据警视厅最新消息，国际罪犯怪盗基德，国际犯罪代码‘1412’，于昨夜偷盗时进行白鸽表演，并于表演期间自白鸽桥上坠落……怪盗基德目前下落不明……”
白马王子落马了。
不，白鸽王子落鸽了？
听着有些奇怪，还是白马王子吧，看来恶毒皇后得到了她的白马王子。
这么想着，他关掉了电视机，顺便将那个光团抛到了脑后，不管是不是对方封印了天元，他都没有必要深究这件事情，因为他和对方不可能再见了。
当时，在感受到本源的瞬间，除了救活白团子的方法，他还知道了这个世界想和他定下束缚的原因。
这个世界抗拒异界来客，或者准确来说是进进出出者，想和他定下束缚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而和他定下束缚有两个好处，一是能让他彻底留在这个世界，二是能借助他身上异界的气息，模拟并构建出更为强悍的保护机制。
理论上，以那样的保护机制，他和那个光团再见的几率几乎为零。
第一百五十八章
第二天, 早上8:30，西南角的亭子里。
在赛巴斯将夏油杰送到威尔帝那边后，见雀抱着赛巴斯塞给他的保温杯, 目光穿过自杯中升起的热气，看着浮在水面上的红枣发呆。
红枣茶真的能强身健体？但他不是很喜欢红枣的味道……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 他听到了些许细碎的声音, 不过他并没有对此作出反应。
是敌是友，他还是分得清的。
不一会, 一道高挑的身影，自亭子顶部跳下, 单手撑着栏杆跳进了亭子里。
来人抬手用食指勾了下墨镜, 接着略显夸张地“哇哦”了一声：“你竟然喝红枣茶。”
“嗯。”见雀心不在焉地答道。
嗯，好, 对, 没错, 专业敷衍一百年。他倒不是故意敷衍, 而是他正在认真聆听威尔帝和夏油杰的交谈。
“不过，”来人在栏杆上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姿态随意且悠闲, “你确实应该喝红枣茶。”
见雀微阖着眼帘：“愿闻其详。”
“红枣预防掉发。”
“……？？”他确信赛巴斯没有这个意思。
沉默两秒，他抬眼看向来人：“五条君，你多虑了, 我不会掉头发的, ”说着, 他抬起手，将手指插进发丝间, 慢慢顺着头皮往下滑下来，“你看，我……”
看着挂在手上，随风飘荡的发丝，他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长发就是有这种困扰，你看，”五条悟随手将手指插进发丝间，“我……嗯……掉的频率比长发低。”
画面有一丝尴尬，面面相觑了一阵之后，他们两个相当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五条君，”见雀微笑着说道，“我有个小道消息。”
五条悟告诉了他天元的事情，绝密的消息交换绝密的消息，等价交换，合情合理。
“什么小道消息？”
“那个脑子，名叫‘羂索’。”
五条悟摩挲着下巴说道：“慈悲之羂，救济之索？”
他并没有关注这个小道消息的来源，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羂索”本身上。
刨根问底，以及钻牛角尖，都不是他的风格。
见雀点点头：“‘羂’是陷阱，‘索’是绳索，原型是狩猎工具，慢慢衍生成了佛教法器，意味着普度之意和救世之意。”
以上是他简化的内容，既然五条悟知道“羂索”的意思，那他就不浪费时间讲述“羂”、“索”，和这个法器在佛教中的象征意义了。
沉思片刻，五条悟突然道：“‘两面宿傩’这个名字，其实也和佛教关系匪浅。”
“你的意思是……”
见雀陷入了思考：“他们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他前段时间和清里住持，就佛教基础常识和整个体系交流了一下，清里住持当时也提起了和“两面宿傩”有关的传说。
五条悟摆摆手：“不一定，不一定啦，我只是突然想到而已，”稍作停顿之后，他插着口袋站起身，“总之，这个名字，我记下了。”
说完，他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两颗红艳艳的草莓，然后他将手中的两颗草莓抛向了见雀。
两颗草莓顷刻间停留在了空中。
看着眼前这两颗草莓，见雀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五条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像是吃到了酸橘子似的，带着些许颜艺说道：“我好心给你草莓，结果你一副好像很期待我上班的样子？”
“倒也没有很期待，”见雀喝了一小口红枣茶，更为准确的说法是超级期待，“只是正常来说，你上班应该没有时间挑选随手礼。”
五条悟坐到了见雀对面：“称不上随手礼，嗯……姑且算是落叶归根吧。”
见雀：？什么鬼？？
“落叶归根？”
“我试着种了下小莓那颗草莓的籽。”五条悟道。
长成的速度快归快，不过结果的数量并不多，整整四株才结了六颗，而且还没有小莓背上的草莓好吃，口感和甜度都下降得过于厉害了。
当然，主要是甜度。
那颗草莓的籽能种吗？见雀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接着又迅速清明过来：“哪颗草莓？”
他的确有段时间没有见过小莓了，但根据它最近的安静来看，它的草莓应该没有丢失……吧？
“拉邦送的，”五条悟再次交叠了双腿，“你那天不在，我顺路过来探望拉邦。”
因为臭，哦不对，因为兴趣相投，经常合作掏蛛蛋，他和那只巨型兔子关系不错，那天除了小莓那颗草莓，他还收到了几把小拉邦的毛发，拉邦亲自在小拉邦身上揪的毛发。
“……”
拉邦，你是懂借花献佛的。
这么想着，见雀调动咒力，用术式将眼前的两颗草莓移动到了石桌上的花口碟里。
再用术式将这两颗草莓推了下，让它们看上去更为整齐之后，他严肃道：“五条君。”
见状，五条悟稍微正了正神色，做出了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你今天真的不用上班吗？”
听到这话，五条悟挑眉，微微勾起嘴角：“你还说没有很期待我上班，这已经是你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你的尾款。”见雀提醒道。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顺风顺水了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在给咒术界干了十年活后，他现在竟然开始为钱发愁了。
十年，白干。
“五条君？你还好吗？”
听到这道柔和的嗓音，五条悟抬眼看向对面的青年，在自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间，在看到对方那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时，他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觉得，”他抽抽嘴角，“你应该知道我好不好。”
他要是好就不会拖延惠和佐助的治疗费了。下次绝对要让他那些学生拒绝，那种小伤随便涂点药膏就好了。
见雀满脸无辜：“我不知道啊。”
“……尾款下周。”
“谢谢，五条君~”
沉默半晌，五条悟正色道：“我今天不是不用上班，而是在做某个难搞的任务，那个任务早做晚做差别不大。”
“还有你觉得难搞的任务？”
五条悟抬手揉了揉眉心：“光丘，整个地区，都归我调查。”
“整个地区？没有其他咒术师辅助吗？
“‘窗’看过了，其他咒术师也看过了，他们都看不出光丘的问题，那群本来就怕死的老家伙现在更加害怕了，就算分出我的任务也要我用‘六眼’调查。”
见雀眨了眨眼睛：“那……加油，我精神上支持你。”
“那真是多谢你了。”
“好了，”见雀发出了一声轻笑，“玩笑到此为止，我行动上也会支持你，我也想搞清楚光丘的问题。”
五条悟再次露出了那副很奇怪的表情。
“怎么了？”见雀道。
“事先声明，我真的已经没有存款了。”
“五条君，”见雀佯装伤心，“你对我误会颇深啊。”
正当他想继续演着玩的时候，他放在石桌上的手机亮起了屏幕。
他瞄了眼。
【大师，我有个不情之请。——吃一堑】
“吃一堑”是他给小泉薰的备注，别人是吃一堑长一智，而小泉薰是吃一堑，又吃一堑，又吃一堑……
继扶老奶奶过马路被车撞了之后，小泉薰前天又因为扶老爷爷过马路被车撞了。
上次是左臂骨折，这次是左腿骨折，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骨折了。回想着小泉薰发布在社交空间里的记录，他不由得暗自感慨起这个青年的运气来。
除了两次骨折，这段时间以来，大大小小的危险，这个青年大概经历了五六次，比如走着走着天上掉花盆，比如爬中梯的时候螺丝松了……如果不是那个名叫坂本大和的室友，这个青年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我要走了。”五条悟适时开口。
他还要调查光丘，就是顺路过来打个招呼，或者说看看夏油杰怎么样，他刚刚已经在远处看过了。
见雀弯了弯眉眼：“不再等等吗？夏油君那边估计快结束了。”
“没有关心到这种程度，”五条悟摘下墨镜，将口袋里的黑色眼罩戴到了眼睛上，“他也不需要像这样的关心。”
由于深感绷带不便，他用眼罩替换了绷带，眼罩和绷带有着相同的封印，他今天使用下来没有任何不适。
稍作思考之后，见雀问道：“这是对挚友的尊重？”
五条悟点点头。
见状，见雀没有再说什么，在目送五条悟离开后，他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威尔帝那边。
在威尔帝的视角里，威尔帝暂且不论，夏油杰正在给那个装置注入咒力，不厌其烦且看上去毫无疲惫之感。
不是身体上毫无疲惫，而是精神上毫无疲惫，这个青年满眼都是那个装置，溢满了对某种东西的期待。
他猜测，某种东西，应该是咒术师的未来。
“果然合适。”喃喃着，他右手握拳敲了下左手的手掌。
他决定暂时将威尔帝扔给夏油杰，炸夏油杰，炸盘星教，炸着炸着，还能增加印象值，一石二鸟，不愧是他。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完美, 实在是太完美了，炸的不是自己家就完全没有感觉了呢。
这么想着，他捧起保温杯, “吨吨吨”地喝光了他不爱喝的红枣茶。强身健体也好，预防掉发也罢, 他喝就是了。
当天夜里, 在他喝着红枣茶，在走廊上感叹“今晚月色真美”的时候, 他再次看到了自威尔帝那边升起的蘑菇云——
和他前几次看到的相比，同样的颜色, 同样的形状, 更大的威力。
不是他不阻止，而是这次阻止不了, 这次实际上是意外中的意外。
不过不管是意外, 还是意外中的意外, 他都命令赛巴斯将威尔帝“连夜打包”送到了夏油杰那边。
接下来的几天, 相对比较平静，直到宇智波鼬带来了那个脑子的消息。
或者说，疑似。
因为巨额资金的补充，他雇佣了更多更好的眼线, 其中有个眼线在东京某个购物广场附近发现了一小块头骨。
那个购物广场名叫杯户购物广场，那一小块头骨被发现时颜色新鲜，且上面有相当明显的切割痕迹。
看着飘浮在自己眼前, 被封存在封存袋中的头骨, 见雀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色。
如果这块头骨和羂索有关, 羂索这是跟野猫杠上了？怎么还是野猫的头骨？
抱着这份疑惑，因为在家无聊, 他站到了那个名叫杯户购物广场的购物广场上。
光丘那边有山本武和宇智波鼬，暂时不需要他关注。
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表，此时上面显示的时间是11:10。
午饭时间。他顿了顿，正当他迈开脚步，准备前往附近的餐厅时，站在他肩头的白团子突然提议道：“我们能买了午饭到那个摩天轮上吃吗？”
以前听不懂，现在能听懂了，餐厅中人与人的对话，对它来说有些过于吵闹了。
见雀看了一眼白团子说的那个摩天轮，据说这是日本最大的摩天轮，最高点距离地面125尺。
看了一眼之后，他随口答道：“当然。”
…………
同一时间，某辆正在开往杯户购物广场的警车内。
这辆警车内有两个青年，一个是副驾上留着短发、穿着淡紫色工作服的女性青年，另一个是主驾上戴着墨镜、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的男性青年。
【我们是一群圆桌武士
诸位愚蠢的狡猾的警官听好了
本日正午与14时
我们将以战友的项上人头
作为点燃庆祝的火花
有本事的话 就尽管来阻止我们
我们将空下72号座位恭贺您的大驾】
看着手上的传真，副驾上的女性青年，警视厅刑事部警官，有“警视厅之花”之称的佐藤美和子面露迷茫。
“正午与14时，看样子有两颗炸弹，72号座位是72号吊箱，如果这是其中一颗炸弹的位置，那另一颗炸弹的位置在哪里呢？”
这么说着，她偏过头，看向主驾上的青年，因为戴着墨镜的缘故，她看不清这个青年的神色，但根据对方略显紧绷的下颌来看……
松田警官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对。
想到这里，她抿了抿嘴唇，刚想开口询问，就看到这个青年变成了她记忆里正常的样子。
她怔了怔，继续问道：“松田警官，你刚刚怎么了？”
“想到了我那个朋友。”
“……好的。”
听到这话，她闭上了嘴巴，她没有戳别人伤疤的爱好。
过了一会，在11点30分，包括他们这辆在内，数辆警车赶到了杯户购物广场。
就在他们赶到的上一秒，伴随着爆炸产生的巨响，控制摩天轮的控制室冒出了阵阵黑烟。
“我们迟到了吗？”
“没有吧，现在距离正午还有半个小时。”
……
在几个警官心生疑惑的时候，佐藤美和子口中的松田警官，也就是松田阵平冲向了72号吊箱。
那个吊箱此时正好转到了平台上。
因为控制室爆炸，控制板出现了问题，包括那个吊箱在内的吊箱已经无法停下来了。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顾同事的阻拦，义无反顾地登上了那个安装了炸弹的吊箱。
与此同时，在72号吊箱斜上方，将近一百米处的某个吊箱内，戴着墨镜和帽子的青年正在怀疑人生。
东京这是容纳了全世界的爆炸犯吗？
“啾啾，见雀，啾啾啾，帮我开开门！”
听到这道稚嫩的声音，见雀收回思绪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吊箱门口那只较寻常山雀大上两三倍的山雀正在疯狂蹦跶。
他无奈道：“你又想做什么？”
“啾，啾啾啾，”白团子扑腾了几下翅膀，“我要到那片林子里睡个午觉。”
见雀站起身，离开红色座椅，站在玻璃窗前看了看，不远处有片小小的森林，看上去像公园之类的地方。
“啾啾。”
“知道了，知道了。”
说着，他抬手挥了下，三道“啪嗒”声同时响起，门口的三道锁随之解开。
以白团子如今的实力，锁这种东西其实困不住它，但他跟它说过不要随意破坏公物，而它也将他的谆谆教导听进去了。
在目送那团白色振翅离开后，感受着自门缝间灌入的凉风，他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推开了门。
凉风扑面而来，他抬手拉紧风衣领口，垂眸凝视着脚下的万丈深渊。
在正常情况下，站在这样的高度往下看，大脑会发出恐惧的信号，但他心中不仅没有丝毫恐惧，甚至有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而且这种冲动非常非常强烈。
“我已经很久没有飞了呢。”
喃喃着，他闭上了眼睛。因为山雀的形态束缚更重，他已经很久没有化作山雀飞翔了。在回味了几秒飞翔的感觉后，回想着那团白色俯冲的画面，他突然往外探出了半个身体：“喂——！好心人！你需要帮助吗——！！”
他会克制自己，但克制的程度有限，既然有了强烈的冲动，而且称得上非常非常强烈，那他就不会过于亏待自己。
在这个基础上，刷点印象值也不错。
松田阵平刚拉开背包拉链，正准备拿出里面的拆弹工具，就听到了这道若有若无的声音。
……？
他站起身，看了看窗外，并没有看到像无人机之类的东西。
错觉？停顿片刻，他再次蹲了下来。就在他蹲下来的瞬间，他清晰地听到了“好心人”这三个字。
这个称呼，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等等，这个称呼，这道声音，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不是那个他之前在公园里遇到的青年吗？
“你.需.要.帮助吗——！！！”
帮助？帮什么？这道声音究竟来自哪里？？
在这样的疑惑中，他重新起身看向窗外，然后他终于看到了他斜上方那道在空中摇摇欲坠的身影。
在短暂的失神过后，他带着些许怒意开锁推门，探出头向那道身影喊道：“你给我进去——！进去听到没有——！！”
紧接着，他看到那道身影，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就在他以为对方打算进去的时候，他看到对方脱下了身上那件深棕色风衣。
这是在做什么？扎成降落伞吗？
等等。
不会是……
想跳下来吧？
意识到这点，他脸都绿了，他甚至想骂脏话，风衣扎成的降落伞有用就有鬼了。
下一秒，那道身影真的跳了。
呼吸停滞，心脏停跳，在自地面上传来的惊呼声中，他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
这声巨响让他短路的脑子瞬间恢复了过来。
感受着冲击造成的摇晃，他拉上开了条缝隙的门，略显沉痛地闭了闭眼睛。
默哀了几秒之后，他跑到那颗炸弹旁，拿出了背包里的工具，留给他拆弹的时间不多了。
和松田阵平想的不同，见雀不仅没有摔死，甚至几乎没有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他苍白的肤色上泛起了些许兴奋的红晕。
他此时正盘腿坐着，回味刚刚的感觉，风声呼啸而过，真是畅快极了。
过了一会，在身下的吊箱猛地一颤，停在了将近最高点的位置时，他敲了敲身下的吊箱示意自己的存在。
听到这道声音，松田阵平手抖了下，差点碰到那颗炸弹里的水银汞柱，里面那颗球已经无法再承受冲击了，再承受哪怕轻微的冲击都会滚动起来。
一旦滚动起来……
他就直接去世了。
但他去世与否，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他去世了，他就无法将另一颗炸弹的位置通过手机告诉佐藤美和子了。
那颗炸弹里有个液晶屏幕，正在滚动播放那个炸弹犯的留言，忽略那些略带嘲讽意味的话语，那个炸弹犯说会在爆炸前三秒，告诉他另一颗炸弹的位置。
因为这条留言，他没有继续拆弹，根据他对那个炸弹犯的了解，另一颗炸弹必定在人员密集的地方，他不能就这样放弃那些人员的性命。
咚咚——咚咚——
听着这道声音，他有些迟疑地站了起来。
“你……还活着？”
“是啊。”
话音未落，呼吸一滞，他眼前的玻璃窗上，蓦地出现了半个身体，他能想象这个青年双脚勾着吊箱上横杆的模样。
看着眼前这抹倒着的笑容，他真的很想给对方来上两拳。
“你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危.险.吗？”
“不是你让我下来的吗？”
见雀歪着头，作无辜状：“我看到你向我招手了，而且我这么做不危险啊，我下来的方式相当科学。”
他特意搞了个虚假的降落伞。
沉默良久，松田阵平缓缓吐出一口气，告诉自己千万千万不要，和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一般见识。
“我那是让你进去的手势。”说着，他开锁推门，将见雀放了进来，在见雀落座后，他眼中闪过一丝愁绪，“你乖乖待在这里，我想办法送你下去。”
哇哦，“乖乖”，见雀眨了眨眼睛，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这么说话。
第一百六十章
“喂？喂喂？松田警官, 松田警官？你们还好吗……”
自红色座椅上，尚未挂断的手机里，传出来的女声越发焦急。
刚刚因为急着将那个青年放进来, 松田阵平随手将他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放到了那个座椅上。
听到这道女声，他连忙收起思绪, 快步走过去拿起了手机：“我们没事, 佐藤警官，直升机和充气床还有多久到达？”
佐藤美和子跟他说了这件事情, 但他当时对这件事情不抱任何希望，调动直升机和充气床的时间远远超过了那颗炸弹爆炸的时间。
“……抱歉, 至少十分钟。”佐藤美和子道。
果然。松田阵平闭了闭眼睛：“知道了, 佐藤警官，暂时不说了, 我到时候会把那个提示告诉你。”
他之前就在跟对方谈论传真和留言的事情, 他相信对方能明白那个提示是哪个提示。
话音未落, 他直接挂断电话, 看向了那个青年：“如果有我的帮助，你能不能跳到附近的吊箱上？”
他没有考虑过让对方像刚刚那样再跳一次，这样的做法实在过于冒险了，一次幸运不代表次次幸运。
见雀爽快回答：“不能,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刚刚跳下来花光了我所有勇气。”
“……”松田阵平险些被气笑。
花光了, 所有勇气？就这副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花光了所有勇气还敢倒挂在吊箱外？？
“真的, 松田警官, ”见雀言辞恳切，“我刚刚在上面缓了好久呢, 真是太太太吓人了。”
“……”
冷静，冷静，松田，千万，千万不要和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一般见识！
松田阵平缓了缓，好悬没有给眼前的青年来上两拳。
“你叫什么？”
见雀回答得依然爽快：“叫我长门就好。”他现在是正义的“长门大哥哥”，带了那么些许“健谈”属性。
“好，长门，你听着，”松田阵平满脸严肃，“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这个吊箱内存在炸弹，你听清楚，存在的是，足以炸死我们两个的炸弹。”
“然后呢？”
然后？然后想给你两拳！这种轻飘飘的语气是什么鬼！！把自己的性命当成儿戏吗？！
“呼——”松田阵平攥紧拳头，长舒了一口气，“你最好认真点，留给你逃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请等等，松田警官。”见雀打断道。
松田阵平：？
见雀歪头：“为什么要逃生？在这样的高空，不能在爆炸前把那颗炸弹扔出去吗？”
还以为又要说什么离谱的话。松田阵平的脸色缓和了许多：“那颗炸弹被固定得很牢固，里面的水银汞柱，”考虑到见雀可能不理解，他改口道，“也就是能通过平衡的改变，进而引起电流的改变，引爆炸弹的引信——”
他看向那颗炸弹所在的位置：“完全，或者更加严谨的说法是，几乎无法再承受移动了，你跳下来没有爆炸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或者说，跳下来没有摔死，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这是他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唯一能想通的解释。
“几乎？”见雀跟着看过去，“那就是说，并不绝对，你不试试吗？这上面的倒计时还有四分多钟。”
这条留言倒是有意思，他其实不怎么了解炸弹，不过即使不怎么了解他也知道那块屏幕的电源和炸弹的引信相连。
谁让他爱看书呢？他如此想道。
总之，这就意味着，如果拆除炸弹，那块屏幕就会熄灭，那个所谓的提示也会消失，而三秒绝对不足以逃生。
要么选择拆除保性命，要么选择等死看提示，真的很有意思。
“比起拆卸下来扔出去，四分多钟……我已经能直接拆除了，但有的事情和能不能没有关系。”
听到这话，见雀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听到了松田阵平和那个女警官的对话，他知道眼前这个“好心人”的选择是等死。
即使通过推理，推出了“以战友的项上人头”这句话，指的是中世纪欧洲骑士头盔上的十字图案，也就是指的是医院在地图上的符号，这个“好心人”也不敢直接拆除炸弹。
或许是因为担心自己推理错了，不敢赌上那些民众的性命，或许是因为担心推理成功，让那个爆炸犯恼羞成怒，总之真的——
很有意思。
爆炸犯和松田阵平，两者皆是。
停顿片刻，松田阵平继续道：“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快步走向吊箱门口，“助跑，再踩到我背上跳，相信以你的弹跳能力，跳到附近的吊箱上应该很轻松。”
上次跳是将近垂直的跳，而他这次想让对方跳到附近的吊箱上，想跳到附近的吊箱上绝对少不了他的助力。
见雀歪头：“区区几米，不是说送我下去吗？”
冷静，冷静。松田阵平攥紧拳头：“送你下几米也是下。”
跳下几米，跳到那个吊箱上就安全了，那颗炸弹的威力不至于炸到那个吊箱。
见雀点点头，接着摇摇头。
松田阵平：？
“我不下，”见雀坐到了那颗炸弹对面的红色座椅上，“如果我下了，你自己要怎么下来呢？”
他记得松田阵平那时候想阻止他寻死，而他通常对这种“好心人”没有恶感，在刷点印象值的同时，顺手救一下也无所谓。
听到这话，在短暂的怔愣过后，松田阵平心中的怒火倏地消散，攥得发白的拳头渐渐松了开来。
虽然脑子有很大的问题，但人是好人。
想到这里，他安抚性地说道：“我不会有事，我是拆弹这方面的专家，过去待在警备部机动队爆裂物处理小组。”
“既然如此，我在这里也不会有事吧？”
“……你在这里会妨碍我。”
“怎么会呢？”见雀微微勾起嘴角，“我会‘乖乖’，待在这里。”
松田阵平第一次发现他自己的修养这么不错。
沉默两秒，他开口道：“长门，你听着，我是警察，我是专家，我是而你不是，所以我能留下而你不能留下。”
“谁说我不是？”在松田阵平茫然的目光中，见雀往后靠到了红色座椅的椅背上，“我也是拆弹这方面的专家，过去待在欧洲警备部机动队爆裂物处理小组。”
松田阵平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句话，除了加了‘也’和‘欧洲’，和我之前说的话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啊。”见雀道。
“你！”
“但我说的是真的，”见雀打断了松田阵平的话，“你不相信吗？你可以问我和拆弹有关的知识。”
“留给你逃生的时间还剩下三分钟。”松田阵平道。
说着，不说信，也不说不信，他迈开脚步，快步走到见雀身边，试图将见雀拽起来。
他不想再和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浪费时间了。
“抱歉，松田警官，”见雀借助旁边的杆子，瞬间跳到了松田阵平身后，刚想说“我不喜欢”就如福至心灵般说道，“他不喜欢别人的碰触。”
他？出于警察的敏锐，松田阵平立刻抓住了这个关键字。
虽然听上去有些奇怪，但他没有过多纠结这件事情，因为他现在必须要将对方送到安全的地方。
他转过身，正色道：“以你的身手，如果你真的是警察，就这样死了实在太可惜了，拜托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松田警官，你搞错了两件事情。”
见雀再次避开了松田阵平的手：“首先，我没有说过我是警察，我只能算是那个小组的顾问。”
胡说八道，他的最爱。
“其次，”他一个手刀打在了，松田阵平不断伸向他的小臂上，松田阵平当即吃痛暂时放弃了抓住他的想法，“你这样的警察，应该好好活着，善良与正义都需要传承。”
这句话和胡说八道没有关系。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对普通人有了很大的改观，这句话算是他对普通人的世界若有若无的认知吧。
说实话，有时候，他很佩服这些普通人。
传承？松田阵平捂着小臂，眼中带上了些许怔愣，虽然他的幼驯染和他的年纪差不多，但他还是顷刻间想起了他的幼驯染——
四年前的今天，同样的1月6日，遭爆炸犯引爆炸弹殉职的萩原研二。
萩原，对不起，不能帮你报仇了，不过我能救下很多民众，想来你不会因此怪我吧？
这么想着，他抬起头，看向见雀：“多谢你的夸奖，但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夸奖，而是你立刻、马上、听话地、迅速地离开这里。”
“松田警官，”见雀双手抱胸，靠在红色座椅旁的杆子上，“那上面的倒计时还有两分钟，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长话短说。”松田阵平用余光瞥了眼那块屏幕，随着那上面数字的跳动，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他担心来不及送走对方。
“凡事都要讲究科学，普通的风衣当不了降落伞，能当降落伞的风衣也能抗——”见雀看向那颗炸弹，漫不经心地朝那个方向抬了下下巴，“那种威力称不上很大的水银炸弹，保命是能保命的，不过做不到无伤。”
松田阵平心生希望：“你的意思是……？”
“我原本想把那颗炸弹扔出去，但考虑到那个爆炸犯的不确定性，你还是按照你的想法留在这里吧。”
紧接着，见雀补充道：“当然，带上我的风衣，我的风衣很大，你整个人钻进去没有问题。”
“我很感谢你，”经过短暂的思考，松田阵平掐灭了自己心中隐隐的希望，“但即使你的风衣能提供保护，我存活的可能性也不高，不管是我还是这个吊箱，基本上都会被炸飞。”
“不会。”
“你这么确定吗？”
“嗯，毕竟，我是拆弹这方面的专家，我确信那颗炸弹没有那样的威力。”
听到这话，松田阵平神色复杂，问题是他也是拆弹这方面的专家。
第一百六十一章
接过那件深棕色风衣的刹那, 他好似接过了料峭的春意，没有风的吊箱内却起了风。
这件风衣的材质好像是聚酯纤维和棉的组合？
这是……
很常见的材质吧？
但那个青年应该不至于骗他，更何况他还亲眼看到那个青年借助这件风衣跳了下来。
不过他也做好了这件风衣没有保护作用, 以及他和这个吊箱都被炸飞的准备。
能存活就存活，不能存活就不能存活, 不管最终能不能存活, 他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只要能发出那个提示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向此时正穿着白衬衫的青年道了谢，接着偏头看向了那颗炸弹所在的位置：“那上面的倒计时还有一分钟。”
他这是在催促。他还要留时间将那个提示发给佐藤美和子, 不能等到即将爆炸的时候再送对方下去, 而且他其实并不想和对方有过多的交流。
他真的，真的怕被气死。
见雀爽快回应：“知道了。”
然后, 在松田阵平的凝视下, 他慢吞吞地走到了助跑的起始点。
松田阵平：……
在沉默中, 他没有丝毫停顿地开锁推门, 做好了方便见雀起跳的姿势。
紧接着，在背上传来些许重量的瞬间，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风，他听到了那道轻柔得如同呢喃的声音。
“要活下来啊, 松田，警官。”
他没有回应。
在那道身影安全落地后，无视那道向他挥手的身影, 他披上正搭在他小臂上的风衣, 快步走到了那颗炸弹所在的位置。
他看上去很急切, 甚至没有顾得上那扇在风中飘摇的门。
现在距离爆炸还有三十秒。
与此同时，见雀放下手, 百无聊赖地坐了下来。
“无聊，无聊，无聊死了。”
喃喃着，他掏出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接连打开了“好心教师”、“无良医生”和“倒霉小学生”的联系界面。
他给他们各发了条简讯，询问他们过会有没有时间来局紧张刺激的对战游戏。
“好心教师”和“无良医生”没有立刻回复，或许是因为和他同样无聊，“倒霉小学生”回复的速度很快。
【现在？你在哪里？你白天不用上班的吗？——倒霉小学生】
看着这条简讯，他眨了眨眼睛，在短暂的思考过后，自动跳过了那个和上班有关的问题。
【不是现在，今天下午吧，现在我在乘坐摩天轮。】
在按下发送键的瞬间，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明亮的火光照在了他脸上。
他抬头看了眼，随手收起了术式，他那件风衣没有保护作用，有保护作用的是他的术式。
【我可以，下午没有课程，自由活动时间，但我没有办法语音，有几个小孩子最近缠着我，想和我组建什么侦探团。——倒霉小学生】
简单地回了句“好的”之后，他将手机塞回了裤子口袋，他知道那个小侦探提起这件事情，应该是想跟他吐槽那几个小孩子，但他对这件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边缘，看向了地面上的警察和民众，他们此时基本上都望着刚刚发生爆炸的方向。
过了一会，在越来越多的视线，转移到他身上的时候，伴随着维修员那句“控制板修好了”，似乎停转了一个世纪的摩天轮再度旋转了起来。
在再度旋转起来后，那个门窗全部碎裂、看上去随时都会解体的吊箱，发出了一声声“吱呀吱呀”的声音。
“啧。”
看着这样的画面，他随即发动了术式，交缠的气流自指间倾泻而去，里里外外裹住了那个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吊箱。
又过了一会，在消散了许多的黑烟中，松田阵平缓缓睁开了眼睛，碎裂的门窗挡不了他的视线，他清楚地看到了湛蓝的天空，以及不远处那几只以天空为背景的飞鸟。
他甚至听到了那几只飞鸟振翅的声音。
他好像，还活着？意识到这点，他想爬起来，却被身上传来的，灼烧的痛感“阻止”了，此时的他身上满是灼伤的痕迹。
“松田警官，不要乱动哦，你那个吊箱快解体了。”
听到这道声音，他有些迷茫的脑子渐渐恢复了清明，这道声音来自那个被他送下去的青年，他真的在这场必死之局中活了下来。
在喘了几下后，他拔高声音说道：“长，咳，咳咳……长门，谢谢你。”你真的帮到了我。
最后那句他实在说不出来了，爆炸产生的黑烟消散了，但没有完全消散，还是非常呛人。
“不客气。”
“对了，松田警官，我忘记说了，那件风衣300万日元。”
松田阵平愣了愣，接着眼中带上了笑意：“我工作，咳咳，到现在，咳咳咳，刚好有300万日元。”
听到这话，见雀抬起头，诚挚地说了句：“承蒙惠顾。”
他的风衣，布料是在友川女士那边买的，友川女士给他打了很大的折扣，剪裁和缝制也都是他自己亲手做的，相当于不要钱，这就是说——
他这波啊，纯粹是空手套白狼。
“我，咳，银行卡，银行卡转账？”
“最好是现金。”
“现金？咳咳，听着像非法交易。”
“我要拿现金砌墙。”
……
由于新生的喜悦，在呛人的黑烟中，松田阵平多说了几句，直到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
见雀的世界再次恢复了安静。
在这样的安静下，他的思维开始发散。他的术式其实能让松田阵平不受伤，但为了看上去更为科学他放开了几个口子。
不严重……吧？
接下来，在越发嘈杂的声音中，他所在的吊箱率先到达平台，面对自四面八方涌来的视线，他抬手按着帽檐跳到了平台上。
在他跳到平台上，溅起些许尘土的瞬间，本来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了，并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半步，他们对超乎常理的存在有着本能的畏惧。
或许有崇拜，但更多的是畏惧，尤其是在眼前的青年气质冷冽、似乎对身边的拥挤感到不满的情况下。
因为佐藤美和子收到的简讯，那几个职位较高的警察已经驱车离开了，为了避免第二颗炸弹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他们必须立刻赶往简讯中的地址米花中央医院，现在留在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察都是普通的巡查。
在给那几个巡查指了下，身后即将到达平台的吊箱后，见雀穿过自发分成两边的人群，慢慢走向了白团子正在午睡的公园。
“松，松田警官？”
“什么？”
“你们看，松田警官还活着！”
“看？看什么看！还不快叫救护车！！”
……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然后，他怔住了，在短暂的怔愣过后，他抬手摸向了他的嘴角，他刚刚的笑容似乎是发自内心的。
他在笑什么？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思考两秒，因为实在想不通，他不再纠结这件事情，他甚至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
当天下午，无数记者涌到了东京的一家医院，这家医院在治疗烧伤方面颇有建树，他们想采访在那场爆炸中存活的松田阵平。
“我们的英雄，破解了爆炸犯谜题，拯救了无数生命的松田警官，此时正在我身后的这家医院里治疗……”
电视上正在播放今天的新闻。
听到“松田警官”这几个字，降谷零不由得恍惚了一瞬，手上的动作随之慢了半拍，没有接到赛巴斯扔来的鸡蛋。
啪嗒——
鸡蛋碎裂。
紧接着，在对方开口前，他率先开口道：“抱歉，赛巴斯前辈，我刚刚走神了。”
赛巴斯最近对甜食很有兴趣，或者说对制做甜食很有兴趣，因此他最近这段时间，包括此时此刻在内，都在陪对方练手。
“小事而已。”赛巴斯没有多想。
降谷零应了一声，然后一边竖起耳朵，一边收拾柜台上的蛋液和蛋壳。
“在爆炸现场，有个男性青年……自距离地面80至90英尺的位置……由于当时的现场没有专业记者记录，我们只能通过较为模糊的录像……”
听到这里，他用余光瞥了眼电视。
这段录像确实模糊，根据他对电视台的了解，这段录像估计是从某个民众手中买来的。
“安室，帮我看看，你那边有没有甜甜圈的模具。”
“好的。”
答应着，在抽屉里翻找模具的同时，他再次用余光瞥了眼电视，这一瞥让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电视上的那道身影看上去格外眼熟。
翻找的声响骤然消失，赛巴斯放下手中的碗碟，抱着些许疑惑偏头看去，然后顺着降谷零的视线看向了电视。
就在这个时候，降谷零有些迟疑地说道：“赛巴斯前辈，电视上的这个人，你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你是想说大人吗？”赛巴斯道。
降谷零点点头。
“大人今天的确在东京，但他几乎不会管闲事，他只会管那些事关……”
说话说到一半，赛巴斯改口道：“这个人是大人的可能性不大。”
事关？事关什么呢？见赛巴斯改口，降谷零也不好追问，只是将这个问题暂时埋在了心底。
第一百六十二章
而且, 管闲事……
什么叫管闲事？那样的爆炸也是能管的吗？
想到这里，他微微垂眸，放缓了揉捏面团的频率。
他不是傻子, 哪怕是傻子，在这里这么久了, 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感觉出来, 他清楚地知道他的雇主不对劲，甚至就连赛巴斯都称不上正常。
“安室。”赛巴斯突然开口。
降谷零回过神：“赛巴斯前辈, 请说。”
“你觉得大人怎么样？”
听到这话，降谷零心中一紧, 但随即又放松下来, 他早在他的雇主那边暴露了，就算赛巴斯觉得他有问题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因此, 在花两三秒, 思考了一下后, 他神态自若地说道：“他的手工做得很好。”
手工……很好……
赛巴斯看了看, 他和他半个学生身上，绣制了两只猫咪的围裙，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最近这段时间大人喜欢做手工, 这座庭院里的生物或多或少都被赠送了几件。
组织的首领，喜欢做手工，听上去有点奇怪, 还不如之前天天拉着他下棋。
这么想着, 他开口道：“手工不重要, 我想问的是性格方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大人现在好像活泼了许多, 高高在上的神明落入凡尘，他不确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降谷零微怔：“性格？温柔、有礼？”
“还有吗？”
“没有了……吧？”降谷零道。
沉默两秒，赛巴斯点点头，接着没有再开口说话，开始给柜台上的模具刷油，他在他自己这边的抽屉里找到了他需要的模具。
赛巴斯这是怎么了？降谷零偏头看了一眼，然后怀着越发浓重的疑问，将手中的面团分成了四个等分，他打算用烤箱烤几个长棍面包。
另一边，公园里，长椅上。
在打字的同时，见雀抽空拢了拢身上，刚刚在服装店买的羽绒服，但即使是羽绒服也没有他自己做的风衣温暖。
【下午不行，看看晚上，下午有工作。——好心教师】
【你最近还有别的工作？光丘那边应该很闲吧。】
【闲不出来，我是高专的教师，我有几个学生下午要出任务，最近的咒灵对付起来容易出意外。——好心教师】
在简单地回了句“好的”后，他切到“倒霉小学生”的联系界面，将五条悟和夏油杰下午都没有时间这个消息告诉了对方。
当然，他没有写得很细致，细致起来难以解释。五条悟是因为工作，夏油杰是因为爆炸，威尔帝将新建了一半的盘星教炸掉了那么“一丁点”。
“见雀，啾啾，见雀。”
“嗯？”在收起手机的同时，见雀随口应了一声。
白团子自不远处飞来，蹦跶着跳到了见雀的膝盖上：“你怎么看上去这么高兴？”
“我很高兴吗？”
白团子用力点头。
见雀眨了眨眼睛：“可能是因为那团蘑菇云长得好看吧。”
“啾？蘑菇云？”
“不要纠结这种小事了，我们现在回家？还是再过会？”
以杯户购物广场为圆心，他在附近查看了两三遍，并没有发现羂索的踪迹，既然他什么都没有发现，那就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了。
他想回家洗个热水澡。
“啾啾！回家回家！”白团子回答得异常果断。没有那几个柔软的抱枕，它感觉睡得不舒服。
就这样，见雀带着白团子，乘坐新干线回到了家中。在翻墙跳进他们的小院后，白团子立刻冲进了房间内，徒留他孤零零地伫立房间外的走廊上。
见状，他抽抽嘴角，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过了一会，在洗完澡后，见雀披着披风，抱着电热水袋，慢悠悠地走向了西南角的亭子。
那个亭子四周种植了很多山茶花株，他上周在那些花株上看到了花苞，现在估摸着应该已经绽开了，他打算在那里喝茶赏花。
走走停停，在给几株零散的山茶拍了照后，他走到了被山茶包围的亭子附近，他此时距离那个亭子二十米左右，能清晰地看到里面那个金发黑皮的青年。
他对此并不意外，以他的感知能力，早在那座小院里的时候，他就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
“先生。”那个青年迎了出来。
“安室君，”他弯了弯眉眼，“下午好，你今天没有陪赛巴斯练手吗？”
那个青年，降谷零说道：“下午好，已经练过两个小时了，赛巴斯前辈做了甜甜圈和炸牛奶。”
“那你呢？”
“长棍面包和芝士吐司。”
“说来惭愧，这些食物，听上去都很好吃。”
“这些本来就是给您准备的。”
……
又闲聊了几句之后，降谷零试探性地问道：“我今天好像在电视上看到了您。”
“杯户购物广场吗？”
降谷零喉头微动，见雀坦然的模样着实惊到了他。
“怎么了？”见雀道。
“……没事。”
闻言，见雀笑了笑，接着绕过降谷零，走向了不远处的山茶：“这些山茶开得很好呢。”
前两天下了几次雨，这些山茶正是盛放的时候，翠绿的叶片一片贴着一片，淡粉的花朵凌驾于叶片之上，原本不怎么出挑的颜色被衬托得异常娇艳。
“安室君，过来看看吧。”
说着，他微笑着转过身，向站在原地的降谷零招了下手。
或许温柔并不只是表象？在看到这抹有山茶衬托、温柔到骨子里的笑容时，降谷零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了这个想法。
在赛巴斯离开后，他搜索了“松田警官”的全名，那位在那场爆炸中存活的警官，真的是他的同学与朋友松田阵平。
由于机缘巧合，需要拆除某颗炸弹，他受过松田阵平的指导，对炸弹和拆弹都有所了解，如果像电视上那个记者说的那样，那个爆炸犯就是四年前的爆炸犯，松田阵平没有道理能在那场爆炸中存活。
但偏偏松田阵平存活了。
他怀疑眼前这个青年做了什么，怀疑眼前这个青年……救了他的同学与朋友。
这么想着，他抿了抿嘴唇，怀着复杂的心情走了过去。
在降谷零站定后，见雀凝视着山茶，好似随意地说道：“安室君，此时此刻，你在想什么呢？”
降谷零呼吸一滞，就在他思考要怎么回答的时候，他耳边再次响起了那道柔和的声音：“请不要误会，我是说你对这些山茶的感觉。”
“……”
他又被看透了。
看着眼前这个俯身轻嗅山茶的青年，降谷零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浓浓的挫败感，他其实并不理解对方是怎么看透他的。
因为知识储备？因为经验和训练？恐怕是也不是。
沉默两秒，收拾好心情，他回答了那个问题：“我听说山茶都是淡香。”
而这四周的山茶明显是烈香。
实际上，他不是听说，而是真的知道，不管是为了逃生，还是和目标有共同语言，卧底都需要学习大量知识，像这种比较基础的知识他脑子里有很多很多。
“没错，但也有例外，”见雀直起身，转身看向降谷零，眉眼弯弯地说道，“这些山茶就是那个例外，因为有别于普遍的淡香，甚至有别于浓香的烈香，它们被称作‘香妃’。”
“这个名字很合适。”降谷零道。
见雀微微颔首：“过段时间，还会有‘雪塔’和‘红叶贝拉’，”见降谷零面露疑惑，他带着笑意补充道，“我在网上订购了几盆其他品种的山茶，到时候这里会变得更加美丽。”
不光是这里，他要将整座庭院都装饰得生机盎然。
降谷零再次沉默了，在他沉默而平静的表象下，因为松田阵平摇晃的认知摇晃得越发剧烈起来。
这样有心装饰环境、用心对待生活的人，真的会是他最初想象的那种恶人吗？那个名叫“小悟”的孩子或许只是喜欢在冰柜里睡觉而已？
有的孩子，确实比较奇怪。
那试图掌控整个公安系统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误会了？在冒出这个想法的瞬间，他竟然有种想要直接询问的冲动，他为这种颇为强烈的冲动感到惭愧和恐慌。
他确信自己忠于日本公安，但就在忠于日本公安的情况下，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影响到了这样的程度——
他对这个青年有了一定的信任。
或者说，不是对这个青年，而是对那位老绅士。有松田阵平的影响，但眼下事事都不确定，松田阵平的影响不大，真正影响到他的是那位老绅士。
那位老绅士对他真的尽心尽力，他实在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他就像是陷在了“怀柔手段”里一样。
赛巴斯对见雀的夸赞仿佛就在耳边，为了压制复杂的思绪，在一片寂静中，他开口道：“您需要我剪几枝山茶送到您那座小院吗？”
见雀微怔：“不必，剪下来，它们很快就会枯萎，我并不希望看到那幅枯萎于方寸之地的画面。”
怎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移植可以，剪枝不可以，枯萎了就不好看了，他的小院里容不得不好看的东西。
听到这个回答，降谷零有些僵硬，他想起了那些夸赞，他感觉他整个人都被那些夸赞包围了。
根据那些夸赞来看，想来不是不希望，而是不忍心吧。
这是……
适得其反吗？
在短暂的僵硬过后，他向见雀提出了告辞，他需要独处并反省自己，反省自己为什么会对不知道是敌是友的存在产生信任。
见雀同意了。
然后，在降谷零离开后，他抓来了两只小型咒灵，经过充分且有效的“沟通”，它们开始帮他移植山茶。
降谷零提醒了他，与其在这里受冷，不如直接移植过去，在哪里赏花都是赏花。
第一百六十三章
踏踏踏——
皮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 如同催命的符咒，不断自门外传来。
不一会，在某道沉重的、应该是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时, 蜷缩在教室讲台下的两个少女中，其中一个少女颤抖着说道：
“绫, 绫子……”
另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女立刻偏过头, 向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接着嘴唇迅速开合了几下。
借助穿过缝隙的月光, 她清晰地看到，对方说的是——
不要, 不要说话！
汹涌的恐怖充斥在呼吸之间。
看着好友眼中的惊慌, 带着满满的自责与悔恨，她低头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她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明明只是想和她的好友玩个她觉得好玩的游戏而已。
最近这段时间, 有个很火的侦探游戏, 主要玩法是破解副本里的谜题，而胜利条件则是率先破解副本里的谜题。
理论上，进入副本的时候，玩家能自由选择A、B两位侦探的阵营, 以助手的身份协助两位侦探破案，但她们今天进入副本的时候没有看到选择的选项。
并且除了选项的问题，整个游戏都变得奇怪了。平时登录界面上的朝阳, 变成了散发着红光的圆月, 平时登录界面上的蓝天白云, 变成了森林沼泽那种幽暗的地方，甚至有数道看不清面目的鬼影在树后探头探脑。
然后, 她们进入了游戏，真正地进入了游戏。
为什么这种事情……为什么这种事情要发生在她们身上……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膝盖，就这样看了不知道多少时间之后，她突然发现余光中的那双手有些奇怪。
那双手来自绫子，不久前还抖如筛糠，眼下却平静得像是睡着了似的。
她抬起头。
“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刺破了寂静的夜空。
不一会，逼仄的讲台下，再次恢复了寂静。
…………
午后，小院里。
那两只咒灵移植的水平不错。
看着不远处的几株山茶，见雀如此想道。
这几株山茶已经移植了三天了，完全没有出现他担心的状况，枝叶不仅没有萎靡，反而愈加茂盛。
过了一会，就在他坐在走廊上，边喝茶边赏花的时候，他接到了五条悟的电话。
“Hello~”
“五条君，下午好。”
“你说话……啧，怎么突然这么正经了？”
听到这话，见雀眨了眨眼睛，他最近在刻意区分他和“长门”。
他似乎变了，而他的马甲，似乎也发现了，与其费心费力解释，或者费心费力伪装，不如多个活泼健谈的“长门”。
苦了谁，都不能苦了自己，问就是多重人格障碍。
他这个小可怜，因为常年压抑，出现自我认知的困惑，产生一个两个三个人格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
“你有什么事吗？”他跳过了这个话题。
五条悟没有纠结，顺着他的意思跳过道：“你想不想来局紧张刺激的侦探游戏？”
“夏油君在你身边？”
“嗯嗯，正好遇上，来吗来吗？”
听着这道饱含催促的声音，见雀稍作思考之后，回答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
言下之意是他没有问题。
“他？你说的那个小学生？”
“嗯。”
“你可以问问，”电话那头传来了些许杂音，听着像是新干线停站的声音，“我们两个小时内都有空，光丘这边暂时风平浪静。”
“嗯。”
“Bye~”
“再见。”
在挂断电话后，见雀放下保温杯，通过简讯问了下柯南。
柯南表示完全没有问题。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他们四个纷纷登录了游戏，并选择了最难的随机副本。在随机到某个高中副本后，他和柯南选择了侦探A的阵营，五条悟和夏油杰选择了侦探B的阵营。
这个高中副本里，有个学生摔死了，这次的谜题就是找出凶手。
“摔死，凶手，听上去像是那个学生被推了。”游戏内置语音里传来了柯南的声音。
“根据我对这个游戏的了解，”见雀操控人物走进学校，“也可能是因为中毒意识涣散。”
“啊咧咧？中毒也行？”
“嗯，”顿了顿，他提醒道，“柯南，我忘了告诉你，在NPC看不到的地方，两个阵营之间能偷袭，B阵营那两个可能会偷袭你。”
比起破解谜题，直接偷袭更为高效，没有对手等于胜利，那两个卡他视角偷袭过他好几次。
二对一，“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他严重怀疑他们不是为了高效，而是为了报复他让他们十年白干。
话音未落，手机屏幕上，柯南操控的，那个穿着蓝色背带裤和白色T恤衫、满头棕色卷发的像素小人停了下来。
“怪不得你说这是对战游戏。”
见雀笑了笑，脸不红心不跳：“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骗你的是“长门”，不是“我”，“你可以按一下屏幕右下角那个长得像匕首的标志。”
“让我看看，什么鬼？左勾拳，右勾拳，肘击，飞踹，飞踢，麻袋，锁喉？拔刀？？拔枪？？？”念到最后，柯南拔高了声音。
“放心，拔枪键是暗的，拔枪需要身上有枪，而这种学校副本里，通常没有获得枪支的可能性。”
“麻袋和拔刀呢？背包里没有相关道具，但这两个键好像能用。”
沉吟片刻，见雀开口道：“虚空麻袋，虚空拔刀，不需要相关道具，这两个键相当好用。”
不是一般的好用，五条悟麻袋夏油杰拔刀，他被这两个键的连招至少坑死了四次。
“这个游戏真是，真是……”
“好了，”见柯南“真是”不出来，见雀打断了柯南的话，“时间不早了，趁那两个还在4号楼，我们赶紧调查1号楼吧。”
在短暂的剧情中，侦探A和侦探B各自发布了强制任务，侦探A将调查1号楼的任务交给了他们。
柯南用稚嫩的嗓音重重应了一声。
紧接着，两个完全相同、使用默认形象的像素小人，跑进了那栋标着“1”字样的大楼。
过了一会，在调查了一会后，穿过三三两两的学生，他们来到了三楼的高二F班。
“长门，这有两个高中生，她们好像不能对话。”
高中生？不能对话？见雀操控人物走了过去。堆满了习题册的讲台下有两个穿着高中生制服的少女。
她们似乎在沉睡。
一个扎着高马尾，一个扎着丸子头，扎两个丸子的发绳上各有两颗小樱桃。
他接连按了好几下互动键，和柯南说的一样，真的互动不了。
“奇怪，正常是有对话的。”
这个游戏里，每个NPC都有对话。
然后，一通乱点之下，在点到眼睛的瞬间，屏幕画面骤然放大，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女睁开了眼睛。
黑黝黝的眼洞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他没有过多犹豫，再次点了下眼睛。
一团白纸跳了出来。
见状，柯南也开始乱点，很快就点到了另一个少女的嘴唇。随着那两瓣没有血色的嘴唇张开，一股黑色的血液自嘴角流了下来。
因为没有看到诸如白纸之类的线索，他颇为执着地多点了几下，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看来，我运气不好，这个没有线索，那张白纸上写了什么？”
“空白。”见雀道。
“……‘空白’这两个字吗？”
“不是，”见雀关闭白纸界面，“就是单纯的空白，不懂设计者的想法，这团白纸似乎只是废纸。”
如果不是废纸，在正常情况下，柯南那边应该也会有相应的线索。
叮铃铃——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代入感，这种学校副本里存在上课这项活动，不过这项活动的持续时间远远小于下课的持续时间。
很快，NPC教师走进来，友好地将他们请了出去。
透过玻璃窗，他们清晰地看到，讲台下那个失去了舌头的少女跌了出来，而教室里的教师和学生却对此毫无反应。
不，不能说毫无反应。
NPC教师将那个少女重新推进去，并贴心地披上了自己的外套，在给那个少女披上外套的刹那，NPC学生头上纷纷冒出了爱心，就像是在对此表示认可一样。
“她们死了吧？”
思考两秒，见雀回答道：“应该是死了。”
这个游戏里，死尸有专属色，她们此时的皮肤就是那种带着微蓝的专属色。
“长门，”柯南的声音有些迟疑，“你有在……班级合照上见过她们吗？”
“没有。”见雀道。
他们目前调查了高一高二，每间教室里都有班级合照，他没有在那些班级合照上见过她们。
“那她们很可能是高三的学生，”柯南那边传来了几道稚嫩的嗓音，柯南匆匆应付了几句之后，继续道，“凭空出现在这里，绝对是有原因的，她们会不会也和那个学生有过节？”
“有可能，不过说起来，那个学生真是能结仇啊，光是高一就至少有十个仇家。”
“仇家太多了，”“啪嗒啪嗒”，柯南似乎正在走路，“就侦探元素而言，这个游戏像是半成品。”
见雀轻笑：“那就偷袭元素而言呢？”
“勉强称得上完成品。”
……
闲聊着，两分钟后，游戏世界下课了，他们再次走进了高二F班，柯南率先走到了那个讲台旁。
“那两个高中生消失了。”
“消失？”见雀顿了顿，然后操控人物，走到了那个讲台旁。讲台下的两个少女已经消失了，没有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
“那两个高中生不会是bug吧？”柯南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查查攻略。”见雀道。
“？查攻略？？”
“玩游戏不能查攻略吗？”说着, 见雀随手甩了甩手腕，长时间保持现在的姿势让他的手腕有些僵硬。
“可以是可以，但这样会丧失游戏乐趣吧？”
“仅仅只是查下那两个高中生而已。”
在切到搜索界面前, 见雀特意嘱咐了一句：“留心周围的情况。”
4号楼不是教学楼，没有教学楼那么多的房间, 那两个家伙估计已经调查结束了。
一旦调查结束, 一旦提交强制任务，剩下的时间就都是自由时间了, 那两个家伙绝对会在这个时间里坑他。
不好好玩游戏，整天想着坑他, 连小学生都不如。他在心中默默吐槽道。
两分钟后。
见雀切回游戏界面：“那些玩家没有在这个副本里遇到过那两个高中生。”
“bug吗？”柯南打了个哈欠, “有bug也很正常，大部分游戏里都有bug。”
听到这个哈欠, 见雀有些惊奇地问道：“你昨天睡了几个小时？”
他印象里的柯南即使通宵也活力满满。
“不是困啦, 太阳太暖了, 晒得我打哈欠。”由于身为侦探的影响, 柯南听出了见雀真正想问的问题，因此直接回答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你是换了个地方吗？”见雀道。
他记得柯南说过，他在操场旁树荫下的长椅上。
“没办法，不换不行, 有几个小孩子想和我玩，我跟他们说了打完这局再去。”
柯南叹了口气：“答应归答应，他们并没有离开, ”叹气声再次响起, “他们本性很好, 不会大吵大闹，但如果他们在旁边, 我就不得不装小孩子，我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天天装模作样既尴尬又疲惫。”
见雀脸上带上了笑意：“我刚刚似乎听到……那几个小孩子在说什么‘少年侦探团’？”
刚刚那几道稚嫩的、在说“少年侦探团”的嗓音，应该就是来自柯南口中的“小孩子”吧。
“你没听错，”柯南语气中的无奈很明显，“确实是‘少年侦探团’，我已经主.动.加入他们的团队了，现在经常陪他们玩那种找小猫小狗的游戏。”
他在“主动”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他实际上是被迫加入的。
“很合适。”见雀作出了评价。
“喂喂，长门，你的‘很合适’，不会是说我找小猫小狗很合适吧？”
“不是，”见雀操控人物往外走，“我是说小孩子找小猫小狗很合适。”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当小孩子。”
听到这话，见雀轻笑：“即使你没有变小，你也比我小很多，柯南。”
沉默两秒，柯南“哦”了一声，拖长的语调中透着赌气的意味。
赌气。意识到这点，见雀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柯南现在真的很信任他，甚至隐隐有了几分依赖。
果然是小孩子，这么容易付诸信任。
这么想着，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了距离他不到两米的几株山茶。
昨天夜里，起了阵大风，刚刚没有仔细看，现在看似乎刮掉了几朵山茶的花冠。
真是可惜啊。
忘了用术式隔层屏障。
但没有屏障似乎也不影响这些山茶的生机。
“长门，我看到他们两个了！”柯南拔高了声音。
见雀立刻收起思绪，将注意力放在了屏幕上。稍微调转了一下角度之后，他看到了一个“红毛怪”和一个默认形象的像素小人。
红色爆炸头，背着两个鸡翅的是五条悟，另一个默认形象的是夏油杰，他们两个正蹦蹦跳跳地朝着这里走来。
两个鸡翅就是鸡翅，烤制的油亮的鸡翅，不是什么天使的翅膀，说实话，他不理解外观里为什么会有鸡翅选项。
真的，辣眼睛，像素小人都辣眼睛。
“小侦探。”
柯南重重应了一声，不管是语气还是语调，都像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似的。
“跑。”见雀道。
“好……等等，你说跑？”
见雀诧异：“我被杀怕了，一时间害怕犹豫，产生退缩的念头，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我不信。”
“好吧好吧，实话告诉你，”见雀压低了声音，但语调的上扬任谁都能听出来，“他们两个配合很好，在正面作战的情况下，我们没有胜利的可能性。”
手机里没有传来回应。
见状，他勾起嘴角，操控人物跑了起来，而柯南则沉默地跟了上来。
过了一会，在奔跑期间，柯南突然说道：“那个，长门，刚刚……你旁边有人吗？”
见雀嘴角的笑意更甚：“‘刚刚’是什么时候？”
“你喊我‘小侦探’之前。”柯南道。
“有。”
柯南嘟囔了一声：“怪不得。”
见雀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你在喊我‘小侦探’前更加严肃，”柯南的语气中透着明显的骄傲，“其实差别不大，不过我毕竟是侦探，源自侦探的敏锐能让我发现很多细节。”
听到这话，见雀笑了笑，当然差别不大，动的他和静的他，甚至偶尔抽风的他都是他，他只是暂时刻意地稍作区分，给他身边的朋友打下预防针而已。
这不是他第一次打了，他记得他之前就给赛巴斯打过预防针。
【如果我出现了异常，请你记录下来定期汇报。】
他跟赛巴斯说的原句。
或许是因为不算明显，赛巴斯至今只是觉得疑惑，并不觉得他出现了什么异常，因此既没有记录也没有汇报。
之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会酌情多表演表演，尤其是在宇智波两兄弟面前，他们之间还有“灭族”这个大坑，为了避免不知道哪天痛失马甲，他打算将这个大坑揽到自己身上。
多个“长门”，也能多个“短门”，多个半疯不疯的人格。
至于再之后——
想来包括宇智波两兄弟在内的、他身边的朋友都能猜出他的病症吧。问就是其他人格做的，而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无辜、弱小、可怜。
锅，不管什么锅，都甩到“短门”身上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眨了眨眼睛，他似乎忘了正在等待被夸奖的柯南，他能想象柯南脸上那副自信又骄傲的表情。
“不愧是我们的大侦探。”在柯南话音落下五六秒后，他用术式将手机放在半空，鼓着掌说道。
另一边，柯南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鼓掌，加上平静的语气，真的超级超级敷衍啊，而且还是在他说完五六秒后。
“你还是叫我小侦探吧。”大侦探听上去有种怪怪的感觉。
紧接着，在见雀开口前，他看着屏幕继续道：“我们就这样一直跑吗？”
“不是，绕路。”
“绕哪里？”
回到见雀这里，见雀边操控，边说道：“6号楼旁边的操场，那边有学生在踢球，在NPC面前不能偷袭，这个游戏毕竟是侦探游戏，破解谜题才是真正的玩法，偷袭玩家的可玩性并不高，他们不会在那边停留太久。”
过了一会，和那两个像素小人，在操场上对峙了一会之后，那两个像素小人率先离开了。
在那两个像素小人离开后，柯南操控人物跳了几下：“我们去4号楼？”
“1号楼。”说着，见雀打开保温杯，喝了口红枣茶。
他理解柯南的想法，侦探A和侦探B的强制任务，实际上是有利于玩家的指引，1号楼和4号楼合起来，应该就是完整的证据链，但比起什么可玩性之类的东西，他更想干掉那两个家伙一雪前耻。
柯南顿了顿，没有什么异议，以他的聪明才智，他不可能不知道见雀去1号楼的目的。
“解决了他们再慢慢调查。”见雀补充了一句。
“嗯。”
就这样，见雀带着柯南，通过隐蔽的绿化带，再次来到了1号楼。1号楼二楼走廊另一端的楼梯口，有两个像素小人正在跟NPC教师和学生对话。
见状，见雀说道：“我们绕到另一端，背着两个鸡翅的，你麻袋我拔刀。”
真是天赐良机啊，对话的时候卡视角卡得厉害，而且这几个NPC的对话相对较长。
“我到时候再拦住另一个。”柯南道。
很快，他们来到了另一端，在柯南套住了五条悟，又拦住了夏油杰之后，他按着冲刺键冲上前。
背着两个鸡翅、有麻袋buff动不了的像素小人就在眼前，但在那把刀捅进那个像素小人的刹那，他的屏幕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线条。
下一秒，屏幕黑了，然后在三秒后，屏幕上出现了系统提示。
【亲爱的玩家，因为黑客攻击，我们的游戏产生了漏洞，我们将关服24小时进行维护，届时我们将送上一个背挂（天之云*改）和一个发型（编号29）以作补偿。】
针对他？之前他被捅的时候怎么不维护？？
而且……
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两个鸡翅就叫天之云，天之云*改是改色的鸡翅？看来设计者和五条悟很有共同语言。
叮咚——
收到简讯的声音响起。
【啊哦，维护了。——好心教师】
他抽抽嘴角，回了句“好好上班”，然后他将手机放到身旁的矮脚桌上，拿起矮脚桌上的水壶往保温杯里倒热水。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与此同时, 某栋半山腰别墅里。
窸窸窣窣——
轻微、细小的摩擦声持续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的房间里突然亮起了火柴的火光。
火光跳动着，将黑暗扯了个小口子, 照亮了捏着火柴的那只手——
苍白，甚至惨白, 没有任何温度, 没有丝毫生气，令人想起医院里的停尸间。
紧接着, 那只手将火柴扔了出去，摇曳的火光在黑暗中划过, 最终跌跌撞撞地落入了壁炉深处的木柴之中。
伴随着“呲呲”的声音, 细小的火星接连炸开、燃起、升高。
“咒灵竟然需要取暖吗？”房间里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不需要，”说话的青年长相精致, 即使脸上有数条缝合线, 也完全不影响颜值的精致, “我就是觉得好玩而已。”
听到这话, 坐在壁炉旁、沙发上的火山头哼笑道：“我看你纯粹是太闲了。”
“漏瑚，我好歹救过你，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灵’说话？”
说着，刚刚说话的青年, 名为真人的特级咒灵也坐到了沙发上。
“救过？你是说差点坑死我那次？”漏瑚看着炉火说道。
那次，本来已经成功营救，离开高专的结界了, 结果真人恋战差点坑死他。
“坑不死啦, 我心里有数。”
“你的数在哪里？你手上的诗集里吗？”漏瑚用余光瞥了眼真人手上的诗集, “真是搞不懂你，一个咒灵居然爱看人类的诗集。”
真人在沙发侧边的玻璃角几上拿了两本诗集, 在将那两本诗集扔向漏瑚的同时，微笑着说道：“其实还蛮有趣的，你没事也可以看看。”
那两本诗集在半空燃尽。
漏瑚放下手，满脸平静：“我不喜欢人类。”
不喜欢人类，包括和人类有关的一切，他的理想就是创造一个没有人类只有咒灵的世界。
“哈，”真人短促地笑了一声，接着转身看向了坐在书桌旁的老人，“乌丸，他说他不喜欢你。”
乌丸，也就是羂索，并没有搭理真人，他清楚地知道和漏瑚相比，真人对人类的恶意只多不少。
不过，这些恶意，他不在乎，漏瑚容易解决，随便骗骗就能让漏瑚送死。
真人的话，有一丁点小聪明，没有漏瑚那么容易，但也仅仅只是和漏瑚相比没有那么容易而已。
区区咒灵。他如此想道。
见老人没有搭理的意思，真人颇感无趣地转过身，翻起了手上的诗集。
过了一会，在木柴的燃烧声中，略显克制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进来。”羂索道。
话音落下两秒之后，随着门把手的转动，一个穿着黑色裙装、画着精致妆容的金发女郎，姿态优雅地推门走了进来。
“贝尔摩得，有什么事吗？”
“我来向您汇报工作。”
说着，就在门口，贝尔摩得弯了弯腰，并借着弯腰的功夫，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这间房间。
在看到沙发上摊着的诗集时，她心中升起了些许疑惑，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立刻直起身体，走向了那个书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里有些阴森。在那个书桌前站定后，她在心中默默想道。
接下来，她汇报了工作，在汇报完工作后，她佯装关心地问道：“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羂索微阖着双目：“很好。”
“那就好，”红色的嘴角微微勾起，“如果您觉得疲惫，可以随时将那个游戏交给我。”
“我很信任你的能力，”羂索的语气不带感情，毫无波澜，“不过已经有专人负责那个游戏了。”
他说的专人是几个半人类半咒灵的生物。
说实话，他最近心情很差。
夏油杰不仅暂停了理想，而且还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好不容易发现了夏油杰的踪迹，接二连三的爆炸就将那些踪迹炸了个一干二净。
除了夏油杰的问题，天元也脱离了原来的轨道，天元的那些结界似乎出现了问题，那种问题会严重影响他之后的计划。
所幸，不幸中的万幸，他遇到了真人，在“无为转变”的帮助下，他创造了那几个半人类半咒灵的生物。
那几个，在转变前，过半是游戏开发者的生物，在保留了相应意识的前提下，负责那个游戏的研究与开发绰绰有余。
那个游戏，算是他给自己，或者说自己的理想提供的保障，如果他实在不能获得夏油杰的躯壳，如果他实在不能通过天元的结界发动……
想到这里，他开口驱赶道：“现在是午休时间了。”
那个游戏还是半成品，他打算去地下室看看那个游戏的情况，那几个生物就在地下室里研究与开发。
贝尔摩得瞬间领会了羂索的意思：“我不想打扰您休息，但……”
见贝尔摩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羂索小幅度地抬了下眼皮，示意贝尔摩得继续。
“有个任务需要黑客。”贝尔摩得道。
“贝尔摩得，什么时候这种事情，都需要我的同意了？”
任谁都能听出其中隐隐的责备，贝尔摩得自然也不例外。
但她了解这个老人，或者说这个老人的躯壳，她知道她这个“老朋友”此时的语气称不上生气。
因此，她笑了笑，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说道：“那个任务需要技术很好的黑客，组织中技术最好的那个，恐怕只有您能调动呢。”
实际上，这是歪打正着，羂索的确没有生气，但和贝尔摩得了解的不同，他没有生气纯粹是因为本性不错。
羂索的本性，其实真的不错，当然有个前提，那就是不影响他的计划，不妨碍他追求新的可能性。
如果妨碍他追求新的可能性，哪怕只是妨碍了一丁点，他也会直接下死手。
“苏特恩？”羂索道。
贝尔摩得点头：“那个任务非苏特恩莫属。”
她在说谎。
在这个老人面前，说谎这种行为并不明智，但她有不得不说谎的理由。
她和苏特恩的母亲关系不错，眼下已故好友的孩子不见了，她不可能心安理得地坐视不管。
沉默两秒，羂索说道：“那就推了那个任务。”
推了？在短暂的怔愣过后，贝尔摩得试探性地问道：“苏特恩最近很忙吗？”
“不清楚。”羂索抬眼，他肩头的乌鸦同步抬眼，在眼下这种昏暗的环境中，同步的画面看上去有些渗人。
现在不清楚，不过很快就会清楚了，他那个白送的儿子就在地下室里，以那种半人类半咒灵的状态活着。
他本来想直接解决苏特恩，但机缘巧合之下，他遇到了真人。
然后，经过慎重考虑，因为苏特恩的黑客技术，他留下了苏特恩的性命。
听到这话，贝尔摩得垂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绪：“他不会又跑去哪个网吧了吧？”
看着眼前这个美艳的女郎，羂索如同看着普通的石头，他面无表情地再次开口：“贝尔摩得，我困了。”
贝尔摩得稍作犹豫，最终还是放弃试探，向羂索弯腰道：“祝您好梦。”
在贝尔摩得离开后，真人放下诗集，转身趴在沙发靠背上，睁着无辜又好奇的眼睛说道：“你对这些人类未免也太好了。”
汇报，汇报，试探，试探，试探……
烦死了。
应该杀光。
不杀光的话，给他当玩具也不错，就像地下室里的那几个人类一样。
“人类对人类好，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说着，羂索起身，撑着实木手杖，慢慢走到窗帘旁，拉开了那幅墨绿色的窗帘。
“真是的，”真人鼓起了脸颊，“我想在昏暗的环境中看书啦。”
停顿片刻，他撑着脸颊说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的灵魂强大太多，”说到这里，他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人类的基因是自私的，最爱排斥异己，你说要是他们……”
羂索打断道：“好了，你自己在这里玩，我要去地下室看看。”
他没有功夫，或者说不想浪费时间听真人这些废话。
骤然被打断，真人茫然了一瞬，接着像是孩童似的，再次鼓起了脸颊。
过分，好过分，竟然不让他说完威胁。
学人类装可爱？瞥到这幅画面，漏瑚沉默地想道：如果不是有着同类这层关系，他早就给真人来个燃烧大礼包了。
这么想着，他开口道：“你应该庆幸你是咒灵。”
真人歪头，眨了眨眼睛，他知道漏瑚的意思，因此他故意装出了这副样子。
“……”
受不了，辣眼睛。
漏瑚起身，远离了真人。
这间房间里有扇通往地下室的暗门，在打开了那扇形似书柜的暗门，踏进那条暗门后的通道前，羂索回头看了一眼。
这两个咒灵经常拌嘴，但这两个咒灵之间的氛围……
的确不错。
不错得让他想笑。
太好笑了，区区咒灵，咒灵之间，竟然存在类似人类之间的感情。
然后，手杖声经过长长的通道，来到了通道尽头的地下室，来到了他那个白送的儿子面前。
入目所及，皆是蛛网，而在蛛网的中心，除了那些呈包围状的电脑，还有几个上半身人类下半身蜘蛛的生物。
形似妖怪络新妇的形象很是吸睛。
但此时吸引他的不是那几个生物，而是在他那个白送的儿子附近的两具尸体。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现在对出乎他意料的情况深恶痛绝。
在原地缓了缓后，他慢慢走上前，开始打量那两具尸体。
那几个生物，包括他那个白送的儿子，此时并没有多少自主意识，因此既没有对他的到来作出反应，也没有对他上前的行为作出反应。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这种校徽他好像见过。
这么想着, 他抬起手杖，用手杖拨开了那两具尸体胸前的蛛丝。
然后，他撑着手杖, 弯腰摘下了，其中一具尸体身上, 位于左胸口的校徽。
白鸽叼着红色丝带。看着眼前这个校徽的样式, 他的记忆不由得闪回了一下，他之前占据那只野猫的时候, 被这所学校的某个学生投喂了几天。
他记得，根据他的审美来看, 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学生非常清秀可爱。
笃、笃、笃……
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不断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 羂索突然略显嘲讽地勾起嘴角，用手杖拨开了那两具尸体脸上的蛛丝。
果然, 其中有张脸, 让他格外熟悉。
嘴角带着略显嘲讽的笑意, 摩挲了一会手中的校徽之后, 他随手将这个校徽抛到了身后。
像这样的巧合，在千年的时光中，他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和什么阴谋诡计无关，一定要有个解释的话, 这样的巧合其实源自冥冥之中的天意。
这是佛教的核心概念，不管是好的缘分，还是坏的缘分, 因缘际会罢了。
拦不住他的。他如此想道。
即使他曾经心中起过波澜, 在千年的时光的打磨下, 他也如同顽石了。
追求新的可能性，就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 他清楚地知道这条路是孤独且漫长的。
过了一会，在确定那两具尸体没有问题后，他偏头看向了他那个白送的儿子。
纤细的触肢正在两三台电脑上敲击着。
他抬起手杖，用手杖敲了敲其中一条触肢，那条触肢连带着整个身体当即顿住。
下一秒，那道赤裸着上身，金色长发垂至地面的身影转了过来。
纯黑取代了湛蓝，甚至取代了眼白，嵌在了惨白的脸上。看着这张有着四对眼睛的脸，羂索面无表情地用手杖拨拉了起来。
他在检查，除他自己之外，这间地下室里最强的生物。
而那道身影，也就是苏特恩，对此毫无反应，他此时几乎没有“自我”这个概念，脑子里只有那道与游戏有关的命令——
研究、开发、维护。
刚拨拉了几下，羂索就放下了手杖，他的注意力被对方黑色蛛腹后的屏幕画面吸引了。
密密麻麻的，什么鬼东西？
虽然他对游戏的研究与开发了解不深，但他毕竟是存活了上千年的存在，不至于不知道现在的画面不正常。
他皱起眉头，稍稍前进了几步，以便自己能看得更加清楚。
这是……
他微怔，这上面迅速滚动的、密密麻麻的鬼东西，好像是附带传送的位置信息。
附带传送？意识到这点，他随即看向苏特恩，以及苏特恩身边的那几个生物。
来回打量了一会之后，他将注意力放在了苏特恩身上，开始仔细打量他这个白送的儿子。
倒是他眼拙了，或者说他现在的躯壳老眼昏花，竟然没有看出他的好儿子觉醒了术式。
而且还是这么好用的术式。
“好，真好。”
喃喃着，他像是赞扬似的，伸手摸了摸苏特恩的手臂，自手掌传来的冰冷完全没有影响他心中火焰的燃烧。
苏特恩，以及那几个生物，除开“无为转变”的因素，本质上还是由他创造的。
苏特恩觉醒了，那几个生物没有觉醒就是最好的证明，真人对苏特恩和那几个生物的改造不包括大脑的改造。
想到这里，他的思维渐渐发散。
他在思考，他要不要，再抓几只与网络有关的咒灵，和几个游戏开发者结合一下。
如今，沉迷网络、憎恨网络的人类越来越多，与网络有关的咒灵也随之越来越多。
他原本的打算是通过那些咒灵，将玩那个游戏的人类拖进网络，再通过那些咒灵和“无为转变”激发他们的术式。
当然，是否实施这个打算，取决于他是否能解决夏油杰和天元的问题。
夏油杰和天元的问题暂且不提，他原本的打算好是好，不过有个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每个网络节点，能容纳的人类有限，不便于他们自相残杀，而他需要他们自相残杀。
眼下有了传送，这个缺点就不致命了。
想到这里，他感叹道：不愧是他，不愧是他的好儿子，他打瞌睡就送枕头。
不过……
传送……
为什么会死呢？
他再次皱起眉头。
半晌，他眉眼舒展，他想他知道原因了——
那些咒灵并没有他面前半人类半咒灵的生物那么可控。
沉默两秒，他笑了笑，他笑容和蔼，眼中满是温良，但就在下一秒，浓烈的恶意扑面而来，那样的恶意将他映衬得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所以说，我需要，咒.灵.操.术.啊。”
他的表情越发狰狞。
过了一会，在检查了那个游戏，确定和他想的一样后，他带着和蔼的笑容解决了那只咒灵。
在不用底牌的情况下，他现在确实弱得可怜，但他再弱也不至于解决不了那只咒灵。
稍作停留，将那两具尸体，当食物给苏特恩之后，手杖声再次经过了长长的通道。
然后，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在打开那扇暗门的刹那，迎接他的是那种窗帘紧闭的昏暗环境。
“这样的环境会让你更加舒服吗？”他心情不错，随口问道。
真人没有回头，甚至没有抬头，他满脸平静地翻过了一页诗集：“不知道，我正在尝试，我之前在网上看到他们说在昏暗的环境中看书很惬意。”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知道羂索在跟自己说话。
“你已经尝试了一个上午了。”漏瑚“温馨”提醒。
真人垂眸看书，装作没有听到。
见状，漏瑚收回目光，将目光重新放在了身前的西洋棋桌上。
上面只有五枚立体的、象形的白棋。
看着眼前的白棋，他微微动了动手指，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响，两枚白棋上无端冒起了小火苗。
他有些无聊，烧烧棋子玩，三十二枚黑白两色棋子现在只剩下三枚了。
或许是因为心情确实不错，看着眼前这幅岁月静好的画面，羂索难得没有在心中讥笑讥讽。
他坐到书桌旁的椅子上，略显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这具躯壳不是咒术师，强行调动他本体的咒力，会对他的精神造成影响。
哗啦——哗啦——
一时间，这间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了真人的翻书声。
…………
第二天，下午1:32，神奈川的某个十字路口附近。
“谢谢，谢谢……”
一个年轻女子，半蹲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嘴上说着不知道向谁说的“谢谢”。
她女儿眼神懵懂，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向空气说“谢谢”，但出于模仿的心理也会时不时跟着说几句。
在某个瞬间，意识到这样不礼貌，她连忙抹了抹眼泪，抬头看向了那个刚刚救下她女儿的青年。
……？诶？？
那个青年不见了。
微风萧瑟，发丝飘扬，在路人不解、好奇的注视下，她迅速抱起自己的女儿跑路。
好，好丢脸！
不远处，隔了两条街道的地方，她感谢的对象见雀，在某个移动摊位上，买了两份豪华版关东煮。
“见雀，”白团子站在见雀手腕上，啄了口见雀手中的关东煮，“你为什么要救那个小人类？”
就在刚刚，有个小人类差点被车撞了，如果不是见雀抱着那个小人类跑到了安全的路边，那个小人类应该已经不会跑不会跳不会说话了吧？
但它印象里，在正常情况下，它这个好兄弟不会出手相救。
至于原因……
它觉得是懒得动弹。
见雀眨了眨眼睛：“因为‘长门’会救。”
“啾啾？‘长门’？”白团子偏过头，露出了关爱智障的眼神，“我记性很好，我知道这个名字，‘长门’和你有什么区别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
听到这话，白团子回过头，继续啄食它的关东煮，它懒得搭理这种“谜语人”。
见状，见雀笑了笑。
然后，他低下头，准备开吃，但就在开吃前，他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他发现他两只手都拿着关东煮，没有空闲的手去拿关东煮的签子。
在短暂的僵硬过后，他微笑着说道：“白团子，帮个忙。”
紧接着，在白团子看过来的瞬间，他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将对方正在吃的那份关东煮放到了对方头上。
白团子没有多想，立刻挥动翅膀保持平衡，而他则在白团子挥动翅膀的时候顺势收回了手腕。
计划通。他微笑。
豪华版关东煮，不是纸杯装的，而是纸盒装的，以白团子的实力，不至于连纸盒都顶不住，再不济还有他发动术式提供帮助。
“啾，见雀，啾啾，见雀见雀……”
白团子的声音不断响起，语气中透着毫无头绪的茫然。
在前进期间，听着耳边的“絮叨”，见雀抽空转过身，给在空中摇晃着前进的白团子“塞”了颗鱼丸。
白团子叼着鱼丸，不由得更加茫然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吃完手中的关东煮，将空纸盒扔进垃圾桶后，见雀拿走了白团子头上的关东煮。
“快吃吧，”他弯了弯眉眼，“冷掉就不好吃了。”
这话将白团子的疑问堵回了肚子里。
摸了摸手腕上的白团子之后，他继续朝着松田阵平所在的医院前进。
他早上去了下光丘，在对光丘稍作调查，并和宇智波鼬吃完午饭后，他原本打算直接回家休息，但由于正好看到那条新闻，他就临时改变想法带着白团子来到了这里。
第一百六十七章
那条新闻, 那条实时新闻说，松田阵平不见了。
茫然、无措。
他原本打算给警局发份传真，将他收取300万日元的地址发给那位好心的松田警官。
但眼下, 松田警官，或者说他的300万日元, 在那家有警察照看的医院里不见了。
在有警察照看的情况下, 竟然……不见了？不见了？？
茫然、无措。
他必须看看他的300万日元跑去了哪里。
在大部分情况下，因为医院特殊的职能, 警察没有权利封锁医院。
因此，他没有受到阻拦, 很快就穿过几辆警车, 和几个站在警车旁的警察，站在了那家医院的接待台前。
“你好。”
“你好, 有事请讲。”接待台后的护士礼貌说道。
“请问一下, ”见雀扫了眼门口的警察, 和围着警察采访的记者, “这里出什么事了？”
看着眼前这个戴着墨镜和帽子，穿着不合季节的棕色风衣，看不清真实面目的青年，护士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不好意思, 我不清楚，我只清楚看病方面的问题。”
“请不要误会，我确实是来看病的, 我最近这段时间食不下咽。”
见雀拢了拢身上的风衣, 偏瘦弱的身形当即显露, 再加上下半张苍白的脸，他的话听上去很有说服力。
见护士迟疑, 他继续道：“我知道有位警官不见了，但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危险。”
“我担心这里有危险，原本想换家医院，可……”说着，他在原地晃了晃，然后装模作样地倚在了接待台上。
这一倚，吓了护士一跳：“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安排……”
“不，不用，”见雀扶着额头，打断了护士的话，“除了食不下咽，我还头晕得厉害，比起担心这里有危险，我更担心我晕在半路。”
扶了几秒之后，他拿开扶着额头的手，佯装勉强地用手肘撑起了自己：“护士小姐，我自幼胆小，我真的很担心，已经担心到了紧张的地步，不知道你能不能纾解一下我的情绪呢？”
他的感知告诉他，松田阵平不在这里，因此他随机选中了这个看上去傻乎乎的护士——
进行简单的询问。
他的声音本来就柔和，在他刻意装弱的情况下，一听就能想象到他此时有多么虚弱。
听着这样的声音，出于对病患的关爱，护士心中的警惕去了大半：“你不用担心，这里没有危险，就是刚刚有个记者。”
在说出“偷偷”这两个字前，她略显生硬地咽下了这两个字，毕竟医院没有发现那个记者的“偷偷”。
考虑到说出来会影响医院形象，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后，她压低声音说道：“本来没事，就是有个记者跑进来，发现松田警官不见了，然后把这件事闹大了，你现在看到的那些警官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其实都在医院和医院附近搜寻松田警官的踪迹。”
见雀：……
熟悉的茫然和无措涌上心头。
根据他的理解，这话的意思是，那个记者是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
那么，问题来了，照看松田警官，照看“300万日元”的警察担任了什么角色？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他耳边响起了护士的声音。
“先生，难受的话，不要强撑，你看上去真的很虚弱。”
耳边的声音顿了顿：“如果你暂时不需要帮助，墙壁那边的位子都空着，我建议你先去那边休息一下。”
他抬眼，顺着护士的手指看去，看到了一盆高大的绿植，以及几排天蓝色的候诊椅。
他收回目光，友好点头：“好的，谢谢你，美丽善良的护士小姐。”
“这，嗯……谢谢。”
说完，护士脸上泛起红晕，感受到脸上的热意，她略显慌张地低下了头。
过了五秒左右，在她抬起头的时候，她脑子里冒出了一个问号，她看到刚刚那个跟她说话的青年，单手接住了门口倒塌的玻璃大门。
“……”
你确定你头晕？
头晕还能跑到门口，头晕还能接住这么重的大门？她可是知道这扇大门有多重的。
等等，倒塌的……玻璃大门？？
她瞪圆了眼睛。
完蛋了，那些记者绝对会大写特写，那个秃头院长绝对会因此生气。
那个秃头院长要是生气，他们就会多好多好多工作，真的完蛋了。
与此同时，在护士暗自崩溃时，迎着众人古怪的目光，见雀感觉自己很无辜。
他只是在推门的时候，祓除了一只咒灵而已，谁曾想那只咒灵会在消散前撞倒大门。
一片寂静中，他偏头看向了旁边的警察和记者。
你们真的忍心让无辜民众承受重压吗？
“快！帮忙！”
虽然因为墨镜和帽子，看不清眼前这个青年的神色，但光看对方这个偏头的动作，被围着的目暮十三也能领会对方的意思。
说着，他自己也上前，和那几个警察一起接过了那扇大门。
而见雀，则在他们接过那扇大门，并震惊于那份重量的时候，不顾那位目暮警官的呼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家医院。
伴随着稍显苦涩，却清凉得提神醒脑的香气，在一阵阵树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中，微微泛红的香樟树叶飘飘扬扬地落下。
过了一会，在来到这条静谧的、落满树叶的街道时，他停下脚步闭上了眼睛。
微风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凌厉，一片片树叶打着旋落下，风衣的下摆随之扬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了眼睛。
他喃喃道：“奇怪。”
根据他的了解，以松田阵平如今的伤势，就算拼命跑也跑不了多远，松田阵平身上最重的伤不是烧伤而是腿伤。
但是，在他三番两次的感知下，他并没有发现什么走路不对的——
生物。
没错，生物，他相当仔细，甚至连路边的小猫小狗都稍稍查看了一下。
沉默两秒，他抬起手，食指微微伸出，就这样保持了几秒之后，他发动术式将空中那只假装没有看到的山雀抓了下来。
看着手腕上，被困在数道气流中，胡乱扑腾的白团子，他学着白团子刚刚的样子，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说道：“白团子，帮我个忙。”
“啾！啾啾！”白团子很生气。
帮忙？在它生气的时候，它不捣乱就不错了，它今天回家绝对要给那几株山茶“施施肥”。
“晚上两个甜甜圈。”见雀道。
听到这话，白团子的眼神瞬间和善起来，不过考虑到两个甜甜圈不够，以及直接滑跪影响自己的形象，它并没有选择立刻答应这个条件。
“由我亲手制做。”见雀又道。
白团子很喜欢他做的甜甜圈，用这个条件勾引一勾一个准，但他其实没有尝出他做的和赛巴斯做的有什么不同。
兄弟，上道。白团子看着眼前的青年，强压下心中的兴奋说道：“啾，啾啾，你说吧，啾啾啾，帮什么忙？”
“和之前一样，”见白团子歪头，眼中透着不解，见雀补充了一句，“和今天早上一样。”
因为共生的缘故，他们之间有隐隐的联系，如果他同时调动他们体内的咒力，他就能借助白团子的眼睛看到白团子看到的画面。
今天早上，他在光丘这样做过，效率比他想的高得多。
白团子点头：“啾啾。”
早说啊，吓它一跳，还以为又要让它顶纸盒。
“啾啾啾，就这片区域吗？”
见雀稍作停顿：“可以远些。”
再远些就不可以了，因为他要回家休息了，他对松田阵平不能说不在意，只能说没有在意到那种愿意浪费时间的程度。
想到这里，他又想了想，除了他的马甲，这个世界上似乎有三个，他愿意浪费时间的存在。
其他的，顺手则救，不顺手他也没有办法。
“啾。”短促地鸣叫了一下，表示“知道了”之后，白团子展开翅膀，朝着远处飞去。
在目送那团白色消失在天际后，见雀摘下墨镜随手挂在了领口，长时间佩戴墨镜眼睛有些疲惫，然后他插着口袋离开了这条街道。
空中的视野很好，在白团子的帮助下，仅仅过了差不多十分钟，他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白团子，降落。”
听到这道在脑子里响起的声音，白团子当即像自由落体那样，降落到了一座天桥的栏杆上。
这座天桥很出名，不过不是什么好名。
在某段时间里，因为这座天桥下，交缠到几乎密不透风的树枝，这座天桥吸引了很多追求刺激的年轻人跳桥。
有了重重树枝的缓冲，跳桥死亡的几率大大减少，他们喜欢这种几率适中的情况，同时其中一小部分也为这份喜欢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之后，在公安的明令禁止下，他们这种行为才得以终止，不过没有了他们这种行为，却有了“前仆后继”的自杀者，有了那种将自己的生死交给天意的行为。
他的300万日元来这里做什么？
抱着些许疑问，他再次说道：“白团子，换个位置，我想看看他的神色。”
“啾，一个，啾啾，一个甜甜圈可以吗？”
哇哦。
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见雀微微垂眸，似笑非笑地说道：“当然可以。”两个变一个，有什么不可以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或许是因为天桥地处高地, 天桥上的风相较于低地的风凛冽了不少。
松田阵平站在天桥上，不由得抬手双手抱臂，摩挲了几下他的手臂, 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疼，他身上的伤口有纱布包着, 但纱布对抵御这样的风毫无作用。
他很疼, 除了那些涂了药的伤口，他此时打着石膏的腿也很疼。
在那种如同针扎的感觉再次袭来时,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滑板，由于事态紧急到了极点, 他“借”了一块滑板。
在这块滑板的帮助下, 他很快就双手双脚并用滑到了天桥上——
那个爆炸犯跟他约定的地点。
当然，不是全程滑板, 他期间搭了顺风车。
今天中午, 有个护工给了他一封信, 那封信的封面上写了, “最负责、最勇敢的松田警官收”。
因为这两个表示夸赞的词语，他一开始以为又是粉丝的信，直到拆了看了那封信的内容，他才意识到这两个词语看似夸赞实则讽刺。
就像是在那个吊箱上一样。
【松田警官, 我很难过，你们这些警察没有看到绽放的烟火，不过没有绽放的烟火终会绽放, 因此我又给你们准备了两场烟火秀, 在夕阳的余晖铺满整座城市的时候, 如果你想知道那两场烟火秀的地点，请于今日13:40前>前往……】
接下来就是这座天桥的地址。
由于当时已经13:19了, 而到达这里至少需要二十分钟，所以他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这里。
回想着那封信的内容，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个爆炸犯好像对警察这个群体有很大的恶意。
但，原因呢？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缘无故的恶意。
想着想着，在愈加混乱的思绪中，他想到了他留给他佐藤美和子的信息。
那个爆炸犯很喜欢玩游戏，不会给他一封完全没有提示的信。根据“没有绽放的烟火终会绽放”这句，他怀疑那两颗炸弹中至少有一颗在医院。
因此他将这个信息通过短信告诉了佐藤美和子。
除了这个信息，还有他的建议。
在上次事件后，那些电视记者，以及报纸编辑，在那个爆炸犯没有落网的情况下，极尽言辞和笔墨疯狂贬低那个爆炸犯。
要知道那是恶性犯啊，恶性犯的精神本来就不正常，在这种遭受疯狂贬低的情况下，他真的很担心那个爆炸犯做出什么更为恶性的事件。
他试过阻止，但他的阻止，完全没有作用。
因为担心那个爆炸犯再次受到刺激，他建议佐藤美和子暂时不要将那封信的内容公开。
毕竟距离“夕阳的余晖”这个时间点还早。
然后，在路上，在顺风车上，通过车上的广播，他听到了他失踪的消息，虽然疑惑于那些记者为什么会知道他不见了，但佐藤美和子或者警方至少采纳了他的建议。
哗啦哗啦——
听到这道如同车轮滚动声音，他当即扶着身旁的栏杆转身，看向了这道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辆背着炸弹的红色玩具车慢悠悠地开了过来。
紧接着，就在他准备跑开的时候，他注意到了那颗炸弹上，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走的纸条。
没有丝毫犹豫，他朝着那辆玩具车跑去，在余光瞥到还剩两秒倒计时的同时，他扯下了那张纸条并将那辆玩具车扔向了天空。
然后，在他趴下前，伴随着“滴滴滴”的声音，那颗炸弹在栏杆旁炸开，强大的冲击波将他推向了半空。
要糟。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不会有记者，抛开事实不谈，说他来这里试胆或者自杀吧？
这是他的第二反应。
他知道这座天桥，也知道有些记者有多么无良，为了头条无所不用其极。
砰、砰、砰……
随着心跳趋于平静，他想到了萩原研二，根据他对警方的了解，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应该布置了警力，这次那个爆炸犯逃脱的几率估计不大。
他给他的好友报仇了。他如此想道。
就在他想到萩原研二的时候，他落入了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
“松田警官，你来这里试胆或者自杀吗？”
“……”
你就是无良记者是吧？
感谢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松田阵平沉默了。
见状，见雀笑了笑：“好了，不开玩笑了，”说着，他扶正了怀里的青年，他没有兴趣长时间抱着对方，“我劝你尽快回医院换药换纱布。”
听到这话，松田阵平低头看了眼，除了手臂上被血浸透的纱布，他的病号服上也渗出了血迹。
在看到这些血迹的瞬间，一阵猛烈的剧痛倏地袭来，他整个身体不由得蜷缩了一下。
“松田警官，你还好吗？”
松田阵平缓了缓之后，抬头看向那副墨镜：“我很好，还有，谢谢。”
这个青年又救了他一次。
只是，这个青年身上……似乎有很多谜团。
比如，来这里的原因，对方来这里是巧合还是有其他原因呢？
见雀勾起嘴角：“你的‘谢谢’不够诚心。”
松田阵平微怔。
“承蒙惠顾。”见雀提醒道。
“……你很缺钱吗？”
“现在不缺，但之前缺怕了。”
缺怕了？沉默两秒，松田阵平问道：“你可以等我发工资吗？”
他的存款只有300万日元。
见雀点头：“可以。”
见状，松田阵平暗自松了口气，接着打开了手中被他攥皱的纸条。
【米花中央医院。】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看到这几个字，他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什么鬼？还是这家医院？？
见雀趁机抽走那张纸条：“嗯？米花中央医院？那个爆炸犯和这家医院有仇吗？”
松田阵平回过神：“或许不是和这家医院有仇，”说着，在持续的疼痛下，他将身体的重量放在了栏杆上，“而是和警察这个群体有仇。”
他本来就怀疑这点，在看到这个熟悉的地点后，他的怀疑几乎变成了确定。
和之前那两次相比，这次的地点并不走心，就像是懒得挑选地点，随随便便糊弄一下一样。
见雀挑眉：“愿闻其详。”
“他真正想炸的恐怕是我，”松田阵平抿了抿嘴唇，“而且是炸死我。”
“炸死你？”
松田阵平点头：“借我的死报复警察。”
他甚至能想象，在刚刚爆炸的时候，对方脸上露出笑意，心中的兴奋如同攀升的火焰，那副迫不及待看到他被炸成碎肉的样子。
他但凡跑慢了半步，现在就是碎肉了。
等等，跑慢……
想到这里，他看向见雀，神色有些复杂：“如果我没有扔掉那颗炸弹，你会和我一起被炸成碎肉。”
受到爆炸的影响，又或是受到紧张的影响，他当时并没有听到脚步声，但他想这个青年当时应该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不会。”见雀道。
他有术式的保护。
松田阵平神色依然复杂，他将这句“不会”当成了类似宽慰的话。
微风吹过，空气中硝烟，和树木燃烧的味道愈加浓烈。
“长门，你能不能，”他看了眼不远处摔碎的手机，屏幕的碎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借我下手机，我的手机摔碎了。”
他想将那个提示告诉警方。
“委婉拒绝。”见雀道。
最近这段时间，柯南不知道怎么了，经常没事就给他发简讯，内容不是什么侦探心得，就是对某起案件的观点。
因为有一小部分内容比罪犯还罪犯，就像是探讨如何犯罪一样，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借用期间收到简讯，他还是委婉拒绝好了。
“……”
委婉？这委婉吗？
松田阵平抽抽嘴角：“你的委婉真是与众不同。”
见雀歪头：“不委婉吗？”
“不委婉，”听着耳边若有若无的警笛声，松田阵平用手肘撑起自己，“不跟你浪费时间了，趁那个爆炸犯不知道我还活着，我要赶紧将那个提示告诉警方。”
天桥下有个公共电话亭，虽然他身上没有带零钱，但拨打报警电话不收费。
面对警方的围追堵截，在实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就和上次逃脱的方式一样，那个爆炸犯很可能会用炸弹威胁警方，最好的方式就是暗地里率先拆除炸弹。
“真是伤心，在你眼中跟我说话竟然是浪费时间吗？”见雀的语气中带着控诉，不过是那种听上去很假的控诉。
“不是不尊重你，但和拯救那些民众比起来，跟你说话的确是浪费时间。”
听到这话，见雀挑眉：“松田警官，你其实才是不委婉的那个。”
说着，他抬起手，拦住松田阵平：“何必舍近求远呢？”在松田阵平的注视下，他自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我可以帮你发简讯或者打电话。”
松田阵平愣了愣，随即心情有些复杂地报出了一串数字，他可能永远都无法理解这个青年的脑回路。
正常拒绝就是完全拒绝、彻底拒绝。
见雀跟着按完这串数字：“不是报警电话？”
“这个电话更快，”松田阵平重新将身体的重量放在了栏杆上，他真的太疼了，“比报警电话快，没有中间转达的步骤。”
见雀点点头，接着按下了拨打键和外放键。
“摩西摩西，请问你是？”
“松田阵平。”
“松田警官！”电话那头的声音相当激动，“你现在还好吗？我看到了天桥上的爆炸。”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因为突然的剧痛，松田阵平脸色苍白了几分，一滴冷汗自额角缓缓滴落，“佐藤警官，米花中央医院，快派拆弹专家去那边。”
说完，他看向见雀：“多谢，挂电话吧。”
在挂断电话后，见雀随口问道：“需要再帮你叫辆救护车吗？
“不用，小伤。”
第一百六十九章
停顿两秒, 他忽然说道：“救护车开过来太明显了，还是让那个爆炸犯认为我已经死了最好。”
他习惯有话直说，再加上他认可这个青年, 因此直接将真正的原因说了出来。
见雀眨眨眼，“哇哦”了一声。
接下来是诡异的沉默。
在这样的沉默中, 松田阵平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试图分辨对方是否在嘲讽，他总觉得刚刚那声“哇哦”怪怪的。
无奈那副墨镜挡得严实, 他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见雀歪头：“我好看吗？”
“我不知道。”
挡这么严实，他知道就有鬼了。松田阵平收回目光, 打定主意不跟或者少跟对方说话, 他每次跟对方说话都能被气个半死。
见雀“哇哦”了一声。
松田阵平：……
忍耐，忍耐, 这是救命恩人, 这是救命恩人, 不能对无辜民众动手, 不能对无辜民众动手……
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后，他用手肘撑起自己，准备前往附近的药店买点纱布和止血的药粉。
他在警校学过包扎，除开龟裂了的石膏, 他身上的伤口他自己就能处理。
踏——踏——
因为疼痛，他走得很慢，身后缀着的脚步也很慢。就这样走了几分钟, 在即将走下天桥前, 他身后传来了那个青年的声音。
“松田警官, 你在警察中是佼佼者吗？”
“佼佼者？”他脚步不停，“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因为, 和你比起来，那些警察似乎不太聪明。”
“长门，”松田阵平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见雀，满脸严肃，“有的警察的确不太聪明，我当警察的初衷也与此有关，但有些事情你不能一概而论，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我优秀的警察。”
比如他的好友萩原研二。
“而且，就算是不太聪明的那些，他们基本上也都怀揣着满腔赤诚。”
听到这话，见雀又“哇哦”了一声。
“……”
手痒了，真的手痒了，你到底在“哇哦”什么？？
就在松田阵平调整呼吸，再次默念“忍耐”的时候，他眼前的青年突然说了句：
“我有些好奇你当警察的初衷。”
面对这个救了自己两次的青年，松田阵平顿了顿，转身边走边说：“我父亲是拳击手，他曾经因为警方的失误，错过了某场重要的比赛，自那之后他就辞掉了工作开始酗酒，我当警察的初衷就是为了狠狠揍那个当时误抓我父亲的警察几拳。”
“你揍了吗？”见雀道。
“还没有，”松田阵平撇撇嘴，难得忘记收敛情绪，露出了些许孩子气，“他现在是警视总监了，我遇到他的几率不大，不过我迟早会狠狠揍他几拳。”
“你说的警视总监是东京警视总监吗？”
“你认识？”
见雀点头：“算是认识吧。”
东京警视总监，白马秀信。
宇智波鼬救过白马秀信的儿子白马探，白马秀信当时还想让宇智波鼬考警察学校。
在他的印象里，白马秀信性格很好，在理由正当的情况下，估计就算挨了揍也不会追究松田阵平的责任。
松田阵平挑眉：“你竟然真的认识他？”
不是说过去待在欧洲警备部机动队爆裂物处理小组吗？
欧洲和日本离得很远啊。
“算是，不完全是，我的朋友认识他。”
“他们关系怎么样？”松田阵平道。
“嗯？”
“要是关系好，没准能帮我约出来。”
“松田警官，”见雀放柔了声音，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是在试探我的身份，还是在试探我那个朋友的身份？”
他和松田阵平之间没有那么亲密，本质上还是萍水相逢的关系，约警视总监出来挨揍这种事情……
他微微垂眸，掩去了眼中的冰冷，他不喜欢好心被怀疑的感觉，即使他的好心里掺杂了很多其他因素。
并不纯粹。
“抱歉，警察的通病，”松田阵平双手交叉，摩挲了一下双臂，“真是奇怪，这里怎么突然起风了？”
说着，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他不由自主地往前冲了几步，同时有几根发丝像是被割断似的落下。
这么干脆？见雀眨眨眼，带着冷意的眼神，瞬间变得温和无害，就像是没有变过一样，然后他随手收起了术式。
下一秒，在松田阵平一个趔趄，即将倒向地面的时候，他迅速上前扶住了对方。
因为失血过多，松田阵平恍惚了一下，在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后，他连忙做出了推拒的动作，不过他最终没有推拒成功，他因为失血过多失去了意识。
怀中的青年脸色苍白，似乎随时都会前往三途川，见雀歪头打量了对方片刻，然后将对方打横抱了起来。
在外面，或者说在这种，有很多监控的地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通常不会通过术式移动物体。
杀人？救人？真是头疼，他怎么觉得他真的要精神分裂了。
在抱着松田阵平，慢悠悠往前走的同时，他在心中如此吐槽道。
过了一会，在遇到赶来的佐藤美和子和几个警察时，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将怀中的青年交给了对方。
然后，在客套了几句后，他坐上了警方的顺风车。
由于这起事件圆满结束，再加上得知他救了松田阵平，警车内的氛围颇为轻松愉快。
主驾上是一个瘦长脸的警察，副驾上是搜查三系警部目暮十三，警车内基本上都是他们两个的交谈声。
而见雀则坐在后座，与佐藤美和子和松田阵平坐在一起。
松田阵平此时已经醒了。
或者说，在上车前，在见雀怀中时，他就已经醒了，他之前只是在装死避免尴尬，他还记得他说过类似“区区小伤”的话。
“长门老弟，”在某个路口，目暮十三看向后视镜，“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除了今天在医院里那次，他好像还在哪里见过这个青年。
“我大众脸。”见雀道。
松田阵平：……
他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怀疑这个青年，不是想隐藏身份，而是纯粹想逗目暮警官玩。
“大众脸？”目暮十三嘟囔着，“有墨镜和帽子，也看不清是不是大众脸啊。”
他其实是觉得身形有些眼熟。
沉思片刻，由于实在想不起来，他直接转移了话题：“这次这起案子办得真是漂亮。”
“多亏了松田警官。”那个瘦长脸的警察，最近刚刚升职的高木涉道。
“是啊，”目暮十三接过话茬，“多亏了松田警官。”
说着，他看向后视镜，满脸笑意地说道：“松田警官，你这次总不会再拒绝升职了吧？”
松田阵平其实早就可以升职了，但为了给他的好友萩原研二报仇，为了能留在搜查三系得到第一手信息，他有意无意地控制了自己升职的速度。
比如，时不时，被举报的——
暴力逼供。
他这个搜查三系的警部，不至于连这种操作都看不出来。
当然，根据他对松田阵平的了解，不排除松田阵平的性格原因，不过性格这种东西终究是能控制的。
松田阵平轻轻应了一声。
然后，在听到那声熟悉的“哇哦”时，他的额头上几乎具现出了一个井字。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目暮警官，”见雀佯装害怕，向车窗那边缩了缩，“请你管管你的下属。”
目暮十三当即转过头，脸上写满了不赞同：“松田警官，长门老弟只是表达了一下惊讶，你怎么能这样跟长门老弟说话呢？”
松田阵平：？……？？
他看向身侧的佐藤美和子，然后在佐藤美和子脸上看到了如出一辙的不赞同。
“暴力是不对的。”高木涉道。
三支利箭一一插在了松田阵平身上。
不是，你们才认识吧？你们到底站在哪边？他满脑子都是问号。
抱着这样的疑问，他看向了另一侧，在他的目光接触到那张脸的刹那，那张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忍耐，忍耐。
他僵硬地转过头，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和松田阵平的僵硬不同，见雀浑身上下都很放松，不仅放松，而且愉快。
他感觉逗松田阵平玩很有意思。
“长门老弟，”目暮十三适时开口，“你在哪里高就啊？”
松田阵平悄悄竖起耳朵。
见雀微笑：“自由职业，在网上接委托。”
“哦？委托？”目暮十三的眼睛亮了下，“长门老弟，你的职业是侦探吗？”
随叫随到的工藤老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东京这边真的很缺侦探，如果是就再好不过了。
“正在学习中。”见雀道。
“学习？”
见雀点头：“我想当侦探，但能力有限，不是很擅长破案，所以说正在学习中。”
实际上，他不是不擅长破案，而是不擅长按照侦探的方式破案。
“哦哦。”
听出了目暮十三语气中的遗憾，见雀微笑着说道：“不过我有个‘小老师’，大部分案子都难不倒他，我可以把他的电话给你。”
他记得柯南有变声器，只是打打电话，或者视频的话，暴露不了。
第一百七十章
“哦哦, 那也不错。”
目暮十三并不好奇对方口中的“小”老师，现在有很多初中生和高中生当侦探，“小”老师再小又能小到哪里去。
说着, 他用略显圆润的手，将他的手机递了过去。
“长门老弟, 我现在眼睛不舒服, 麻烦你输下他的号码吧。”
准确来说，不是眼睛不舒服, 而是脖子不舒服。因为震惊于松田阵平的话，他刚刚转头的时候转得极快——
以至于, 扭伤了脖子, 很难做出低头输号码的行为。
扭伤脖子，实在丢脸, 虽然他平时不怎么注重形象, 但他身为搜查三系的警部, 在下属面前暴露就暴露了, 在长门老弟面前绝对不能暴露。
他自己的面子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关乎警察这个群体的面子。
见雀接过了那部手机。
然后，在他输号码的时候，主驾上响起了饱含关心的询问。
“目暮警官, 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用眼过度，我昨晚思考某起案子思考太久了。”
听到这个回答, 他无声地笑了笑, 他知道目暮十三扭伤了脖子, 这个回答估计只是托词而已。
“好了。”
在给柯南发了条简讯，说了下给出号码的事情后, 他将那部手机还给了目暮十三。
“对了，长门老弟，”在强忍着疼痛，偏头接过手机的同时，目暮十三神态自若地说道，“你要在哪里下车？”
“和松田警官一起下车。”见雀道。
“咳，咳咳……”
听到这道声音，见雀看向正在咳嗽，且咳嗽得面色发红的松田阵平：“松田警官，你还好吗？怎么突然咳嗽起来了？”
佐藤美和子抿了抿嘴唇：“松田警官，你……”
虽然不赞同眼前这个青年审问的方式，但眼下看着对方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她竟然有些怀念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咳咳，我没事。”看着身侧满脸担忧的佐藤美和子，松田阵平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然后，他看向另一侧，有些头疼地说道：“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在那家医院下车？”
他能说他是被那句“一起下车”惊到了吗？
“松田警官，不要误会，”见雀推了下墨镜，非常认真地说道，“我只是跟你顺路而已，我要到那家医院附近接个朋友。”
真的顺路，白团子正在那边睡觉，他没有逗松田阵平玩的意思。
而且……
他微微垂眸，和这几个警察相比，他的五感更加敏锐，眼下随着时间的流逝，车内的血气越发浓重了。
这就意味着，松田阵平已经很虚弱了，他没有兴趣逗这样的松田阵平玩 。
他有想过动用那种力量，将松田阵平的伤势治好，但考虑到他一贯的作风，以及他并不欠松田阵平，他还是放弃了那个想法。
不久前的误会，他已经通过“送治”，送到这辆警车上，送到这几个警察手上，非常非常充分地偿还了。
顺路？松田阵平满脸不信，但由于此时身体状况不佳，他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
好累，好疲惫，想睡觉。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时有时无的交谈声中，他慢慢闭上眼睛陷入了美梦之中。
真正的美梦，警校的日子。
看到松田阵平闭上了眼睛，佐藤美和子瞬间紧张起来，抬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
然后，在感受到鼻息的刹那，她浑身上下都放松了下来。
“目暮警官，高木警官，”她努力控制着音量，“松田警官睡着了。”
在她说完后，目暮十三和高木涉当即收声，车内陷入了滋生困意的安静之中。
嗖——
一辆关掉了警笛的警车开过了十字路口。
在意识到松田阵平精神不济后，高木涉有意无意地踩了踩油门。
窗外日光耀眼，路边绿树葱茏，看着不断倒退的风景，见雀抬手打了个哈欠，然后顺势撑着脸颊闭上了眼睛。
十分钟，或者十几分钟之后，在高木涉踩下刹车的同时，见雀抬手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睛。
他昨晚精神满满，先是和清里住持视频下了两个小时棋，接着通宵制做了三件披风和四个抱枕。
嗯……还有两个勾线的玩偶，不过很小很小，可以忽略不计。
熬夜似乎容易掉发。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倏地拉平了，他还挺喜欢这头长发的。
如果不是出于喜欢，他早就剪了这头碍事的长发了，不会将这头长发留到现在。
“长门？”
耳边响起了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
他偏头看向身侧，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用眼神询问松田阵平“有什么事吗”。
琉璃般的眼睛里如同流淌着清澈的河流，在此时这种有些昏暗的环境中，竟仍有细碎的光点闪烁其中。
松田阵平微怔：“你……”
他想他能回答那个问题了。
好看。
只是，好看归好看，这个青年为什么会给他一种隐隐的疏离感？
明明……不久前还“活泼”得让他手痒。
思绪翻涌间，车外传来了目暮十三的疑问：“松田警官，长门老弟，你们在做什么呢？”
目暮十三他们正在车外等候，他们要将松田阵平送进医院。
“是啊，松田警官，”见雀随手戴上了墨镜，“你在做什么呢？”
“我马上下车。”松田阵平拔高了声音。
这是回答目暮十三的，稍作停顿之后，他又道：“你还好吗？”
“我？”见雀调整着墨镜的位置，这副墨镜比正常墨镜大，不调整会不舒服，“我很好，谢谢关心。”
松田阵平微微皱起了眉头。
似乎一样，又似乎不一样，他总觉得这个青年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怪怪的。
“松田警官，”见雀微笑着说道，“你身上的伤口需要立刻换药。”
沉默两秒，松田阵平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不至于听不出这种委婉的催促。
扛着疼痛，他迅速下了车。
出于警察的本能，即使在下车期间，即使在和目暮警官他们，以及这个青年挥手作别的时候，他也在思考这个青年究竟哪里怪怪的。
过了一会，在医院里，在病房内，他突然反应过来，根据他的了解来看，那个救了他两次的青年，说话不会像刚刚那样委婉。
“松田警官，”小推车旁的护士说道，“你需要咬着纱布吗？”
松田阵平收回思绪：“为什么要咬着纱布？”
“换药会有一点点疼。”护士道。
一点点，亿点点。经过一下午的折腾，这些伤口估计都已经和纱布长在一起了。
“没事，”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直接动手吧，我不怕疼。”
早动手早睡觉。
说实话，折腾了一下午，他现在既累又困，那个青年的事情以后再说。
护士点点头。
下一秒，松田阵平体验到了什么叫作“亿点点”。
在换药期间，护士问道：“我下手是不是太重了？能接受吗？”
这是例行询问，在换药的每个阶段，她都有责任对病人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进行详细了解。
松田阵平可疑地沉默了片刻，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开口道：“能接受。”
不能接受也换到一半了。
不愧是松田警官。在心中赞叹的同时，护士迅速完成了换药工作。
“对了，松田警官，你最近不能抽烟哦，柜子里的烟盒我们暂时没收了。”
护士去而复返。
“……”松田阵平跃跃欲试的手霎时顿住。
幸好他烟瘾不大。他如此想道。
不过，这家医院还是不了解他，没收了又不是不能再买了，他可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物。
…………
另一边，在洗完澡后，见雀打开电视，窝进了他的被窝里，而白团子则在他四周“蹦迪”。
“啾！啾！甜甜圈！”
“白团子，我说的是晚上，现在顶多算是傍晚。”
“啾？傍晚？”白团子这才注意到外面还是亮堂堂的，“哦哦，好吧，那你过会可不要忘记了。”
它是三好山雀，不会无理取闹，说了晚上就是晚上。
见雀点点头。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在他准备小憩一会的时候，他的被窝里传来了震动的声音。
啊，忘记关机了。
他眨眨眼，这都能忘记，他的记性真是越发差了。
这么想着，他摸出手机，打开了手机。
【有个高中，失踪了两个学生，你有没有觉得很眼熟？（图片）（图片）（图片）——倒霉小学生】
前两张图片是证件照，第一张上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女，第二张上是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少女，第三张图片是她们两个手挽手的合照。
【目暮警官发给你的？】
【嗯，他今天联系我，在简单的考校后，跟我说了几起失踪案，他让我试着追查一下，其中就有这两个学生的案子。——倒霉小学生】
【有更加详细的信息吗？】
【这就是我联系你的原因，因为我拒绝说出真实身份，目暮警官现在对我的信任有限，我没有办法得到更加详细的信息。——倒霉小学生】
【我知道了。】
输完这几个字，并按下发送键之后，他没有丝毫迟疑地闭上了眼睛。
他困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苍穹之下, 乌云低垂，有闪电闪烁其中，忽而狂风骤起, 推动着乌云冲向他。
在发丝随风飘扬间，翻腾如泼墨的乌云, 吞没了他的头颅, 遮住了他的双眼。
不一会，随着细密的疼痛, 他头上莫名传来了阵阵凉意。
凉意？他的……头发？？
他倏地睁眼，猛地坐了起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正用喙叼着发丝的山雀。
砰——
闷闷的声响。
在受惊的情况下, 白色的山雀一时间忘记了松口, 叼着几根发丝被甩到了不远处的抱枕上。
“……”
怪不得会做那种脱发的梦。
看着白团子口中，那几根被扯断的发丝, 见雀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这得喝多少红枣茶才能补回来。
见状, 白团子当即松口, 用爪子将那几根发丝拨拉到了抱枕下。
“……”
他长了眼睛。
沉默两秒，他跳过这件事情，看了看映在障子门上的光影。
光影穿过薄薄的纸张，又映在了深色的光洁的地板上, 映出了数个晦暗的变形的方格。
蔓延至他脚边。
他微微垂眸，暗自感叹道：这么快就晚上了啊。
他穿上衣服：“白团子，跟我来。”
“啾？”白团子迟疑, 迟迟没有跟上, 它刚刚干了“坏事”, 它怀疑见雀不安好心。
“学坏不学好，”见雀去而复返, 直接拎起白团子的翅膀，“不要学人类多想，我只是带你去做甜甜圈而已。”
听到这话，白团子瞬间停止了挣扎，乖巧得像是睡着了似的。
过了一会，在奶香溢满厨房的时候，他将烤箱里装了十个甜甜圈的烤盘拿了出来。
“啾，啾～！”耳边的鸣叫很是欢快。
“我有时候感觉我比你的父母还父母。”他喃喃道。
他原本打算就烤一个，但面对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白团子歪头：“啾？”
它好像听到了“父母”。
它的父母很早就死了，如果不是学了人类的语言，它的脑子里都不会有这个词语的存在。
“没事。”
他将那个烤盘，以及肩头的白团子，放到了靠墙的桌子上，然后不紧不慢地踏上了来时的路。
白团子看看再次合上的门，又看看眼前的甜甜圈，最终选择了甜甜圈。
它无法抗拒十个甜甜圈，而且是十个淋满了巧克力酱的甜甜圈。
此时是晚上21:26。
踏着冰凉的月光，见雀回到了他的小院里。
他没有选择进房间，而是伫立在那几株山茶旁，思考着柯南发来的简讯。
那个游戏，或者说那个游戏的设计者，和那两个失踪的学生之间应该存在某种关联。
她们活着，还是死了？
如果她们死了，凶手会是谁呢？会是那个游戏的设计者吗？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决了，将自己杀掉的人做成NPC放进游戏里——
很蠢，蠢得无可救药。
为了自我满足，主动涉足麻烦，没人会这样做，除非对方是一个变态，而且是一个蠢得无可救药的变态。
这么想着，他抬起手，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了他的手机，接着打开了照相界面，给身旁的山茶拍了几张照片。
染上月色的山茶有种别样的美丽。
至于其他事情，比如柯南的请求，还是明天再说吧，这个时间点并不适合打电话询问。
…………
第二天上午。
“在热心市民的帮助下，逍遥法外多年的爆炸犯终于落网……”
热心市民？在敲响门扉前，降谷零稍稍顿了顿，听了三四秒新闻播报。
紧接着，在他抬起手，准备敲响的时候，紧闭的门扉倏地开了条缝，他就这样和那只幽深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他呼吸一滞。
眼前的眼睛，没有他印象里的温和，有的只是强烈的疏离感。
不，不完全是疏离感，似乎还有一丝厌恶，不过他不确定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丝厌恶如同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如果不是错觉……
他的手还悬在半空，在短暂的怔愣过后，他立刻将手收了回来。
“先生，”他微微垂眸，单手改双手，将手上的托盘往上抬了抬，“赛巴斯前辈让我来送红枣茶。”
深色的托盘上有一个装满了茶水的玻璃水壶。
玻璃水壶里，深红如宝石的茶水中，飘浮着两颗红枣和三朵洁白的贡菊。
“辛苦，放下吧。”
熟悉的轻柔的声音。
沉默两秒，他蹲下身，放下了托盘，在他稳当的操作下，玻璃水壶里的茶水仅仅只是微不可察地晃荡了一下。
他起身抬头：“您记得趁热……”
在看到那抹熟悉的笑容时，他突然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强烈的疏离感仿佛从未出现过，眼前的青年又变成了他记忆的样子。
温和的、沉静的。
什么鬼？刚刚是起床气吗？但他早上亲自送的粥，此时距离他这个雇主起床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
“安室君？”
“啊，抱歉，”降谷零不好意思地说道，“每次看到您都会被‘暴击’。”
“暴击？”
降谷零点头：“美颜暴击。”
骗子。见雀微笑不语。
说实话，如果没有系统，如果没有咒力，他应该很难发现这些卧底。
心理素质高，临场反应快，他可不信这样的卧底会受到什么“暴击”。
“我们的英雄松田警官，和我们有着同样的血肉之躯，然而英雄之所以是英雄……”
新闻不断播报。
松田没事就好，虽然知道警察这种工作时刻面临着危险，但他真的不想再听到诸如好友离世这类不幸的消息了。
这么想着，降谷零看似好奇，实则试探地问道：“您这是在看重播？”
他记得他这个雇主没有看重播的习惯。
“安室君，”见雀偏过头，看了眼电视，没有直接回答，“你有看过今天的新闻吗？”
降谷零摇头：“我早上在陪赛巴斯前辈种花。”
种花看不了电视。
说实话，他有些“顶不住”了，赛巴斯天天拉着他岁月静好，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度假一样。
“那真是可惜。”见雀道。
“诶？可惜？”
“今天的新闻里，”见雀半倚在门框上，语气中带着笑意，“那个爆炸犯的辩解颇为有趣。”
不过，他不是觉得辩解的内容有趣，而是觉得辩解这个举动有趣。
辩解的内容很普通。
四年前，那个爆炸犯，和他的朋友，一拿到赎金就停止了炸弹，但由于电视转播存在延迟，他们听到的情况是没有停止。
听到没有停止，他的朋友无视他的劝阻，非要下车告诉警方怎么停止，结果因为种种巧合出了车祸——
他的朋友死了。
他认为，警方利用了朋友的善良，如果不是警方卑鄙无耻，他那个朋友绝对不会出车祸。
于是，他立志报复警方。
很普通的内容，只是误会而已，不会让他想看第二遍。
但辩解这个举动，实在是有趣得很，明明不在乎除自己以外的生命，却想得到那些生命的认可和支持。
“您介意说说吗？”降谷零道。
听着电视的声音，见雀微笑着说道：“转述就没有那么有趣了，你现在可以回房看重播，现在距离播放到他那里，还有将近十分钟的时间，跟你回房需要的时间差不多。”
“恐怕不行。”
见雀诧异：“为什么？”
“我需要陪赛巴斯前辈种花。”
“你们……”见雀眨眨眼，“打算种多少花？”
不久前，在赛巴斯的视角里，他看到他们已经种满了四个花圃了。
那些花很漂亮，几乎没有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昂贵。
说实话，他没想到赛巴斯会将自己的活动资金，而且是大部分活动资金花在买那些花上。
在那对挚友的“鼎力支持”下，他现在手头称得上相当富裕，因此给了马甲们很多活动资金。
当然，除了威尔帝。
现在的威尔帝，吃夏油杰的，喝夏油杰的，吃好喝好，完全不需要活动资金。
种多少花？降谷零回想了一下，不是种多少花的问题，赛巴斯应该是想将整座庭院翻新一下。
当然，赛巴斯没有明确说过，他只是前段时间“不小心”打开了赛巴斯那本黑色牛皮笔记本。
忽略那些用优雅的笔触描绘的布局，以及他不是很了解的数据，那本黑色牛皮笔记本上，有条关于“花”的信息。
【花（山茶、月季、杜鹃、暂定）预算：20000000】
他当时数了至少四遍，的的确确，20000000。
这些零，这个价格，绝对不是种多少花的问题。
想到这里，他回答道：“我不清楚，不过今天下午还会有两批花送来。”
“这样啊，”见雀点头，这件事情他知道，“不用这么辛苦，到时候请几个花匠吧。”
比起这种无聊的工作，不如让赛巴斯到东京看看那个小侦探。
今天早上，他联系了目暮十三，对方对他颇为信任，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将那起案子的所有信息发了过来。
那个小侦探此时应该正在根据那些信息调查。
至于这座庭院里的咒灵，像种花这种细致的工作，那些咒灵挨再毒的打都做不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做完花匠做花肥。
在听到说要请花匠的瞬间, 他眼前闪过了那只幽深的眼睛，随之脑中冒出了这句没来由的话。
下一秒，他脑中又冒出了, 他帮忙埋“花匠”的画面，以及赛巴斯夸他埋得又好又快, 他浑身上下洋溢着快乐的画面。
而且两幅画面都阳光明媚, 没有半分阴森晦暗之感，里面的人物还全是Q版。
他什么毛病？怎么会联想到这种东西？
沉默片刻, 他开口道：“好的，我会转达的。”
他想他是太放松了, 不管是面对赛巴斯, 还是面对这个青年，都太过太过放松了。
即使注意到这个青年有哪里不对, 也没有完全唤醒他的警惕和戒备。
唤醒了, 但没有完全唤醒。
为什么？因为对方疑似“热心市民”？又疑似救了他的好友两次？
想到不久前, 在晾晒衣物的地方看到的风衣, 他瞥了眼对方身后的电视画面——
这段录像仅仅只拍到了那位“热心市民”的背影，但熟悉的风衣、熟悉的帽子……
这么想着，他眼角的余光里，出现了一抹深红。
这是……？他愣了愣, 循着那抹深红看去，看到了莹白的指尖和指尖上的深红。
深红的蝶翼扇动着，白与红的对比极其强烈, 尤其是, 在眼前的青年, 穿了一身白的情况下。
青年身上的白色里衣形似浴衣，单薄的里衣将本来就瘦弱的青年衬托得越发病态。
怪不得赛巴斯前辈最近在研究药膳, 他这个雇主的确需要补补。
但为什么会天天雷打不动地至少两壶红枣茶呢？
他印象里，他这个雇主好像……抗拒所有带红枣的食物？
他如此想道。
而见雀，则在和降谷零对上视线的瞬间，脸上泛起了意有所指的笑意：“安室君，抓紧时间了。”
抓紧？抓紧什么？哦，对，看电视，看那个爆炸犯的辩解。
“好的。”降谷零道。
“再见，安室君。”
降谷零顿了顿：“再见，先生。”
然后，在降谷零离开后，见雀将停留着好血蝶的手，抬到了自己能平视的位置，而好血蝶则加快了扇动翅膀的频率。
就像是在催促一样。
见状，他将它带进了暖烘烘的室内，放到了正在熟睡的白团子身上。
在被放下后，好血蝶扇动翅膀，围着白团子转了几圈，见白团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最终重新落在了被放下的位置。
看着眼前的场景，他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和其他好血蝶不同，这只好血蝶他看到的频率很高，现在过来估计是想来跟白团子玩它们经常玩的追逐游戏。
可惜了，你的玩伴睡眠直逼树懒。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将白团子和好血蝶，放到了远离他的位置。
他正在缝制巨型抱枕的枕套，敦实的白团子倒是没有关系，他担心他不小心碰到好血蝶。
那对翅膀非常容易“骨折”，虽然通过血液能养回来，但终究是有些麻烦，比如血液的来源。
有且只有人类的血液能将那对翅膀养回来。
放完，他走到靠里的位置，随便推了下那里的抱枕，推出可以容纳他的空间，然后坐下就着新闻播报的声音缝制了起来。
他缝制抱枕，不是因为喜欢抱枕，而是因为在抱枕中做任何事都很暖和。
暖和的东西，越多越好。
不一会，室内漾起了丝丝凉意，感受到这股莫名的凉意，他眼中依次闪过了迷茫、困惑、不解。
在随手拿了两个抱枕挡风后，他注意到了门口那条透光的缝隙。
他微怔，没有关紧？习惯了术式，难得用手做事竟然这么不靠谱。
意随心动，“嘭”的一声，那条透光的缝隙立刻严丝合缝，拉长在地板上的那道光也跟着消失不见。
…………
“柯南，我告诉过你，不能再乱跑了！”
正午，烈日当空之时，波洛咖啡店门口，三株尚未修剪的绿色灌木旁边，响起了一道似是抑制着怒火的女声。
叮铃叮铃——
铃铛晃动的声音响起。
波洛咖啡店进门内侧悬挂了一个金色铃铛，每当有人开门进出的时候，那个金色铃铛都会响起。
有人出来了。意识到这点，那道女声的主人，正在教训柯南的毛利兰，当即偏头看向了那扇玻璃格子门所在的方向。
那里站了个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打着蓝白相间领带的上班族。
他一手拿着咖啡，这只手的手腕上，搭着黑色的西装外套，另一手放在门把手上，目光在她手里的尺子，和她面前的柯南之间来回移动。
尺子？柯南？在短暂的茫然过后，她白皙的脸颊上倏地泛起红晕，连忙将拿着尺子的手背到了身后。
“那个……那把尺子其实不是用来打他的。”
她只是顺手拿在了手里而已。
不久前，在吃午饭的时候，柯南说下午的绘画课需要尺子，她就在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柜子里拿了那把尺子。
“哦哦，没事，”上班族露出了一副“我懂的”的样子，“小孩子嘛，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比较顽皮。”
“……”
不，你不懂。
毛利兰暗自纠结了几秒，考虑到越描越黑的可能性，她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解释，和那个陌生的上班族作了简单的告别。
在稍稍，仅仅只是稍稍目送了一下，那个上班族离去的背影后，她再次将目光投向她面前的柯南。她原本想将手里的尺子塞给柯南，但在目光飘过那张小圆脸的刹那，正好看到了那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表情。
不把她放在眼里？被她发现想逃课还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柯南。”她幽幽道。
柯南正满脸无语地看着那道，说他看上去比较顽皮的背影，骤然听到毛利兰的声音，吓得他一个激灵。
“小兰姐姐，”他睁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装出了一副天真的样子，“你喊我做什么呀？”
“……”
可，可爱。
毛利兰暗自攥紧了拳头，勉强维持着表面的严肃：“下次不准再逃课了，听到了没有？”
她现在非常害怕接到小林澄子的电话，每次接到都是让她和柯南沟通，搞清楚柯南热衷逃课的原因。
但即使再害怕，她也不能像她父亲那样，将小林澄子拉进黑名单。
【那个小鬼，比你想的要聪明，他逃课总归是有事，你能不管就不管吧。】
这是她父亲前天喝醉跟她说的。
想到这里，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她父亲果然是喝醉了，柯南再聪明也只是小孩子，她怎么会能不管就不管呢？
柯南重重“嗯”了一声。
听到了，下次逃课会更加小心。
帝丹小学距离毛利侦探事务所不算太远，毛利兰偶尔会带他到事务所吃午饭，吃完午饭就让他自己前往学校。
在正常情况下，毛利兰比他离开的要早，今天其实和正常情况一样，只是没想到毛利兰会因为忘记将那把尺子交给他而半路返回。
以毛利侦探事务所，和楼下的波洛咖啡店为分界线，他今天的目的地和帝丹小学所在的方向完全相反。
好巧不巧，半路返回的毛利兰，正好看到了他朝着反方向前进的画面。
早知道就不提“下午的绘画课需要尺子”这件事情了。
他如此想道。
“好了，我们走吧。”
“啊咧咧？”
“我带你去学校。”毛利兰道。
“不……”柯南想说“不用”，但见毛利兰将手指掰得咔咔作响，他终究是没敢完整地说出“不用”这两个字。
“好的！”他改口道。
见状，毛利兰弯腰，揉了揉柯南的小圆脸，然后牵着“小红脸”前往帝丹小学。
时间转瞬即逝，在被送到学校后，在小林澄子的紧盯下，柯南已经上了整整两堂课了。
门上的副窗总是闪过一张戴着方框眼镜的脸。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他？在再次瞥到那张脸的时候，柯南如同霜打了的茄子那般蔫了下去。
逃课，他逃了几次，好像只逃了两次吧？至于这么紧盯着他吗？
这么想着，他又想到了长门，在一个半小时前，长门说会来救他，结果现在连人影都没有。
快来，快来，快来……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愿，在和门外那个头发乌黑浓密的中年男子，也就是帝丹小学的教务主任交流了几句后，回到教室的老师跟他说“你爷爷要带你回家”。
虽然不知道他哪来的爷爷，但不管哪个爷爷都是爷爷啊。
眼前的老人穿着白色衬衫和针织马甲，如果忽略那身几乎要爆衫的腱子肉，和他平时看到的老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但，忽略不了。
“爷爷，我现在不想回家。”说着，他躲到教务主任腿后，借助那双腿的遮挡打开了手表麻醉枪的表盖，以便他能在情况不对时立刻按下发射麻醉针的按钮。
这个老人绝对不是长门，易容根本易容不了身材。
“为什么？”
好严肃，长相严肃，声音也严肃。柯南佯装害怕地说道：“我喜欢上课，我想在学校里和同学们一起上课。”
？老人，也就是赛巴斯，脑子里冒出了一个问号。
见雀给他看过那条“求救”简讯，那条简讯短短的一百个字里，至少有一半在说不想上课，剩下一半才是求救。
就在他思考原因，以及这个孩子什么毛病的时候，他身后响起了一道怒气冲冲的女声。
“我说，江户川老先生！您是江户川老先生吧！”
赛巴斯转过身：“我是。”
他裤子口袋里的证件上，他的名字是江户川太郎。
第一百七十三章
在那个老人转过身的刹那, 小林澄子的声音当即低了八度。
眼前的老人给她某种强烈的压迫感，就像是面对一头吃饱喝足的猛兽一样。
吃饱喝足，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但还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退缩。
即使她心中满是愤怒，对这个老人带头逃课的愤怒, 即使她认为自己比这个老人占理, 她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想要退缩的想法。
想到带头逃课，她心中滋生了些许勇气, 她想过柯南热衷逃课的原因，但不管怎么想都没有想过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 下梁不歪, 她没有错过柯南说的话。她瞥了眼满脸震惊的柯南，或许前两次逃课不是柯南自身的想法。
“咳咳, ”她轻咳两声, “江户川老先生, 柯南都说不想回家了, 就不要勉强柯南回家了吧？”
她原本想表现得强硬一点，但在这个老人的注视下，说到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了询问。
在赛巴斯开口前，柯南冲到小林澄子身旁, 将戴了手表的手背在了身后，而另一手则牵住了小林澄子的手。
小林澄子距离这个老人太近了，为了能在情况不对时即刻反应, 他只能像这样冒着风险换位置。
柯南？小林澄子愣了愣, 接着心中溢满感动, 这份溢满的感动又滋生了无限勇气。
她不知道柯南的想法，根据她自身的想法来看, 她觉得柯南是因为信任她依赖她才冲过来。
因此，在柯南惊恐的目光中，她直接将柯南拨到身后，冲眼前的老人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没有正当理由，我绝对不会将柯南交给你。”
说着，她像是安慰似的，握紧了柯南的手，语气中满是温柔：“别怕，你想上课就上课，我不会让他把你带走。”
小林老师，你还不如让他把我带走。想上前却被推回的柯南在心中吐槽道。
在吐槽的同时，因为不安于他和小林澄子此时的位置，他试图挣脱他被小林澄子紧紧握住的手。
没有成功。
他抿了抿嘴唇，手心里渐渐冒出了冷汗，他不确定这个老人是敌是友，他此时无比厌恶这具小孩子的身体。
在赛巴斯困惑，柯南和小林澄子紧张时，教务主任突然抬手示意小林澄子松手。
“为什么？”小林澄子道。
“他有正当理由，”教务主任有些无奈，“柯南的父母出院了，非常想念柯南。”
小林澄子微怔：“出，出院了？那还真的应该回家。”
她知道柯南的父母因为意外事故正在住院。
教务主任点头，这件事情没有疑义，眼前这位江户川老先生给他看了相关证件和当地最新开出的户籍证明。
他的……父母？出院？
柯南怦怦直跳的心脏瞬间平静了许多，这个借口最初来自阿笠博士，现在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想到某个可能性，他试探性地说道：“那个大哥哥还好吗？”
沉默两秒，赛巴斯拿出一颗糖果，接着随手将那颗糖果扔向了柯南。
这种糖果……
他记得这种糖果，长门给他吃过。
圆形，弹珠大小，没有标签，金色半透糖纸，里面应该是硬糖，但咬起来能轻易咬碎。
柯南接住糖果，在捏了下糖果，感受了硬度后，彻底放下心来。
接下来，在看着他的班主任微微欠身，向那位老先生表示完歉意后，他“哒哒哒”地跑到了那位老先生身旁。
“爷爷，”他仰头眨了眨眼睛，“我们快走吧！”
现在的小孩子变化真快啊。
这么想着，赛巴斯点点头，牵起柯南离开了这里。
出了学校，过了大约四分钟，一大一小就来到了学校附近的公交站。
一大一小正在等车。
因为在过来的路上，遇到了几个抱团欺凌弱小的不良学生，赛巴斯暗自决定将柯南送上车再离开。
虽然经过他的“教育”，那几个不良学生已经认错了，但说不定那几个不良学生阳奉阴违，在他离开后依然抱团到处欺凌弱小。
沉默着，过了两三分钟，柯南率先打破了沉默：“老先生，您是那个大哥哥的家人吗？”
“不是。”
柯南又问：“朋友？”
“不是。”
“那是……？”
赛巴斯回想了一下，根据见雀说的说道：“好心路人。”
好心路人？柯南抽抽嘴角，他还是正义使者呢，这个老人绝对不是什么路人，至少和长门有一定的关系，这种说法很有长门那种胡说八道的感觉。
甚至，这个回答很可能就是来自长门。
如果真的来自长门，他们之间的关系估计不错，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不错到告诉对方他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点，他伸出手，扯了扯对方的袖口，示意对方弯腰附耳过来。
赛巴斯觉得奇怪，但经过再三考虑，最终还是照着柯南的意思做了。
见状，柯南踮起脚，贴近赛巴斯，用小孩子的语气说道：“老先生，谢谢您带我出来，那个大哥哥跟您说了什么呀？”
“麻烦你了。”赛巴斯道。
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
什么鬼？还有呢？“麻烦你了”是什么鬼？柯南动了下踮着的脚，长时间保持这个动作有些不适。
说实话，他现在很想站定，但站定了再让对方弯腰，就显得实在过于刻意了。
当凑近，贴近耳朵说话时，声音会直接进入耳道，更为迅速地传到大脑，进而让聆听者产生亲近感，更为愿意说出真实的情况，这是比较常见的心理学小技巧。
当然，长时间用这种小技巧，最终效果会适得其反，不过他本来就不打算长时间，他最初的打算只是保持这个动作直到对方回答完问题而已。
谁知道开场即结束，就这样没有下文了。
又单方面地僵持了几秒之后，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完了？”
“完了。”赛巴斯站直了身体，神色颇为严肃认真，他完全没有敷衍的意思，他已经将能说的都说了。
除开简讯，手工糖果，几份证件和证明，以及“好心路人”相关，大人的确只跟他说了这句话。
这句话没有暴露重要信息，面对一个小孩子提出的问题，他觉得实在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更何况这句话其实都谈不上暴露信息。
这么想着，在余光瞥到那抹深蓝，他身上的针织马甲的刹那，他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哦，不对，还有身上的衣物，忘记把身上的衣物算进去了，大人还跟他说了几句和伪装相关的话。
柯南：？
好熟悉的，被敷衍的感觉，深得长门真传的感觉，他以他的侦探眼光作保，这个老人绝对和长门关系匪浅。
见对方油盐不进，他当即放弃了询问，踮着的脚随之站定。
“有没有告诉”的答案其实并不重要，他对长门的信任能延伸至长门的朋友，他的询问只是出于身为侦探的习惯而已。
过了一会，道路的尽头，驶来了柯南正在等的车。在看到那辆公交的瞬间，赛巴斯放弃了直接离开的想法，那辆公交门口位置有只二级咒灵。
不知道安室一个人能不能看住那几个花匠。他皱着眉想道。
那几个花匠身上，有种让他不舒服的感觉，如果不是见雀接受了他们，他百分之百不会留下他们。
然后，在车上，柯南知道了什么叫作矫健的老人。
“那个，老先生，您在做什么？”
赛巴斯看了眼柯南：“锻炼身体。”祓除咒灵。
此时此刻，他身上正冒着红光，那层红光相当明显，只是车上的人无法看到。
锻炼身体会打凹扶手吗？看着那根不锈钢扶手，柯南陷入了沉思。
注意到柯南的目光，赛巴斯说道：“我会赔偿。”
说着，他收起拳头，在刚刚那拳后，在柯南目光所在的位置，有只形似章鱼的咒灵正在消散。
幸好那只咒灵不算厉害，祓除起来没有那么麻烦，不然锻炼身体这个借口根本站不住脚，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将那只咒灵带下车再祓除。
就这样，他边走边想，在柯南的注视下，穿过惊讶中带着一丝畏惧的乘客，走到了正在认真开车的司机身旁。
“抱歉，我打坏了东西，”在司机瞥来的茫然中，他将手中白色的卡片，放到了驾驶座的小平台上，“这是我的号码，到时候可以把价格和卡号发到这个号码上。”
司机随口回应：“哦哦，好的。”
这里是事故高发地，他开车开得很认真，没有注意车内的动静，他误以为车身刚刚的晃荡是因为碾过了石块的缘故。
在司机回应后，赛巴斯转过身，很快就站回了柯南身旁：“柯南，你自己保重，我下站下车。”
大人的要求只是将这个孩子带出学校，再加上他担心安室一个人看不住他们，所以他并不打算陪这个孩子到目的地。
“嗯嗯，”柯南收起思绪，“不用担心我。”
然后，就在即将到站的十秒内，伴随着“啊”的一声尖叫，密闭的车内倒下了一个嘴唇发黑的中年男子。
赛巴斯：……
正在缝制抱枕，同时关注赛巴斯的见雀：……
忘记提醒赛巴斯了，在东京这座民风淳朴的城市，尽量不要进入相对密闭的空间，一旦进入就意味着长时间的等待——
等待警方到来，等待警方调查，等待警方破案。
不过这样也好，他本来就打算发条简讯，让赛巴斯陪柯南到目的地看看，他对那两个高中生的事情有些好奇。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看了眼飘浮在半空的手机，那部手机随即慢慢落到了原处。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最终, 由于柯南的存在，赛巴斯并没有被那辆公交上的毒杀案绊住太久。
不过他也没有按照原定计划离开，在那起养子毒杀养母的案子进入尾声的时候, 他收到了见雀让他帮忙跟着柯南看看的简讯。
“……”
这个老人怎么突然不走了？
站在今天的目的地，那两个失踪的高中生中, 其中某个高中生的家门口, 柯的脑子不由得多想起来。
当然，他依然没有往长门, 或者这个老人不怀好意方面想，他只是单纯对这个老人突然不走了感到疑惑而已。
就这样, 想着想着, 他想到了名字的问题，他还不知道这个老人的名字。
“您方便说下您的名字吗？”他仰头客气问道。
白墙平顶, 简单的线条, 清晰的结构, 完全是现代风格, 眼前这座独栋公寓整体不大，门口的小院里堆放了各种各样的杂物。
赛巴斯收回目光：“叫我赛巴斯就好。”
他不清楚这个小孩子的身份，也不清楚自己以后和对方还有没有交集。
因为这个缘故，他原本并不打算和这个小孩子交换名字, 但此时在那位大人要求他陪同的情况下，他想他以后和对方有交集的可能性不小。
既然这样，他和这个小孩子之间, 还是有必要交换一下名字的。
柯南点头：“赛巴斯爷爷。”
说着, 他伸出手, 推开了拦在他们身前的栅栏门。
“这里的主人会让你进去调查吗？”赛巴斯道。
在赶来的路上，柯南说想帮警方破案, 并向他介绍了那起失踪案。
他对此没有什么疑问，经过不久前那起毒杀案，他认为柯南有能力帮警方破案。
不愧是大人看重的小孩子。凝视着这个小孩子，他如此想道。
身为侦探，柯南天生敏感，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赛巴斯的眼神变化。
怪怪的，和长门一样，不是什么坏人，但浑身上下都是谜团。如果不是他的理智占领高地，他绝对不会不对长门和长门的朋友进行调查。
这么想着，他边走边道：“这里的主人，也就是若木夫妇，在他们的女儿若木绫子失踪后，住到了警局附近的酒店里。”
“若木夫妇，”他摩挲了一下手指，他的手指在推门时沾到了灰尘，“为了督促警察叔叔们办案，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家了。”
因为不确定赛巴斯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的语气和语调依然带着小孩子专属的稚嫩，不过他终究是没有在赛巴斯面前掩饰自己的聪慧。
不久前，在那辆公交上，为了避免自己出名，被“乌鸦军团”发现，他和赛巴斯建立了初步的信任，在建立了初步的信任的基础上，他借赛巴斯之口说出了那个养子的犯罪手法。
当然，他原本想借的是“麻醉针”，结果连射两针都被躲过了。
“你这些情报……”
赛巴斯若有所思：“同样来自你的‘长门哥哥’？”
柯南顿了顿，有些心虚地说道：“没错，因为我想当侦探，出于对我的关心，除了那起失踪案，长门哥哥还跟我说了其中那两个主人公的情报。”
有的小孩子蠢笨，有的小孩子聪慧，蠢笨正常，聪慧亦然。
他可以选择对自己的聪慧不加掩饰，但再聪慧的小孩子也不会和警方有联系，他只能选择将情报的来源全部甩到他的“长门哥哥”身上。
栅栏门和公寓门之间没有多少距离，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那扇白色公寓门前。
赛巴斯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不太好？私闯民宅吗？”柯南踮起脚，用事先准备的铁丝撬锁，“赛巴斯爷爷，我们需要尽快获取相关信息呀，长门哥哥说那两个失踪的高中生很可能有危险。”
他说谎说得越发熟练。
真正觉得那两个失踪的高中生有危险的其实是他自己。
这里是他的第一站，他接下来还要去另一个高中生家，和那两个高中生就读的学校。
至于若木夫妇那边……
说实话，他认为没有太大必要，警方已经问过他们很多很多遍了，他们口中的信息再问多少遍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他们常年忙于工作，对若木绫子不算关心，根本不清楚若木绫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赛巴斯抬起手，指了下旁边那扇开着条缝的玻璃窗，“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跳窗呢？”
对哦。柯南僵住，场面当即尴尬到了极点。
缓了缓，他说道：“嗯，这个，这是我的爱好啦，我比较喜欢撬锁。”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忘记了，即使顶着个小孩子的壳子，像他这样的高中生名侦探，也没有理由忘记这种事情。
爱好？赛巴斯若有所思。
就这样，又过了五六秒，柯南终于撬开了门锁。
门内的设计也是现代风格，不过简约归简约，该有的都有，看着很温馨。
“赛巴斯爷爷，”他扯了扯赛巴斯的袖口，“您能帮我望风吗？我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这里时常有巡逻的警察经过。
赛巴斯点头。
“万分感谢！”柯南道。
话音未落，赛巴斯就看到那道小小的身影冲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二楼？若木绫子的卧室？目标相当明确啊。他不由得再次感叹道：不愧是大人看重的小孩子。
二十分钟后。
“那个，赛巴斯爷爷，直接打晕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赛巴斯抱着已经陷入了昏迷的警察，“我们只是正当防卫，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在正常情况下，他不会伤害普通人，他只会保护普通人。
正当防卫？柯南抽抽嘴角，不要说攻击他们了，这个巡逻的警察都没有发现他们，这个巡逻的警察刚刚仅仅只是敲门，确认外出的若木夫妇回来了没有而已。
在看到小院里的杂物时，他就知道附近的居民会举报，有些居民会认为那些杂物影响美观。
“柯南。”赛巴斯的语气颇为郑重。
“诶？”柯南愣了愣，“到！”
赛巴斯将怀中的警察放了下来，接着站直身体说道：“我习惯这样做事，我觉得这样干脆，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你可以跟我提意见，我会酌情考虑接受与否。”
打晕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他不了解民情，不了解那些居民的思维，他误以为这个巡逻的警察发现了什么不对。
面对赛巴斯的郑重，柯南表面重重点头，实则内心疯狂吐槽，他根本来不及提意见。
他听到了敲门声，那时候他正在下楼，然而在他踏上一楼，准备开口提醒的瞬间，眼前这个老人就跳到了窗外。
下一秒，门把转动，在他还在怔愣的时候，眼前这个老人就抱着已经陷入了昏迷的警察走了进来。
效率惊人。
“好了，”赛巴斯看了眼正在墙边“安睡”的警察，“你在二楼有什么发现吗？”
“三本崭新的书籍。”柯南道。
“三本书籍？”
柯南强调：“崭新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那三本书籍和已知的线索有点关系。”
已知的线索：那个游戏。
那三本书籍都有侦探元素，其中有本《女巫村》更是和那个游戏高度重合，他记得那个游戏里有个类似《女巫村》的副本。
若木绫子，很可能出于某种原因，玩过那个她没有太大兴趣的侦探游戏。
至于他为什么觉得若木绫子对那个游戏没有太大兴趣——
那三本书籍相当崭新，几乎没有翻阅的痕迹，他推测若木绫子对侦探元素并不感冒，只是为了胜利勉强自己买来翻翻而已。
合理怀疑，合理推测，这就是侦探的守则。
嗡嗡嗡——
震动声突然响起。
一片寂静中，柯南被吓了一跳，而赛巴斯则满脸淡然。
见状，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接着摸向了自己的口袋，那道震动声来自他的口袋。
【长门】
“长门？”他下意识地将来电显示念了出来。
闻听此言，满脸淡然的赛巴斯，眼神不怎么明显地闪了闪。
柯南按下接听键。
“你知道自己的三围吗？”
“……诶？”
“我这边正好多了布料，”背景里传来了细碎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翻东西，“我打算给你做件玩偶服。”
听到这话，柯南看了眼赛巴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赛巴斯莫名沧桑了许多。
赛巴斯：比起缝制抱枕，还不如天天下棋呢。
他有些怀念那位住持了，真的。
报完数据，挂掉电话，柯南偏头看向赛巴斯：“赛巴斯爷爷，长门哥哥是不是开了家裁缝店呀？”
“……我不清楚。”赛巴斯道。
说起来，如果大人开店，裁缝店和糖果店这类手作店似乎都很合适。
不管怎么样，总归饿不死。忽略身份问题，这其实是好事。
柯南挠挠头，没有继续纠结，他只是随便问问，就算不是随便问问，此时询问这种事情也不合适。
很快，在简单搜了下一楼后，因为前门那辆警用摩托过于醒目，他们通过后门离开了这座独栋公寓。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他们如火如荼的调查之路暂且不提, 见雀这边正在思考缝制哪种玩偶服。
砰——
门框被撞得猛地一颤。
他回过神，定睛看了看，在看到门框上细细的裂纹时, 瞬间感觉自己头上飞过了一只自带省略号的乌鸦。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他的门框真是多灾多难。
“啾, 啾啾, 见雀，好多星星。”这道声音有些中气不足, 听上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循着这道声音，他看向刚刚撞到门框, 此时正眼冒金星的白团子：“白团子, 你还好吗？”
他说得不急不缓，这句询问只是出于习惯, 他知道就算整个门框被撞碎了, 现在的白团子也不会出任何事。
白团子拔高声音：“好！”下一秒, 它的声音又弱了下来, “啾啾，像我这么强壮的山雀，啾啾啾，区区门框, 小小门框，我……”
接下来的话，见雀没有听到, 因为感觉头晕, 白团子直接睡着了, 他不会听错白团子那种意味着睡着的呼吸声。
“……”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睡着？
厉害, 厉害，不愧是你啊。他暗自“夸奖”了一下，接着抬手接住了刚刚在和白团子玩追逐游戏的好血蝶。
好血蝶在他的掌心上停留了片刻，见不远处的白团子没有醒来的迹象，就扇动翅膀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离开了这里。
经过白团子和好血蝶这样一打岔，他也没有了继续思考缝制哪种玩偶服的心思。他站起身，披上披风，慢悠悠地朝着降谷零和那几个花匠所在的地方走去。
他知道那几个花匠不对劲。
只是，“免费”的，“免费”的就用，用完杀了就是了，他可是克勤克俭、勤俭持家的好首领啊。
很快，在降谷零的注视下，他拢着披风站到了降谷零面前。
他们此时正站在连通后门，和小莓所在的池塘的碎石小路上，而碎石小路两边则零星站了几个拿着铁铲，穿着深绿色工作服和纯黑工作雨靴的花匠，每个花匠脚边都堆了几个斜躺着山茶花株的木箱。
降谷零略显诧异：“先生，这里很冷，您怎么会来这里？”
这个“冷”字，针对他这个雇主，虽然这里靠近森林，温度相较而言更低，但他本身并不觉得冷，因为出于好心帮忙种了几株山茶，他此时甚至热到想脱掉身上的外套跑个两圈。
“闲来无事，”见雀扫了眼附近的花匠，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过来看看他们种得如何了。”
降谷零跟着扫了眼，稍作思考之后，回答：“今天种不完，而且还有很多花株没有送到，全部加起来估计需要种小半个月。”
小半个月甚至是保守估计，几乎紧扣他们现在的进度，正常需要小半个月加三到五天。
小半个月？见雀微微垂眸，这个时间对他来说太长了，他没有闲到能盯他们盯这么长时间。
心思流转之间，他脸上的笑意未变，抬眼看向降谷零说道：“安室君，要麻烦你了，麻烦你晚点，在遇到赛巴斯的时候，跟赛巴斯说再请几个花匠吧。”
看看能不能再请到“免费”的。他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当然，如果不能，也没有关系，他会按照市价付款，勤俭持家归勤俭持家，他还是相当讲道理的，在对方没有心怀鬼胎的情况下，他不会不支付对方和劳动相应的报酬。
“您想再请几个？”降谷零询问。
见雀弯了弯眉眼：“五个？十个？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希望三天内能种完。”
他的布料不多了，三天后他需要外出，前往友川女士那边，选购合适的布料和填充物，顺便给友川女士带个小礼品。
五个？十个？养尊处优，不知道正常的进度吗？在心中暗自吐槽的同时，降谷零脸上挂上了看上去颇为真诚的笑容。
他点头：“好的，我会转达。”
接下来，在清幽寂静的碎石小路上，他们两个就那些花株闲聊了起来。
在自山茶的习性，说到那几堆蘑菇时，见雀突然往前走了几步，凑到降谷零耳边说道：“安室君，想听听我的忠告吗？”
降谷零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当然。”
“我不讨厌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我不明白。”降谷零道。
这话实在莫名，他的确不明白，但他此刻并没有感到丝毫畏惧，他有种眼前这个青年真的在给他忠告的感觉。
突然的好心，诡异的好心，可怕的好心。
想到这里，他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我本身绝对不会挑战您的底线，不过我阻.拦.不了某个极.恶.组织挑战您的底线。”
未尽之意是，如果挑战了，就不是他的本意，而是黑衣组织的意思，他相信这个青年能听出来。
见雀没有错过降谷零在“阻拦”和“极恶”上的重音。
他笑了笑，远离了降谷零，同时看了眼那个往前走了几步，试图听清他们两个说话的花匠，那个花匠当即弯腰搬起了地上的木箱，装出了一副认真工作、努力干活的样子。
看着那个面不改色的花匠，他状似感慨地说道：“那几堆蘑菇快要成熟了，希望安室君到时候能陪我尝尝。”
他确定那几个花匠有问题，但不确定他们来自哪里，如果他们和降谷零有关，为了避免他们几个联合搞事，就算他不讨厌这个干活麻利的卧底，他也只能选择将这个干活麻利的卧底杀掉。
要是无关……
他拢了拢披风，那就希望降谷零，这个干活麻利的卧底，能听出他刚刚那个不怎么明显的重音，为他表演精神分裂的进度添砖加瓦。
【我不讨厌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两个“我”字中，第二个“我”字，他指的是那个尚在构思的人格。
想到那个人格，他的思绪渐渐飘远，除开那对兄弟马甲的问题，表演精神分裂最明显的好处其实是印象值的增幅。
降谷零顿了顿：“当然。”
答应着，他心中升起了浓浓的疑惑，他实在想不通他这个雇主的意思，最近他这个雇主越来越奇怪了。
或许，他应该佯装关心，旁敲侧击地问下赛巴斯？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他听到了类似“再见”的话，他随即收敛思绪挂上笑容：“路上湿滑，您当心，先生。”
“嗯，谢谢。”
这里靠近森林，自然存在森林里的白雾，那道迎着白雾走来的身影又迎着白雾离去了。
凝望片刻，他收回目光，看了看附近的花匠，赛巴斯让他注意这些花匠，但他目前还没有发现这些花匠有什么问题。
等等，不对不对。
他抽抽嘴角，他为什么要那么认真地监工啊？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将近三个小时了，就算是苦工也应该暂时休息一下了。
当然，他的休息，不是真正的休息，而是抽空搜索情报，他向来懂得“抽空”，但因为某个意外来客，他最终没有抽到搜索情报的空。
在某间仓库的书房里，在即将碰到那个文件夹的时候，他耳边骤然响起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安室？”
这道声音……
降谷零闭上眼睛缓了缓，平复有些不稳的气息，在转过身的刹那，满脸平静地说道：“你好，五条先生，好久不见。”
他见过这个青年，并将对方的名字上报给了公安，不过他暂时没有将对方的名字暴露给黑衣组织。
因为不想伤害无辜，在不确定身份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将这个青年，暴露给他眼中极恶的黑衣组织，他目前还在等待公安那边的回应。
五条悟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
说着，他迈开长腿，走过圆形竹编地毯，走到了降谷零身旁，也就是那个颜色如同象牙的书柜面前。
“哪个文件夹里有那些花匠的银行卡号？”
在手指慢慢划过文件夹，查看上面的标签的同时，他随口问道。
十分钟前，由于知道了某个消息，为了确认那个消息的真实性，他借助术式到达了那个小院，他需要那个小院的主人给他提供相关信息——
比如银行卡号。
虽然他们不至于蠢到在转账上留下把柄，但像银行卡号这样的信息，他也只是将其看作切入点，没有指望立刻确认。
经过短暂的交谈，那个正在喝茶的青年，跟他说直接过来就行，这间仓库的书房里有标签。
有标签？他推了下墨镜，他根本看不懂，这些标签和鬼画符没有区别。
身旁迟迟没有动静，他想了想，补充道：“你放心，他让我过来的，而且真正重要的文件也不会放在这里。”
然后，在接过那个文件夹的刹那，他突然反应过来有什么标签，见雀说的是这间仓库的书房里有标签，而不是那些什么什么文件夹上有标签。
见雀口中的“标签”，其实指的是他身旁的青年。
类似全知视角，这样的术式，还挺好用的。这么想着，他开口道：“谢了，安室。”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客气。”降谷零道。
然后, 在给文件拍照期间，五条悟随口问了句：“你怎么会来这里？”
“清理灰尘。”
降谷零没有丝毫犹豫，他的确会自发地过来清理灰尘, 不过因为赛巴斯之前基本上都在场，他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清理灰尘而已。
今天其实是天赐良机。
他刚刚想拿的那个文件夹里, 应该是和黑衣组织的交易内容。
在和苏特恩完全失联, 没有其他合适的询问对象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这种方式得知交易内容。
除了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切都非常非常顺利。
和这个不速之客，也就是这个青年的想法不同, 他不认为这里没有真正重要的文件, 他亲眼看到赛巴斯将那个写着交易内容的文件放到了他身旁的书柜里。
不过，这个青年可能也没有说错, 赛巴斯和他那个雇主或许单纯只是不在乎那场交易。
“你未免也太勤劳了, ”五条悟手上的动作不停, 语气中带着些许讶异, “清理灰尘不在你的工作范围内吧？”
降谷零笑了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自己找点事做。”
五条悟点点头，直接认可了这个说辞，他没有纠结某件事的爱好, 更何况他还认为这件事不重要。
他的询问，只是出于当时的交情，以闲聊的态度随口问问而已。
过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五条悟就安静地拍完离开了, 降谷零看着那道高挑的身影, 在暂时放弃和再次查看间选择了再次查看。
不仅要再次查看，还要继续呆在这里, 真的将这里清理两遍，他担心那道身影会和他那个雇主提起这件事，他那个雇主可是刚刚跟他说过不要挑战什么底线。
和降谷零想的不同，在降谷零看不到的地方，五条悟直接“瞬移”离开了。
身为高专的教师，在下午4:30的时候，他还要陪两个学生做任务，而此时已经是下午4:05了。
虽然由于光丘的存在，他的工作比起之前轻松了不少，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轻松到完全轻松的地步。
毕竟，他是“最强”。
另一边，见雀放下手中的铅笔，捧起保温杯喝了一大口。
喝完，捧着保温杯，在热气蒸腾间，他缓缓抬眼看向对面一颤一颤的柜架。
“白团子，不要再偷吃了。”
“啾啾啾，我没有偷吃。”柜架的抽屉里当即传出了闷闷的声音。
见雀微微皱眉：“那你在做什么？”
说着，他放下保温杯，起身走向那个柜架，因为非常了解白团子，他此时有种相当不好的预感。
柜架的抽屉里，没有任何回答，也没有任何动静，他心中不好的预感因此越发强烈。
“白团子？”
沉默，还是沉默，不过眼前的柜架倒是再次颤动了起来，而且颤动的频率比起之前加快了不少。
他随之加快了脚步，接着在抬手碰到拉手的刹那，整个柜架直接塌在了他面前。
塌……了？
半晌，木板和木板之间，钻出了一团白色。看着眼前这团白色，他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么喜欢拆东西吗？”
白团子缩了缩身体，试图钻回那堆木板中，结果怎么钻都钻不回去。
它被几道气流困在了原地。
意识到这点，它顷刻间萎靡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生龙活虎。
见雀弯腰，伸出食指，戳了戳白团子的脑袋，示意白团子回答他的问题。
“……你生气了吗？”
见雀微笑：“我没有那么容易生气。”不过现在的确有种被“逆子”气到的感觉。
“啾啾，我不是故意的，”白团子打量了一下见雀的表情，小小声说道，“啾啾啾，都怪那个白毛。”
“五条？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啾啾，他进来吓了我一跳，我不小心撞掉了抽屉里的木板。”
吓了一跳？见雀回想了一下，他记得他当时用术式开的门，五条悟在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
白团子这是……
被哪门子声音吓了一跳？
想到这里，他抬了下下巴，示意白团子继续。
“然后我想修好，结果修着修着就……”
白团子越说越小声。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对自己的力量没有概念，它无意间弄坏了很多很多东西，多到连它这种心宽体胖的山雀都感到了羞愧。
听了解释，见雀无奈扶额，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你打算用“叼”还是“啄”来修？你这样的形态修不好才是正常的。
在吐槽的同时，他解开了术式，他相信白团子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
“啾，啾啾。”
意识到束缚的消失，白团子抬头鸣叫两声，试探性地往前蹦跶了一下。
“好了，不怪你，你自己玩去吧。”
说着，也不管白团子什么反应，见雀起身走向了他原来所在的地方，他还有几张大衣的设计图没有画好。
这两天有些降温，大衣比风衣更为保暖。
半个小时后。
见雀放下手中的铅笔，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矮脚桌上的设计图，然后将那几张照片发以邮件的形式发给了友川女士，他需要擅长缝制的专家提供几个和面料有关的建议。
发完，就在他想放下手机，但没有放下的时候，手机屏幕正好亮起。
【倒霉小学生】
稍作思考之后，他按下了接听键。
“你的调查结束了？”
“嗯。”
“赛巴斯呢？”
“他担心我饿，”背景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在排队买儿童套餐。”
他笑了笑：“看来赛巴斯对你的观感不错。”
在赛巴斯的视角里，赛巴斯甚至正拿着赠送的玩具，询问那个服务员能否换个蓝色的玩具。
柯南身上最主要的色系就是蓝色。
“爱屋及乌。”
听到这话，见雀微怔：“不要低估自己，”顿了顿，他接着道，“你听上去似乎有心事？”
“不算心事，我就是有点困惑。”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飘忽：“我的父亲是著名推理小说家，我的母亲是著名女演员，我的家庭很富裕，在他们的培养下，我过得顺风顺水，不，不能这样说，漏了‘过去’这两个字，我现在过得并不顺风顺水。”
见雀适时开口：“因为‘乌鸦军团’？”
“我不清楚，但我开始受到挫折，不是在遇到‘乌鸦军团’后，而是在遇到那十二具尸体后。”
“十二具尸体？”见雀道。
哪来的尸体？他脑子里冒出了疑问，不过在说出口的瞬间，他就想起了那十二具拼凑出来的尸体。
柯南，真的很倒霉啊，那样的景象即使是咒术师也难以遇到。
“那十二具尸体，连带着那起案子都被‘处理’了，”说到那起案子，柯南的呼吸稍有不稳，“抛开这件事不谈，我想说的是我的困惑。”
“说实话，我不想出国，除了小兰的因素，还有自信的因素，我认为我能应付那个组织，但我现在对自己的自信感到困惑，我连那两个高中生的失踪案都应付不了。”
他顿了顿：“种种迹象都表明，那两个高中生有危险，但我却没有丝毫和她们有关的头绪。”
“柯南，”见雀弯曲食指，用指节轻轻敲击着矮脚桌，“比起你所谓的困惑，你更多的是在急切吧。”想救下那两个高中生的心分外急切。
“……”
电话那头只有呼吸的声音。
“柯南，你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他摩挲着白团子的脑袋，语气温柔而坚定，“比起案发现场，偶尔也去去游乐场吧，给‘侦探’这个身份放个假。”
在他说完后，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那头才传来了低低的声音。
“长门，谢谢你。”
“不客气。”
他爽快地接受了这声“谢谢”，他知道柯南在谢他的安慰而非建议，柯南不可能给“侦探”这个身份放个假。
紧接着，在自电话中听到“赛巴斯爷爷”的刹那，这通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的电话被对方匆匆挂断了。
其实没有必要在赛巴斯面前伪装。
这么想着，他放下手机，带着白团子，起身走向了满是抱枕的位置，他准备带着白团子小憩一会。
与此同时，光丘的某家汉堡店里。
“妈妈，我要那个！”
“我问过这里的服务员，那个玩具已经没有了，你现在拿着的玩具也很可爱啊。”
“我不管，我不管，妈妈，妈妈……”
“他们下周补货，我下周再带你过来好不好？”
“不好，不好，妈妈，妈妈……”
在看到柯南面前，那个蓝色的玩具后，隔壁桌的小孩子一直吵着要。
柯南捧起橙汁，用吸管吸了一会，就在他受不了那个小孩子的吵闹，准备将那个蓝色的玩具送给对方的时候，正拿着汉堡的赛巴斯冲对方说了句“安静”。
然后，那个小孩子立刻安静了，而且安静得大气都不敢喘，那个小孩子的母亲随即向赛巴斯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赛巴斯颔首以作回应。
“噗嗤，噗——”
柯南没有忍住，将口中的橙汁喷了出来，那个小孩子“鬼鬼祟祟”的眼神戳中了他的笑点。
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纸巾挡，但依然被喷到了些许的赛巴斯：……
第一百七十七章
“啊！对不起！！”柯南立刻反应过来, 拿起纸巾跳下沙发，跑到赛巴斯身旁，踮起脚递纸巾。
“没事, ”赛巴斯接过纸巾，“你刚刚怎么了？”
柯南面露尴尬：“想到了好笑的事情。”那个小孩子的母亲还在旁边, 他也不好直接说好笑的事情就是那个小孩子。
赛巴斯点点头, 没有继续追问，他的袖口上还有许多需要擦拭的橙汁。
“对不起。”柯南再次道歉。
“没事, ”顿了顿，赛巴斯补充了一句, “衣服总归是要洗的, 橙汁洗起来并不麻烦。”
柯南抿了抿嘴唇。
简单地擦了下之后，赛巴斯看向门口的玻璃墙, 暮色已经透过那面玻璃墙映照进来, 在这家汉堡店里勾勒出了朦胧的画卷。
他收回目光, 看向柯南, 提醒道：“快吃吧，天色不早了。”
柯南跟着看了眼，也看到了泛黄的暮色，他知道再在这里耽搁, 就不好跟毛利兰解释了，所以他重重“嗯”了一声。
很快，在吃完后, 赛巴斯带着柯南离开了这家汉堡店, 并最终将柯南送到了毛利兰手上。
“柯南, ”望着那道渐渐隐没于道路尽头的身影，毛利兰抬手摸了摸柯南的脑袋, “你的爷爷好辛苦啊。”
在正常情况下，会因此脸红的柯南，此时脸上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他和赛巴斯编了个理由——
他的父母今天出院了，但由于陪他玩得忘我，伤口崩开又住院了，赛巴斯需要照顾他的父母，只能继续将他寄养在事务所这边。
当然，这个理由，他是“主编”，赛巴斯只是稍稍帮忙润色了一下，并且将这个理由说给了毛利兰听而已。
“你怎么不说话？”
“我，”迎着毛利兰的目光，柯南连忙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我很想爸爸妈妈。”
这是真话，他真的在想，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看到他们两个了。
但他想得没有那么强烈，没有达到“很想”的程度，他刚刚心烦意乱的时候，想到的甚至不是他们两个，而是和他志同道合的长门。
这并不意味着，他将长门看得更重，他当然更为看重他的父母。
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实在难以对父母开口，再加上他目前的确对长门相当信任，他不知不觉间就掏出手机打给了长门。
【你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
【比起案发现场，偶尔也去去游乐场吧，给“侦探”这个身份放个假。】
他垂着眸，睫毛微颤，脑子里渐渐冒出了一个念头：其他侦探需要去游乐场这种地方放松吗？
其实，听到第一句，他当时恍惚了一下，他误以为长门也不理解他的人生理想。
但所幸，长门就是长门，那个和他志同道合的青年，单纯只是希望他抽空放松放松。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柔和了几分，暗自决定过段时间就去游乐场，正好少年侦探团那几个小孩子想约他出去玩。
毛利兰不知道柯南的想法，见对方难得露出了“脆弱”一面，她顿时蹲下身抱住了对方：“我们这周末去医院看望你的爸爸妈妈吧？”
？！柯南瞳孔一缩，如潮水般涌上脸颊的红晕又如潮水般退去。
去医院，去哪里，他都没有意见，但他哪来的住院的父母啊！！！
“这，这不好吧。”他被抱着，声音略显沉闷。
“有什么不好？”毛利兰放开柯南，满脸认真地说道，“你不是说你很想你的爸爸妈妈吗？”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柯南有些僵硬：“不需要‘我们’吧？那个大叔这周末没有委托吗？”
“嗯？你提醒我了，”毛利兰微微抬起下巴，“我刚刚竟然没有想到要带上爸爸。”
说着，她夸赞道：“柯南，多亏了你，正常来说，我和爸爸都应该去医院看望一下你的爸爸妈妈。”
一是为了看望，二是为了让他们两个放心，柯南在事务所这边住得很好。
“……”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柯南越发僵硬：“那个，那个大叔这周末真的没有委托吗？”
“小孩子不要天天委托长委托短，那些事情和你我都没有关系。”
“但……我担心那个大叔不愿意。”柯南有些艰难地说道。
毛利兰自信说道：“不会，他肯定愿意，而且就算有委托，我也会帮他推掉。”
“推，推掉？”柯南尝试“垂死挣扎”，“我觉得工作比较重要，而且我不想麻烦你和那个大叔。”
“不麻烦啦。”
说着，毛利兰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她没想到柯南这么体贴。
“对了，柯南，你的爸爸妈妈喜欢哪种鲜花？”
柯南果断回答：“他们不喜欢鲜花。”
救命，鲜花，慰问礼物，这是打定主意要去了，接下来不会还要问水果吧？？
在平静的表面下，他在心中疯狂呐喊。
“诶？竟然不喜欢鲜花，那他们喜欢哪种水果呢？”
柯南死鱼眼：“苹果。”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刚刚路过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各拎着一袋苹果。
“他们两个都是吗？”毛利兰问道。
柯南点点头，在点头的同时，他开始在心中盘算起来。
假装生病？
还是……拜托阿笠博士帮个忙，跟小兰姐姐说下他的“父母”不喜欢和陌生人见面？
啊，头疼，真的很想打死那个说“很想爸爸妈妈”的自己。
说其他借口不好吗？不好吗？？
就在这个时候，“叮铃叮铃”，微风带动铃铛，他耳边响起了铃铛晃动的声音。
在柯南循着声音，偏头看过去的同时，毛利兰也偏头看了过去，在看到那个青年的瞬间，她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她连忙站起身：“绿川先生，你今天已经下班了吗？”
眼前的青年穿着白色T恤和淡蓝色的牛仔裤，没有穿平日里上班时的工作制服，身上还背了一个黑色背包，一副正要下班的样子。
“嗯，今天临时有事，提早一个小时下班。”
“真是可惜，”她叹息着说道，“我原本还想打包两杯你现做的咖啡。”
“香橙摩卡？”
“嗯！爸爸喝了之后，对那个味道念念不忘呢。”
“你可以让小梓做，”“绿川先生”，也就是诸伏景光，瞥了眼毛利兰身旁，那个一直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的小孩子，“我已经把香橙摩卡的做法教给她了。”
香橙摩卡是他最近推出的新品，充满柑橘香气，自推出以来，深受欢迎。而他口中的“小梓”，则是他的同事榎本梓，一个直爽的女孩子。
毛利兰面露惊喜，刚想开口感谢对方的提醒，就被一道稚嫩的声音打断了。
“绿川哥哥，你临时有的是什么事情呀？”
眼前的小孩子满脸天真，诸伏景光忽略那丝怪异，耐心回答：“我的朋友拜托我帮个忙。”
“啊咧咧？帮的什么忙……唔，小兰唔姐姐……”
“抱歉，绿川先生，”毛利兰一手抱着柯南，一手捂着柯南的嘴巴，“你不用回答他的问题，不要耽误自己的时间。”
诸伏景光笑笑：“没有那么急切，”他抬手揉了揉柯南的脑袋，“我给柯南留了块草莓芝士蛋糕，你记得提醒一下小梓。”
“诶？”毛利兰有些茫然。
“新品，”诸伏景光放下手，在柯南的注视下，继续说道，“我们上次闲聊，在聊到计划的时候，我说起过这款蛋糕，我记得柯南说想尝尝。”
“哦哦，谢谢你，绿川先生。”
柯南努力道谢：“谢谢唔绿川唔哥哥。”
他的“谢谢”发自内心，他很喜欢这个温柔的哥哥。
“不客气。”诸伏景光道。
稍作停顿之后，看着眼前的少女和小孩子，他提了下背上的背包说道：“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毛利兰挥手：“再见。”
“绿川哥哥再见！”柯南在毛利兰怀中说道。
因为毛利兰挥手，他被捂着的嘴巴解放了，这声“再见”说得异常清晰。
“再见。”诸伏景光挥挥手，接着转身离开了这里，虽然说是说没有那么急切，但他此时的脚步比起之前还是加快了不少。
那条简讯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着那条简讯，在毛利兰和柯南看不到的地方，他向来舒展的眉眼间溢出了一丝凝重之色。
在诸伏景光离开后，毛利兰放下柯南，叉着腰说道：“柯南，绿川先生都说了有事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样很不礼貌？”
“我这是关心啦。”柯南道。
或许带上了几分侦探的习惯，不过根据他对那个青年的了解，那个青年应该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不悦。更何况，他现在，至少表面是小孩子，他用小孩子直来直去的方式说话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关心？”毛利兰皱着眉，满脸不赞同，“你不需要关心大人的事情，你目前只需要好好上学上课。”
“绿川哥哥难得没有留下等那个大叔到家……”
“他之前也没有天天等。”毛利兰打断道。
柯南眨了眨眼睛：“但那个时候，我和他不熟悉，现在毕竟熟悉了。”
“好了，”毛利兰比了个“停止”的手势，“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小孩子，你不需要关心大人的事情。”
看着完全将自己看作小孩子的毛利兰，柯南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冲动：“小兰——”
“嗯？”
“姐姐。”柯南道。
冲动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小兰不适合知道。
毛利兰愣了愣：“什么嘛，说话大喘气。”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小兰不擅长伪装, 如果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很可能会在不经意间暴露，引起“乌鸦军团”的注意, 而且还有更大的可能会主动涉足危险——
根据他的了解，以小兰的性格, 不会就这样看着他这个样子, 而会努力帮他发现“乌鸦军团”的踪迹。
他不希望小兰陷入危险之中。
“好了，柯南, 天色不早了，我们上楼吧, 我得准备晚饭了。”
“嗯嗯, ”柯南顿了顿，“小兰姐姐, 我们今天吃什么呀？”
“鳗鱼饭, 食材我中午准备好了, 我还准备了两瓶啤酒, 不过那是给爸爸准备的，你这个年纪只能喝饮料。”
“我想吃咖喱饭。”
“咖喱饭？家里现在没有咖喱了，你明天记得喊我买咖喱。”
“嗯嗯！”
然后，在事务所门口, 毛利兰突然反应过来，刚刚那声“小兰”很有工藤新一的感觉。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柯南打量柯南, 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子, 她最终放弃了那个可笑的想法。
新一比她高将近一个头呢。
“小兰姐姐？”
“哦哦, 我马上开门。”
紧接着，在拿出钥匙后, 在旋转钥匙的时候，毛利兰随口说了句：“对了，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小林老师，她说明天你们班上会转来个新同学。”
柯南点点头。
“你不开心吗？”
柯南眨了眨眼睛：“哈哈哈哈哈哈……”
“……可以了，知道你开心了。”
听到这话，柯南立刻收声。
…………
米花町5丁目29号，木马公寓。
诸伏景光放下背包，在厨房里倒了杯水后，在喝着早上烧好的白开水的同时，慢慢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坐了下来。
这栋公寓，准确来说，其中一部分，是他临时租住的地方，他现在的人设买不起整栋公寓。
除了之后可能会出现别的租客这点，不管是治安方面还是其他方面，他对这栋公寓哪哪都满意，最满意的就是离事务所近。
事务所，以及事务所楼下，他正在里面工作的咖啡店，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5丁目39号。
清凉的白开水沿着喉咙滑进胃中，那股凉意又自胃中蔓延，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舒服。他闭了闭眼睛，接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让他头疼的东西——
有着那条简讯的手机。
【Hello，Scotch，o（*^_^*）o，不知道我们的苏格兰，想不想和我放松两天，我第二个故乡那边正值旅游季。
如果你想的话，记得给我回条简讯，非常期待你的回复哦！——爱你的Sautemes
Ps：这条是定时发送的简讯，以免我忙工作忙忘记。】
他皱起眉头，这条简讯来自苏特恩，在一个半小时前收到，他不明白苏特恩的意思。
想不通，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说实话，这条简讯很有苏特恩的风格，但他就是觉得哪里都奇怪。
在回来的路上，他尝试用公共电话，拨打了苏特恩的号码，结果听到了不断循环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苏特恩曾经跟他说过永远都不会关机。
而且，说过三次。
听上去不多，但在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说过三次已经称得上相当频繁了。
出于搜集情报的目的，他当时问过不关机的原因，他记得那个青年微笑着说道——
【因为关机的话，我就接不到她的电话了，对了，不要问我“她是谁”，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看着眼前的简讯，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并不了解苏特恩，连第一个故乡都不知道，更不要说什么第二个故乡了。
“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信息？”
喃喃着，他通过简讯界面，切到了苏特恩的界面，看着苏特恩自己当时非要设置的头像……
等等，苏特恩自己，设置的头像？
那个时候，在苏特恩换完头像后，他随意地查看了一下，他印象里那个头像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但是，在现在这种，没有头绪的情况下，再不值得在意的都值得在意。
他放大图片，在仔细地查看了两三分钟后，发现这张图片提供不了帮助。
不是完全没有信息，而是这张图片上的信息，对他来说和没有一模一样。
满是酒客的酒馆里，苏特恩正拿着酒杯微笑，酒杯里的酒液呈琥珀色，再加上那个酒杯是格兰凯恩杯，很多威士忌爱好者必备的酒杯，基本上能确定里面的酒液是波本威士忌。
酒馆里有几个格外突出的酒客，他当时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围的环境上，而正确的选择其实是将注意力放到酒杯里的酒液上。
波本威士忌，波本，Zero。
他放下手机，陷入了沉思，苏特恩的意思或许和他的幼驯染有关。
问题是，有什么关系，而且他和他的幼驯染，在现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既没有直接见面的可能性，也没有间接见面的可能性。
更何况，就算有，他也不确定对方有没有阴谋，他不可能主动将“把柄”送到对方手上。
沉思了一会之后，他起身走向了厨房，由于实在没有头绪，他打算暂时放下这件事情，做个饭缓解一下头疼的状态。
切蔬菜相当解压。
不过事与愿违，就在他洗完蔬菜，拿起菜刀的时候，客厅里传来了座机的铃声。
座机？谁会打座机？他放下菜刀，小跑着跑到了玄关处的座机旁。
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在擦干后，接起电话：“摩西摩西，请问你是？”
“嗨，苏格兰。”
他紧了紧握着机身的手，语气温和而平静：“有什么事吗？”
“真是的，”电话那头似是埋怨，“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当然可以，不过我最近状态不好，可能没有办法跟你聊太久。”
“状态不好？方便说说吗？”
“工作太忙了，”他笑了笑，笑出了声音，“新品太受欢迎，我忙得脚不沾地。”
“工作得这么辛苦，考不考虑出国旅游呢？”
来了。他微微垂眸，眼中没有笑意，但嘴上依然带着笑意说道：“我的工.作.恐怕没有什么机会出国旅游。”
他在“工作”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我倒是孤陋寡闻了，竟然不知道服务生这种工作没有机会出国旅游。”
“贝尔摩得，”见对方装傻，他的语气冷淡了几分，“我记得你知道我的工.作.。”
他再次在“工作”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我不知道。”
“你似乎比我更忙，你给我打电话不是为了闲聊吧？”
“闲聊是大事，”电话那头压低了声音，“不过，除了大事，还有小事——”
“组织怀疑苏特恩叛逃。”
叛逃？苏特恩叛逃？听上去倒也不奇怪，那个青年不是那种“安分守己”的存在。
这么想着，他在心中默默祝愿苏特恩叛逃成功，离开黑衣组织这种魔窟是天大的好事。
在说出这个消息后，贝尔摩得安静了下来，似乎在等待诸伏景光消化这个消息。
过了十秒左右，她蓦地出声询问：“你好像和苏特恩关系不错？”
“他和他的同事都关系不错。”诸伏景光道。
他这是实话，而且是大实话，苏特恩性格开朗，忽略懒惰这点，在组织里风评很好。
“同事？不是朋友？”
“贝尔摩得，”诸伏景光抬眼，凝视着洁白的晃眼的墙壁，“你难道在组织里有朋友吗？”
贝尔摩得哼笑一声：“我在苏特恩的手机里，发现了发给你的简讯。”
“我收到了。”诸伏景光大方承认。
收到了又如何，那条简讯非常“干净”，没有诸如邀请他叛逃之类的内容。
“苏格兰肆.4，”贝尔摩得说得缱绻，“整整三周的时间里，他只给你发了条简讯，而且内容还是邀请你共同旅行。”
整整，三周？诸伏景光满头黑线。
不是，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他在心中疯狂吐槽。
“那是定时的简讯，我今天下午才收到，”在吐槽的同时，他开口解释着，语气不慌不忙，“至于邀请我共同旅行，他或许只是想要随时随地吃到现做的食物而已。”
听了他的解释，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接着说了句奇怪的话：“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我知道第二个故乡在哪里。”
“你协助他叛逃到第二个故乡了吗？”他试探性地开了个玩笑。
“我忠于那位先生。”
“我也一样，忠于组织，忠于那位先生。”
“确定不是忠于金钱？”
他果断回答：“不确定。”
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了轻笑，接着他们像朋友那样真的闲聊了起来，他甚至在电话里将香橙摩卡的做法教给了对方。
十分钟后，他放下机身，揉了揉眉心，他觉得他的头更疼了，在本来就想不通的前提下，贝尔摩得又过来横插了一脚。
哦，对，还有江户川乱步，和《福尔摩斯探案集》作者，阿瑟·柯南·道尔的结合体，那个名叫江户川柯南的小孩子。
柯南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但他真的很介意柯南在不经意间展露的成熟。
柯南不对劲。他确信。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这并不意味着他讨厌柯南。
实际上, 他很喜欢，他能感受到柯南没有恶意，他仅仅只是觉得不对劲而已。
他其实并不想纠结这件事情, 但由于警察和卧底的双重身份，他必须搞清楚这种不对劲的原因。
会不会来自家庭？
他见过几个成熟的小孩子, 那几个小孩子基本上都是因为家庭的缘故。
父母离异, 或者经常争吵，家庭环境复杂, 以至于那几个小孩子早早成熟起来。
想到这里，他心中涌上了更多的疑惑, 毛利兰相对来说比较单纯, 理论上没有欺骗他的可能性。
但是，根据毛利兰的说法, 柯南的家庭环境应该相当不错。
奇怪, 真是奇怪, 和家庭没有关系的话, 那又会是什么因素造成的呢？
他根本没有想过变小的可能性，对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来说，这个可能性实在有些过于超前了。
——难以想到。
除非有证据，不需要大量, 也不需要充分，只要有证据他就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他需要的是一个启发，一个提示。
就这样, 在玄关处沉思了一会后, 他再次走向了厨房所在的方向。
这次不是为了解压, 在繁忙与否这个问题上，他并没有欺骗贝尔摩得, 他和榎本梓中午甚至没有时间吃午饭。
前两天，有个学生尝过新品，一款复古蛋糕之后，说会大力推荐给同学，他原本以为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那个学生今天真的带来了很多老师和学生。
这就导致了他和榎本梓没有时间吃午饭。
再加上，他沉思的时间不短，他此时此刻已经急需补充能量了。
过了一会，随着厨房里的动静越来越小，他端了碗放着几块叉烧和些许配菜的拉面出来。
在餐桌上，他顺手打开平板电脑，切到了正在播报新闻的界面。
嗯？那是……？
他连忙按下了暂停键。
【丧心病狂，弑母之恶，养子竟然毒杀养母！】
就在靠近这个标题的角落里，在一个身材壮硕的老人身旁，他看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这段视频来自手机录像，画面稍稍有些晃荡，看着不是特别清楚，不过他几乎能断定，这道身影就是柯南。
除开今天苏特恩的事情，在如今平静的生活中，柯南在里面显得尤其突出，他因此对其施加了诸多关注。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有多少几率认错呢？
看着看着，他移动目光，看向了那个老人，那个老人似乎是柯南的同行者。
这种气势……
让他想起了鬼冢教官。
鬼冢教官，全名鬼冢八藏，他在警校时期的教官。
他放下筷子，拿起平板电脑，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老人，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这个老人或许比鬼冢教官更鬼冢教官。
说起来，自毕业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鬼冢教官了。
希望鬼冢教官和他的同期们都能平安无事。
默默祝愿着，他放下平板电脑，迅速解决了身前那碗尚有余温的拉面。
他还有很多事情，比如今天的事情需要思考，和今天这样的事情比起来，柯南对不对劲都是次要的。
第二天傍晚，晚霞遍布天空之时，神奈川的某座小院里。
在扔鱼食喂小鱼的时候，见雀自袖口处掏出手机，挂断了柯南的电话，接着按下了静音键。
困，他现在很困，不想接听任何电话，即使是白团子打来的电话——
嗯……白团子打来的电话，勉强可以接听一下。
过了一会，十分钟左右，在旁边的亭子里，见雀重新按下了静音键。
在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上连续跳出了数条简讯，和四个间隔时间不长的未接来电，那个小侦探似乎非常担心他的安危。
光看那些简讯的内容，就能看出柯南的紧张。随手翻看着那些简讯，他心中难得升起了一丝名为愧疚的情绪。
不过，下次还敢。
十分钟，在没有“无下限”的情况下，他距离柯南至少四十分钟的路程。
三十分钟的差距，即使有重要的事情，即使借助术式飘浮前行，他也飘不到柯南身边，实在没有接听那通电话的必要。
更何况，他刚刚真的太困了。
他睡眠的习惯不是很好，晚上通宵白天间断性休息，昨天晚上又不小心通宵了一下，然后今天白天还和来访的清里住持下了六个多小时棋。
想到下棋，他有些疑惑，整整六个多小时，赛巴斯竟然没有劝阻，不仅如此而且满脸欣慰。
这是在欣慰什么呢？
紧接着，就在他伸完懒腰，准备回拨的时候，柯南再次打来了电话，他正好按到了接听键，看着显示接通的屏幕，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问号。
这么心有灵犀？
“长门？”
听到这道暗含试探的声音，见雀经过不算严谨的思考，决定照顾一下这个小侦探的心情，毕竟这个小侦探似乎非常担心他的安危。
至于如何照顾……
像挂断电话甚至静音这类事情，显然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这种知恩图报的“大好人”是做不出来的。
这么想着，他低低咳嗽了几声：“抱歉，柯南，我生病了，”生了名为“犯困”的病，“我刚刚在卧室里休息，手机不在身边，你有什么事吗？”
“那就好。”柯南长舒了一口气。
见雀：？
他这是听错了？还是听错了？？
“咳，咳咳，好吗？”他咳得稍微剧烈了一些。
“你不要误会！”
柯南连忙解释：“我刚刚以为你被‘乌鸦’抓住了，手机不知道在哪只‘乌鸦’手上。”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生了什么病？感冒还是流感？”
“咳咳，都不是，咳咳咳，老毛病了，”见雀看了眼亭外，正笼罩着池面的雾气，满脸认真地胡说八道，“一到起雾的天气，我就会变得虚弱，连吹下风都会发烧，今天没有发烧已经是上苍额外开恩了。”
“乌鸦”？看来这个倒霉的小侦探，又遇到了黑衣组织的成员，而且还和黑衣组织的成员发生了交锋。
“这是什么病？”柯南道。
见雀眨眨眼：“咳，放心，咳咳咳，不是大病，只是治不好。”
不应该装病，或者说不应该装得那么认真，他现在咳得喉咙有些疼有些痒。
电话那头沉默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头才传来了声音：“长门，我很抱歉，我不想影响你休息，但我有件事情必须告诉你。”
“咳，”他敷衍地咳了下，“和‘乌鸦军团’有关？你不用感到抱歉，我没有虚弱到听不了的地步。”
柯南“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回应哪句。
“APTX4869。”
说完这串奇怪的英文加数字的组合，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包括他正要和阿笠博士他们前往广田正巳家这件事情。
广田正巳，南洋大学的教授，据那个转学生说，他身上很可能有APTX4869的资料，而APTX4869这种毒药就是让他变小的元凶。
见雀若有所思：“你是说，那个转学生，也就是你说的雪莉，其实是那个组织的研究员，亲自调制出了APTX4869，然后因为拒绝研究被黑衣同伙灌了自己调制出来的毒药？”
“再然后，她和你一样变小，凭借着幼儿的身体，逃离了那个研究所，那个研究所还在她逃离后发生了火灾？”
“听上去很假是吧？”柯南压低了声音，“她还跟我说，APTX4869的出现属于偶发性事件。”
“就和这种毒药对细胞的偶发性破坏一样，比起基本上不会出现的退化变小，服下这种毒药大部分都会中毒死亡，一旦中间哪个环节不对，APTX4869就不会出现。”
见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句：“你在哪里？”
这个小侦探，声音越压越低，低到他都快要听不见了。
“我在阿笠博士家。”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只能这样说话，那个转学生就在我隔壁，我担心她听见我们交谈的内容。”
“咳咳，原来如此，”见雀在披风下揣着袖子，转回了前面的话题，“我没有见过她，不好判断她说的假不假。”
不过根据他对黑衣组织的了解，他能判断广田正巳快要被杀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死在了家中。
“你们最好快点。”他提醒道。
他对那份资料并非全无兴趣，他还是挺期待柯南他们能取得那份资料的。
“快点？”
感受着电话那头传来的疑惑，见雀随口说道：“时间不早了，早点去早点回，通话就此结束吧。”
柯南连忙阻止：“等等，长门，”他可疑地停顿了一下，“你能说下你家的地址吗？”
“怎么了？”
“我今天主要是想告诉你，我很可能已经被盯上了，你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这和我家的地址有什么关系？”
“嗯……”柯南的声音听上去略显奇怪，就像是小孩子不好意思了一样，“那个组织非常危险，如果我联系不上你，我就能赶来救你了。”
赶来，救他？见雀垂着眸，没有了装病的兴趣：“你距离我不算遥远，不过这之间的路程，在你赶来救我前，够我死三四回了。”
“但我无法在你有危险的情况下坐视不管。”柯南道。
听到这话，见雀挑了挑眉，发出了一声轻笑，看来他做不了真正的“大好人”。
“谢谢你，小侦探，”他起身边走边道，“不过我不方便，我家中有很多成员不喜欢暴露自己的地址。”
很多成员，指的是那几只，在庭院里游荡的、不会说话的咒灵。
第一百八十章
“家中……”柯南沉吟了两三秒, “挂掉电话的那个吗？”
“不，很多成员。”
“你是指长门集团？”
长门集团？见雀微怔，然后倏地回想起来, 他当时在广告牌上看到的“长门集团”那四个大字。
那四个大字是“长门和光”这个名字的由来。
“不是，我和那个集团没有关系, ”他随口胡诌, 没有半分迟疑，“我跟我母亲姓, 我母亲恰好姓长门。”
或许是觉得再问就不礼貌了，电话那头没有传来询问, 而是礼貌的道别。
听着这道略显稚嫩的声音, 他心情颇为愉悦地说道：“你自己也要小心。”
他其实没有关系，那个组织并不能拿他如何如何, 那个组织在他眼中仅仅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存钱罐”而已。
能随时砸碎的那种。
紧接着, 在答应后, 怀揣着对“很多成员”的疑问, 柯南率先挂断了这通长达十三分钟的电话，他还要和阿笠博士他们赶往那个南洋大学的教授家。
阿笠博士探头：“新一，我们走吧，我找到汽车钥匙了。”
“来了。”小侦探匆匆将手机塞到了裤子口袋里。
很快, 汽车里。
阿笠博士开着车，随口问道：“你刚刚在给谁打电话？”
“……”
阿笠博士，这是能问的吗？你是不是忘记后座的“雪莉”了？
柯南抽抽嘴角：“给我爸妈。”
他的父母远在美国, “乌鸦军团”鞭长莫及, 非常适合接这口黑锅。
“哦哦, 说起来，优作和有希子还想带走你吗？”
阿笠博士似乎很信任“雪莉”。
“阿笠博士, ”柯南用余光瞥了眼后座，“我们回家再谈吧。”
那个有着茶色短发，穿着红色背心的小女孩，此时正看着窗外怔怔出神，眼神里似乎带着淡淡的哀伤。
难怪，阿笠博士本来就容易付诸信任，更何况面对的是这样一个身世凄惨的小女孩。
当然，那段身世，他觉得是编造的，目的是为了博取阿笠博士的同情。
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的姐姐还被杀了，他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这样的情况，但他很难相信“乌鸦”口中的任何言辞。
阿笠博士不疑有他：“那就回家再谈吧，你可以在车上睡会，我们距离广田教授家还是有段路程的。”
柯南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不过他并不打算像阿笠博士说的那样睡会。
他闭上眼睛，一是为了防止“乌鸦”偷听，二是为了有个安静的环境，让他能思考长门口中的“很多成员”。
没有询问，直接挂掉电话，很多成员不喜欢暴露自己的地址……
长门的家庭，听上去严肃而古板，而且那些成员或者某些成员对长门的控制欲极强。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知道的长门不是那种心甘情愿受到控制的存在。
一旦起雾，就会变得虚弱，连吹下风都会发烧，什么病会有这样的病症？
现在是咳嗽，严重是发烧，听起来像是急性的感冒或者流感，但长门当时没有丝毫犹豫地否认了。
会不会，他猜测得没错，长门生的病的确是感冒或者流感，只是出于某种目的假借“否认”告诉他某种信息。
不，等等，很多成员，家.中.的很多成员，如果说的是家庭成员，何必特意拆开以这种别扭的说法说呢？
而且正常来说，长门活泼健谈，能养出长门的家庭，不会存在那种控制欲极强的家庭成员。
如果说的不是家庭成员……
或许，就算他不问起地址，长门也会尝试提起，其他看似正常实则异常的事情，并且最终会将话题引到那些成员身上。
长门的确瘦弱，不过在他看来，远远没有瘦弱到，扛不住风吹的地步，在提到“很多成员”前，长门否认他的猜测，否认感冒或者流感，很可能是想提醒他，让他注意之后和那些成员有关的话。
想到这里，他呼吸一滞，在阿笠博士茫然的目光中，匆匆拿出手机编辑简讯。
【赛巴斯爷爷，您知道长门哥哥的地址吗？长门哥哥可能被抓住了。——江户川柯南】
凝视片刻，怀揣着浓浓的困惑，赛巴斯抬头看向了那道伫立在山茶前的身影。
月色朦胧，雾气缭绕，虽然称不上特别清楚，但他能断定那道身影是自由的。
谁被抓住了？又被谁抓住了？
难道说，柯南口中的长门，不是他眼前的青年？
或许是察觉了他的目光，他眼前的青年转过身，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晚上好。”
他立刻回应：“晚上好，大人。”
“赛巴斯，”见赛巴斯神色有异，见雀主动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赛巴斯有些迟疑地说道：“柯南说，您被抓住了。”
“……谁？”
“您。”
“我？”
赛巴斯回想了一下：“他说‘长门哥哥’可能被抓住了。”
见雀心中越发困惑，“长门”和他没有区别，或者说柯南目前不应该觉得有区别，柯南说“长门”应该没有其他意思。
但是，他被抓住了？谁把他抓住了？
略加思考之后，他想起了刚刚那通电话，柯南在那通电话里说以为他被“乌鸦”抓住了。
这样看来，似乎合情合理，唯一不合情理的是他已经接起电话，证明他自己没有被“乌鸦”抓住了。
估计……
柯南又想多了，过于聪明的话，就会容易自寻烦恼，搞不好还会变成自作聪明。
“赛巴斯，柯南只是一个小孩子，你不必将一个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听到这话，赛巴斯视线下垂，像是在整理思绪。
见状，见雀补充了一句：“他再聪明也只是一个小孩子。”
忽略以此搪塞赛巴斯的目的，这其实也是他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在他眼中，柯南是小孩子，工藤新一也是小孩子，即使拥有超高的智商，丰富的推理知识和极高的推理水平，也和其他小孩子一样缺少了一些社会阅历。
以至于，戒心低，容易付诸信任，倘若不是他知恩图报，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称得上心地善良，柯南已经不知道被他卖了多少回了。
希望你能诸事顺利吧，诸事倒霉的小侦探。他在心中默默想道。
的确，满打满算，那样的身形，柯南不会超过十岁，甚至不会超过八岁。估算着柯南的年龄，赛巴斯颇为恭敬地说道：“您说的是，一个小孩子，再聪明也只是一个小孩子。”
在说话的同时，他暗自给柯南打上了“调皮”这个标签。
太调皮了，没想到柯南会那么调皮，竟然拿大人的安危跟他开玩笑。
稍作停顿，想到时间不早了，他暂时将那条简讯抛到了脑后，他今天又订购了几车不同品种的花株，需要询问见雀对那些花株的分布有什么意见。
就这样，直到离开这座小院，在小路上掏出手机，查看备忘录的时候，他才想起他忘记了回复，而此时距离他收到那条简讯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了。
在这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他的手机上多了两个未接来电。
【抱歉，我不清楚。】
编辑完，他将这条简讯发给了柯南，在见雀没有特意吩咐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将他们目前所在的地址说出去。
【那天下午，我们遇到了三只猫咪，您还记得它们的花色吗？——江户川柯南】
他心中升起了几分疑惑，他和柯南仅仅只见过一天，那天下午哪来的三只猫咪？他们连三只老鼠都没有看到。
没有猫咪，透明的花色。他回复得认真。
在他回复完的下一秒，屏幕上接连跳出了两条简讯。
【您真的不清楚吗？——江户川柯南】
【拜托了！赛巴斯爷爷！请不要藏着掖着了，长门哥哥现在真的非常非常危险。——江户川柯南】
小孩子啊。看着这两条简讯，他的神色越发不悦，眉心渐渐出现了一道深色的线条。
当然，他向来宽容，他的不悦和其中隐隐的不敬无关，而是因为柯南竟然又拿见雀的安危跟他开玩笑。
【柯南，不要开玩笑，我刚刚和你的长门哥哥见过面。】
编辑，发送，一气呵成。
与此同时，满心焦虑，无法专心破案的柯南，在收到这条简讯的瞬间，小小的身体就像是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化名灰原哀的“雪莉”，也就是宫野志保，慢慢走到柯南身边，带着无语的表情说道：“你的朋友回复了？我都说了我没有伤害你的朋友。”
说着，她抬起左手，揉了揉右手的手腕。
痛死了。
她知道柯南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但半个小时前抓她手腕那下，真的痛死了。
“你现在的身体，蕴含的能量不小啊。”
见柯南回神看过来，她微笑着继续道：“很适合做人体实验。”
“对不起。”柯南道。
什么鬼？对不起？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反应，灰原哀眼中装出来的晦暗渐渐消散了。
“你在为了什么道歉？”她举起有圈手印的手腕晃了晃，“不会是为了这个吧？”
“对不起。”柯南再次说道。
灰原哀：……？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她看了看眼前的柯南, 接着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过身，她懒得回应眼下怪怪的柯南。
“灰原，我误会你了, 真的非常抱歉。”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在即将经过那幅红日挂画的时候, 她身后传来了柯南异常郑重的声音。
沉默两秒, 她回应了一句“没事”，接着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进。
她打算再去那间书房看看, 那些警察在她看来相当不靠谱，那间书房里说不定有那些警察发现不了的线索。
当然, 她不是为了破案本身, 而是为了排除黑衣组织的嫌疑，如果这起案件是黑衣组织做的, 那她那张记录了资料的磁片就真的没有希望拿回来了——
黑衣组织, 做事一贯“彻底”。
他们此时的位置是玄关, 距离他们不远的书房里, 有几个警察正在里面查案，因为担心他们这两个小孩子乱动东西，那个浓眉大眼的横沟警官将他们赶了出来。
在正常情况下，柯南会偷偷调查案件, 但由于担心“长门”的安危，在有些激动地质问了灰原哀后，他来到了玄关这个安静的地方, 试图询问他和“长门”之间唯一一个共同好友。
沙沙沙——
连通玄关的走廊里, 不断响起极轻的脚步声, 灰原哀一步一步地朝着那间书房走去。
在推开门，踏进那间书房前, 她偏头看向她来时的方向，和依然站在玄关处的柯南对上了视线。
稍稍对视了几秒之后，随着她踏进那间书房，距离她不远地柯南跟了上来。
“你们两个……”
看着灰原哀和柯南，书房里那个浓眉大眼、留着形似珊瑚的头发、领带打得特别整齐的横沟警官，试图再次将他们两个赶出这种不适合小孩子停留的命案现场。
“啊，等等，”收到柯南的眼神示意，阿笠博士连忙打断道，“那个，他们两个是我喊进来的。”
横沟警官拔高了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嚷嚷：“这里是命案现场，你把他们这两个小孩子喊进来做什么？”
眼前的横沟警官看上去异常严肃，就在阿笠博士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柯南“哒哒哒”地跑到了阿笠博士身前。
紧接着，在给了阿笠博士一个眼神后，他转身仰头看着横沟警官说道：“我们会乖乖跟在阿笠博士旁边的啦。”
横沟警官皱起眉头：“但是……”
“横沟警官。”
听到自己的声音，阿笠博士猛地一僵，顾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身后的柯南，他连忙按照耳边响起的声音做着相应的口型。
“请体谅一下吧，小孩子喜欢乱跑乱动，容易摔一跤骨个折之类的，他们在外面我真的不放心。”
“而且他们都是亲戚寄养在我家的，比起自己家的小孩子，我必须更加谨慎。”
横沟警官看了看阿笠博士身后，似乎有些内向的柯南：“但是你也可以选择跟……”他们一起出去啊。
话说到一半，就又被打断了。
“横沟警官，我也想过跟他们一起出去，但我毕竟是犯罪嫌疑人，什么？！犯……哦哦，对对对，我是犯罪嫌疑人，离开你的视线不合适，请体谅一下我这个老爷爷吧。”
老爷爷？老爷爷？？
过分，真是过分，他这么年轻，竟然“逼迫”他说自己是老爷爷！
阿笠博士在心中疯狂吐槽。
听到这话，横沟警官抬起手，搔了搔后脑勺：“那你记得看好他们，不要让他们破坏现场。”
他本性随和好说话，既然阿笠博士的理由还算充分，那就让这两个小孩子留下来好了。
就这样，阿笠博士带着灰原哀和柯南留了下来。
不再分心的柯南，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发现了答录带的问题。凶手在砸死广田教授后，扯出了一小段的答录带，再利用这一小段答录带，一本有些重量的笔记本，和三颗倒过来的西洋棋子，将锁门的钥匙送回书房里，制造了这起临时起意的密室杀人案。
至于杀人的理由？
柯南低头凝视着地面，心中升起了几分无奈，又是那种他无法理解的理由。
人，为什么要杀人呢？
思考着这个问题，所处的书房变成了车内，眼前的地面变成了屏幕，亮起的屏幕像是有魔力，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诱惑他发出了刚编辑好的简讯。
他们今天没有拿到那张磁片，他们需要等待警方查看完现场的东西，才能从警方手中带走那张记录了APTX4689资料的磁片。
但他的简讯里，除了对“人为什么要杀人”的探讨，在不确定磁片有没有帮助的情况下，还是带上了对即将恢复正常的期盼。
不一会，在短暂的等待过后，他收到了回复那条简讯的简讯。
【探讨这种问题没有意义，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才会没有人杀人。——长门】
在看到这句话的刹那，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句话怔怔出神。
没有意义？怎么会没有意义？根据他对长门的了解，长门绝对不会认为探讨这种问题没有意义。
而且不管如何，那个说话不中听，但内心温柔的青年，绝对不会无视他的期盼，仅仅回复简讯的前半段。
这是……长门吗？这是长门本人的回复吗？
他再次焦虑起来。
赛巴斯说的不一定是真话，一个成年人面对小孩子，很难做到完全不敷衍。
不行，他必须见到长门，必须从赛巴斯口中得知地址，不然他心中的不安迟早会吞没他。
“新一，你在给谁发简讯？”因为车内没有外人的缘故，阿笠博士直接喊了柯南的本名。
一回生二回熟，柯南回过神，熟练回答：“给我爸妈。”
“又是？”阿笠博士挠挠头，“你最近很想念优作他们吗？”
“有点。”
“只是有点？”
“阿笠博士，那位横沟警官，有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去警局带走那张磁片吗？”柯南转移了话题。
“啊？哦哦，他没有明说，不过……”
在开车的同时，阿笠博士微微抬起头：“按照正常的流程，应该至少需要一周的时间。”
“一周，太久了。”柯南喃喃道。
他知道正常的流程，以及需要多少时间，他只是为了转移话题。
但是，一周的确太久了，他无法忍受一周的不安，因此他放弃了以磁片为借口，拜托赛巴斯带他前往警局的打算。
“那张磁片，没有那么容易破译。”
听到这话，他转身看向后座，和那个眼眶泛红，但眼神清明的小女孩对上了视线。
“磁片有密码。”
说着，灰原哀偏头看向窗外，避开了柯南的视线，在情绪剧烈波动过后，她知道自己此时看上去有些脆弱，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她后悔了。
在那起案件被破解后，因为震惊于柯南的推理能力，一时间不能接受柯南当时没有救下她姐姐，她没有控制好情绪暴露了她和她姐姐的关系。
不仅暴露了她和她姐姐的关系，而且还暴露了她的内心。
她后悔了，她不习惯，也不喜欢袒露自己的内心。
“如果不能破译，里面的信息就只是普通的信息而已，所以不用担心那群不靠谱的警察看到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在上车前，她提过这点，不过提得没有这么详细，她仅仅只说了“警方破译不了”。
见柯南似乎有些不安，根据她对柯南的了解，她猜测或许是因为担心这点，担心警方破译之后打草惊蛇。
因此，出于好心，她说得详细了许多，就算有谁能破译密码，也不会是那群不靠谱的警察。
听完，柯南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小女孩似乎正在试图缓解他的不安。
“大侦探，你这样盯着我看很不礼貌，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目光了。”
柯南：……
就在他说出“谢谢”前，对方将他嘴边的话堵了回去。他听出了这句话中的挖苦，以及对方暂时不想和他交流的想法。
“那个，小哀，”一片沉默中，阿笠博士开口道，“你还好吗？”
刚刚真是吓到他了，不，不光是他，新一也被吓到了，在破案后，这个小女孩突然抱着新一哭了起来。
灰原哀轻轻应了一声，看上去兴致不高，不想说话。
见阿笠博士还想再问，柯南有意无意地打断道：“阿笠博士，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一个朋友，说出另一个朋友的住址呢？”
？这个糊涂大侦探又在搞什么鬼？？灰原哀心中悲伤的情绪稍稍停滞了片刻。
不光是灰原哀，阿笠博士脑子里的思绪也僵住了，然后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偏头看向柯南：“你哪来的一个朋友和另一个朋友？”
“阿笠博士！车！车！”柯南瞪大了眼睛。
“当心车！”
说着，灰原哀抿紧嘴唇，拉住了身上的安全带。
伴随着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刹车声，阿笠博士险之又险地控制方向盘，避开了那辆突然失控的红色汽车。
第一百八十二章
心脏怦怦狂跳。
车内三个人都是, 不过所幸除了狂跳的心脏，他们身上连个流血的伤口都没有。
柯南看了眼身旁的阿笠博士，确认阿笠博士没事之后, 他转身探头，看向了后座。
“灰原, 你还好吗？”看着脸色苍白了几分, 但强装镇定的灰原哀，他关心地问道。
在知道那个在他怀中死去的“广田雅美”, 就是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姐姐后，虽然他对那个姐姐也不了解, 甚至不知道那个姐姐的真名, 但出于某种自责与愧疚的心理，他的内心还是对这个小女孩开了个信任的口子。
在这一丝信任的基础上, 他会关心这个立场尚未确定的小女孩。
灰原哀点点头, 在知道自己不好的情况下, 没有开口暴露自己颤抖的声线。
惊魂未定。她此时的状态。
这其实不怪她, 身为组织里的研究员，向来被组织珍惜重视，在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除开几次和琴酒的对峙, 和人体实验有关的争执，她并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的情况。
而且，就算是和琴酒对峙, 琴酒也没有像平时那样拿出手枪。
在这种惊魂未定的时候,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姐姐宫野明美。
想着姐姐, 她闭上眼睛，心中的悲伤再度汹涌。
这个世界上……
不会再有像她姐姐那样爱护她保护她的人了。
见状, 柯南转过身，看向不远处，那辆撞在路边树上，车头深深凹进去，引擎盖正冒着白烟的红色汽车。
“阿笠博士，我下去看看。”
“什么？”阿笠博士微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试图阻止身旁已经推开了车门的柯南，“新一，等等，那边危险，冒白烟自燃啊！你知不知道自燃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辆汽车里的人有危险。”
说着，柯南跳下了车。
阿笠博士：……
你过去就不危险吗？
冒白烟啊，冒白烟的汽车，意味着随时会自燃，意味着随时会爆炸。
在心中叹了口气，他也推开了车门，谁让他是“监护人”。
迟疑了两三秒之后，灰原哀跟着跳下了车，她倒要看看那个大侦探准备怎么施救。
很快，在短短的时间里，三个人重新在那辆汽车前碰了面。
柯南皱眉：“你们……”
考虑到那辆汽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自燃，他最终没有说出“你们”之后的话，而是做出了更为正确的选择。
“没事，别担心，”他凭借体型优势，穿过破碎的玻璃窗，钻到那个已经陷入了昏迷的司机身前，“只要在自燃前关闭电源，基本上就不会发生爆炸了。”
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他的心脏却跳得相当厉害，一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怕死，二来旁边还有两个“普通民众”，谁又能保证他能在自燃前关闭电源呢？
他是侦探，他可以冒这样的风险，普通民众不可以也不应该。
紧接着，在成功关闭电源后，他暗自松了口气，同时耳边响起了阿笠博士的声音。
“这个司机好像还有意识。”
眼前的司机半睁着眼睛，脸上身上都是红色的血液，嘴里正说着细若蚊蝇的话。
他匆匆看了眼，随即试着开了下主驾驶车门，所幸车门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他成功打开了有些弯折的车门，然后阿笠博士伸手扶住了车门。
“谢谢你，阿笠博士。”
“不客气，”阿笠博士看了看车内的情况，“我们现在需要把这个司机搬下来吗？”
柯南点点头：“还是有发生爆炸的可能性，我们需要把他搬到安全的地方。”
理论上，出了车祸，不能移动伤员，但伤势加重总归比尸骨无存要好。
更何况，根据他的判断，对方应该经得住移动，对方的眼神还算清明，肤色也没有内出血的苍白之感。
“我来吧。”阿笠博士道。
柯南顿了顿，跳下车方便阿笠博士搬，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法是拖那个司机。
他对自己目前的水平心知肚明，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在关闭电源后喊阿笠博士帮忙，只是没想到阿笠博士和那个小女孩直接跟着他过来了。
阿笠博士跟着过来，他倒是也能理解，那个小女孩的动机……
想到这里，他看向灰原哀，在看到正在低头走路，沉默不语的灰原哀后，他抿着嘴唇收回了目光。
很快，在拖行了一会后，阿笠博士气喘吁吁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忘记？柯南愣了愣。
“我已经通过简讯报警了。”沉默了一路的灰原哀突然开口道。
“啊，对，就是报警，”阿笠博士抽空看了眼灰原哀，眼中满是赞叹，“小哀真聪明。”
在这个国度里，救护车属于消防系统，叫救护车转接比较麻烦，正好这是一场交通事故，报警由警方带来救护车很合适。
这种语气，这种眼神，当她是小孩子吗？灰原哀垂着眸说道：“大侦探今天有心事，不然轮不到我报警。”
“是啊，新一，”阿笠博士边拖边说，“你今天怎么了？看上去怪怪的。”
柯南抿了抿嘴唇：“这么明显吗？”
“明显。”x2
“……”
沉默两秒，正当他准备再次提起那个问题的时候，深夜略显荒凉的道路上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眼睛，眼睛，好难受……”
眼睛？柯南回想了一下，他记得那双眼睛没有受伤。
在短暂的疑惑过后，他看了看他们和那辆汽车之间的距离，他们此时和那辆汽车之间的距离已经相当安全了。
“阿笠博士，可以停下了。”
“呼——”阿笠博士旋即放手，直起了有些酸痛的身体。
旁边的路灯破了个口子，泛黄的灯光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似的。
在这样的光照下，柯南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司机，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光照的影响，他隐约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古怪的阴影。
“灰原，别碰！”
他的直觉告诉他有危险。
下一秒，在灰原哀的食指，碰到那双眼睛前，他立刻扑到了二者之间，扑到了那双眼睛上方，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利用双手撑住了地面，他肯定会压到那个伤势不明的司机。
只是，这下子，呼吸近在咫尺，他的眼睛几乎贴上了那双眼睛。
“看不到，看不到，好难受啊……”
随着温热的吐息，那道沙哑的、更为清晰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不是，不是光照，和光照没有关系，里面就是存在某种古怪的阴影。
正当他准备仔细查看的时候，他的眼睛蓦地感到了一阵酸痛，接着在阿笠博士的搀扶下坐到了路边。
“新一，你感觉怎么样？”阿笠博士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关心，“我刚刚看到你的身体痉挛了一下。”
痉挛？有那么严重吗？柯南揉了揉眼睛：“我只是眼睛有点发酸而已。”
“你看到了什么？”
听到这道声音，他努力睁开眼睛，在短暂的模糊过后，他看清了眼前的面容，并且没有错过对方眼中那丝转瞬即逝的担心。
“污渍，”他眨了眨眼睛，一滴不带情绪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一团蠕动的污渍，就像是有生命一样，不过我看到的或许是幻觉，我之前有段时间经常出现幻觉。”
说完，他倏地站起身：“你也看到了？”
刚刚灰原哀试图碰触的画面不断浮现，在又一滴泪珠滑落的瞬间，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是幻觉，你也看到了。”
两个人同时看到同样的幻觉，这样的可能性未免也太小了，但如果那团污渍不是幻觉，那他之前看到的那些东西……
沙沙——沙沙——
微凉的夜风，吹拂着道路两边的树叶，那道忽明忽暗的灯光渐渐飘摇了起来。
意识到氛围不对劲，阿笠博士难得保持了安静，而灰原哀则在思考了几秒后，转身走向了道路另一边的长椅。
“灰原？”
“我不清楚。”夜风送来了灰原哀的回应。
她真的不清楚。
为了研究APTX4869，在组织的安排下，她接触了某些不科学的存在，并且受到那些存在的影响，间断性地会看到古怪的东西。
但不管怎么样，她真的不清楚，不仅对那些东西一知半解，甚至连那些东西的危险程度都不能确定。
毕竟她是组织珍惜重视的研究员，她接触到的东西没有什么危险，或者说危险程度很低。
柯南皱眉，又是敷衍，灰原为什么总是敷衍他呢？
阿笠博士左看右看，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来，比起才认识几天的灰原哀，即使他很喜欢那个小女孩，他也更为担心他看着长大的柯南。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在潜意识的作用下，他攥紧了身上的白大褂。
“没事，我很好，”柯南缓了缓，然后站起身，踉跄着走向了那个似乎想要爬起来的司机，“我去看看那个司机怎么样。”
他需要证实他的怀疑，他怀疑那团污渍跑到了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没有理由突然出现迎风流泪的毛病。
你说他怕吗？
怕，但并不强烈，甚至好奇完全压制了恐惧，毕竟除了第一次遇到的怪物，那之后遇到的怪物都没有伤害他。
阿笠博士张了张嘴，接着认命般地跟了上去。
“大叔，你躺着吧，”柯南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佯装天真地凝视着那双眼睛，“我上次遇到一个医生姐姐，她说伤员最好在原地等待救援哦。”
没有了，里面的污渍没有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是不是眼睛不舒服？”那个被称作“大叔”的司机问道。
严格来说, 他的年龄不是很大，应该不超过三十五岁，但以他和柯南的年龄差, 柯南称呼“大叔”没有任何问题。
“嗯，风太大了, 吹得眼睛不舒服。”柯南点点头, 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字面意义上的“水汪汪”, 和引申出来的明亮与灵活无关。
看着眼前这个一派天真、不知道自己中了招的小孩子，司机略显不安地往后缩了缩。
老实说, 在这双蓝色的、泛着水光的眼睛里, 他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不过那种东西本来就时有时无, 谁知道会不会突然蹿回他的眼睛里。
他不是完全没有愧疚感, 但考虑到他自己的安全, 他宁愿当个冷酷无情的成年人。
对, 没错，换其他人也一样，自身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他在心中默默宽慰着自己。
见状，柯南心中当即有了数, 这个司机绝对知道那团污渍，甚至对那团古怪的污渍有所了解。
“别动，别动, ”阿笠博士抬手示意, “你动得已经够多了, 再多你的伤势容易加重。”
“容，容易加重到哪种程度？”
“看情况, 这种事情说不准，有的会伤到影响行动的脊柱，有的会被断裂的骨头戳破内脏，”意识到柯南想要询问，阿笠博士说得愈加严重，“幸运的瘫痪，不幸的直接死亡……”
听到“瘫痪”和“死亡”，司机连忙打断道：“别说了，请你别说了，我不会再动了。”
说着，他慢慢躺了下来，最终的姿势和之前尚未挪动时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
“……”
倒也没有必要恢复原样。
一时间，阿笠博士无话可说。
见阿笠博士沉默，趁着这个空当，柯南适时开口：“大叔，你好像说过看不到了，你现在已经能看到了吗？”
“额，这个，这个我没有说过吧。”
“我作证，”阿笠博士拔高声音，努力制造压迫感，“你的确说了‘看不到’，‘好难受’之类的字样。”
“这个……”
沉吟片刻，躺平的司机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像是陷入了昏迷似的。
“柯南，”阿笠博士非常慌张，但没有忘记将“新一”改成“柯南”，“他好像……”
话说到一半，见柯南摇头，他当即会意：“别装了，我知道你没事。”
躺平的司机：？变这么快？？你是三月的天气吗？？？
他的眼皮动了动，在起来和躺着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躺着。
在他看来，装死其实已经很给面子了，他没有责任起来回答他们的问题。
更何况，他家中还有父母和妻女需要供养，哪能随便起来面对说不定会致死的危险呢？刚刚的车祸就是因为他的眼睛突然看不到了。
小孩子嘛，和他相比，身体强壮，没有压力，没准能自己自愈。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打定主意拒绝面对那个中了招的小孩子。
“大叔，”柯南蹲下身，凝视着装死的司机，“你最好放缓胸口的起伏，你这样看上去有点假哦。”
一片寂静。司机没有说话，但他胸口的起伏肉眼可见地和缓了许多。
柯南&阿笠博士：……
“柯南啊，”阿笠博士掏出身上的手帕，“你用这个擦擦吧。”
说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口气戳中了，那个司机心中哪片柔软的地方，那个司机闭着眼睛说了句：“再流最多半个小时就不流了。”
“诶？真的吗？”柯南用手帕擦了下眼角的泪水，依然保持着小孩子的口吻说道，“但是，我一会上车，上车就没有风吹吹啦，为什么要流整整两个小时呀？”
“为什么会流泪？”道路另一边的灰原哀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某段亲身经历罢了，具体的他也不清楚。在心中默默回答后，司机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装死，他打算继续装死直到警方过来。
——刚刚的善心大发已经彻底消耗了他心中本来就不多的愧疚感。
接下来，和他的打算一样，他将所有的问题当成了耳旁风，直到警方带着救护车过来才幽幽转醒。
“什么人啊，”警车和救护车正在渐渐远去，阿笠博士凝望着那些车辆，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不满，“我们救了他，连两个问题都不想回答。”
他向来宽容，只是此时实在宽容不起来，虽然不知道柯南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清楚地知道柯南遇到了危险，而且是那个混账司机带来的危险。
“趋利避害是本能，”柯南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这件事情不重要，救护车都是就近送医，想知道他在哪里很容易，之后有机会再问就好了。”
“大侦探，自己的身体不重要，还有什么称得上重要？”
听出了那丝隐晦的关心，柯南冲灰原哀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我之前问过你们怎么做才能让一个朋友说出另一个朋友的住址。”
比起他身上，他不觉得有生命危险的状况，他更为担心长门此时的处境。
“又哭又笑，看上去真傻。”看着眼前的笑容，灰原哀垂下眼帘，隔开了那个对她来说过分灿烂的笑容。
糊涂大侦探，如果不拦住她，就不用受现在的苦了，她真的不理解这种奉献精神。
柯南挠挠头，并没有将灰原哀的话放在心上，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女孩没有什么恶意。
“柯，哦，现在可以叫新一了，”阿笠博士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你到底哪来的一个朋友和另一个朋友？”
稍作思考之后，柯南立刻改口：“准确来说，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朋友的朋友。”
“啊？”
“就是，我有个朋友，他有两个朋友，他现在需要到其中一个家中，拿某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但他知道对方住址的唯一方式就是通过另一个的口述。”
阿笠博士有些迟疑地说道：“你说的这个朋友……”
说着，柯南突然倒下，打断了他的话，在和灰原哀怀着紧张的心情，一起将柯南送往附近的医院后，他和灰原哀在那家医院的休息室住了下来。
第二天，阳光明媚，碧蓝的天空中，几乎没有云朵的踪影。
呼——呼——
微风吹起白色的窗帘，不断发出“呼呼”的声响，细碎的光屑洒落进来，整间病房都被镀上了一层金黄的暖光。
好香，这是什么味道？
病床上的孩童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摸索了一阵，在循着香味摸到某个东西的瞬间，那种微凉的触感当即将他拉出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瞥了眼枕头上的医院名字之后，他拿起枕头旁的匕首，满脑子都是问号，什么鬼？
“怎么样？喜欢吗？”
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拿着匕首，微微偏过头：“早啊，长门。”
紧接着，他重新将目光放到了匕首上，眼前没有刀鞘的匕首上布满了诡异的纹路。
他伸手摸了摸，自纹路摸到刀刃，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刀刃粗糙且又钝又厚，这把匕首果然没有开锋。
等等，开不开锋不重要，他刚刚跟谁说了“早啊”？
他再次偏过头，在看到那张难得红润的脸时，他依然有点懵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柯南？”见雀伸出手，在柯南面前挥了挥。
柯南回过神：“你怎么会来这里？”
而且还没有“全副武装”，他第一次知道这个青年的头发这么长。
眼前的青年用一根深蓝的丝带，将柔顺的长发绑在了胸前，没有戴帽子和墨镜。
“听说你住院了，我顺路过来看看，”见雀弯了弯眉眼，“你刚刚竟然没有认出我吗？”
今天早晨，他留在事务所那边，形似瓢虫的小圆球，没有正常传来柯南的声音，因此他打事务所的电话询问了一下，结果毛利小五郎告诉他柯南住院了。
在电话里，毛利小五郎顺便转述了几句，阿笠博士对柯南的病情的描述。
听完那几句转述，考虑到柯南的倒霉程度，他怀疑柯南是受到了某种咒灵的影响。
咒灵，柯南应付不了，再勇敢也应付不了。
因为不想他散养的“小树苗”莫名死掉，在照例逗了逗过来讨食的两只猫咪后，他坐上了前往这家医院的出租车。
柯南抽抽嘴角：“认出了，不过只认出了声音，谁让你平时总是‘全副武装’，”他顿了顿，接着道，“说起来，你今天怎么不乔装了？”
“我平时也不乔装。”
柯南：？
“我没有乔装的意思。”见雀道。
“……”
但你实打实地做着乔装的行动。
柯南满脸无语。
见状，见雀微笑着，回答了柯南的问题：“经常穿成那样会影响视力，我今天打算给我的眼睛放个假。”
眼睛？柯南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摸向自己的眼睛。
当时，在阿笠博士怀中，他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其实是在感受到来自眼部的剧痛后才瞬间失去意识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在他碰触的同时, 眼前的青年上前，慢慢拨开了他的手。
“啊咧咧？”他有些茫然。
“不要乱碰，”见雀用食指轻轻点了点那根自眼眶中伸出来的黑色触须, 接触到他包裹着咒力的食指，那根黑色触须像是触电似的, 瞬间收了回去, “你的眼睛涂了药膏。”
普通的药膏，医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唯一能看出的就只有眼部的红肿，因此只能安排护士涂点消肿镇痛的药膏。
他让柯南不要乱碰, 和这个药膏没有关系, 纯粹是因为如果碰到那根触须，碰到的次数越多越容易造成失明。
——而且不可逆。
出现一次模糊的症状, 哪怕只出现一次模糊的症状, 都代表以后有失明的风险, 即使那只将眼睛当家的咒灵换了个家也一样。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 换家就意味着失明，只有在原来的眼睛即将失明的时候，那种诞生于人类对失明的恐惧的咒灵才会主动脱离。
当然，他看不出来, 也没有遇到过，这个不是他说的。
由于那只咒灵死死缠着眼球，他难以在不毁坏眼球的情况下揪出那只咒灵, 他询问了一下昨晚通过简讯闲聊了几句的五条悟。
他印象里, 五条悟说的地址, 就在这家医院附近。
因为其他地方没有老式刨冰，五条悟说会来附近的商店买, 比起那种堆了奶油和水果的刨冰，他更为偏爱那种淋了颜色不同但味道相同的糖浆的刨冰。
听上去不好吃。
想到这里，他在心中再次吐槽，他还是更加喜欢那种有着奶油的刨冰。
总之，由于就在这家医院附近，五条悟带着几份刨冰过来看了看，然后留下了一些信息和一份刨冰。
“柯南，”他用余光瞥了眼床头柜上的刨冰，已经过去将近十分钟了，再不吃就要化了，“你记得随身带着你手上这把匕首。”
回想着五条悟不舍的语气，虽然对这份刨冰的味道不抱多少希望，但他还是想尝试一下五条悟强烈推荐的老式刨冰。
——毕竟是甜食，只要是甜食，他就愿意尝试。
柯南面露疑惑：“这把匕首……”
“伴手礼，辟邪的，”顿了顿，见雀接着道，“上面类似檀香的香味，来自某种香药，也是辟邪的。”
他家中有个仓库，堆了很多自己和马甲们，做任务期间得到的咒物，他在过来前顺手拿了一个。
“辟，辟邪？”柯南呆呆地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匕首，接着迅速清明过来，试探性地问道，“你觉得我中邪了吗？”
见雀摇摇头，面不改色地随口胡诌：“我的家族比较迷信，送礼都是送这种东西，辟邪辟祸保平安保运道，不过我送这把匕首只是图个好的寓意而已，像你这种新生代应该也和我一样相信科学吧？”
应该……
相信……
柯南沉默了，事实胜于雄辩，他现在好像不是特别相信。
沉默了一会之后，由于没有感受到不适，他暂时放弃了查看自己的眼睛的打算。
“那个，长门，”他面露迟疑，“这几天的简讯，都是你自己亲自回复的吗？”
见雀不置可否：“我之前说过，我最近生病了。”
既然说了生病，那他就“生病”吧。
除了给自己的眼睛放个假，他今天相对简洁的着装也有不想白白干活的缘故。
为了和“生病”一样，他特地在脸上扑了层薄薄的腮红，这就是他今天看上去气色不错的原因。
他的问题，被跳过了。意识到这点，柯南想要追问，但在看到那双眼睛的刹那，他情不自禁地换了个问题：“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说不上来，”见雀微微抬起下巴，眼中的光芒有些暗淡，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疲惫，“不用在意，终究不是什么大病。”
实际上，不是若有若无，而是真的很疲惫。
昨天晚上，睡到半夜，他兴致突起，通宵烤了整整六盘面包，然后全部喂给了如今胃通天的白团子。
柯南本来就敏锐，那抹极具存在感的薄红，再加上这份隐隐约约的疲惫，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眼前这个青年身上的异样。
凝视着这个明显没有之前活泼的青年，他怀揣着担忧在心中默默说了句“怪不得”。
不久前，在对方拨开他的手时，他感受到了异常的温度，现在想想应该是因为对方正在生病的缘故。
“你其实……不用特地过来。”柯南道。
一则病人不适合乱跑，更何况还是正在发烧的病人，二则他身上的问题尚未解决，他不知道那团污渍会不会突然脱离，随机跑到他身边某个倒霉的路人身上。
而眼下，他眼前的青年，很有可能会成为那个倒霉的路人。
想到这里，他继续道：“我好像也发烧了，你不要靠我靠得太近，以免交叉感染加重病情，你现在其实可以回家休息了。”
还有灰原和阿笠博士，不知道他们在不在休息室，如果他们一会过来查看他的情况，他就按照这个说法“赶走”他们好了。
听到这话，见雀抽出正插在口袋里，用两个暖手宝取暖的手，直接无视柯南的躲闪摸了摸柯南的额头。
“你没有发烧，”他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柯南的谎言，“为什么要说谎？你跟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说出来好，说出来让他听听，小侦探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倒霉的事情，有些倒霉的事情简直就是他的快乐源泉。
而且，羂索那个脑子，最近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眼下正是比较清闲的时候，没准有时间或者有心情帮个无伤大雅的小忙。
柯南露出了纠结的神色，纠结了片刻之后，还是开了口：“我真的很想相信科学。”
起了话头，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他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眼中的挚友“长门”，并且延伸到了那个同样服下了APTX4869的研究员，以及那个研究员被同伙枪杀的姐姐“广田雅美”。
哇哦，精彩。见雀眨眨眼，有种想要鼓掌的冲动，但考虑到柯南的身心健康，他最终还是压下了那种冲动。
“长门？你怎么不说话？”
见雀环顾四周，在看到墙角那把木椅后，他将那把木椅拿到了柯南的病床旁。
他坐下回答：“我有点震惊。”
震惊于这一晚上柯南竟然能过得如此精彩，而他，通宵烤面包。
柯南不疑有他，在他的思维中，他说的事情的确值得震惊，“有点震惊”这个程度已经算是轻微的了。
“长门，”他的目光越过见雀，看向见雀身后飘荡的窗帘，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懊恼，“你要不要关上窗户，我忘记你现在不能吹风了。”
见雀拿起床头柜上的刨冰，边拆边说：“不用，今天已经能吹风了。”
快化了，快化了。
“这份刨冰……”
柯南欲言又止，说正事的时候，吃刨冰会不会不合适？
“这份刨冰里混了我的药，”见雀拿起勺子，挖了一小块，送到口中，“一种又苦又涩的药水，只有拌在甜食里，才能入口。”
胡诌着，他在心中感叹道：这种老式刨冰的味道竟然很不错，以后外出又有新的甜食可以选择了呢。
“药水？”
见雀点点头：“我的家人调配的。”
虚空药水，虚空家人，小侦探真的很好骗，好骗到他都没有成功欺骗的成就感了。
“你到底生了什么病？”柯南又问起了这个问题。
麻烦。这么想着，见雀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溢满了哀伤：“活着会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我只能告诉你不是什么大病，不要再问了，柯南。”
他当时正在犯困，身不由己地犯困。
身不由己。柯南的心脏颤了颤，不是因为这几个字，而是因为在视线交汇的刹那，为那双眼睛里的哀伤所冲击。
身不由己，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长门生的病会不会来自人祸？
沉默两秒，他点点头，将这个问题搁置了，虽然他向来喜欢刨根问底，但刨根问底和在伤口上撒盐还是有区别的。
“柯南，”一片寂静中，见雀站起身，“我会帮你调查看看，”看看如何安全地祓除那只咒灵，小山雀主刀医生又要无证上岗了，“时间不早了，我还需要赴约，我晚点再过来。”
柯南诧异：“诶？你还要过来吗？”
“你说的‘灰原’，”见雀此时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微笑着说道，“听上去很有意思，我有几个问题需要询问。”
实际上，柯南描述的“灰原”，称不上很有意思，但他收到了系统提示，和柯南一样的系统提示。
【重要人物“宫野志保/灰原哀”出现。】
这件事情很有意思。
“她不是坏人。”柯南道。
“就算她是坏人，我也不会对小孩子动手。”
说着，见雀转过身，来到窗户旁，拉开窗帘跳上了窗台。
拉开……窗帘？跳上窗台？？
“等等，”柯南倏地坐了起来，“你打算怎么赴约？！”
最后一个音节带着颤音飘荡，他惊恐地看到那个青年偏过头，然后松开了正搭在窗框上的手。
白色的大衣的衣摆扬起，又随着那个青年消失在他眼前。
“你疯了！！”顾不上穿鞋，柯南跳下床，爬上了窗台，“这里可是……”
二楼。
二楼？他抽抽嘴角，以他现在的水平，跳个区区二楼也不在话下。
面对对方疑惑的目光，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因为还没有来得及观察四周的环境，他刚刚不知道这间病房具体在哪层楼。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这是一间独立的病房, 进门左侧的小门后是盥洗室。
此时此刻，盥洗室的洗手台上，正趴着一个穿了病号服的孩童。
他身上蓝白竖条纹的病号服看上去非常不合身, 拖长的袖管和裤腿将他衬得异常瘦小。
“怪了，除了眼眶有点红肿, 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他看着镜子, 嘟囔了两句。
嘟囔着，他跳下了洗手台, 回到了他原来的地方——
那张藏有匕首的病床上。
另一边，在接连遇到几个想和他做朋友的路人, 和两个言语间充满调戏意味的醉汉后, 见雀无奈地去某家眼镜店买了副遮挡效果极佳的墨镜戴上。
听着风中传来的呼救声，他抬手调整了一下墨镜, 都说了他不是“小妹妹”了, 谁让那两个醉汉不相信呢？他只能选择将他们“安置”到广告牌上清醒一下。
那段道路极其偏僻, 希望有好心的路人路过吧。
他眨了眨眼睛, 眼中没有丝毫情绪，在调整好墨镜的位置后，他插着口袋离开了这家眼镜店门口。
同时，他身后传来了两三道惊呼声, 有个穿了一身黑的男子捂着脖颈倒了下来，鲜红的血液不断自那个男子的指缝间溢出。
他没有回头，平静地继续往前。他不关心那个咒术师来自哪里, 只是鬼祟地跟踪了他一路总得付出一些代价。
而且还“劳累”他通过窗户进出。
和五条悟不同, 他没有通过窗户进出的爱好, 他通过窗户进出纯粹是为了避免给那个倒霉的小侦探带去更为倒霉的事情。
倒霉的、可怜的小树苗。
抱着这样的感叹，他赶到了友川女士那边, 在确定好布料和填充物，预订了送货上门的时间后，他拿出了口袋里的小礼品。
暖手宝已经不暖和了，不过这份小礼品上尚有余温。
然后他将手上的小礼品，一块刻了祝福语的金砖，放到了有些老旧的柜台上，即使他已经放轻了自己的动作，有些老旧的柜台也因此震动了一下。
这块金砖相当沉重，在他的口袋里不明显是因为他时刻用气流包裹着。
“这……”
见雀接过话茬：“伴手礼。”
“金砖当伴手礼……”友川女士面露迟疑之色，“会不会不太合适？”
见雀微怔，由于没有送过女士礼物，他特地在网上发帖询问，并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事由，最后得到的答案就是金砖。
因为担心不靠谱，昨天晚上在闲聊的时候，他又问了五条悟同样的问题。
最后得到的答案，还是金砖，朴实、厚重。
——他深以为然。
不太合适吗？他眨了眨眼睛，立刻反应过来：“我有工作，而且‘工资’很高，足够负担这块金砖。”
他记得友川女士似乎认为他常年待业在家。
“……”
不是工资高不高的问题。
友川女士稍作纠结，最终还是接受了这块金砖，她说出“不太合适”这几个字已经很不礼貌了。
不过促使她接受的主要原因和礼貌无关，而是她想不到这块金砖是纯金的，她正常不会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纯金的、这个大小的金砖，市价将近600w日元。
见状，见雀温和地笑了笑，果然友川女士刚刚只是出于礼貌推拒一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来到了下午，在跟友川女士告别后，他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
坐上车，他吩咐司机开往那家医院。
此时的阳光依然热烈，只是比起正午倾斜了一些，道路两边的灌木和树木，在逆光的衬托下绿得格外显眼，他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等等，麻烦停下车。”在瞥到某家糖果店的刹那，他开口说道。
“这是要另外收费的。”
“我知道。”
“视时间长短收费，不是我故意坑您，这是公司的规定。”
“我知道。”
“好的，那我在这边等您。”司机随即将车停在了路边。
友川女士刚刚委婉地跟他说过，这家糖果店的糖果不错，非常适合当伴手礼，他只是不通世俗，而非有头无脑。
金砖应该不适合当伴手礼。
不知道他当时怎么想的，竟然会选择询问五条悟，在送女士什么礼物这个问题上，就算询问柯南都比询问五条悟合适。
这么想着，他迅速买好了两罐水果糖。
匕首这种东西似乎也不适合当伴手礼，他原本没有想过给柯南再买份伴手礼，眼下恰巧路过这家糖果店，不买白不买，就再买份好了。
绝对不是因为他想尝尝。绝对不是。
“久等。”坐上车，他说道。
“您客气了，”头发梳成了三七分的司机满面笑容，“还是那家医院吗？”
“嗯。”
“我马上把您送到。”
他刚想应声，就想到了宇智波鼬，以及山本武的“马上”，考虑到他接受不了那种速度，他稍稍拔高了声音说道：“不急，安全第一，开车要慢慢开。”
司机愣了愣：“好的。”
真难得，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以往都是“快点快点再快点”。
过了一会，十分钟左右，见雀再次来到了柯南所在的医院，然后习惯性地爬上了那间病房的窗台。
那里有根长长的水管，即使不借助术式，也能轻松爬上去，但他还是借助了。
——他怀中抱着两罐水果糖。
“你吓我一跳，你这个习惯真是。”柯南在病床上说道。
“如果我说我没有走窗户的习惯，”见雀跳下窗台，在将水果糖放到床头柜上后，插着口袋走到那把木椅旁坐了下来，“你相信吗？”
柯南没有回答，但浑身上下都写着“不相信”这几个字。
“你比我想的来得早，”他看了看水果糖，“这两罐水果糖……”
“伴手礼。”
“辟邪的？”
见雀挑眉：“糖果，吃的，正好路过。”
说着，他伸手拿了一罐，并倒了几颗在盖子上，然后将盖子递到了柯南面前：“听说这种糖果在过去十分流行。”
“我小时候吃过，”柯南拿了一颗扔进口中，“我妈妈很爱吃，不过我觉得太甜了。”
这样吗？见雀稍作思考，也拿了一颗扔进口中。
“看来你不是很爱吃甜食。”他迅速作出了判断，这个甜度相当普遍，绝对称不上“太甜了”。
“嗯，对了，谢谢你的礼物，包括早上的匕首，”停顿片刻，柯南继续道，“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把你的住址告诉我，我改天会带回礼过来看望。”
“你似乎对我的住址很执着。”见雀道。
“……我不应该把你扯进来，”说到这个，柯南脸上浮现了一丝郁色，“我担心你出事，也担心如果你出事，我不知道去哪里救你，我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体这么虚弱。”
而且家庭情况估计有些复杂。
严肃而古板的家庭，控制欲极强的亲属，生的病更是很可能来自人祸。
光是承受这些东西，就已经非常非常痛苦了，他不应该在这份痛苦的基础上继续施加痛苦。
他太自私了。
见雀随手将两颗水果糖扔进口中，感受着丝丝甜意说道：“你总是喜欢多想，我的病过段时间就好了，虽然我的身手称不上顶尖，但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
自保？绰绰有余？
柯南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伤人的话。
接下来，在闲聊了几句后，见雀提到了灰原哀，听到“灰原哀”这个名字，柯南打量了一下见雀脸上的墨镜。
“你是不是在防备灰原？”
“嗯？”
“你特地戴了墨镜，难道不是不想让她看到你的脸吗？”
“不是，只是懒得摘了，”见柯南又露出了那副“不相信”的样子，见雀有些好笑地说道，“我这次说的是真话。”
他难得在柯南面前说真话，或者说除了几个时常接触的朋友，他平时在外面基本上都是信口胡诌没有真话。
如果想调查他，估计很困难，各种信息漫天飞舞。
柯南没有说话，垂眸掩住了眼中的情绪，病房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见状，见雀问了句：“你信任她，所以不希望我防备她？”
“并不，”柯南终于开了口，“我对她的信任，大部分出于愧疚，比起不希望你防备她，我更希望你防备她。”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病房里再度陷入了沉默。
半晌，见雀站起身，走到了窗台旁，背对柯南说道：“柯南，我不是不想把我的住址告诉你，而是我家中对你来说不安全。”
那几只咒灵很笨，而且在他不在的时候，就像是解放天性一样，攻击的欲望大大升高。
前段时间，他花了好大功夫，才教它们认识了那个快递员，知道了不能攻击那个快递员，这个过程实在让他想起来头疼，因此他暂时不想再教它们认识别人了。
不安全？家中不安全？柯南刚想追问，就听到了“啪嗒”一声，接着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眼前。
“工……”“藤”字就在嘴边，看到窗台旁的青年，灰原哀连忙打断了自己的话。
出于习惯，她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在看到那两罐水果糖的刹那，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这种糖果, 是她记忆中的常客，或许是还把她当小孩子，在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 她姐姐总喜欢送她各种糖果，而这种糖果出现的次数最多。
缓了缓, 她看向柯南, 用眼神询问柯南窗台旁的青年的身份。
柯南看了眼见雀，接着十分顺畅地, 以小孩子的口吻说道：“这个大哥哥是毛利叔叔的粉丝，知道我生病了, 特地过来看望。”
他的主意已定, 虽然对见雀的真实身份不甚了解，但他还是打算帮见雀进一步隐瞒真实身份。
“那我回去找阿笠博士玩。”灰原哀没有多想, 转身准备回到阿笠博士身边。
这里有人, 不方便交谈。
“等等。”
身后传来了一道十分柔和的声音, 柔和到有几分亲和的意味, 让她不由得放下了戒备。
她有些疑惑地转过身，还没等她开口询问，那个青年就走到了她面前。
高挑的身影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那副遮挡效果极佳的墨镜, 搭配逆光更是有种威慑力。
她感到不适，后退了半步。
很快，就在她后退的下一秒, 或许是发现了她的不适, 眼前的青年好心地蹲了下来。
毛利小五郎的粉丝……
估计又是一个侦探, 又是一个像工藤那样的滥好人，在这个世界上当滥好人真的有活路吗？
她在心中默默想道。
“你好, 小朋友，你可以叫我长门。”
长门是姓氏。意识到这点，她礼貌回应：“你好，我姓灰原，你可以叫我灰原。”
“怪事。”青年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音量嘟囔了一句。
怪事？听到这话，她脸上浮现了天真的好奇：“你是在说我姓灰原是怪事吗？”
“没错，听起来不适合你。”
“诶？为什么？”灰原哀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并且那份预感愈加强烈。
紧接着，她的预感应验了，她耳边响起了一句“宫野更适合你呢”。青年说话的音量依然低得像是在嘟囔，但这并不妨碍这句话如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响。
在听到“宫野”二字的瞬间，她整个人都失去了血色，靠着最后一抹意志，她艰涩地说道：“你刚刚……说了……”
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
下意识地，她看向了柯南，但柯南所在的方向，正好被对方挡住了。
她突然反应过来，对方特地蹲下来，或许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为了不让柯南听到。
会是谁？这个人会是谁？？思考着这个问题，她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
在如今的情况下，能叫出她的姓氏，至少意味着对方见过她小时候的照片。
见过照片，见过照片……还有那两罐糖果……这个人甚至可能见过她姐姐送给她的糖果。
而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只有组织的成员。
意识到这点，她呼吸一滞，浑身上下都失去了力气，她心中叫嚣着“快跑”，但脚下就像是生了根一样，她拼尽全力也无法挪动一丝一毫。
青年，正在“逗”小孩的见雀，勾着嘴角没有开口回应，而灰原哀此时也因为恐惧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他们之间陷入了沉默，最终打破这份沉默的是他们身后的柯南。
柯南只能看到见雀的背影，看到他们杵在那里，他不明就里地问道：“你们两个在那里做什么呢？”
这道声音拉回了灰原哀的理智，她踉跄着跑到了柯南身旁，想要带上柯南一起逃离这里。
她善良，但没有那么善良，带上柯南一起逃跑，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现在需要他人给予的勇气。
自有意识以来，她一直被困在那个幽暗如地狱的地方，组织带给她的阴影贯穿了她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
如果不是她姐姐宫野明美，如同夕阳那般照亮了她，或许早在几年前，她就死了。
不是真正的死亡，而是灵魂的消亡，她会变得和琴酒一样残忍，即使面对人体实验也依然能谈笑风生。
夕阳的光，带着临近夜晚的朦胧，远远没有朝阳的光那般明亮，但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已经足以指引她前进的方向，并且保证她灵魂的火焰不会熄灭了。
在柯南茫然的目光中，她刚想开口让柯南跟她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那个青年，明明同样带着几分亲和的意味，此刻却让她恐惧到颤抖的声音。
“我刚刚讲了个鬼故事，似乎吓到这个小朋友了。”
怎么说呢？不愧是长门。柯南满脸无语。跟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讲鬼故事，这种事情估计只有长门才能做得出来。
按照正常的思路，嗯……哪种故事合适来着？他的思绪稍稍飘远，比起吓人的鬼故事，与侦探和破案有关的故事更合适吧？
很快，他收回思绪，看着灰原哀认真地说道：“这个大哥哥没有恶意的。”
“是啊，”见雀接过话茬，“我完全没有恶意，那个故事其实很有趣，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讲完。”
说着，他看向柯南，补充了一句：“那个故事，你不能听哦。”
柯南满头问号。
“你是病人，”见雀慢慢走向柯南，“不能听鬼故事，容易受到刺激加重病情。”
随着他的靠近，柯南身旁的灰原哀，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在努力平复恐惧情绪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将白色的床单攥皱了。
见状，柯南挠挠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有点。”灰原哀道。
刚刚，柯南眼中的认真，认真代表的信任，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想过说出那个青年的真实身份，但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那份信任，在空口无凭的情况下，绝对不是她能轻易打破的，更何况那个青年目前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他们的事情。
“这样啊，”思考了几秒之后，柯南冲见雀说道，“大哥哥，你能帮我把她带去休息室吗？”
他自己带不了。
中午的时候，有个护士跟他说，下午1:30会来帮他检查眼睛，现在距离1:30只有五分钟了，而来回一趟起码需要十分钟。
【江户川小朋友，早上那次算了，下午这次你再乱跑，我就要给你的监护人打电话了！】
回想着那个护士的话，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虽然见识到了不科学的事物，但他不可能完全不相信科学，他早上“乱跑”没有其他目的，只是想偷偷翻阅一下自己的CT检查报告。
那个医生，认为他调皮，或者担心他调皮，不愿意让他翻阅那份CT检查报告。
灰原哀：？什么？！
“我不……”
话说到一半，她的头就被拍了拍，同时耳边响起了那个青年的声音。
“当然可以。”见雀道。
冷，好冷，即使一触即离，也能感受到的冷。感受着头顶残留的凉意，灰原哀鼓起勇气开口拒绝：“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去休息室。”
回到阿笠博士身边就好了，工藤这种家伙靠不住，不仅靠不住，甚至很坑，坑死她了。
柯南再次挠挠头：“可你不是不舒服吗？”而且，苍白，没有血色，看上去非常需要陪同，不然他不会麻烦长门，要知道长门此时也在生病。
想到这里，他继续道：“你确定真的可以吗？”
灰原哀点点头，接着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她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蹿出了这间病房。
——就像是身后有恶鬼正在追赶一样。
灰原怎么怪怪的？凝视着灰原哀消失的方向，柯南满心茫然地咬了下嘴唇。
就在他茫然的时候，一只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凉意瞬间自眼部传遍全身，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身上的温度变正常了。”
他不想说这样的温度正常，但根据他对这个青年的了解，这个青年身上的确常年保持着这样的温度。
见雀随口回应：“嗯，我退烧了。”
实际上，不是退烧了，而是暖手宝需要充电了。
说着，他调动咒力，将那几根乱动的触须全部压制了下去。
“你今天乱跑过吗？”
“喂喂，什么叫乱跑，”眼下这间病房里只有两个人，柯南说话放松了许多，“在侦探的世界里，没有‘乱跑’的说法，我那是进行必要的调查。”
顿了顿，他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把手放在我的眼睛上？”
问归问，他并没有试图拿开那只手，在那股凉意的不断作用下，他最近为诸事所困的脑子渐渐清明起来。
“家传的医术，”见雀皱着眉，这只咒灵变活跃了，“现在转下眼睛。”
他也是才注意到。
咒灵这种东西，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生变化，这只咒灵此时的活跃程度相当奇怪。
“靠谱吗？”
“不靠谱。”
“不靠谱你还让我转。”
“顺时针、逆时针各转两圈。”以便查看这只咒灵的情况。
“……哦，”照做之后，柯南催促道，“你快点，负责检查的医生和护士快来了。”
见雀轻轻应了一声，不用说他也会快点，除了要给灰原哀瞎编一个故事，他还要在这附近看看有没有奇怪的东西。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好了。”
凉意的来源渐渐远离, 久违的亮光再次穿过眼皮，柯南慢慢睁开了隐隐有些发酸的眼睛。
奇怪，为什么会发酸呢？怀揣着这个疑问, 他下意识地想要揉揉眼睛，然后在抬起手的瞬间被制止了。
“不要随意触碰。”
“涂的药膏估计都已经吸收了。”
“这次和药膏没有关系。”
“……又是家传的医术？”
见眼前的青年点头, 柯南露出了半月眼：“你不是说那种医术不靠谱吗？”
沉默两秒, 见雀认真说道：“不一定，偶尔会靠谱,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就像是一个高中生不会永远都是高中生一样。”
柯南：？
他的膝盖好像中了一箭。
这个高中生……说的不会是他吧？这个世界上应该不存在第二个变小的高中生。
虽然对此感到无语, 但由于惦念着之后的检查, 他最终放弃了纠结这个答案明显的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他思考接下来如何进行必要的调查时, 他身旁的身影仅留下一句“再见”便打开房门, 和过来检查他的眼睛的医生和护士擦肩而过。
“那是你的哥哥吗？”早上那个护士推着摆放了药品和器具的推车, 一边停下推车, 一边随口问道。
柯南回过神，因为懒得解释，乖巧地点了点头，接着在他们刻意营造的, 容易让人放松的氛围中，配合他们做起了相关的检查。
一个小时后，医院四楼, 走廊尽头。
经过小心且不懈的努力, 一只白白胖胖胖胖胖的山雀, 终于通过走廊尽头那扇开了条缝隙的窗户挤了进来。
【不要随意破坏公物。】
这个要求，对它来说, 实在有些困难，要知道它不是人类，没有人类灵活的手脚，只能借助自身的蛮力做事。
踏踏踏——
就在它趴在窗台上休息时，随着皮靴踩踏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它站起来看向了通往三楼的楼梯口。
看着幽深的楼梯口，不知道是出于紧张还是期待，它突然急促地扑腾了几下翅膀。
“啾啾啾！”在那道身影冒头的瞬间，它如炮弹般冲到了那道身影怀中。
接住白团子，调整了一下姿势之后，见雀有些茫然地问道：“你这是又做错事了？”
根据他对白团子的了解，突然的热情，突然的安静，绝对不正常，基本上没有好事。
“啾？没有，啾啾啾，我刚刚听你的，都没有破坏那扇窗户。”
“哪扇？你不会说的是……”
顿了顿，见雀抬眼看去，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有扇仿佛随时都会坠落的窗户。
“这扇吧？”他的语气中带着笑意。
顺着见雀的目光看去，白团子本来就空空的脑子更加空空了。
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怎么回事呢？
见状，见雀发出了一声轻笑，他刚刚一直关注着白团子的动静：“这家医院的窗户开口朝外，你没有发现挤进来非常困难吗？”
“啾？”白团子歪头，装作没有听到，直接转移了话题，“啾啾，我遇到了一只咒灵，那只咒灵超级聪明。”
见雀挑眉：“所以？”
“啾啾，所以……”白团子的声音低了八度，“所以我能把它带回家吗？”
它上次带回家的咒灵不陪它玩。
带回家？见雀托起白团子，看着那双豆豆眼说道：“白团子，你还记得，你上次带回来的咒灵做了什么吗？”
“那只咒灵超级听话，不会随便破坏建筑！”
“你确定？”
“我确，啾啾，应该确定吧？”白团子蹭了蹭见雀的手掌，言语和行动都透着讨好的意味，“它的胆子很小，啾啾啾，你说什么就做什么。”
超级聪明，超级听话，而且胆子很小？见雀微微皱起了眉头，听上去不像普通的咒灵，明显已经有了智慧的样子。
“啾，见雀，我想带它回家。”
“给我个理由。”
思考两秒，白团子说道：“它现在的状态，独自在外活不下去。”
“什么状态？”说着，见雀将白团子放到窗台上，掰正了那扇摇摇欲坠的窗户，他不乐意看到不整齐的东西。
“我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很弱。”
“咒胎？”
“啾？咒胎？”白团子重复了一遍。
“就是咒灵的初始形态，”见雀插着口袋站在窗台旁，“不过这个形态的咒灵，和你的描述并不相符，这个形态这个阶段，没有理由聪明听话。”
“为什么？”
“正是汲取‘营养’的时候，理论上不会对外界作出任何反应。”
“那它应该不是，”白团子挺了挺胸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虽然不会说话，只会‘噗’个不停，但它的反应很多。”
沉默片刻，见雀说道：“我现在无法答应你，我需要见见它再做决定。”
“顺便，”他弯腰凑近，“告诉我真正的理由，如果还是那个理由，我的决定就永远都是拒绝，我并不相信你会担心‘它独自在外活不下去’。”
以白团子的性格，那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白团子只会对同类怀有那样的好心。
“啾，就是……”白团子难得扭捏起来，“它被我啄哭了。”
和它自己相比，那只咒灵称得上巨大，那样的咒灵被它啄哭了，它的身心感到万分舒畅。
“……”
这是什么品种的咒灵？
一时间，见雀不知道应该作出什么反应。
半晌，他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是不是把小猫小狗之类的小动物当成咒灵了？”
白团子呆了呆，在反应过来后，不满地“啾啾”了几声，并表示那只咒灵和小动物没有任何关系。
“它长得像章鱼！红色大章鱼！”它再三重申道。
见雀眨了眨眼睛，在心中默默吐槽道：章鱼也是小动物，没准真的只是章鱼而已。
他实在想象不到，一只拥有智慧的咒灵，究竟怎么才能弱到那种程度。
“好了，不闹了，”他摸了摸白团子的翅膀，接着将白团子放上了左肩，他右肩位置此时正搭着头发，“我们出发吧，去看看你的小宠物。”
白团子气鼓鼓地应了一声。
然后，在他们走出医院不久后，望着那几个从车上下来、各个都行色匆匆的男女，白团子轻轻啄了下见雀的领口。
“怎么了？”
“啾啾，他们看起来像咒术师。”
“你的记性不错，”见雀瞥了眼那几个男女，眼中浮现出微不可察的满意，他前段时间教过白团子如何分辨咒术师和普通人，“他们确实是咒术师。”
“他们来这里看病吗？”
“不，”他不紧不慢地朝着路口走去，他打算在那里打辆出租车，“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我喊来的。”
“啾？”
“我在二楼的走廊里，发现了一道咒力残秽，我怀疑来自某个人形咒灵，然后我匿名给高专的校长打了个电话。”
经过威尔帝改造的手机，想怎么匿名就怎么匿名，没有丝毫被发现的可能性。
“哦哦。”白团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经过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们来到了白团子所说的海边。
无垠的大海延伸至天际，和湛蓝的天空融为一体。海浪拍打着海边的礁石，溅起的浪花就像是展翼的蝴蝶一样。
伴着海浪的拍打声，潮湿的咸味扑面而来，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以及在海面上方翱翔的海鸥，见雀摘下了脸上干扰视线的墨镜。
一片祥和中，发丝飘扬间，他吐出一口气，看向了一下车就冲向天空，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的礁石上的白团子：“你的小宠物呢？”
此时此刻，在他的感知中，完全没有咒灵的踪迹。
那抹白色没有回答，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事情，直到他再次询问才拍打翅膀回到了他的左肩。
“它不见了。”白团子言语间的失落异常明显。
“它或许并不想跟你回家，”见雀迈开脚步，走向了那块礁石，“据我所知，咒灵这种生物，习惯生活在和自己的诞生有关的地方。”
在来的路上，通过他们之间的联系，白团子说了很多关于那只咒灵的事情。
比如那只咒灵如何如何聪明，如何如何听话……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某个承诺。
那只咒灵，姑且将其当成咒灵，在白团子的盛情邀请下，答应了跟白团子一起回家。
顿了顿，见白团子依然沉默，他打算开口安慰两句，然而就在安慰的话到达嘴边，他也到达了那块礁石旁的时候，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咒力残秽。
又是那个人形咒灵……
他皱着眉蹲下身，绕过那道咒力残秽，摸向了那块礁石上的裂痕，这上面的裂痕看上去非常新鲜。
这里很可能发生过战斗。
问题是，如果这里发生过战斗，除开那个名叫真人的咒灵，这里为什么没有另一方的咒力残秽呢？而且真人的咒力残秽似乎也少得可怜。
想到这里，他微微垂眸，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他指着那几道裂痕问道：“你是在这个位置见到那只咒灵的吗？”
“啾啾！”白团子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它还记得那只咒灵当时在这个位置探头探脑的样子。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你说它会在里面吗？”
“嗯？”
“啾啾, 就是……”白团子拍打翅膀，自见雀肩头飞下，飞到湿润的沙砾上, 认真凝视着见雀说道，“章鱼都生活在海里呀, 它会不会跑到海里去了？”
“你说的有道理, ”见雀偏头看向身旁的海面，“不过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乍看之下, 咒术的确不科学，但咒术的本质其实还是和科学有关的。
水体会弱化气体, 侵蚀气体的体积, 他的感知在水中受限。
大海、江河、湖泊，甚至是小小的池塘, 如果他想探查这种地方, 需要消耗的咒力称得上庞大, 再加上感知范围并非无限, 他最多只能在浅海探查一下，而那只咒灵又有多少在浅海的可能性呢？
临近海边的地方还好，消耗过大可以展开领域，但如果在远离海边的地方, 那棵大树恐怕很难在海面上扎根。
非常科学，不管大树小树，树木本来就无法在海面上扎根。
就算他硬是展开了, 存在的时间也不会太久, 虽然他根本不想承认这点, 但他的确不擅长在水中战斗。
当初，在意识到这点后, 他尝试了一下潜水，事实证明不行就是不行，他因此很少靠近深水区域。
或者，准确来说，深海区域。
树木的根系，无法扎根于水面，但可以扎根于水底，而深海的海面到海底，是树木的根系难以抵达的距离。
“这样啊……”白团子恹恹地趴在了沙砾上，洁白的羽毛瞬间沾上了深棕的沙砾。
它未来的打手不见了。
忽略不会说话的缺点，这个打手称得上完美，事事有回应，句句有回复，既不敷衍，也不怠慢。
就连此时此刻，站在它面前的好兄弟，都做不到回应它每句话。
“或许你可以在海面上飞飞，寻找一下那只咒灵的踪迹。”
顿了顿，见雀站起身，眺望着海面继续道：“我就不去了，如果你要去，我会在这里等你。”
他不是不喜欢大海，而是大海带来的湿冷，让他有种鸟类被打湿羽毛的感觉，湿冷、粘腻、不适，在并不怎么关心那只咒灵的情况下，他不会也不可能选择让自己更加不适。
——他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一丝对那只咒灵的好奇，不足以让他委屈自己。
而且他可以在这附近继续探查，说不定能发现更多的线索，关于那个人形咒灵的线索。
在海面上……
白团子咕涌着站起来，望向了那片无垠的大海。
在浪花四溅中，它朝着大海蹦跳了几下，然后因为湿冷抖了抖羽毛，没有鸟类会喜欢被打湿羽毛的感觉。
“啾啾，那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经过短暂的思考，它还是决定寻找一下它未来的打手。
不为别的，只为心安。
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恨屋及乌”，当时在见到那只咒灵的刹那，它就对那只咒灵升起了敌意，满心想要立刻马上杀掉对方，不然它不会无缘无故发动攻击，要知道它可是尊老爱幼的好山雀。
想要将对方带回家是之后的事情，在稍加接触过后，它实在下不了口。
圆圆的眼睛，豆大的泪珠，可怜巴巴的样子，示弱示到了那种程度，它怎么可能下得了口。
总之，不管如何，它必须找到！抱着这样的想法，它拍打翅膀的频率加快了许多。
望着远去的身影，见雀不禁有些诧异，白团子竟然对那只咒灵那么“深情”吗？他还以为白团子会干脆放弃寻找直接回家。
“注意安全。”他随口说了句，接着也不管对方能否听到，直接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在乌云遮住阳光，天空骤然阴沉之时，晦暗之中出现了一抹亮色，白团子叼着什么东西回来了。
见雀此时正靠在跟海边有段距离的栏杆上，看着那抹迅速靠近的亮色，慢慢站直身体，伸出了手。
下一秒，白团子落了下来，然后将口中叼着的、已经完全浸透了的白色碎布放在了他手上，潮湿冰冷的感觉瞬间驱散了他身上的困意。
“这是？”
“应该，”白团子歪着头，“啾啾，一块白色布料，应该是它的衣服，或者是什么披风之类的，它早上的时候穿着这个。”
见雀说道：“你到我肩头来，我需要仔细看看这块碎布。”
“啾啾。”白团子照做了。
这块碎布……
他皱起眉头，避开还算新鲜的、没有完全泡化的血迹，他摸了摸上面的小洞，仅仅只是巴掌大小的碎布上，就有三个像是被啄开的小洞，想来整块上应该会有更多的小洞。
“你为什么要攻击它？”
白团子立刻回答：“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当时不高兴。”
“不高兴？”
“我，就是，啾啾啾，你前天教我的那个，我现在说不出来了。”
“时序？”
“啾？”
“上一秒和下一秒？”
“啾啾啾！就是这个！”白团子在他肩头蹦跳了一下，“我上一秒，啾啾，看到一只章鱼在吃海鸥，下一秒就看到了那只长得像章鱼的咒灵。”
“你觉得海鸥是受害者，出于对相近种族的同情，所以讨厌吃海鸥的章鱼，连带着讨厌那只长得像章鱼的咒灵？”
白团子回想了一下“受害者”的意思，随即异常坚定地说道：“嗯！”
“白团子，在正常情况下，海鸥不在章鱼的食谱上，”说着，见雀随手将碎布，挂到了身前的栏杆上，他没有看出其他线索，“章鱼吃海鸥，基本上都是海鸥自身的原因。”
“什么原因？”
“选择捕食章鱼，却不小心被章鱼带进了水中，这件事情并没有值得同情的地方。”
沉默了一会之后，白团子应了一声，至于听懂了没有，见雀不清楚也不打算询问，他只是习惯性地告诉白团子常识。
这期间，难免会带上自己的观点，带上自己的观点是一回事，强迫对方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他绝对没有强迫对方接受的爱好，在不妨碍到他自身利益的情况下，他会尊重一切生灵乃至一只蜉蝣的意愿。
——只要这只蜉蝣能表达出来。
倏地，一道雷声响起，闪电如相机的闪光灯那般照亮了整个世界。
看了眼在云层中游走的闪电之后，见雀拿起了栏杆上的碎布，同时说道：“我们离开这里吧。”
白团子这次帮了大忙。
咒灵这种生物，喜欢“家里蹲”，而且活动范围固定，想来那只咒灵也一样。这附近卖布料的商店又屈指可数，再加上这块碎布的材质相对特殊，想找到那只咒灵并非特别困难的事情。
毕竟“衣服”坏了总得换，无论换的是否和之前一样，那只咒灵都很有可能再次光顾那家有这种材质的布料的商店。
因为经常要求赛巴斯购买布料，在赛巴斯外出购买时的视角里，他对各个地区的布料店了如指掌，他知道哪家布料店卖这种材质的布料。
到时候，找到了那只咒灵，就代表找到了真人，就算没有找到也能知道关于真人的线索。
当然，他想得很好，事情的发展却不一定如此，这一切都建立在那只咒灵还活着，并且没有率先抵达那家布料店的基础上。
还算新鲜的血迹……
那些血迹应该和真人有关，若是和白团子有关，在海水的浸泡下，早上浸泡到现在，早就泡化了。
他微微垂眸，在心中默默想道：希望那只咒灵因为受伤暂时没有行动，为了躲避真人躲到了深海之中或者其他相对安全的地方。
根据白团子说的，如果那只咒灵真有那么弱小，能活到现在绝对拥有某种保命的手段，他倾向于那只咒灵拼命躲进了深海之中。
不过，不一定，或许躲到了其他地方。
总之，和继续蹲守在这里比起来，还是前往那家布料店更好。那家布料店附近有甜品店，他可以在甜品店边吃边看，要是到了晚上还没有出现，他就喊赛巴斯带几只好血蝶过来。
“见雀……”
听出了其中的抗拒，他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想留在这里等待？”这是哪来的“深情”？
“啾啾啾！”白团子猛猛点头。
轰隆——
雷声再度响起，大约三四个呼吸之后，雨水蓦地自空中落下，见雀随即发动术式隔绝了雨水。
“这附近没有躲雨的地方，”他将空闲的手伸向白团子所在的肩头，“我不会留在这里，你确定要留在这里等待？”
白团子会意地飞到了那只手上，在和见雀面对面后，非常肯定地说道：“没事，啾啾啾，”它指了指见雀身后那棵高大的树，“我可以在树上躲雨，我以前都是这样躲雨的。”
见雀转身看去，神色当即变得古怪，那棵树的枝叶没有那么繁茂，白团子以前或许可以在上面躲雨，以如今的体型恐怕很难被枝叶挡住。
躲雨？淋雨。
考虑到白团子的自尊心，他颇为委婉地说道：“在这种地方躲雨，比较容易遭雷劈。”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落下，不偏不倚地劈中了那棵树，伴着一股相当难闻的焦味，当场分成两半朝着他们砸来。
见雀：……
一片沉默中，他控制气流，将其中一半推动了一小段距离，完美地避开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那个，啾啾，”白团子满脸茫然，“这是你之前说过的‘言灵’吗？”
“……我不会‘言灵’。”见雀道。
他确信自己没有类似言灵的术式，主动被动都没有。
第一百八十九章
因为那股焦味过于难闻, 甚至难闻到了呛人的地步，他很快就带着白团子远离了那里。
随着他越走越远，白团子回神说道：“啾啾, 停停，我要留下来。”
“这样啊, ”想顺势带走白团子的见雀面露惋惜, “那你打算在哪里躲雨呢？”
“啾啾，让我看看, ”站在熟悉的、冰冷的手上，白团子没有丝毫防备地环顾四周, “那棵树也不错, 啾啾啾，算了, 我在那个木屋里躲雨吧。”
“会不会不太合适？”见雀问道。
这里显然没有木屋, 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 因为经常发生水鬼事件, 而且是相对恶性的事件，尚未被开发商选中开发，没有可供游人休息的木屋。
白团子所谓的木屋，其实是一个被固定在栏杆底部的木箱, 上面用油性颜料笔画了一个橘猫头像，他猜测那个木箱来自某个爱猫的老奶奶或者老爷爷，专门供给野外想要躲雨想要休息的野猫停留。
虽然那里面此时并没有野猫, 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两三只常客。
不循爱憎, 出于天性, 白团子是怕猫的，即使猫看不到它, 没有攻击的意思，没有攻击的行为。
“合适，”白团子挺起胸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啾啾啾，你放心。”
“……”
怎么说呢，希望到时候不要看到一只浑身炸毛的山雀吧。
见白团子坚持，见雀将它送到了前方，距离他们不远的木箱里，在稍微检查了一下里面后，他随便叮嘱两句就离开了。
他赶时间。
与此同时，蓝天、白云、海洋，以及与海洋接壤的金黄的沙滩，在某个如同度假胜地的空间里，白团子口中那只超级聪明超级听话的咒灵，此时正委屈巴巴地趴在海洋和沙滩交界处。
海水每次冲刷，都会带走自它伤口处渗出的血液，稀释了许多的血液丝丝缕缕地飘荡在这附近的海面上。
委屈，好委屈。
今天接连挨打，第一次挨打还好，那只胖鸟下口不重，第二次真的疼死了，连它的触手都被扯断了。
想到这里，诞生于人类对海洋的恐惧，自己给自己取名陀艮的咒灵，圆圆的眼睛里再次流出了豆大的泪珠。
它真的好委屈，在那只胖鸟离开后，无缘无故有个同类过来，嘴上很有礼貌地说着什么邀请之类的，结果它一摇头拒绝就瞬间暴露了本性。
——想要强行带走它。
但它已经接受了那只胖鸟的邀请，无法再次接受，迫于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反抗。
当然，反抗失败，比起对方拥有的完全形态，它只是一个小小的咒胎而已。
战斗力几乎为零，除了挨打还是挨打，不过幸运或者出奇的是，它目前的形态能释放术式的极致——
领域。
它的领域，名为荡蕴平线，在展开领域后，它逃到了领域内，也就是这片美丽的、如同热带沙滩的空间里。
“噗，噗……”
由于实在是太委屈了，它吐泡泡吐得越发频繁，不一会，在吐出某个泡泡的同时，它呕出了一堆人类的白骨。
舒服多了。这么想着，在海风的吹拂下，它渐渐陷入了梦乡。
在梦乡中，它完全变态，变成完全形态，双手双脚并用，无视那个同类的停战请求，将那个同类揍了一遍又一遍。
过了一会，它吐了个幸福的泡泡，它梦到对方顶着两个熊猫眼，痛哭流涕地向它跪地求饶了。
哗——哗——
海风推动海水，不断冲刷着陀艮的身体，在不知道冲刷了多少次后，归功于特级咒灵的恢复能力，它脸部那根断裂的触手重新长了出来。
下一秒，它睁开了眼睛。
以它目前的实力，它不得不解除领域了，荡蕴平线一直在消耗咒力，如果它继续维持展开的状态，今天就没有逃到领域内的机会了。
每天缩回领域躲避的机会有限。这也是在挨第一次打的时候，它没有选择直接展开领域，而是选择硬抗的原因，它需要节省机会。
外面的世界正在刮风下雨。
比起领域内的平静，外面的海洋波涛汹涌，像是有数只巨兽在其中咆哮似的。
倏地，一条竖着的黑线，出现在了海面上，接着迅速旋转放大，变成了一个大约可供两三个成年人同时通过的黑洞。
很快，一抹红色出现，陀艮探头看了看，见四周没有情况，才慢慢挪动出来，在遮天蔽日的雨幕中，游到不远处的海岸上，朝着那家布料店所在的方向前进。
而白团子无知无觉，在那个木箱里呼呼大睡，外面连绵不绝的风声雨声，反而将里面衬得越发安静，它完全没有发现陀艮的离开。
…………
另一边，某家甜品店里。
……？什么鬼？？
看着跟在两个咒术师身后，踏进店里的人形咒灵，见雀满脑子问号。
两个咒术师，一男一女，一个寸头，一个短发，穿着普通，长相普通，唯一不普通的是，他们似乎和真人认识。
“三杯咖啡。”男咒术师道。
服务员愣了愣，随即迅速回应：“请问您说的是哪款咖啡？需要我给您推荐几款吗？”
“随便，”男咒术师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此时本来就心事重重，“随便上三杯最贵的就行。”
“抱歉，客人，我们这里没有最贵的，每款咖啡的价格都差不多。”
“那你随便上吧。”
“甜度有要求吗？”
“没有。”
“温度呢？”
“随便！你知不知道……”
“好了，藤本，”女咒术师打断了男咒术师的话，接着看向有些拘谨的服务员说道，“给我们上三杯摩卡，不需要额外加糖。”
“好的。”
看了眼那道脚步匆匆的背影之后，凝视着身前玻璃桌上自己的倒影，一个胡子拉碴怒容满面的中年男子，名为藤本次郎的男咒术师沉寂了下来。
他也不想那么暴躁，但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天了。
今天早上，他的老板通知他，让他和小他十岁的桑原百合子“陪同”真人寻找同伴。
“陪同”？纯纯送死！他在心中冷笑。
和一无所知的桑原百合子不同，通过四五个酒肉朋友的口述，他对真人这个人形咒灵有所了解。他们不是第一对倒霉蛋，不知道有多少对倒霉蛋，在“陪同”这个咒灵做什么做什么的路上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
想到这个词汇，他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你很冷吗？”
恶魔的声音响起，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咒灵，对面的咒灵眼中满是关心，偏偏这份关心让他心中无端升起了一股凉意。
你很冷吗？死了就不冷了，不如我送你上路吧。他在心中模拟着自问自答。
“你似乎心不在焉啊。”
听到这话，桑原百合子连忙用手肘轻轻推了下身旁的同事。
藤本次郎回过神，暗自攥紧拳头，带着后怕说道：“万分抱歉，真人大人，我正在思考那只咒灵的踪迹。”
他当然没有思考这种东西，这只是他临时想到的借口。
他和桑原百合子，今天和这个咒灵一起去了，各种容易诞生咒灵的地方，最终在某个海滩找到了这个咒灵满意的同伴，不过那只长得像章鱼的咒灵似乎并不满意对方。
“不用思考，”真人单手撑着下巴，“我打算留在这片区域等待。”
桑原百合子有些迟疑地问道：“您说的……‘这片区域’是指……包括这家店和那个海滩在内的整片区域吗？”
“Bingo！答对了！”
真人眨了眨眼睛：“对了，你们两个也要留下来哦。”
“真人大人，”藤本次郎咽了咽口水，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试图争取两个活命的机会，“我们两个好像没有什么作用。”
说实话，他不理解“陪同”的意义，这个咒灵拒绝他们插手，他们只是在远处观战而已。
没有什么作用？真人脸上露出奇怪的微笑。
见状，桑原百合子调侃道：“藤本，你把真人大人逗笑了，我们怎么可能没有什么作用，如果那只咒灵没有突然消失，我们还是可以帮真人大人拦截一下的。”
心怀恭敬归心怀恭敬，她在真人面前向来比较放松，毕竟真人是难得对人类友善的咒灵，尤其是在那个名为漏瑚的咒灵的衬托下。
更何况，除开友善，真人长得像人类，比起咒灵这种生物，人类对人类总是更加亲近的。
真人鼓掌：“百合子说得对。”
他装出了一副真诚的样子，就像是真的认为桑原百合子说得对一样。
然而，藤本次郎，和桑原百合子，他们两个真正的作用是，在遇到难以对付的对手时，变成改造人帮助他攻击或者脱身。
不过，通常遇不到，前几对“陪同”者，他都拿去做了研究，咒术师的身体的确比普通人的身体要好上不少，他现在甚至已经看不上拿普通人当研究对象了。
乌丸培养的咒术师真不错，就是不知道乌丸本身如何。抱着想要控制那个老头的想法，他脸上的微笑逐渐变得更加奇怪起来。
桑原百合子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没有注意到真人的变化，而一直悄悄关注的藤本次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第一百九十章
他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没有见过像他们这样的，十足十的倒霉蛋。
什么叫倒霉蛋？他们就是。
他们原本在外执行类似“窗”的工作，属于一个十人小队, 结果那个小队的成员，陆陆续续全部死完了, 只剩下他和桑原百合子, 然后他们的老板乌丸莲耶，就索性取缔了他们这个名存实亡的小队。
他在心中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带着浓浓的苦涩与无奈，甚至还掺杂了几分绝望的味道。
他和桑原百合子称不上朋友。
和那些成员不同, 桑原百合子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玩伴, 不过这个小他十岁的孩子已经是和他关系“最好”的存在了。
——他熟悉的朋友，也就是那些成员, 一个不剩地死完了。
看来, 他说早了, 不光他们是倒霉蛋, 他们这个小队全部成员都是倒霉蛋。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之间，因为心情的波动，他的头渐渐低了下来, 和他身旁同样低着头的桑原百合子像两个乖乖认错的小学生。
看着眼前的画面，真人莫名发出了笑声，吸引了这两个“小学生”的目光。
“真人大人, ”桑原百合子面露疑惑, “您这是怎么了？”
真人微笑着, 连连摇头：“没事，不用管我, 我只是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好的。”
高兴的事情？什么高兴的事情？虽然怀揣着强烈的好奇心，但桑原百合子最终还是没有将心中的问题问出口。
而藤本次郎则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服务员端着三杯咖啡，和两条冒着热气的白色毛巾，站到了他们三个所在的桌子旁边。
他先是将三杯咖啡全部放到了桌子上，两杯放在藤本次郎和桑原百合子身前，另一杯放在距离那两杯有段距离的位置，三杯咖啡共同组成了等边三角形的三个定点。
他看不到真人，也不想询问蛮横的藤本次郎，所以只能选择将另一杯放在那个位置。
然后，在离开前，因为今天下雨，根据店里的制度，他照例询问了一句：“请问需要热毛巾擦擦吗？”
在问出口的同时，他的心脏怦怦直跳，生怕眼前这个暴躁、蛮横的客人为难自己，所幸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对方没有说话，诡异地沉默着，回答他的是对方身旁，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态度相对温和的短发女子。
“不需要，你拿走吧。”
他爽快说道：“好的。”
说完，他转过身，颇为放松地，朝着某个客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个客人不仅随和，而且花钱大手大脚，哦，不，说错了，不是大手大脚，而是视金钱如粪土。
总之，比起招待“混混”，他更加喜欢招待那个客人。
很快，稍微在店里拐了个弯之后，他站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客人面前。
“您好，我顺路过来收拾一下。”
其实不顺路，眼前的青年坐在半墙旁边，并且这堵半墙靠近角落，与角落的一堵整墙形成了一片略显阴暗的天地，这片天地里仅有两张最多只能容纳四人同时使用的桌子。
而此时此刻，这片天地里，除了这个青年，没有其他客人。
之所以顺路……
他低下头，看向青年身前的桌子，不大的桌子上至少摆放了二十种甜品。
钱多事少，“顺路”一下也无妨。
“您还需要其他甜品吗？”他边收拾空盘边询问。
青年，也就是一直在关注真人的见雀，闻言很有礼貌地说了句“不用”。
“好的，您慢吃，有几种甜品比较容易噎到。”
面对善意的提醒，见雀看了眼对方胸前的铭牌：“谢谢提醒，小田君。”
“啊，”年纪不大的服务员脸上当即浮起了红晕，“您客气了。”
说着，他垂下眼帘，微微弯了弯腰，然后端起装了空盘的托盘，踏着颇为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见雀收回目光，拿起刚刚放下的勺子，继续关注真人那边的动静。
刚刚那边相谈甚欢，听那个女咒术师话中的意思，和去那个海滩的目的一样，真人去那家医院是为了寻找同伴。
这就是说，柯南纯粹倒霉。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称得上幸运，毕竟真人没有将柯南变成咒灵，只是出于玩乐的心态逗弄了一下那只咒灵。
想到这点，他皱起眉头，随手挖了勺布丁送进嘴里，如果柯南不幸变成咒灵，他想他会为此感到难过。
要不要直接杀了真人？
但是……如果直接杀了，恐怕得不偿失，真人很有可能知道和羂索有关的线索。
考虑到“月读”逼问对这个咒灵的效果可能不会太好，他原本打算让宇智波鼬跟踪对方。
毕竟，当时，在使用“三崎真嗣”那个壳子的时候，羂索总是跟在对方身后帮忙善后。
思考着，思考了大约十分钟之后，一只半人高的咒灵出现在了他的感知中。
他挖布丁的动作顿了顿，金属勺子和陶瓷器皿碰撞，当即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响声，这只咒灵的目标似乎是那家布料店。
意识到这点，他调动咒力，试图通过共生产生的联系将白团子喊过来。
结果，没有反应。
“……”
不会睡着了吧？
他扶额，根据他对白团子的了解，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不小，估计没等多久就呼呼大睡了。
就这样，在喊了七八次后，白团子终于有了反应，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飞来。
很快，大约过了半分钟，真人也注意到了街道对面那只长得像章鱼的咒灵。
这条街道位于商业区，两边都是各种各样的商店，他此时所在的甜品店恰好正对着那只咒灵。
虽然他和两个改造人预备役没有紧靠玻璃外墙坐下，但他们和玻璃外墙之间也就是隔了两条过道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街道对面的情况。
“真人大人，这不是……”
“跟我过去看看。”
“啊，好的。”桑原百合子连忙站起身，和依然沉默的藤本次郎一起跟了上去。
陀艮被发现了。
陀艮又双叒叕被发现了。
而被发现的正主对这一切无知无觉，它此时正满心欢喜地观察着橱窗中的布料，身后来来往往的行人丝毫吸引不了它。
没有咒灵爱吃人类，它吃人类只是为了“打扫卫生”，它不想天天看到人类在家中飘荡。
因此，正常来说，在陆地上的时候，它基本上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这块蓝色的不错，这块红色的也不错……
经过精挑细选，就在它决定还是拿走白色布料的时候，耳边响起的声音让它整个身体僵住了。
“陀艮，好久不见。”
见鬼。没有丝毫犹豫，陀艮转身就跑。
真人歪头，作茫然状，他真的无法理解这个同类的想法。
——同类和什么胖鸟之间选择胖鸟？
他不清楚胖鸟的真实身份，不过根据这个同类的说法，胖鸟绝对不是咒灵。
“说起来……”
他抬起右手，右手瞬间延长，像是绳子似的捆住了试图逃跑的咒灵。
“你考虑得怎么样？”
“噗！”
听到这道蕴含愤怒的声音，真人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你现在很弱，弱到连话都不会说，只会吐泡泡，除了同类，谁能听懂？那只胖鸟？”
“噗！”
“不用我管吗？”他改变右手的长度，将陀艮拉过来，面对面说道，“咒胎这种形态，实在是太弱了，还未发育和成长，非常容易被祓除，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待在我身边。”
沉默片刻，陀艮不再挣扎，接连发出了“噗噗噗”的声音。
【抱歉，我已经答应了，这个世界上不缺咒灵，你可以找找别的咒灵。】
愤怒只是虚张声势，在“噗噗噗”的同时，它将因为害怕挨打，随时打算用来示弱的眼泪憋了回去。
“的确不缺咒灵，不过很缺我们的同类。”
【什么意思？】
“你难道，还见过和我们一样，具备沟通能力的咒灵吗？”
【好像没有，但我不爱乱跑，我平时都在海……】
“陀艮，”真人调动咒力，将空闲的左手变成某种卡通鸟类，接着在略显呆滞的陀艮面前晃了晃，“你还是坚持选择那只胖鸟？”
红色的触手微动，在短暂的思考过后，陀艮发出了肯定的声音。
它聪明，也不聪明，它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在答应了白团子的情况下，它绝对不会选择“第二个选项”，即使“第二个选项”或许更加适合它。
“陀艮。”
陀艮瑟缩了一下，果然，刚刚的温和都是假象，这个同类又要暴露本性了。
“你走吧。”说着，在收回术式的刹那，真人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类似“真人”的音节，他眼中随即出现了一丝茫然，趁他愣神那几秒的时间里，陀艮一落地就蹿出好几米，不一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看了眼陀艮消失的方向之后，他嘴角的弧度渐渐上扬，带着兴奋的笑意转过身，看向了那个正在挥手的青年。
“……”
竟然不是高专的咒术师吗？
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问号。
在正常情况下，高专的咒术师，不可能跟他打招呼。
第一百九十一章
甚至好像不是咒术师。
但是, 如果不是咒术师，又怎么能看到他呢？他没有遇到过这种能看到他，身上却没有丝毫咒力波动的人类。
意识到这点, 他不仅没有因为未知感到害怕，嘴角的弧度反而越发上扬起来。
这样的“灵魂”会是什么样子？这样的“灵魂”变成改造人, 又会是什么样子？
怀揣着这两个疑问, 他眼中的晦暗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好奇。
“真人大人。”桑原百合子走上前, 藤本次郎想拦，但没有拦住。
看着神色凝重, 似乎想和真人并肩作战的桑原百合子, 他恨不得大声将他知道的一切说出来。
然而，他不敢, 也没有证据。
站在真人身旁, 桑原百合子说道：“这个人有点古怪, 您还有重要的使命, 不能轻易涉足危险，就由我来试探对方吧？”
“好啊。”真人没有拒绝。
毕竟……探路石就是这样使用的，他本质上没有送死的爱好。
至于什么重要的使命，他每次听到都想大笑, 他向来没有使命感或者野心之类的东西。
漏瑚那种笨蛋，跟着那个老头，帮着杀人放火, 或许是出于对新世界的向往, 他纯粹是因为无聊找找乐子。
说起来, 那个老头口中的新世界，明明各个方面都更利于咒灵, 这个人类没有道理这么支持啊。
难道说，关于新世界的描述，那个老头跟这个人类说的，与跟他和漏瑚说的之间，存在某些难以察觉的差别？
“桑原，”在桑原百合子面向来者迈开脚步的瞬间，藤本次郎立刻握住了那截洁白的手腕，“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像我早上教你那样做。”
桑原百合子愣了愣，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错误，藤本次郎当时教她的是逃跑，而且是以拿真人当护盾的方式逃跑。
迟疑片刻，她点了点头，至于她会不会按藤本次郎教的那样做，谁也不知道。
在桑原百合子点头后，藤本次郎立刻松开手，退到了原来所在的位置，真人身后右侧两米远的地方。
见此情景，真人微微偏头，若有所思地用余光瞥了眼藤本次郎，然后将全部注意力投向了眼前这个古怪的人类。
“你是什么人？”桑原百合子高声问道。
四周的路人纷纷行来注目礼，有的看向神色凝重的桑原百合子，有的看向桑原百合子询问的对象。
——一个正插着口袋前行的青年。
见对方不断接近，却完全没有反应，她不禁皱起眉头：“就算是高专的走狗也会叫。”
高专？走狗？青年，也就是见雀，脚步顿了顿，接着继续安静地前行，这两个词汇和他没有关系，他不会将这样的辱骂放在心上。
他距离眼前的短发女子有段距离，在快要站到对方面前的时候，硬卡着对方的怒点，他温和地说道：“我没有恶意。”
他有的只是一点点杀意而已。
经过慎重考虑，他打算先和真人接触一下，再做是否直接杀了真人的决定。
桑原百合子不屑地哼笑一声：“没有恶意？怎么证明？我劝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证明不了，不过我一贯诚实，”见雀脸不红心不跳，仿佛“诚实”就是他的代名词，“或许你可以问我几个问题看看。”
“那你告诉我，”桑原百合子暗自调动咒力，将咒力调向垂在身体两边的双手，“你身上没有咒力波动的原因，看你这副瘦弱的样子，不像天与咒缚。”
十年前，就在她父母被杀那夜，她亲眼看到了那个满身肌肉、身材健硕的天与咒缚的拥有者，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至今依然如梦魇般缠绕着她。
见雀：？
他瞬间丧失了聊天欲望，装出了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真的很想告诉她，天与咒缚也有很多种类型，不是死壮死壮的才是，而且什么瘦弱，他这是匀称！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很快，由于没有后续，他们身上的注目渐渐散去，就在桑原百合子面露不满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桑原百合子的肩膀上。
这只手的手腕上有圈缝合线。
“真人大人？”她有些晦暗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澈起来。
“百合子，”像是对待货物似的，真人顺势拨开她，“不用试探了，就到此为止吧。”
“可……”
她最终没有“可”出来，藤本次郎突然走上前，将她拉到了一旁。
“藤本！”她看了眼真人，接着颇为恼怒地，狠狠瞪了眼藤本次郎，因为时机不对的缘故，她没有继续开口说话。
真人将一旁的动静尽收眼底。
对此，他表示，人类果然有趣，永远能给他带来新的乐子。
不过，现在有趣与否不重要，他看向眼前这个人类，他发现自己竟然看不到这个人类的灵魂。
“你想尝试‘新生’吗？”此时此刻，好奇盖过了一切，他眼中的好奇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新生”？见雀在心中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汇，他其实本来就称得上“新生”了。
“你说的‘新生’……”他眨了眨眼睛，平静地说道，“不是真正的‘新生’吧？如果你说的是变成咒灵，我恐怕只能谢绝你的好意了。
“你好像很了解我。”
见雀摇摇头：“不算很了解，我对你的了解，仅限于你的名字，以及能将人类变成咒灵这点。”
“这样啊，既然你拒绝，”真人喉间溢出了低低的笑声，“那我们现在可以开打了吗？”
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没有灵魂的人类，他兴奋得几乎快要□□出声，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在低低的笑声中，夹杂了几声喘息。
嗯？什么鬼？？
见雀很想后退，远离这个变态，但由于此时后退，有种临阵退缩的感觉，他强撑着站在了原地，神色看上去和之前差不多，不过眉目之间终究是带上了几分凛冽的冷意。
刺啦——
数道迅速划动的声音同时响起。
真人一愣，随即环顾四周，在看到那几个熄灭的指示灯后，他才反应过来这个人类似乎破坏了四周的监控设备。
“多此一举。”他评价了一句。
“……”
对你来说，当然多此一举，毕竟监控拍不到咒灵。
在心中吐槽了一下后，见雀放柔了声音，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对让我重获‘新生’这件事情这么执着吗？”
“我只是喜欢研究人类而已。”
随着话音落下，真人扬起夸张的笑容，在和他对上视线的瞬间，朝着他甩出延长的双臂，拉开了这场战斗的序幕。
莫名塌陷的地面，轰然炸开的墙壁，路人纷纷尖叫奔逃。
“砰”的一声，真人刚想站起来，就再次被几道气流压到了地上，精致的脸上沾满了血液和尘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见雀实在受不了，他战斗中那种顽皮的举止，和快活得过分的语气开始，他就一直时不时被那几道气流压到地上。
——每次都是脸着地。
又过了一会，在桑原百合子冲过来，想要帮他挡下某道攻击的时候，他延长双臂分别触碰了桑原百合子，以及试图逃跑了至少三次的藤本次郎。
顷刻之间，他们两个的身体如气球般膨胀，迅速变成了五条悟跟他说过的改造人。
见雀歪头，这两个改造人，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和光丘的咒灵有些相似之处，不过大致上还是有不小的差别。
这个咒灵，暂时更不能杀了，最好还是抓回去。
这么想着，他收回目光，看向真人说道：“他们恐怕拦不住我。”
“我知道啊，”真人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晕，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说着，他抬眼看向见雀，嘴角咧到了夸张的弧度：“第一次见面，希望你喜欢这个礼物。”
见雀：？
冒昧了，他想他不喜欢，而且称不上第一次见面，他在马甲的视角里见过对方。
下一秒，对方身后，蜷缩在地的改造人，嘶吼着向他冲了过来。
“希望你喜欢这个礼物！”
这是礼物？他没有说话，面对真人所谓的礼物，他的回礼是两道空气利刃。
第一百九十二章
雨早就停了, 此时的街道上，只有淡淡的，在街道上蔓延的凉意, 在他们冲过来的瞬间，那股凉意伴着风迎面袭来。
在渐浓的凉意中, 看着眼前的画面, 见雀微微睁大了眼睛，那两道空气利刃斩断了他们半个身体, 但他们借着身体的截面融合在了一起。
就在半空中，酱紫和墨绿融合, 形成了一个更为庞大的改造人, 原本还能勉强辨认的五官最终变成了一个个幽深的黑洞。
竟然，还能融合吗？
真人……这个人形咒灵的术式似乎比之前要完善了。
在短暂的怔愣过后, 他立刻作出了反应, 抬手在身前凝聚了一道空气墙。
然而, 本来应该砸在上面的改造人, 以一种如同燃烧生命的速度掠过了他的头顶。
……？
下意识地，他直接跳到了，之前看中的落脚点——
一个通体白色的路灯顶端。
他以为真人想在背后偷袭，然而事情的发展有些奇怪, 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他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个改造人的目标似乎不是他。
“啊——！！”
“怪, 怪物！这里有怪物！”
“让开！”
“不要挤！快报警！快报警啊！！”
……
躲在街道两边的商店里, 抱团瑟瑟发抖的人群中, 爆发出阵阵尖叫。
两层楼高的改造人正在街边肆意破坏。
随着血液的味道弥漫开来，因为人人急于远离所谓的怪物, 本来就万分恐慌的人群中发生了踩踏事故。
红色沿着积水，如丝带般漂荡，不一会就漂到了他所在的路灯底部，开始围着路灯底部的柱身不断打转。
凝视着这样的画面，他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股异样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
墨镜下，他的眼睛闭了闭，接着神色淡淡地说道：“你恐怕打错了算盘，我并非那种心慈好善的咒术师。”
他向来都是有恩报恩，没有当救世主的兴趣或者志向，他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特意出手拯救……
下一秒，在听到那道声音的刹那，他抬手释放了数道空气利刃，斩断了那个改造人的头颅与四肢。
真是的，闲得慌，无缘无故，他非要看那个铭牌，自己给自己添麻烦。一旦知道了名字，就很难见死不救，更何况他对那个服务员的观感很不错。
见状，真人“哇哦”了一声。
……？
见雀攥紧拳头，他终于体会到了松田阵平的感觉，那种想要给对方来上几拳的冲动。
就在他思考如何下拳时候，一抹白色自远处飞来，在他的脑海里鸣叫。
【往东，大约隔了三条街道，你的小宠物在那边的巷子里。】
【啾啾，我不是说这个，你自己可以吗？啾啾啾，要不要帮忙？这个咒灵看上去怪怪的。】
听着脑海里的声音，他的身体放松下来，慢慢松开了拳头。
【可以，他不强，倘若我想，随时都能杀他。】
即使不可以，你留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最多起到观赏性的作用。
他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啾。】
随着话音落下，那抹白色升高飞远，转瞬之间消失不见。
他看了眼，目送了一下，然后被下方的动静吸引，看向了真人所在的位置。
“呜哇——”
在看清真人在做什么的时候，他整个脑子都懵住了，感觉时间静止了几秒。
“呜——哇——”
十几个沾满了不知道是不是胃液的改造人，被真人吐了出来，在落地的瞬间，纷纷由小变大。
这种东西竟然是放在肚子里的吗？？
五条那个家伙，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他有洁癖啊，就算不严重，现在也严重了。
不知道光丘的咒灵到底和这个咒灵有没有关系，他当时不仅碰了，而且还抱了，还抱了，抱了。
救命！救大命！！
在他瞳孔地震的时候，那十几个改造人同时冲向了他——
身后的商店。
真人似乎认定了他会拯救那些人类。
他只能说，认得真准，既然开了个头，那救一个是救，救一群也是救。
见眼前的人类如他所想，将注意力投向了那些人类，真人不由得咧开了嘴角。
明面上，和这个人类交手，他没有丝毫胜算，但是……这个人类不想杀他，这就是他最大的胜算。
他的胜算指的是逃跑。
对咒灵来说，没有什么尊严不尊严的，只要活着就会越来越强，毕竟人类身上的负面情绪无时不刻不在供养它们。
现在逃跑，以后强了，再打回来就是了。
嘻嘻。他在心中发出了一声讥笑，然后趁机跑向了见雀的“视角盲区”。
“视角盲区”，他认为的，只是他认为的。
下一秒，他被炸到了空中。
爆炸？哪来的爆炸？这个人类的术式，难道不是风刃之类的东西吗？？
“呜哇——”
这次，他吐出的是血液，他体内已经没有“存货”了。
“你想去哪？”见雀插着口袋，嘴角带笑，语气温和，“如果顺路，我也不是不能送送你。”
此时此刻，街道两边，那十几个改造人，包括那个合体的改造人，全部被数道气流困在了原地。
因为不管怎么攻击，那些改造人都会“复活”的缘故，他只能选择这种有些愚蠢的方式。
这种方式，比较消耗咒力，而且会给他的精神带来不小的压力。
要知道，那是十几个，至少一级咒术师水平的改造人，其中有几个甚至摸到了特级咒术师水平的门槛。
事情的发展如他所想，却又出乎了他的意料，听着这道柔和的声音，真人第一次产生了名为害怕的情绪。
准确来说，他还是一个孩子，面对难以理解的状况，总归是会感到害怕的。
除开避无可避的爆炸，以及那些改造人的问题，他也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在正常情况下，他的灵魂不会受伤，而只要他的灵魂完好，不管受的伤严重与否，所有伤口都能马上恢复，但此时他身上这些伤口却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
他的灵魂受伤了。
意识到这点，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这就意味着对方想杀他易如反掌。
他害怕了，真的害怕了，他必须逃跑，必须远离这个人类。
“你想去哪？”见雀再次问道。
“你，”真人的胸口起伏剧烈，身上的玩性消散了许多，“你究竟是谁？”
见雀微微抬起下巴，俯视着真人说道：“你不配知道。”
按照他胡说八道，却又不完全胡说八道的爱好，他原本想说真人的反义“假人”，但他此刻精神疲惫实在懒得多说。
至于他为什么不开领域……
除非别无选择，否则毫无必要，他暂时没有那么疲惫，过于依赖领域容易形成自高自大的心理。
听到这话，真人伫立在原地，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也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仅仅只是用余光瞥了眼那十几个改造人。
见雀歪头，在些许疑惑中，像困住那些改造人那样，困住了似乎正在沉思的真人。
紧接着，他转移了目光。
就在他研究某个看向他的改造人的时候，他那个研究对象和其他改造人蓦地炸开，无数碎块朝着四周的人类射去。
与此同时，真人张开嘴巴，里面出现了几只小手，那几只小手两两并起，做出了类似结印的手势。
这是……
见雀依然神色淡淡，心却微微沉了下来，他有种当了把送经验的老爷爷的感觉。
很不爽。
或许是因为恐惧，这个咒灵摸到了领域的门槛。
瞬息之间，在他展开领域前，无数黑色的大手钻破地面，如海浪般汹涌着冲向了他——
身后的商店。
他怔住，随即反应过来，领域能中和领域，真人应该猜到了他拥有领域，所以照例选择了更为合适的攻击对象。
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发动术式，拦住了那些黑色的大手，同时相当配合地对变形的真人视而不见。
他只是想通过真人找到羂索，没有兴趣当送经验的老爷爷，刺激真人构建出完整的领域。
闲得慌的事情少做。他在心中告诫自己。
然后，在那坨烂泥似的存在，边发出“嘻嘻”的笑声，边钻进下水道的时候，他抬手射出了数道空气利刃，以及一抹混在其中难以察觉的绿色。
他其实不想使用这个方法。
【啾啾。】
一阵风吹来，一抹白色落在了他肩头。
回过头，看着残破、萧瑟的街道，由于精神疲惫，他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真人……
这个名字，取得真好，比起人类，更像人类，聪明又狡猾。
“噗。”
“陀艮。”他睁开眼睛，叫出了之前在真人口中听到的名字。
眼前的咒灵再次发出了类似吐泡泡的声音，同时它身上触手的末梢蜷缩了一下，不像出于恐惧，倒像出于喜悦。
“原来你叫陀艮啊，”白团子张开翅膀，自他肩头飞下，飞向陀艮，“听上去还挺不错的。”
“噗！噗！”如果说，刚刚是喜悦，那现在就是远胜喜悦的兴奋。
它喜欢被叫名字。
第一百九十三章
“啾啾。”
“噗。”
“啾啾。”
“噗。”
……
“啾啾”复“啾啾”, 和类似吐泡泡的声音一起，一声一声在耳边进行没有尽头的循环。
听着这样的对话，迎着投进走廊的朝晖, 在有些浓烈的花香中，见雀满脸大写的生无可恋,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当时, 在和陀艮面对面的刹那，他终于知道了白团子为什么对陀艮那般“深情”。
白团子的“深情”, 针对的其实不是陀艮。
或许它本身，并不如何清楚, 但就像它冥冥之中感受到的那样——
如果任由陀艮继续成长, 这个脱胎自海洋的咒灵，未来极有可能给他带来大麻烦。
他原本打算直接杀死它, 但看着白团子高兴的模样, 他最终还是放弃这个想法, 选择了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方式。
而这个方式就是和这个咒灵结下束缚。
以庇佑对方不死, 直到脱离咒胎、完全变态为条件，换取了永远能够自由进出对方领域。
说来奇怪，区区咒胎，竟然已经拥有了完整的领域, 只是这个领域暂时只能作为度假的场所。
不是无法攻击，而是相对来说，比起完全形态, 咒胎体内没有多少咒力, 偏偏这个领域需要消耗大量甚至巨量咒力构建。
如果不管不顾, 强行调动咒力攻击，目前会耗尽陀艮体内所有咒力, 然后还有很大可能杀不死敌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叹道：真是又弱又强。
所以，又弱又强的某位，以及又能吃又能睡的某位，能不要再来折磨他的耳朵了吗？
忍无可忍，他直接发动术式，将陀艮和白团子送到了，正在监督咒灵掩埋花匠的赛巴斯身边。
“呼——”感受着久违的清静，他缓缓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说是清静，因为那片绿叶的缘故，其实也只是相对清静而已。
两三秒之后，再度睁开之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探寻，咒灵这种生物真的存在真正的死亡吗？
他当时就想到了这点，原本的束缚是庇佑对方，他因此特意加上了“不死”这两个字。
咒灵这种生物，理论上不会死亡。
即使被杀死被祓除，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类，百年之后依然会再次出现，平时所谓的死亡只是为了便于理解。
这是否意味着……
他能违背束缚，乘间抵隙？
随着这个想法一闪而过，他的嘴角绽开了一个十分温柔的笑容。
坑“小朋友”，怪不好意思的。
过了半晌，在观赏了一会前方的山茶后，他起身走进了身后敞开着的房间，准备外出干似乎永远也干不完的活。
——他需要在那片绿叶消散前，赶到那片绿叶所在的位置。
他其实不想使用这个方法，因为这个方法有些吵闹，至于为什么有些吵闹，想象一下脑子里有个雷达在随时播报。
实时定位，实时播报，没有具体地址，必须亲身前往。
原理类似于磁场的“同性相吸，异性相斥”。
昨天下午，如果不是需要处理陀艮，以及接连下了两三波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阴冷的水汽，他不会选择将跟踪真人这件事情拖到今天。
穿上大衣，围好围巾，在落地镜前，收拾了半个小时之后，他“全副武装”地出门了。
当然，他没有立刻下山，而是前往赛巴斯那边叮嘱了几句。
他担心白团子。
或者说，他担心白团子带着陀艮搞事。
在说完想说的话后，在赛巴斯沉默的目光中，他插着口袋离开了这片靠近那个山洞的埋尸之地。
今天有些降温，所幸他穿得够多。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迎着众人看傻子的目光，他拢了拢身上不合时节的大衣。
“还是应该穿两件毛衣的。”
喃喃着，他轻轻吹了下，飘到眼前的飞絮，在没有使用咒力抵御寒冷的情况下，淡淡的白气在空气中悠然上升散尽。
过了一会，换了两次车之后，他站到了某座山的山脚下，遥望着那栋位于半山腰的别墅，他想起了刚刚那个老奶奶说的话。
“山里不干净。”
“最近这段时间，进山挖掘药材的老头老太全部不见了。”
“报警？报了，没用，那些警察说，他们查过了，山上的住户绝对不会是凶手，那几个老头老太估计已经回家了。”
“他们还说，与其怀疑山上的住户，不如怀疑山里有山鬼。”
“哎呦，你看看，你看看，我才报了三次警，他们就这副态度了，好像我报了三十次一样，我担心那几个老头老太嘛。”
“不管了，我订的旅馆今天到期，就当他们几个已经回家了吧。”
“年轻人，老太我呀，跟你实话实说，整整三年的时间里，他们几个没有提早走过，你自己看着决定要不要进山。”
这座山偶尔能挖到不错的药材，那个老奶奶口中的老头老太，包括那个老奶奶自己，都是这里的常客，彼此相互认识。
不过，他们的认识，仅限于知道外号，小到具体的姓名，大到具体的住址，这些信息一片空白，所以也怪不了那些警察，这种情况的确难以调查。
看来“定位”定得很准。
面对眼前模糊的、弥漫着雾气的山林，他稍稍调动咒力驱散了周身的寒意，然后像是不知利害似的踏进了雾气之中。
…………
半山腰的别墅里，铺满了各色鹅卵石、两边都是树木的小路上。
“喂喂，你知不知道新来的桑原和藤本？”拿着扫帚，一副园丁打扮的男子，用空闲的手捅了捅身旁的同事。
“我干活呢。”
“哎，这，真是受不了你，”嘴上说着“受不了”，那个男子反而凑近了许多，“你干活这么认真干嘛？我们两个又不是真正的园丁。”
“如果出现警察……”
男子连忙打断：“停停停，傻呀你，天天出现警察？”
“……”
“说话呀，你真的不想知道？”
“……你说吧。”
“咳咳，咳咳，”男子清了下嗓子，“我的朋友告诉我，先生今天发了好大的脾气。”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同事，看到同事面露好奇，才心满意足地说了下去。
“我那个朋友，前段时间接了个任务，他今天过来汇报工作，正好在门口听到先生跟贝尔摩得说——”
他再次凑近，堪堪贴着耳朵说道：“新来的桑原和藤本叛逃了。”
“叛逃？你确定？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他们两个很受先生喜欢。”
“信我，乱说容易遭雷劈，你看我什么时候遭雷劈过？”
距离这两个“园丁”不远，在被阴影覆盖的角落里，见雀抽了抽嘴角。
乱说容易遭雷劈？歪理邪说。
虽然他昨天……的确差点遭雷劈，但他坚信那绝对不是因为他整天胡说八道。
他当时所在的地方是河岸，水多或者树多的地方空气比较潮湿，而潮湿的空气容易形成雷电的导体。
总之，乱说和遭雷劈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最近的新人真多啊，你说那些家伙都是哪里冒出来的？”
“经济不景气。”
“啧，不愧是你，直戳要害，那你说说先生最近买玻璃瓶干嘛？”
男子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同事交谈。
稍作停留，在听到那个男子，说起和吃饭有关的话题时，他避开监控通过窗户进入了别墅。
找得相当快速，爬得也相当熟练，他已经不是那个不习惯走窗户的他了。
紧接着，在站定后，看着眼前的画面，他微微怔愣了片刻。
这里是顶楼的房间。
和他感知到的一样，这间房间里没有活物，只有一排排摆放了玻璃瓶的架子。
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法是标本瓶，毕竟每个玻璃瓶里都悬浮着，不知道什么生物的什么部位。
窗外阳光明媚，窗内却异常阴冷，丝丝寒意钻进了他的领口。
不光阴冷，而且古怪、诡异。
齿状的头骨、没有瞳仁的眼球、尚在跳动的巨大心脏，除了这些特征明显的部位，其他部位他实在认不出来。
这些标本，不像来自人类，倒像来自咒灵。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一边收紧围巾，一边走过一排排架子，在走过某个玻璃瓶的刹那，他停下脚步看向了那个玻璃瓶。
眼前这个比其他玻璃瓶更大的玻璃瓶里，悬浮着一个类似触肢的东西，疑似蜘蛛的触肢。
他在上面看到了尚未消散的咒力残秽。
真的来自咒灵？他微微皱起眉头，决定打开这个玻璃瓶仔细看看。
在他的印象里，咒灵的肢体，一旦离开身体，就会直接消散，唯一的例外就是经过真人改造的、几乎可以和咒灵划上等号的人类，但那些改造人身上的部位和这个东西两模两样。
下一秒，在他刚刚调动咒力，准备操纵气流拿起瓶盖的时候，他的感知中出现了一个正朝着这里走来的老人。
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应该是老人。
听到这个声音，没有过多犹豫，他直接跳到了窗外，他暂时不想打草惊蛇。
第一百九十四章
衣料摩擦, 发出了沙沙声。
很快，沙沙声停止，按键声响起, 在响了大约六次后，在“吱呀吱呀”的声音中, 一道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色礼帽、肩头停了只乌鸦的身影推门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 那道身影没有继续动作，而是静静伫立在了门口, 仿佛在确认这里是否安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这间房间不远的地方, 一棵既高大又挺拔的树上, 在见雀越发茫然不解的时候，他感知中的那道身影终于动了。
“咳——！咳咳！咳咳……”
咳了好一阵之后, 门口的老人拄着拐杖, 一步一步地走到墙边, 颤颤巍巍地拿出了手机。
“贝尔摩得, ”背靠门口的墙壁，他喟叹似的喘息了一下，“帮我个忙，帮我拿点药上来。”
“您又咳了？3124可以吗？”
“这是……不, 拿点3021，红色的那种。”
“先生，3021的药效比较刺激, 您如今的身体恐怕难以负担。”
“贝尔摩得。”他拔高了声音。
“抱歉, 先生, 除此之外，因为您两年没有服用, 这里已经没有能够服用的存货了。”
他皱起眉头：“算了，3039到3068，你随便拿点过来。”
“好的。”
不一会，仅仅过了三四分钟，他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您怎么不坐在里面？”
脚步声，一声接着一声，贝尔摩得踩着高跟鞋走近，手上的托盘中放了一杯水，和一个没有标签的白色药瓶。
这层楼是外人，也就是那些佣人的禁区，即使没有对方特意的嘱咐，她也只能亲自过来“送药”。
老人站在门外，身后房门紧闭。
咳嗽两声，他抬起手：“年纪大了，总是坐着也不好，这样就当作锻炼了。”
说着，他将手伸进托盘，拿起药瓶倒出了一颗胶囊，半蓝半白的外壳上印有APRB3068的字样。
APRB，全称APOPREBORN，由“apoptosis”（程序性细胞死亡），和“reborn”（重生）组成的混成词。
他印象里，这具身体的原主，亲自命名了这种药物。
在用水送服后，他将杯子放到了托盘中，接着态度颇为和蔼地说道：“贝尔摩得，叫制药四区那几个，立刻准备两瓶3021。”
“先生，”贝尔摩得神色不变，语气随意中透着亲近，全然看不出她心存试探，“您要是继续服用3021，会不会有点对不起我们？”
“什么意思？”
“如果继续服用，我们不断改良3021，岂不是白费功夫了吗？”
老人依然和蔼：“改良、研究，永远没有止境，一步一步变得更好，没有白费功夫这种说法。”
意识到老人心情不错，似乎愿意跟她多说两句，贝尔摩得顺势转移了话题：“我只是担心您的身体而已。”
顿了顿，她接着道：“您最近是有什么重要的工作吗？”
服用3021透支生命，绝对不会是普通的工作，她已经记不得对方上次这样拼命是什么时候了。
“怎么说呢，”沉吟片刻，老人叹了口气，“现在不行，这件事情，过段时间再说。”
沉默两秒，贝尔摩得委婉说道：“不管这件事情多么重要，我还是希望您注意身体，3021对身体的损伤很大。”
“重要？这件事情，已经不能简单地说是重要了，”老人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我们追求的东西或许距离我们不远了。”
“追求……您指的是‘永生’？！”贝尔摩得装出了一副惊喜与期待的样子。
在说话的同时，她在心中嗤笑，她根本不想永生，并且认为追求永生相当愚蠢。
嗤笑着，她放心了许多。
如果只是照例追求永生，组织本身不会受到影响，对方想吃多少吃多少，每天吃十顿，每顿吃十吨，她都不在乎。
她追求的东西，需要组织的帮助，所以组织绝对不能出事，至少目前绝对不能出事。
至于眼前的老人，她有点感情但不多，如果对方吃药吃死了，她最多最多表示一下歉意，在葬礼上送束漂亮的鲜花。
再多的，没有了，毕竟她已经尽到了提醒的责任。
面对贝尔摩得的“惊喜”与“期待”，老人后知后觉地笑了笑：“你看看，年纪大了，记性就是不好，明明才说了过段时间。”
他默认了贝尔摩得说的话。
“您还年轻呢，”贝尔摩得同样笑了笑，“和‘永生’比起来，您如今的年纪不过孩童。”
老人一愣，随即大笑：“你说得对，和‘永生’相比，要和‘永生’相比啊。”
笑着笑着，他不小心呛到，再次咳嗽起来，而且咳得比刚刚还厉害，像是要咳出体内全部器官似的。
见此情景，贝尔摩得没有犹豫，直接将手上的托盘放到了地上，然后上前扶住了眼前脸色苍白的老人。
“我扶您进去休息？”
“咳，咳咳，”老人摆摆手，“不用，你走吧。”
这间房间里……难道有什么她不能知道的东西吗？贝尔摩得瞥了眼那扇厚重的房门，接着将老人扶到了靠近按键的地方。
——她想让对方进去休息。
虽然没有太多感情，但毕竟认识了几十年，她也不是什么冷血的人，不至于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心。
“里面……”
“没有座椅了。”老人打断道。
什么？没有座椅？那还有沙发吗？贝尔摩得难得懵了下，她记得这间房间以前是一间书房。
和楼下的书房不同，这间书房完全私密，连她都不能随意进出，在没有对方允许的情况下，只能将文件交给门外的柜子。
说起来，门外的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想到这里，她看似平静，实则好奇地问道：“那些座椅到哪去了？”
“咳咳，放不下，咳，扔掉了，”缓了缓之后，老人抬起手，推开了贝尔摩得，“我上次订购的事情，我想你也知道一点，现在里面只有玻璃瓶，和放玻璃瓶的架子。”
“里面放不下三百个玻璃瓶吗？”面对老人的推拒，贝尔摩得有些不解，但没有纠结这件事情。
老人摇摇头：“不是三百个，而是五百个，三百个不够用，我后来又订购了两百个。”
沉默片刻，贝尔摩得略显迟疑地问道：“这些玻璃瓶……和‘永生’有关？”
“这是交换的条件。”
稍作停顿之后，老人补充了几句：“贝尔摩得，我很喜欢你，也很信任你。”
“不过再喜欢再信任，在一切尚未明确的情况下，我最多也只能告诉你这些信息了。”
贝尔摩得：……
愚蠢，实在愚蠢，简直就是愚蠢到了极点，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永生。
明明以前那么英明，一手创立了如今的组织，随着年纪和见识的增加，现在竟然相信这种虚幻的东西，还为了这种东西像个学生那样站在门外。
要知道，就和八岐大蛇一样，哪怕是传说中的怪物，最终都会被各路英雄斩杀。
殊途同归，灰飞烟灭。
这么想着，她垂下眼帘，再度抬眼之时，眼中又是将近满溢的、和刚刚如出一辙的“惊喜”与“期待”。
“祝您一切顺利。”
老人微笑：“借你吉言。”
过了一会，在目送贝尔摩得离开后，他保持着那副蹒跚的样子，略显艰难地推门走了进去，然后拿起某个架子上的纸笔，一边在架子间走走停停，一边在纸上记录，因为身体的缘故，字迹有些潦草。
距离这间房间不远的地方，一棵既高大又挺拔的树上。
见雀抬起手，看了眼手上的手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9:33，那个老人没有离开过那里，跟贝尔摩得说了半个小时的话，而真人则在此期间莫名消失了。
这让他想起了羂索，那个脑子曾经在他眼前消失过，不过真人的消失和那个脑子的消失完全不同。
不像是传送，更像是死亡，有种被打散了的感觉，唯二的问题是谁打的，以及为什么没有任何咒力波动。
打散，打散……
打散了理论上还能重组吧？
想到这里，他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颗糖果塞进了口中，甜甜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连带着舒缓了他的身体和精神。
连是否打散，他都不确定，更不要说能否重组了。
他鼓了鼓脸颊，他原本以为那个老人是羂索，和真人的消失脱不开关系，但对方根本没有离开过那里，而且在他时刻盯着的情况下，对方应该没有帮助真人逃跑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
他看向那扇半开着的窗户，看向了那扇窗户所在的房间里，那个早在进门前就脱下了礼帽的老人。
他的视力普普通通，然而在感知能力的辅助下，他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脑袋。
那颗脑袋上，不仅没有缝合线，甚至没有细微的伤口，只有几条皱纹在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一个无辜的、被真人欺骗的老人？
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似乎又有什么问题，那丝微妙的感觉时刻萦绕在心中。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还有, 贝尔摩得，这种葡萄酒的名字，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苏特恩, 那个带着秘书过来交易的青年，以及那两个名为“琴酒”和“伏特加”的重要人物。
和贝尔摩得一样, 这三人全部以酒名为名, 其中苏特恩和贝尔摩得是酿造酒，而琴酒和伏特加则是蒸馏酒。
正常很少有父母给孩子起名酒名, 他猜测这些酒名都是类似代号的存在。
系统提示代号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柯南的缘故，最近这段时间以来, 或出于好奇, 或出于关心，他思考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最终得出了两个估计十之八九的答案——
一是系统提示的是世界意识最为认可的“名字”, 如果某个重要人物有两个“名字”, 并且这两个“名字”之间不分伯仲, 那么提示中就会出现间隔符号。
二是系统提示的是重要人物本身最为认可的“名字”。
总之，这些酒名，这些代号，很有可能来自同一个组织。
同一个组织……
难道说这个老人就是“乌鸦军团”的“乌鸦头领”？
透过枝叶之间的缝隙, 看着眼前这栋阴森的别墅，他有些困惑地歪了歪脑袋，脑子里随即不断冒出各种问题。
暂且不提世界上是否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倘若这个老人真的是“乌鸦”头领, 光说对方不是重要人物这点, 就足以让他感到困惑了。
毕竟对方的手下很多都是重要人物，身为那些重要人物的头领, 没有理由不是重要人物。
还有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这两个厨艺不错的青年有没有酒名呢？为什么这两个青年在提示中不是酒名？
一时间，他脑中的思绪有些繁杂，想到了很多人和很多事，那些人和那些事又死死纠缠在一起。
思考了一会之后，为了保证头发的健康，他暂时放下这些繁杂的问题，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老人。
一副半死不活、随时都会去世的样子。
停顿片刻，他打了通电话，麻烦宇智波鼬过来盯着，顺便看看这里有没有异常，他目前没有时间做这件事情，他打算在附近搜寻一下真人的踪迹。
由于同在东京，宇智波鼬很快就赶到了这里，在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的刹那，他直接沿着那两个“园丁”离开的小路离开了。
小路上，他遇到了两只初生的、连跑都不会跑的咒灵，在检查了一番它们后，他顺手将它们祓除了，那两只咒灵没有什么问题。
经过两个小时的搜寻，他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现，真人就像是蒸发了一样，即使他时刻调动咒力提高感知，也没有发现对方一丝一毫的踪迹，不过他倒是遇上了意料之外的人物。
或者说，咒灵。
在某个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看着对面正在等待绿灯的咒灵，他抬手友好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花御，好久不见。”
路口的行人三三两两，有些用余光搜寻了一下他招呼的对象，而有些则完全没有分给他多余的目光。
不过总而言之，他并没有吸引太多注意，就算是用余光搜寻的那些，也仅仅只是搜寻了一下而已。
十秒过后，在红灯熄灭、跳转绿灯后，花御穿过行人站到了见雀面前。
“咒灵也需要等待绿灯吗？”
“我习惯了。”
“因为奇犽？”见雀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奇犽这两个字。
花御点头：“他说这样比较安全，不会被咒术师当成恶性咒灵，招致我难以应付的联合剿杀。”
稍作停顿之后，她补充了几句，语速稍稍有些过快，像是为了避免见雀误会似的。
“我不在乎被当成恶性咒灵，咒灵和人类本来就势同水火。”
“但他坚持，迫于无奈，我照做了，照做到现在，真的只是出于习惯。”
见雀微微勾起嘴角：“我知道，不用过多解释。”
说着，他侧过身，抬手指了下路边的餐厅：“现在将近12点了，我准备吃个午饭，要一起坐坐吗？”
花御思考了几秒，由于对眼前的人类颇有好感，最终还是选择答应了这个邀请。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餐厅里没有多少客人，在一片安静到冷清的气氛中，见雀和花御坐在窗边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着。
“你今天似乎心情不佳？”在闲聊了一会后，见雀问出了这个，他早在十字路口，就想问出的问题。
同为拥有智慧、能够沟通的咒灵，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或许可以通过这个咒灵知道什么也说不定。
花御愣了下，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看向了坐在她对面的见雀。
见状，见雀拿起水壶，给花御倒了杯水，同时随口解释了一句：“你身上没有往日的‘活力’。”
沉默两秒，花御抬起右手，她将自己此时，呈现握拳状态的右手，慢慢伸到见雀面前展开。
伴着淡淡的焦香，只见混杂了黑色烟灰、红色血迹的血肉展露了出来，上面甚至还有几颗不怎么明显的火星。
见雀诧异，接着调动咒力，借助空气在上面轻轻抚摸了一下。
“这个伤口……”
他微微皱了皱眉。
按照花御的实力，区区这样的伤口，没有道理不能自我修复。
花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偏头看向窗外，在某个太阳被白云挡住、光线随之变得柔和的瞬间，身上的“活力”又减少了几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口说道：“我阻止了一个同类杀害一个……人类。”
听到这话，见雀放下手中的杯子，做出了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你不问我什么吗？”
“比起询问，我更为喜欢倾听。”
花御再次看向见雀：“在我继续往下讲前，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毕竟你是我唯一能够沟通的对象。”
看法就是没有看法，而且他不是完全的人类。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后，见雀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情况下，我恐怕只能出于礼貌，说句‘你做得对’。”
当然，知道前因后果，为了顺利套话，他也会说“你做得对”。
听了这话，在长久的沉默过后，花御看了眼手上的伤口，接着一边收回右手一边往下讲述。
“今天早上，在一个乡村里，我遇到了那个同类，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当时正在追杀一个人类女孩。”
停顿两秒，她低下头，凝视着面前的杯子继续说道：“在我出手阻止后，他特别特别生气，认为我背叛了咒灵。”
“他对你出手了？”
“除了生气冒火，他没有做其他事情，那道火焰太急太快，他没有来得及收回，我手上的伤口只是误伤。”
说完，他们之间陷入了沉默，直到一个服务员端来餐点，这份突然的沉默才被打破。
“你为什么要阻止？”见雀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根本不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清楚花御希望他好奇，所以他贴心地照做了。
“我想问下他追杀的原因，”花御的语气认真了起来，“就像是你和奇犽一样，并不是所有人类都该死。”
“也不是所有咒灵都该死。”
“……谢谢，我第一次在人类口中，听到了对咒灵的体谅。”
“不客气，”见雀单手撑着下巴，嘴角的弧度扩大了几分，“因为花御真的很好。”
这倒是真话，和其他咒灵相比，花御的确有种异于其他咒灵的温柔之感。
类似母性，温柔、包容。
“……谢谢。”花御眼睛上的枝丫上渐渐冒出了一颗翠绿的嫩芽。
见此情景，见雀会心一笑，树木的生机总是这么喜人。
那颗嫩芽转瞬即逝。
在短短几秒内，嫩芽绽开变为叶片，而后饱满的叶片瞬间枯萎飘落。
在叶片缓缓飘落、逐渐化为灰烬的时候，花御问出了她之前问过的问题——
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我说过了，你真的很好，”见雀收敛了神色，表情严肃语气认真，“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你想做的事情，就是正确的事情。”
“但是……”
“花御，你是你，仅此而已，”见雀打断了花御的话，“因此你无需为了这件事情惩罚自己。”
沉思片刻，花御点头：“我知道了，不过我手上的伤口，并不是为了惩罚自己。”
“对了，”忽略后半句，见雀顺势开口，将话题扯向了自己的事情上，“你说的同类，指的是和你一样能够沟通的咒灵吗？”
花御“嗯”了一声。
理论上，其他咒灵也是同类，但论起真正意义上的同类，的确只有那些能够沟通的咒灵。
“他的名字叫作‘漏瑚’？”
“你怎么知道？”
“我听朋友提起过。”
“你的朋友……竟然还活着？”
见雀回想了一下，五条悟最近工作相对轻松，不仅“还活着”甚至还活得很好，经常给他发盘星教爆炸的照片。
那些照片，怎么形容呢？他不知道夏油杰看了心情如何，他看了还是非常轻松加愉快的。
毕竟炸的不是他自己家。
“你在想什么？”
见雀回过神，温和地说道：“想我那个朋友的变化。”
花御“啊”了一声，接着没有了下文。
见雀：？
将近半分钟过后，花御如安慰般说道：“他其实不用气馁，在咒术师群体中，他已经非常厉害了，普通咒术师应付不了漏瑚的火焰。”
见雀：啊？这是在说什么？？
在短暂的茫然过后，忽略五条悟是不是普通咒术师这点，他立刻反应过来花御误解了他口中的变化。
第一百九十六章
既然正好有个误会在, 那他就顺势顺着这个误会说下去好了。
想到这里，他的笑容越发真诚，旋即又拉平了嘴角, 装出了一副担心的模样：“因为这个缘故，他的确受到了很大打击, 而且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生怕哪天再次遇到那个咒灵。”
“花御，”顿了顿, 在花御的注视下，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往下说, “不知道你能否告诉我那个咒灵目前所在的位置, 虽然不能完全杜绝他跟对方见面的可能性，但在某种程度上应该有助于他避开对方。”
“我不好形容, 那个乡村比较偏僻。”面对这个请求, 花御没有丝毫怀疑, 直接说出了知道的一切, 她并不认为见雀会欺骗自己。
稍作思考，见雀问道：“没有任何地名，或者标志建筑之类的吗？”
“我下车的站点……”
花御说得有些迟疑：“好像是盛冈，我没有特意查看, 和你的约定到期之后，我一直在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其实也称不上完全漫无目的，她的目的永远都是保护环境, 她只是没有确定前往的地方, 走到哪里就保护哪里的环境。
“这样啊, ”见雀回想了一下，“盛冈有棵有名的旱樱, 树干长在花岗岩石头的裂缝中，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那棵坚实的旱樱。”
“石割樱？”
见雀点头：“看来的确是盛冈，只有那里有那样的旱樱，我会转告他不要靠近那里。”
“见雀。”
“嗯？”
“在下车后，我又走了将近四个小时。”
见雀：？
在短暂的、诡异的沉默过后，他神色自然地问道：“你中间休息了多久？”
整整四个小时，不至于完全没有休息过吧？就在他脑子里冒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听到眼前的咒灵相当坚定地说了句“没有休息”。
“……你还记得那个乡村的大致方位吗？”
花御果断回答：“不记得，”想了想，她补充了一句，“那里的乡村长得很像，建筑和道路几乎一样，我已经努力回想了，但实在回想不起来。”
“……”
“见雀？”
“没事。”见雀微笑。
没事？才怪！那里的乡村不知凡几，这些称不上线索的线索，根本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不行，除了这条线索，没有其他线索了，他必须通过花御得知漏瑚的位置。上次真人冒险营救了漏瑚，这次或许是漏瑚营救了真人，他们两个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大。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在他持续的套话和引导下，花御终于想起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那个乡村周边没有森林。
乡村，没有森林，那就意味着，那个乡村的前身是渔村，这条线索几乎去除了所有错误答案，他印象里盛冈附近的渔村仅仅只有两三个的样子。
他和花御关系不错，但也没有那么不错，在他拿起手边的筷子、开始认真吃饭的时候，花御“会意”地提出了告辞。会意与否，他其实也不确定，不过最终的结果还是“会意”的，他顺利吃上了已经有些冷掉的餐点。
在花御走后，几乎是前后脚，他身后响起了一道男性的声音。
“你好。”
由于正在吃饭，再加上这个招呼莫名其妙，他一时间没有转头回应，他并不认识那个正在向他走来的男子，以及对方身边跟对方颇为亲密的女子。
揽着手臂、并排行走，看上去像是平时常见的情侣组合。
几秒过后，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而且几乎就在耳边。
“你好，这位先生，不知道你能不能，或者有没有时间，给我们提供几个建议。”
提供……建议？他有些困惑地偏过头，看向站在桌子旁的“情侣”，目光在眼前这对颇为登对的“情侣”之间来回扫了下，接着停留在了其中那个身材魁梧长相老成的男子身上。
看着这个似乎别有所图的男子，他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眼中满是询问与探究。
不过，因为墨镜的存在，这些询问与探究，全部深深隐藏了起来，在没有开口说话的情况下，唯一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有带着些许漠然的平静。
“你们有什么事吗？”
看着这份平静，听着这道柔和、没有异样的声音，伊达航诧异了一瞬，随后心中的怀疑散去了许多，他刚刚怀疑这个青年有一定的精神问题，毕竟没有精神问题的应该不会跟空气对话。
嗯……理论上，应该也不会在今天这种天气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出于对公众安全的考虑，以及对这个青年自身安全的考虑，他特意过来看看对方是否需要帮助。
“请说。”见雀道。
伊达航回过神：“我和我的女朋友，没有吃过这家店，看你桌子上有很多餐点，所以想来问你有什么推荐。”
“……”
这个“搭讪”借口会不会有点点离谱？
沉默两秒，见雀没有质疑，而是伸出苍白的手指，好心地指了下那个在柜台旁探头探脑的服务员。
“我看他似乎很想帮忙。”
那个服务员，估计不确定他们三个是否认识，正在犹豫要不要过来接待顾客。
毕竟这桌餐点看上去，不像是他自己能吃完的，没准是他和这对情侣相约的午餐，他只是提前半个小时过来点餐而已。
“抱歉，抱歉，”伊达航“哈哈”了几声，没有丝毫尴尬的意味，他本来就是过来随便看看，不在乎这个借口离谱与否，“一时间忘记了，一进来就看到了这桌满满的餐点。”
准确来说，他看到的是这个跟空气对话、时不时勾勾嘴角比个手势的青年。
今天难得休假，他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影响他和他的女朋友娜塔莉·来间的约会，但最终还是为公众利益着想的公心战胜了私心。
而娜塔莉对此没有异议，始终温柔地陪在他身边，偶尔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爱意。
因为这份爱意，见雀看了眼这个留着金色短发、妆容精致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子，他第一次看到这么灼热的爱意。
看了眼之后，他随口说道：“你们可以试试柠檬蜂蜜奶油蛋糕，按照我的口味来说，这个蛋糕相当不错。”
直到现在，他依然不清楚，这个男子抱有的目的，不过他想应该没有恶意，虽然这对情侣手挽着手，但这个男子始终站得更为靠前，似乎担心他会伤害那个年轻女子，因此以自己的身体为盾牌实施保护。
如果怀有恶意，没有理由带上“拖油瓶”。
伊达航愣了愣：“谢谢。”
忽略这副奇怪的打扮，这个青年……似乎、好像、也许很正常？刚刚跟空气对话，或许只是出于无聊，想要解解乏解解闷？
“不客气，”见雀歪头，“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想继续享用我的午餐了。”
“好的，打扰了。”
“不客气。”
“谢谢你的建议。”
这句感谢来自娜塔莉，她刚刚正在思考礼物的事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是给他们的建议。
“不客气。”见雀再次说道。
然后，目送那对情侣落座、那个服务员过去招待之后，他低头吃起了柠檬蜂蜜奶油蛋糕。
希望不要有其他事情了。他在心中默默想道。
事与愿违，他最终没有吃完他的午餐，甚至没有吃完那个他推荐的蛋糕，在听到那道“重物”落地的声响时，他像是一阵风似的冲出了这家餐厅。
他可以拦住现场动手的谋杀，但无法拦住提前下毒的谋杀，他做不到监控一切，因此遇到这种情况，他只能选择“逃跑”。
理论上，见雀的“逃跑”，不会吸引任何注意，然而好巧不巧的是，伊达航正在焦虑如何求婚，再加上那丝身为警察，而且是优秀警察的本能，他直接跟着见雀冲了出去。
娜塔莉：
她以为那副满脸通红、慌里慌张的模样和求婚有关，结果发现竟然还是因为其他事情。
拳头硬了，真的硬了。
凝视着伊达航消失的门口，凝视了至少五六秒之后，她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如认命般追了上去。
门外，路口。
“你说……你在跑步？”
见雀微笑：“饭后运动，我以前容易生病，自从养成了这个习惯，就再也没有生过病了。”
紧接着，在对方回应前，他嘴角的弧度不变，语气中却柔和得有些诡异：“这位奇怪的先生，你是否过于关注我了呢？听说最近有很多人莫名失踪，你这样让我感到相当害怕啊。”
如果继续关注下去，“很多人”中或许会增加一个。
“非常抱歉，我最近痴迷侦探小说，不管面对哪种奇怪的事情，包括看到你独自点了满满一桌，都会想像侦探那样过来调查一番。”
意识到这个青年隐隐的不悦，伊达航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直接说出真相，以及自己的警察身份，但经过反反复复的思考，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循序渐进的做法，顺便给前面的“搭讪”做了善后工作。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他清楚地知道, 不是所有人都信任警察，有时候说出警察的身份反而适得其反。
更何况，他暂时无法确定这个青年是否正常, 在目前这种事事都难以确定的情况下，说出真相或者警察的身份或许会刺激到对方。
侦探？见雀微微挑眉, 比起之前的借口, 这个借口进步了很多，暂且不提他接受与否, 至少普罗大众更为容易接受。
想到这里，他的思维发散了一下, 突然想到了此时正在留院观察的柯南。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明明存在破案的“警察”，“侦探”这个职业依然相当流行, 连在本来应该好好学习的高中生群体中都相当流行。
高中生……名侦探。
在心中默念了一下后, 想到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睛, 他周身的气流渐渐归于平静, 语气也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我并不理解‘侦探’的存在，也不理解为什么如此流行，不过我向来都是习惯体谅的。”
今天干活干累了，他现在只想休息, 不想浪费时间，为了避免对方趁机攀谈，他没有选择套用“长门”这个身份。
然而, 就在下一秒, 就在他临走, 随手打开系统查看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条有重要人物出现的提示。
没有播报？他眨了眨眼睛, 这才想起昨晚迷迷糊糊之间，在“噗”和“啾”交杂的伴奏中，他似乎手滑关掉了这项功能。
在累计了一定的印象值后，连有重要人物出现的播报都能关掉了。
伊达航……
他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最终没有发现半点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事物。
紧接着，他花费两秒环顾四周，试图看看有没有出众的存在，或是长相，或是气质，亦或是行为，重要人物理论上都会比较出众。
结果是没有，四周最为出众的，只有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男子。
伊达航暗自皱了下眉，这句话乍听宽容友好，实则具有目空一切的意味，没有将自己放在和他人同等的位置上。
高高在上的体谅，强者对弱者的体谅，这样的体谅和傲慢没有任何区别。
估计……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这个青年身上的衣物。
虽然看不出品牌，但这些衣物材质上乘、做工精细，想必都是贵价商品。
估计又是哪个富人家讨人嫌的熊孩子。
他作出了初步判断。
“航哥！”这时，娜塔莉小跑着，跑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娜塔莉？”伊达航走上前，顺势隔开了娜塔莉和一旁的青年，“你怎么不在店里待着？”
“我待得下去吗？”娜塔莉幽幽道。
“这个当然，这个，额……”伊达航不假思索，但很快就迟疑起来，露出了无措又尴尬的神色，“应该也不是完全待不下去吧？”
“我觉得待不下去哦。”
啊？啊？？你觉得？？？听到这话，伊达航满头问号，刚刚还是熊孩子，现在莫名变成了……好像还是熊孩子？只是变成了另一种。
娜塔莉一时怔住，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青年会突然“助攻”。
不过她并没有被对方的“助攻”影响，她本来也没有怪罪伊达航的意思，仅仅只是随口开个玩笑罢了。
因此，回过神之后，她回了个礼貌的微笑，接着看向伊达航说道：“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她想跟伊达航对对“证词” ，以免破坏伊达航的计划，自从有了这个警察男友，她已经习惯保持警惕了。
“聊侦探，这位先生和我一样，都对这个职业抱有极大的热情呢。”
被抢答的伊达航：……
哪门子的一样，哪门子的热情，如果他没有记错，刚刚好像有谁说过，什么“我并不理解侦探的存在”之类的话？
“航哥？”娜塔莉面露疑惑。
伊达航此时还是那副稳重的样子，但她熟悉甚至深知自己的男友，她清楚地知道伊达航现在有心事。
只是……
有什么心事呢？
听到娜塔莉的呼唤，伊达航抬眼看向娜塔莉，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娜塔莉眼中的隐忧随即消散。
见状，他转过身，装出了一副万分疑惑、不敢置信的样子说道：“你确定真的和我一样吗？”
“我确……”
才说两个字，他们眼前的青年，就自己打断了自己的话，接着若无其事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你们今天不用上班吗？”
身为警察，而且是优秀的警察，伊达航并没有错过那丝短暂的迟疑，这个青年似乎连自己都不能确定这件事情。
难道这个青年真的有精神问题？
不过就算有精神问题，根据这个青年目前的表现来看，应该不是那种会危害公众的类型。
想到这里，他略微放松了身体，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我今天请了年假出来。”
“真是羡慕你，我没有年假。”
“诶？！”娜塔莉惊呼出声，她向来信奉适当休假，听到这种过分的事情，一时没有忍住心中的怒意，“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混蛋单位！”
“你，嗯，或者说你们，你们似乎误会了，我没有年假是因为没有上班。”
娜塔莉：……
伊达航：……
随着话音落下，在人来人往的路口，除开满脸坦然的见雀，娜塔莉和伊达航这对情侣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这时，距离他们不远的路边，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打着蓝白相间的条纹领带、胖到像是在缩脖子的男子。
见雀抬手打了个招呼：“前田医生，好久不见。”
前田医生闻言瞥了眼，原本只想随便回应一下，接着迅速离开这里的他，在看到那道身影的瞬间，硬生生拐向了那道身影所在的方向。
很快，在站定后，他扬起笑脸，诚挚地看着他第二个“金主”：“长门先生，好久不见，那些器械没有让你失望吧？”
“没有。”见雀道。
前段时间，通过这个医生，他购买了一批医疗器械，目的是为了给威尔帝拆，打消威尔帝想要“放松”的想法。
他不是不想让威尔帝放松，而是威尔帝所谓的“放松”，指的是回来小住。
不行，不可以。
他漂亮的森林暂时扛不住爆炸的侵袭。
经过慎重考虑，在得知这个医生正在寻找买家后，他果断出手买下了这个医生手上所有器械，然后送到了夏油杰那边以供威尔帝拆卸研究。
威尔帝擅长制造武器，医疗器械这种东西不过尔尔，他用这个借口既合情又合理。
前田医生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情侣，主要是看向其中的男子：“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疑似“金主”的朋友，需要尽量认真对待。他在心中如此想道。
“前田医生，我们见过，”顿了顿，伊达航补充了一句，“前段时间的讲座上，我还问了您一个问题。”
前天医生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哦哦，那个讲座，你瞧我这个脑子，你是伊达航伊达警官吧？”
伊达航点头。
“警官？”见雀微笑。
“我没有欺骗你，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没错，不过我最近也的确痴迷侦探小说。”
因为前田医生的关系，伊达航此时已经确认见雀没有危害了，所以他不再试图隐藏真相或者自己的身份。
见雀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通过刻意区分“长门”和“见雀”，较为快速地刷了点印象值之后，他不紧不慢地朝着远处走去。
“前田医生，”看着那道远去的身影，伊达航有些疑惑地说道，“他不需要住院治疗吗？虽然不会造成什么危害，但他目前的症状着实不轻。”
那个青年身上的症状，“长门”这个有名的姓氏，再加上前田医生的身份，在这三者的共同作用下，他已经确认那个青年是前田医生的病人了。
正准备离开的前田医生：啊？
“你说的‘他’是哪个‘他’？’
“长门和光。”
“他需要治疗什么吗？”
“精神问题。”
“啊，这个，你认为他有什么精神问题呢？”
跟空气对话、间歇性失忆、疑似两个人格……
伊达航刚想回答，就意识到这场对话，不应该继续下去了。
他终于反应过来，前田医生此时接连的询问，不是为了考校，而是实在为难。
每个富裕的家族，都不希望暴露隐私，更何况是“长门”那种极端富裕的家族。
他有些过分了。
意识到这点，他准备开口，叫停这场对话，但就在他开口前，前田医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伊达呀，这个呢，这个实在不好说，我只能说他来过我这边的医院，至于他有没有精神问题这件事情……”
见前田医生开始沉吟，他果断接过了话茬：“我懂的，您不用多说。”
前田医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这个医生，本质上是类似销售的存在，但他在外的名声其实相当不错——
精神科知名专家。
对，没错，一个分不清精神病和神经病的精神科知名专家。
老实说，他完全看不出，那个青年有没有精神问题，但如果一个警察看出来了，他这样的专家却看不出来，他在外的名声就要遭殃了。
他并不认为那个青年亲口将患有精神疾病的事情告诉了这个警察，毕竟很少有人选择将这样的隐私透露出去，更何况他们两个之间没有丝毫亲密的感觉。
由此可见，这个警察就是自己看出来的，再加上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由不得他不相信。
他不敢背后编排“金主”，也不敢毁掉他在外的名声，对他来说，名声意味着金钱，所以他只能选择说出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
第一百九十八章
愉快的对话不一会就结束了, 因为突然接到了院长的电话，前田医生匆匆离开了这个路口。
“航哥，”娜塔莉抬起手, 在若有所思的伊达航面前晃了晃，“陪我回下那家店, 我忘记拿我的包了。”
伊达航回过神：“只是回下吗？你不准备在那里吃饭？我们的餐点还没上齐。”
“这个时间……”娜塔莉有些无奈, “上了的餐点估计都已经被服务员清掉了，我喜欢的那几样才吃了一两口。”
伊达航笑了笑, 准备开口道歉，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道歉, 娜塔莉就心有灵犀地说道：“不要跟我道歉, 餐点倒是其次，主要是我担心你, 也突然接到什么‘院长’的电话, 所以我们不如把更加重要的事情优先做完。”
“院长”？他愣了愣, 接着立刻领会了娜塔莉的意思, 娜塔莉口中的“院长”指的是他的上司。
“放心吧，目前那边不缺人手，理论上不会有什么情况严重到需要喊上休假人员。”
稍作停顿之后，他咽了咽口水, 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更加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娜塔莉不会看出他想要求婚了吧？
想到这点，又想到口袋里的钻戒，他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同时微黑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不注意的话, 完全看不到。
看到了的娜塔莉：？
“你今天怎么看上去怪怪的？”她上前挽住伊达航的手臂，那双饱含信任与爱意的、湛蓝的眼睛眨动着, “不是说好了要带我去游乐园庆祝吗？”
她前段时间申请调岗，学校最终将她调到了米花，她这个男友今天请假的目的，至少明面的目的是为了庆祝这件事情。
至于申请的原因……
所有老师都在申请，连学校都要求申请，她不清楚具体原因，不过据说是由于学校里发生了难以解决的灵异事件。
灵异事件？她低下头，咬了下嘴唇，估计是以讹传讹吧，科学的世界哪有什么灵异事件。
伊达航暗自松了口气，脸上的红晕随即褪去，忽略心中那丝失落之感，他看向那家距离他们不远的餐厅说道：“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娜塔莉点了点头。
那家餐厅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他们很快就赶到了那里，接着在听到一声尖叫后，被困在了那里。
真是可惜，你们原本都已经逃掉了。
在午后斑驳的光影中，正坐在长椅上等车的见雀，凝视着地面上来回搬运食物的蚂蚁，如此想道。
一阵微风吹来，他抬眼看向马路对面，那里站着一个正在向他挥手的白发青年。
他眨了眨眼睛，装作没有看见，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地面上的蚂蚁，他知道这个时候遇到这个白发青年绝对没有好事。
谁都不能阻止他回家。
两三分钟之后，他眼前出现了一片阴影，随后又于顷刻之间淡去。
“这些蚂蚁……“五条悟蹲在那行蚂蚁旁边，“你一直看着，有看出什么问题吗？”
沉默不断蔓延，耳边没有响起任何回答。
久久没有等到回答，他收回放在那行蚂蚁上的目光，看向了那个和他近在咫尺的青年。
“你不会看入迷了吧？”他抬起手，张开手掌，在那副墨镜前晃了晃，“这些蚂蚁有这么好看吗？”
见对方不吱声，并且没有任何反应，他收回手摸了摸下巴：“你这是……猜到了我的来意，想要赖掉我们之间的赌约？”
啊，被拆穿了。见雀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昨晚真是脑子进水了，竟然以“帮你做两个任务”作赌注，和五条悟在手机上玩对战游戏，而且他说的“两个”带有“几个”的意思，幸好这个国度的风俗中没有这种说法。
比起清闲的日子，今天实在不想干活，他必须想方设法糊弄过去。
五条悟其实……
不会为难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压低声音，说了句：“佛观蚂蚁如佛子。”
“哈？”
“前段时间读到，今天心血来潮，想要感受一下。”
五条悟挑眉，“哇哦”了一声，接着凑近探头过来，脸上的表情略显夸张：“这么厉害？你代入了谁？佛还是蚂蚁？”
“代入不了，我既成不了佛，也成不了蚂蚁。”
听到这话，思考了一会之后，他稍稍收敛了表情：“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着话音落下，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短短的几秒却好像被拉长了百十倍。
眼前的青年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长椅上，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孤寂，对他的问题充耳不闻。
“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再次问道。
“什么也没有。”
这道声音极轻，如果不是他听力不错，根本听不到这道近乎呢喃的声音。
他微微皱眉，心中仍有疑惑，但终究没有继续询问下去，在对方不愿接受帮助的情况下，他不会越过对方的意愿强行帮助。
不习惯这种略显压抑的氛围，或者说不习惯青年这副模样，他起身岔开了话题：“你出门没有带上那只小胖鸟吗？”
“它？玩累了，在家中休息，”说起白团子，青年身上泛起了几分鲜活之气，“它交上了一个新朋友，这两天在家中疯玩。”
“也是山雀？”
“不是。”
“那是什么？”
“难以形容，一定要说的话，那是一只小章鱼，一只比较特别的小章鱼。”
“鸟类和鱼类……这个组合倒是有趣。”
就这样，闲聊了一阵之后，五条悟提出了告辞，除了一开始的询问，没有再说起半点和赌约有关的事情。
目送着那道背影渐渐消失，见雀抬手捂脸打了个哈欠，同时在心中比了个“耶”的手势，然后感慨了一下五条悟令他意外的细心体贴。
——竟然试图纾解他的“沉郁”。
算了，哪天有空，在两个任务的基础上，再加一两个任务也行，五条悟如今的任务也不麻烦，最多就是照看那几个高专的学生。
他如此想道。
另一边，经过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五条悟提着两袋刚买的向日葵，来到了伏黑津美纪所在的医院，伏黑惠托他给伏黑津美纪换下花。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那几个包括伏黑惠在内的学生，整天都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祓除咒灵，和他目前相对清闲的状态相比，伏黑惠实在没有时间过来换花。
换好花，拉开门，他随口问了句：“你有什么事吗？”
门外站着前田医生。
“五条先生，”前田医生满脸笑容，“我们医院有个研究药物的项目，你有没有兴趣投资一下呢？”
五条悟关上门，站在门外说道：“我对药物这种东西向来没有兴趣。”
而且，就算有兴趣，也没有投资项目的资金。
“这种药物对治疗精神疾病大有裨益。”
五条悟正准备离开，连身体都前倾了几分，听到这句奇怪的补充，侧目看向前田医生问道：“精神疾病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有一定的关系。”
“？”
“我们暂时没有确定具体的研究方向，”前田医生轻咳两声，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仿佛在掩盖心中隐隐的不安，“完全可以按照你那位朋友的症状研究。”
研究方向不重要，研究哪个都没有区别，重要的是他们缺少资金，他们手上目前拥有的资金，最多只能将项目推进到一小半，刚刚院长将他喊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经过和各方的沟通，这个项目是他们这家医院，挤进世界前十排名的敲门砖。
因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在听到这件事情的瞬间，他立刻想起了那个疑似患有精神疾病，并且和眼前这个“金主”关系不错的青年。
虽然只是疑似，但由于他的院长，也就是他的岳父，第一次那样拜托他，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他还是冒着那个青年没有问题的风险过来了。
“我的朋友？”
“长门先生。”
长门？五条悟歪头，白色的发梢连带着歪了下。
他知道这个姓氏，见雀当着他的面，跟前田医生这么介绍过自己，但他知道这个姓氏是一回事，见雀突然变成前田医生看上的研究对象又是另一回事。
见雀……精神疾病……
他恍然，如果前田医生说的是真的，刚刚见雀那副奇怪的模样，就很有可能是在担心自己日益严重的病症。
【我既成不了佛，也成不了蚂蚁。】
想到这句，见雀说的话，他的思维发散了一下。
日益失去理智，自“佛”的位置跌落，又不能像蚂蚁那样，永远保持无知的快乐，永远生活在方寸之地，只能在二者之间痛苦挣扎。
在短暂的发散过后，他回过神说道：“前田医生，我的记忆很少出错，我记得你在外的名声是假的，你并非什么精神科知名专家，你是怎么作出这个判断的呢？”
“这个，不完全，不完全是假的。”前田医生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有时候, ”前田医生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接着抬眼看向那副眼罩说道, “我也时常学习，在不断的学习中, 我目前对精神疾病还是比较了解的。”
停顿两秒, 在“对视”中，他渐渐冷静下来, 恢复了以往的镇定：“说来也巧，我刚刚和我的朋友, 在路上偶遇了长门先生。”
“这个判断其实不是我作出的。”
说着, 他开始“甩锅”，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力求即使那个青年没有问题, 他眼前这个“金主”也不会因此对他产生不满的情绪。
“我的朋友, 伊达先生, 在治疗精神疾病方面颇有建树，他当时和长门先生交谈了几句，事后他偷偷问我长门先生的情况……”
随着他生动的讲述，一个习惯低调行事、擅长治疗精神疾病、而且是久治不育型精神疾病的朋友跃然纸上。
而依然被困着的伊达航, 正在和赶来的警方交谈，对前田医生给他安的名头一无所知。
听完，五条悟插着口袋, 随意地点了点头, 像是相信又像是不相信。
见状, 前田医生想要补充几句，然而就在他开口补充前, 五条悟转过身，一边往前行走，一边抽出右手摆了摆：“再见了，前田医生，你说的事，我会亲自确认的。”
前田医生欲言又止，他不在乎会不会亲自确认，他只在乎他有没有拉到投资。
“五条先生！”
眼看那道背影，即将拐进拐角，脱离他的视线，他连忙追了上去，但在追到拐角的时候，和他想象的画面不同，迎着扑面而来的凉风，他只看到了一扇大开的窗户。
“咒术师了不起啊。”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紧接着，他走上前，探头看了看，在看到下方的“蚂蚁”的刹那，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然后有些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还真的了不起。
算了，跟咒术师没话讲。
默默吐槽着，在再度上前、关上那扇窗户后，他开始盘算其他合适的对象，他记得哪个富豪家中有个精神分裂的孩子。
另一边，已经到达山脚、很快就能休息的见雀，接到了某个好心教师的电话。
经过短暂的寒暄，他们之间的话题，慢慢前往了奇怪的方向。
“你今天有遇到前田医生吗？”
“在路口闲聊了一会。”
“他的朋友也在？”
朋友？伊达航？见雀茫然望天：“他们应该认识，至于他们是不是朋友……”
“我不清楚。”
首先，他不了解前田医生，其次，他也不了解伊达航，最后，他更不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向来诚实又严谨的他无法给出具体的答案。
顿了顿，他接着道：“他们身上有问题？你调查到了什么？和光丘的咒灵有关？”
电话那头沉默了。
见状，他越发茫然，将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确认对方没有挂断之后，他重新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五条君，”他摘下墨镜，轻轻叹了口气，“天色不早了，我还有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指的是补眠。
至于盛冈附近的乡村，他已经通过他的手机，在暗网上发布了悬赏。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让那些“热爱工作”、“舍生忘死”的来做更合适。
“见雀。”
“嗯？”
“你不用特别关注光丘那边的咒灵。”
什么鬼？见雀又双叒叕感到了茫然。
经过短暂的思考，由于实在想不通，他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有杰，”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平静，“理论上，或者干脆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们两个解决不了的咒灵。”
见雀微怔，似有所悟，旋即顺着这丁点灵光，开始梳理今天发生的事情，他知道的五条悟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话。
而他手中的手机，在不断流逝的时间里，除了电流声和呼吸声，没有传来任何其他声音，就像是电话那头在安静地等待回应一样。
很快，梳理完成之后，他大致猜到了原因。
根据他对警方的了解，那对情侣百分之百还被困着，五条悟应该遇到了前田医生，并且从前田医生口中得知了他可能存在精神问题，而他下午的“沉郁”无疑又为这个可能性添砖加瓦。
“你是不是误会了？”
他垂眸，掩住眼中的复杂，说出了不知道第几个谎言：“我下午只是无聊数数蚂蚁而已。”
“好了好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啦，”电话那头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轻佻，“你真是有够无聊的，和那种事情比起来，你不如帮我照看一下学生，那些烂橘子最近疯狂支使他们。”
“烂橘子？”
“嗯嗯，已经发霉了，无可救药的烂橘子，除了维持基本秩序，没有任何其他作用。”
“你忘记夏油君这个盘星教教主了吗？”
“哈？”
“有夏油君在，”他笑了笑，朝着前方迈开脚步，“你也是时候处理他们了吧？盘星教教主更适合维持秩序呢。”
“现在不行，十年的执念，以杰的性格，没个百八十年放不下。”
“夏油君知道你这么编排他吗？”
“不知道啊。”
他的脚步顿了顿：“我录音了。”
“Hello？录音？？”
“这件事情略过，我忘记跟你说了，我在盛冈那边发现了漏瑚的踪迹。”
“怎么可能略过？？”
“五条君，你就不能关注一下漏瑚吗？”
……
…………
夜幕降临，如纱般的月光洒下，为整座庭院铺上了一层银光。
正常来说，这样的月光，这样的美景，值得好好观赏一番，然而此时正在室外的两道身影完全没有观赏的心思。
“先生，这些够了吗？”其中一道身影问道。
另一道正蹲在树旁、穿着青色改良和服、卷起了袖口和裤脚的身影，闻言偏头看向了那道身影所在的方向。
那道身影，一手铲子、一手篮子的降谷零，随即和那双盛满了星光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在惊艳尚未散去之时，只听另一道身影说道：“加油啊，安室君，这些远远不够。”
“……”
他满头黑线，他多余过来晃那一下，如果没有过来晃那一下，他现在应该在温暖的被窝里，而不是和他这个雇主在半夜12点挖这些疑似有毒的蘑菇。
11点左右，他习惯性地四处看看，观察这座庭院中有没有异常。尽管赛巴斯跟他说那些花匠已经全部离开了，他还是对这件事情抱有许多难以排解的疑惑。
比如他们留下的工具，比如他们离开的时间，比如他们“离开”那天，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焦味……
难以排解，越发疑惑。
谁料正巧遇上他这个拎着篮子的雇主，然后被对方抓来挖蘑菇，挖了整整一个小时。
想到这里，他抬高手中的篮子，认真打量着篮子里的蘑菇。或许是因为受到了月光的影响，这篮绿色的蘑菇上似乎弥漫着绿色的毒雾。
更像有毒的了。
【到时候，记得来喝蘑菇汤，或者炒蘑菇之类的。】
言犹在耳，他抽抽嘴角，他有点担心对方当场烹饪，也不知道现在逃跑还来不来得及，堂堂公安警察死于蘑菇中毒未免也太丢脸了。
“安室君？”
呼吸一滞，他回头看去，那个漂亮得过分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
“安室君，”那双盛满了星光的眼睛眨动着，“你要是累了，可以回去休息，我并不想强求你‘加班’。”
“锻炼一下身体也挺好的。”降谷零摸不准这是什么意思，所以既没有说累也没有说不累。
见雀微笑：“我也这么认为，既然我们都这么认为，”他嘴角的弧度扩大了几分，“那我们可以换个地方继续了。”
换个地方继续？降谷零有些艰涩地问道：“换个地方继续的意思是……？”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这里已经是他们第三个挖掘地点了。
“后门附近还有很多。”
“……”
这不是多不多的问题。
“先生，”降谷零扫了眼四周一个个紧贴在一起的篮子，“我们真的能在它们腐坏前把它们吃完吗？”
见雀发出了一声轻笑：“不能，不过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我挖这些、整整十二篮蘑菇，当然不会仅仅只是为了吃。”
说着，他问道：“你知道《辨别毒蘑菇的一百种方法》和《种植蘑菇·奥义》的作者吗？”
降谷零茫然了一瞬，他有些无法理解突变的话题，所幸他最终还是凭借出众的脑子回想了起来。
他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青年买了那个作者所有书籍，而且那些书籍似乎每本都和蘑菇有关。
见降谷零点头，见雀继续说道：“这两本里都有提到，储存蘑菇最好的方法，就是烘干脱水做成蘑菇干，我打算把这些蘑菇做成蘑菇干寄送出去。”
降谷零：？
道理他都懂，但《辨别毒蘑菇的一百种方法》中，为什么会提到储存食材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