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在爆竹和欢笑声里很快过去, 节日的氛围也过去,像是海潮迭起间翻腾起的白色泡沫。
新学期,余烬如愿以偿的去了楚光的班级。
而方珩没有回外省。
“真不回去了?”
“嗯……”
“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方珩?”
方珩看着小孩儿强压住开心,故作严肃的“替她考虑”, 有点想笑:
“哦, 原来是不想我回来。”她逗她。
“没有没有没有!”余烬急忙辩白, 激动之下说的太快, 仿佛叫了三声的“咩”。
方珩没忍住, 笑了笑:“在哪儿都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余烬在后面搂着方珩的腰,手里玩着她的衣服扣子:“你是老板~”
她这次是真的知道了, 并在过年的那几天,对此有了相当深刻的认识。
比如方珩母亲身上, 一件感觉和她夏季校服也差不多的白色家居服, 纯色的,且没有任何图案, 竟然要价大几千块。而曾经,在方珩公司和她起过冲突的某人, 回去的当天就被方珩父亲授意人事,直接卷铺盖走人。
这么一想, 她可真是眼光卓绝, 喜欢上的是个了不得的人……
“嗯, 也不是老板……”方珩一本正经解释:“那个项目, 换个人跟会好些……”
她继续跟下去的话,会被那人继续针对的。其实年前的不顺利, 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同行的恶意打压。
突然,前襟的扣子被猛地揪了一下, 小孩儿在她后面嘟囔:
“哦,原来是阿姨不行……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从此君王不早朝呢……”
方珩被这个说法逗笑了,“那你还要胖一点儿才能像贵妃那样倾国倾城。”
嘴里这么说着,可心里却是另一个答案:傻子,当然是因为你。
于菁再过来的时候,再不敢和余烬“放肆”了,她简直战战兢兢,一口一个“请”、“您”、“好的”,抢着帮方珩倒水、削水果。说话声音都淑女了许多。
“……”
余烬实在看不下去,把人拉到旁边儿:“怎么,精神分裂了?”
“滚滚滚!你懂屁哦!”只有余烬的时候,于菁又恢复了点儿“常态”:“我要给我女神留下点儿好印象。”
余烬不让她叫阿姨,她就挺自觉的改口叫方珩“女神”了。
“你以为你还有好印象?”
“靠!”于菁气急败坏:“余烬!你是不是和我女神说我坏话了?你王八蛋你不是人!”
“方珩……”余烬冲着小同桌的身后叫,于菁一个机灵。
“江南皮革厂倒闭啦,老板黄鹤,老板黄鹤,卷着小姨子,跑路啦!黄鹤,你不是人!”
余烬直接笑喷了。
于菁愣了愣,发现自己身后,哪里有方珩的影子?
“余!烬!我%&……”
其实余烬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小同桌虽然没说什么,但看起来也多少有点蔫儿。
余烬有问过她要不要一块儿转班的:“你的话肯定没问题……”
“不要。”对方拒绝的很干脆:“我和你不一样,你就不是个安分收敛的性子。我不行,我就想普普通通的把这日子混过去,不想做什么天才,最理想的生活状态就是没关注,没期望,轻松自在。”
“好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余烬也没在这件事上面多劝她。
*
方珩回了分公司。
只是这一次,她的职位却大不一样了。
原本的一把手升去了总部,而方珩虽然每天仍旧不怎么喜欢自己开车、吃大众食堂的炒菜还总挑食、从不在公司加班……
但一切,都不同了。
就连余烬的待遇都跟着不同。
她有时候心血来潮,会跑去方珩公司,再没人当着她的面阴阳怪气了,在楼下等方珩下班的时候,甚至还会有前台值班的男女给她端些小零食和水果,她再没遭遇过月余之前那样的对待,她有时候还能听到别人私下里称呼她为:“楼上方总的小孩儿”。
“小孩儿”这个,依旧会激起余烬轻微的被冒犯感,可前面的那句“方总的”,却又能在一瞬间消弭所有。
她为任何一种与方珩相关的联系窃喜且骄傲着。
是的,方总的。
方珩的!
*
蒋尤找过她好几次,她甚至还联系了方珩。
而余烬的最后一次打卡记录却停在了去年。
那一天,她请假早走了,蒋尤还是把该发的工资和提成转给了她,甚至还在初一的时候给她发了8888的红包。留人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当时店里被穿警服的“意外来客”们折腾了很久。当然,早有准备的蒋尤没有留下一点马脚,警察们无功而返,余烬听她说,不是有人蓄意砸场子,就是针对她来的。据雁子回忆说,那天晚上她去洗手间,出门的时候,后颈部有针刺感。但是店里人很多,洗手间处光线有昏暗,她当时并没有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而之后的事情,她就也说不清楚了。
但是多亏了余烬应变,算是帮蒋尤挡了一劫。其实,蒋老板也很好奇余烬身上那看不透摸不清的神秘感,但试探了余烬的态度,她就压下了所有好奇心。
她还是很清楚“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有的时候,“不知道”就是“不存在”,而余烬这样一尊大佛,就是摆在店里当真当“吉祥物”供起来,付她那几千块的工资她蒋尤也血赚不亏的。
但余烬却说“不是钱的问题,她要专注学业。”
专你妹的注学业!
小暴脾气收到消息的时候,对着手机屏幕就骂开了。
这借口能略微走点儿心么?
裤子都特么脱了,你给我掏出了大宝贝——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要不是知道余烬确实不差钱,她就和她拼了。
蒋尤也是被余烬的那句“学习”气的傻了,才会脑子抽风去找方珩做工作。
结局就是……
她在对方公司偌大的高级会客厅里,俯瞰了半座城市。
“既然蒋小姐这么坚持的话……”
女人微微抬手,脸上带着客套而礼貌的笑容,这标准精英的姿态,和记忆里那个站都站不稳、醉眼惺忪的不知道哪家混日子玩闹小姐完全合不拢:
“……我公司楼下的保安,可以借两个给你,蒋小姐请自便吧。”
时间就是生命!
合着她蒋大小姐大半天的折腾,东城跑西城,就特么……喜提俩门卫?
*
方珩又一个秘密。
她有另一个,一定要回来的原因。
江海的总局、医院对面的咖啡厅、甚至是……她有着相当抵触记忆的那个圣诞夜的歌厅。
她通通去了一遍。
如果不是对再三坚持下的小孩儿保证过,无论如何也不会再靠近那个郊野别墅,大概她是会再去那里一次的。
她在找一个人。
她尊重余烬不能说的原由,也并不为此生小孩儿的气,但安秋说的事绝不是个小事。
如果小孩儿不想说,那么,她决定直接和本人对峙。
那个女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方珩毫无缘由的笃定,那个人会给自己答案的。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其实细想来,那个人对她似乎毫不设防,坦荡如砥石。
可明明她做的事情,没有一件能光明正大的放到台面上来。
她的手机里,到现在还有一段关于那个女人的音频文件,是她偷偷录下的,但其实只是毫无意义的掩耳盗铃,女人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她的这些小动作。
方珩之后又听过几次。
耳机里,女人声线锐且直,像是刀锋切过冰面划出的线,又像是早春的风雪,冷,却又不那么冷。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方珩竟感到一丝波澜,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一直对那个谜一样的女人,有着非比寻常的兴趣。
她是……烬烬的……
但是,方珩一无所获。
那人就像是飘渺无定的烟,只有单向的连线,决定权只在那个女人的手里。
她仿佛掌控一切,仿佛全知全能,方珩从没在什么人身上感受到过这种压力。
江海市公安总局查无此人;歌厅地面积累了厚厚的灰土,反光警戒线都还未撤去;而医院对面的咖啡厅……
方珩是真不想提那咖啡厅。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卖壮.阳.保.健药品,方珩站在花哨的招牌前懵了好一会儿,竟把店员“召唤”了出来,拉着她胳膊往里进:
“小姐?您爱人是不是在那方面上有点问题?那事情没办法给您满足?嗨!您可真是来对地方了,我呀,可是大老远的一眼就瞧出来了!嗨,不是我瞎说啊!我以前啊,就和你一样,我爱人是真的……哎……啧啧啧……,我也是特别苦闷,特别压抑……但您看我现在啊!嗨,一天黑我都腿软……怕的不行不行的……”
方珩:“………………”
她真想照照镜子,她哪儿苦闷,哪儿压抑,怎么让人家一眼就惦记上了……
*
“白小姐,您……您……”
说话的那人手激动的有点发抖,这举动引起了女人不耐的皱眉。
“……您,真!料事如神!”
“最后一遍,没有信息量的话,它叫做废话。”
“啊……是……是!您……您之前说让人留意的那个……那个女的,的确出现在您留人布点的三个地点了,底下的人已经确认过了,她过去不是为了进店买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