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刘庭凑在柴篌登基后,拜领了内阁谨身殿大学士。

  “如此,”柴睢一目十行把陈条阅读,边问:“照你陈条中综合所述,你认为李舍究竟死于何人之手?”

  仵作格目上,使李舍毙命的弩·箭非是流寇土匪那等乌合之众所能有,而是出自汴京。

  刘毕沅起身至小閤子口,拿了红绸盖着的证据弩·箭再呈来,道:“此箭头上标记虽已挫掉,然根据弩·箭规格与质地,不难查出它出自……”

  刘毕沅沉默下来。

  “出自?”柴睢抬头看他一眼。

  刘毕沅双膝跪地,伏下身去:“此事非同小可,臣万不敢以一家之言扰乱圣听!”

  “你想说这是三大营的弩·箭罢。”柴睢语慢声低问了这么一句。

  她合上手中陈条,把托盘上的箭头与箭身分别看几眼,那上面泛着血液干涸后特有的黑,若无意外,应该就是李舍之血。

  三大营是拱卫汴京的守备军,现任指挥使冯凭乃识城军出身,现任内阁次辅华盖殿大学士刘文襄的学生,身上妥妥被印着“咸亨旧臣”的标签。

  刘文襄者,阁老赵长源门生,与首辅和光一样,被新朝暗中划为太上旧势力。

  柴睢问罢,食案前,刘毕沅吓得以头磕地,诚挚而惶恐:“家父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万不敢以半点虚假蒙骗太上,他特命臣在如此场合禀向您知,便是无意将此上升到朝堂,太上明鉴!太上明鉴!!”

  不怪刘毕沅胆小,实在是旧帝积威摄人胆魄。

  在今日之前,刘毕沅只在几年前禅位大典上,远远瞧见过柴睢冕服加身的模样,可惜冕旒遮面,他未得见过咸亨帝真容。

  他以往听柴篌口中所言的柴睢,不觉得能被朝臣和百姓逼迫禅位的柴睢是英明睿智之人,而今近距离面见太上之后,他于一身冷汗两股颤颤中衷心暗叹,原来这才是真正上国天子模样。

  太上未布威,未动怒,不过轻飘飘一句疑问,刘毕沅便感觉自己被小閤子里的空气压着,不由自主跪地磕头。

  如此比较来,柴篌那缺项子算个球,穿上龙袍他也不像天子。

  柴睢把陈条和托盘一并往外推,拿起旁边的热毛巾擦了手,起身道:“孤闲身不闻事,你应去找有司,若当真事有冤屈,都察院、大理寺及刑部三司必还真相于大白,孤吃了几口酒,出去清醒清醒,失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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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第九章

  ◎那叫夫妻◎

  皇帝篌给老丈人一家赏赐的颍国公府在汴京城里数一数二,据说其内部陈设和建造堪比太上梁园,景象很有看头。

  舒照陪柴睢出去散步吹风,前方有颍国公府婢子引路,面对颍国公府后园入冬后依旧新鲜的各种景色,舒照看得新奇,柴睢半低头始终沉默。

  许引路婢子是刻意为之,又许纯属无心,她把太上引到牡丹临荷亭的隔塘对面。

  冷风呼啸晴空里,牡丹临荷亭下一双人,柴睢却始终没抬头。

  停步后沉默良久,头隐隐有些疼,柴睢招手合璧,道:“去内院找找李清赏,倘她吃好,我们就回了。”

  合璧看见李清赏在对面亭下,顿了顿,不知是否该提醒殿下。

  此时舒督总眉心轻压看向冷塘对面牡丹临荷亭,狐疑道:“阿睢你往对面看,那亭下不就是李娘子?”

  柴睢视线这才沿枯荷冷塘往对岸搜寻去,牡丹临荷亭下与人言笑晏晏者,不正是李清赏。

  见太上望着对面无动于衷,不明真相的舒照道:“你不过去看看?”

  “没必要,”柴睢视线从李清赏身上移开,平静落在冷塘水面:“合璧你去……算了,阿照你安排人给李清赏留辆车,咱们先走。”

  太上转身原路返回,舒照大步流星追上来:“就这样走?”

  柴睢目不斜视,语慢声低:“那不然再去给主人家告个退?”

  面对阿睢的毒舌,舒照倒不怎么怕:“我意思是不喊声李娘子?”

  柴睢转头看他一眼,舒照摸摸鼻子解释:“我以为她对你而言是不同的。”

  荒谬,哪里就看出不同了。

  柴睢不能理解舒照的奇怪想法,解释道:“大约是因为这些年没认识甚新朋友,和光突然塞这么个人过来,又是同吃又是同住,不免较为关注。”

  舒照不信,试图深问:“仅此而已?那她头上今日戴的蟠螭纹玉簪算怎么个事。”

  普天之下,这话也只有舒照和谢随之敢如此当面问,今日出门看见李清赏头上蟠螭纹玉簪时,舒照的确愣了一下,掰指头去数,大周天下得允而用蟠螭纹者,只阿睢身边极其亲信几人。

  太上觉得舒照此言纯属无稽之谈,忍不住笑他:“你莫是听戏听多,看甚都觉是故事。”

  “听戏”二字噎得人哑口无言,早知道去兔儿巷的事瞒不了阿睢多久,舒照抿住嘴没敢再多说,他家阿睢拿捏人拿捏得总是精准,蛇之七寸,人之命门,阿睢出手无有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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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问世上甚物鼻子最灵?以前舒照认为是犬,现在认为是人。

  太上在国丈府宴露面之事才过不足两个时辰,太上仪驾浩浩荡荡回到梁园正门时,惊诧见门前已围里三圈外三圈拜访之人。

  太上六驾现身,那些人转个头呼啦匍匐跪满地,登时把仪驾围个水泄不通。脱离六驾而步行在仪驾之后的几人,见状停步疏竹林大弯处。

  瞧阿睢脸色不好,舒照道:“我这就让人去处理。”

  “不用,”柴睢阻拦下要摆手给随从下命令的舒照,稍顿,恹恹道:“你安排一下,把有望可进梁园的消息放出去。”

  “干嘛跟大内赌这个鸟气?”舒照以为阿睢是在报复柴篌。

  在舒照理解中,皇帝想为此前二人争执而道歉,拉不下面子,又明知新朝势力和太上间泾渭分明,偏还要想办法引诱阿睢与刘氏碰面,此举无疑把阿睢推到更加进退维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