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随之思量片刻,失笑:“我是实实在在靠证据得结果,你这回又完全靠推理么?还未来得及告诉你,李泓瑞任职的曹州传来最新消息,他失手杀官妓之事,其中的确有蹊跷。”

  当年李泓瑞杀官妓非是失手,而是蓄意,目的就是在刘毕沅路过曹州时,以此引起刘毕沅注意。

  “李泓瑞手里应该有刘毕沅在漕运上的甚证据,”谢随之道:“我们查过去时,据说证据已被李泓瑞投靠刘毕沅后销毁。”

  柴睢反应平静,好似世上没甚么事能让她感到意外:“阿照此前帮我查刘毕沅时,也查出个不起眼的情况,此刻正好和李泓瑞的事对上。”

  几个月前,李泓瑞收到朝廷文书确定调任回京,第一时间给漕运司里刘毕沅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官,送了两万两银票。

  两万两银,绝非李泓瑞那般布衣出身无有家世做依托的平民官员拿得出,可见李泓瑞当官手脚并不干净。

  “约是男人看男人看的最准,”柴睢调侃道:“阿照第一眼见李泓瑞时,便说这个男人瞧着不是个简单的。”

  他与李清赏斗法还挺有趣。

  谢随之:“能不简单么,怕李舍父子也是被他作为垫脚石来利用的。”

  柴睢想起李清赏那副装傻扮弱模样,抿嘴笑了笑,起身过去穿御寒风衣,边道:“李清赏同他周旋,以后有的是热闹可看,走罢,我们还要赶回禹县。”

  “!!!”谢随之倒吸一口冷气:“殿下您行行好,快马跑得我两腿尚疼,多歇一会又如何!”

  柴睢拽着尚未系好的风衣系带过来拉她,软糯的说话调子没有撒娇也像撒娇:“回禹县请你吃禹县炖鹅,好随之,再不回去真要来不及了。”

  谢随之被拽着往外走,嘴里不停叨叨:“早上出来时您就没想到回去时会来不及?禹县诸人若问‘不知主上一日不见是去了哪里?’时,我该怎么答,告诉人家主上家中小狸奴与人打架,主上跑回家给小狸奴撑腰了?”

  携风裹雪跑回来,等李清赏见罢李泓瑞再一声不吭离开,骑马骑到腿软图个啥,等下人把消息传去禹县效果不是一样么?

  柴睢不答,哼哼唧唧东拉西扯,欲盖弥彰。

  直到被拉着混进上御卫出城的队伍,穿戴严实只露一双眼睛在外的谢随之还是忍不住问:“你心里是不是悦于李二?”

  李二?

  柴睢反应过来随之指的是行二李清赏,心里竟隐晦地生出种无法形容的异样感,以及一种无法面对的耻辱感,搪塞道:“都说了我不喜欢女人,你若喜欢便追求去。”

  谢随之仿佛隔着厚厚的上御卫专用御寒面罩,看见了阿睢遮在下面的表情——小鸭子嘴撅老高,不满的样子。

  越想越可乐,谢嗣爵笑着晃晃手里马鞭子:“放心,我不喜欢比我年纪小的。”

  “闲的你,”被阿睢压低声音唠叨:“正事做完没就成天喜欢这个喜欢那个?到禹县后立马把八神乡情况汇总给我。”

  “八神乡”是代称,“八”指主事发在八月,实则初步确定在六月,“乡”指事发地在个乡里,“神”字是事发地。

  “呦呦呦呦,”谢嗣爵调侃:“聊着天呢,咋还恼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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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第十五章

  ◎“姑父挺厉害”◎

  又几日,梁园上下有条不紊忙碌新年事宜,医官在非复诊日子登门,李清赏始从合璧的支吾中得知,梁园对外声称太上梁王受伤卧床,医官要来做做样子。

  医官自然不白跑,顺带复诊她这个真正伤患。加上柴睢坑她使她日前出门被拒,没能赴冬假前和学庠同务定下的约,一时间,李娘子有些气恼。

  “姑父还挺厉害,不在家也能惹您生气。”李昊坐在厢房小配房里捏陶耍,抬胳膊蹭额角痒痒,手上灰白色泥水险些甩他姑干净衣服上。

  斜对面,他姑姑抱着固定紧实的左小臂侧侧身体往旁挪,防止泥水乱甩,本想叨咕几句对不能出门的不满,开口却是问:“怎还唤太上作姑父?不是说改口么。”

  陶轮上的泥胚在李昊手里时粗时细不断变换模样,他歪着脑袋为自己辩解:“经过一段时间认真观察,我觉得李泓瑞不大可能成我亲姑父,他不如姑父适合您。”

  “你了解李泓瑞?”李清赏被小孩话逗乐,不知他如何划分的乱七八糟“姑父”、“亲姑父”。

  李昊小脸上满是严肃认真,摇了下头,手上制陶动作未停:“我的确不了解李泓瑞,但我了解您,合不合适的事上而言,李泓瑞非是好人。”

  李清赏:“那柴睢就是个好人?”

  “啪!”一声,李昊手里的细腰觚胚再一次拦腰断掉,他也不急,慢慢停下陶轮,几分诧异:“姑姑,您方才直呼了姑父名讳。”

  太上梁王位尊,世间真没几个人敢如此连名带姓唤之,若是被人告发去,直呼太上名讳按律要到公门吃板子。

  “这个应该不大要紧,我们不必过于计较,”李清赏屈起指节蹭蹭鼻子,试图转移话题来掩饰,“最后给你说一次,不准再唤太上梁王作姑父,否则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昊有时调皮到让人恨得牙痒,有时又听话得出奇,时常在“掌中宝”和“挨打轻”之间反复横跳。

  他把掉在陶轮前面没捏成的泥胚抓起来扔进泥桶,道:“您二位大人闹别扭,姑姑却要我一个小孩来承担您怒火,委实有些欺负人,不过我又能如何呢,只有乖乖听话的份,您都忘了惹您生气的是姑、是梁王殿下。”

  对上姑姑目光,李昊舌尖抵在牙根上绊了好大一个跟头,险些说秃噜嘴再把太上喊成姑父,抿起嘴不再吭声。

  若再顺嘴喊太上作姑父,他便不是挑战他姑姑作为亲长令行禁止的威严,而是刻意而为挑衅他姑姑了。

  “姑,”李昊继续捣鼓陶轮上剩下的半截泥胚,“园里都说姑、说殿下卧病,在云澜轩静养,您去看望她了么?”

  “还不曾。”李清赏心道敢情连昊儿都知“太上卧病”的事情,只她一个傻冒蒙在鼓里。

  都怪柴睢走的时候给她说要出去些时候办事,她对此毫不怀疑,日前还为给那家伙挖李泓瑞的坑而沾沾自喜良久,结果转过头才发现自己早已被下套。

  她得配合演戏,“伤重”到“无法出门”。

  玩不过,玩不过那位贵主。

  李昊又问:“那过年时殿下和我们一起么?”

  李清赏心里还在想“太上卧病”的事,应付小话唠道:“怎会和我们一起过,人家有自己的家人亲族。”

  李昊道:“可我听合璧姨姨说,殿下以前都是一个人过除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