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目相对,陈鹊桐扭头就走,手上的烟却没能熄灭,再走两步就灭了,她把烟蒂藏进裤袋。

  那么陈鹊桐自己能藏进哪呢?只能不断往前走,最不想见到以及最不想被见到的场景撞在了一起,吸烟还是像陋习那样令她无地自容。

  见此情形,赵梦鸽也不再对周绮璐多做解释地快步追了上去。留周绮璐一个人暂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同样想要追上她们的时候,走廊里已经没人了。

  “诶?两个人跑那么快吗?”

  “看来梦鸽说的是真的,她对她的搭档已经爱得无法自拔了呀。”

  “那…我的出现是不是引起什么误会了?”周绮璐自言自语着,一边思索着,一边慢悠悠地往回走,她刚才已经和赵梦鸽交换了意见,两个人以后不提及过去就还是朋友。

  忽然消失的鹊鸽二人其实正躲在走廊边的杂物间里。陈鹊桐是被赵梦鸽大力拉进去的,猝不及防,因为赵梦鸽不能耽误一秒地想要解释,然而再等到跑回剧场的话,就会耽误不少时间。

  进了杂物间她们并未开灯,空间狭小而黑暗,只有门缝四边透进微弱的光。她们因跑步带来的粗重喘气声在黑暗中回荡,两个模糊的人影面对着面,随喘气而出的热流轻轻拂过彼此的脸,好似触角一般,让她们确定对方确实在那儿,而且距离不远。

  整整十秒钟,她们还是什么都没说,除了喘气声,杂物间里依然什么都听不见。

  气氛因此而暧昧到了极点,陈鹊桐已经偷偷把脸侧转开一些。她感觉自己在被赵梦鸽用呼吸直勾勾地看着,而且看得太露骨,看已经不再是看了,而是一种俘获,一种解剖。赵梦鸽要把她剧烈跳动的心剖开给她自己看,再说她本来就是被赵梦鸽俘获进来的,赵梦鸽有处置她的权利。

  还想逃但只感四肢发软,不说话是因为愈发弥漫的烟草味道让陈鹊桐窘迫,而赵梦鸽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老师…你身上烟草的味道好好闻…”

  “……”

  陈鹊桐的心头为之一颤,始终不发一语,赵梦鸽解释的话紧跟其后:“老师,我已经对她说清楚我喜欢你了。”

  “她也告诉我,她同样喜欢上了别人,我们那种关系早就结束了。”

  “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才单独聊的。”赵梦鸽说着便轻轻笑了,因为她明显感受到陈鹊桐松了口气,感受到陈鹊桐对她的在乎。

  “你们说了就说了…没必要告诉我…”陈鹊桐幽幽地回答。

  “但是我觉得老师很有必要知道啊,我只喜欢老师这件事,无论告诉你多少次,我都不羞耻。”

  赵梦鸽说完又笑,这次是因为她感受到陈鹊桐害羞了。失去光线,没收画面 ,仅通过呼吸改变的频率,她将陈鹊桐的状态完全掌握,实现真正的俘获。这些就是最真实的反应,无论陈鹊桐再怎么用言语来狡辩,或是用冷淡的眼神去否定。

  陈鹊桐很快也意识到这个情况。她必须得走了,暗自疯狂涌出的难为情几乎要将整个空间填满,她已经无法在夹缝中求生。正要动身的下秒走廊有脚步声传来,赵梦鸽听到动静后,情急之下赶紧将她贴住,阻止她离开。即便已经告知了前任自己对陈鹊桐的感情,但赵梦鸽也不乐意被人打扰她们的独处。

  更重要的是,赵梦鸽根本不舍得放陈鹊桐走,如果出了这个杂物间,她怕永远体会不到陈鹊桐此时的可爱,这种可爱她必须独享。

  她们就这样以相拥的姿态一同盯着门缝,盯着如丝的光线经历明暗,两个人心脏如同闹铃般叮咚叮咚地响,却带不走一点时间。为了完全不被发现,赵梦鸽把陈鹊桐贴得很紧,她其实渐渐也改变了主意,身体松弛下来。她想,现在出去被人看见莫名其妙地出现,何必呢?而且心里的两块石头也已落地。

  时间终于艰难地流走,并且冲刷掉走廊上的脚步。人走远了,赵梦鸽双手环在陈鹊桐腰两边,借助墙把自己撑起来,顺势仰面表示没事了。当陈鹊桐的鼻息紧接着扑来,这才发现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应该发生一个吻。

  至少赵梦鸽觉得应该,但她还没那个胆量,理智薄如蝉翼,唯有克制不住地肖想。

  令人窒息的沉默再度袭来,变幻莫测,拼凑出仅她们两个能够会意的符号,暗示那个吻的实际存在。存在于未来,同时也存在于此刻,陈鹊桐绝望地从字符中读到:此刻必将发展成未来,在赵梦鸽缓慢的逼近之中。

  拖得越久,那个吻就越清晰,理智悬于一线,赵梦鸽快要疯了,陈鹊桐相差无几,她们都意识到自己无力改变一切,甚至束手就擒便是最大的抗争。

  沉默持续,赵梦鸽缓慢的逼近同样在持续,但是那么短的路程,她到底还要走多久?陈鹊桐想给自己个终结,立马来点痛快,所以才一直静静地等待。突然,赵梦鸽停在了那里,像一团火焰熄灭在了夜空中,陈鹊桐同时感到有什么近在咫尺的东西在极速地坠落,又宛如钝刀割肉,她慌了,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半途而废呢?

  陈鹊桐极力地想说什么,语言却已经被沉默夺走,实际全部掌控在赵梦鸽口中,她满怀虔诚地问:“陈鹊桐…真的可以吗?”

  “我真的可以吻你吗?”

  轻轻的询问奏响强烈的鼓点,霎时有一股热血沸腾过陈鹊桐的心头。她一动不动了,两条腿还强撑着站立,而她的五脏六腑连着四肢在热血中发颤,落得满身的黑暗原来也可以如此炽热。

  火焰重燃,赵梦鸽既没能听到她的同意,也没遭受她的反感,便大胆地当她默许了。

  “谢谢你…亲爱的…”

  把脚踮到最高处,赵梦鸽才能平等地吻到心上人,这一瞬间她几乎要喜极而泣,并且预谋索取更多。这是她梦中的场景。勇气是她唯一拥有却又极度缺乏的品质,她凭借勇气品尝到了陈鹊桐唇上轻薄的温热,而下一步的得寸进尺,由于勇气的缺失变成了空中楼阁。

  吻分开得很果断,仿佛有导演在旁边喊了卡,吻戏结束了,只有演员自己知道,留在唇上的感觉永远是货真价实的。

  “我…我们……”赵梦鸽于激动中重复着唯一一句台词,陈鹊桐的台词则依然是缄默。

  是的,她们真的接吻了,陈鹊桐与赵梦鸽,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和小她九岁的姑娘,在她们相识的四个月之后。

  这是写在剧本开头的简短概述,白纸黑字,其中提及的情节与镜头已经拍摄完毕,无法从她们的人生胶卷中剪出。除非胶卷被销毁,除非有人能够将时光倒流,陈鹊桐曾经不相信有这么个人存在,现在她开始希望这不是一个传说。

  谁也不会轻易相信,渐渐落泪的人是陈鹊桐,喜极而泣。

  在泪滴滑落的时候,能够将时光倒流的人告诉她,再也回不去了,这十年来将情感压抑的虚空;再也回不去了,那个无爱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她们的亲密关系正式开始了,勇敢者先享受世界!恭喜妹妹成功了!至于与前任的朋友关系,怎么说呢,以后也不会展现了,前任姐姐也是很好的人没有任何打扰她们的意思啦~

  54 小街

  ◎小街彻底变成了与她无关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