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喜欢,那么以后呢?你不是要放弃了吗?疑问在陈鹊桐心头萦绕不去,并且泛起难以忍受的酸涩,当她真要问出口时,疑问又成了禁忌,化不开,咽不下。

  只消抬脚离开,把赵梦鸽留在楼梯间里,她们就结束了,陈鹊桐苟活的状态也随之结束。从今往后,陈鹊桐可以安安心心地作回她的直女,再也不用通过假装同性恋来与赵梦鸽套近乎,无需随时随地把眼睛放在她身上,更不必在她难过时相拥。

  如此一来,剧很可能跟着也毁了,赵梦鸽缺席的剧,还有什么拍下去的必要?所以毁了就毁了吧,坚持了那么久,纠缠了那么久,陈鹊桐首次产生了让一切都结束的想法。

  陈鹊桐曾经以为只要给她好戏拍,她就与这世界没什么计较,但世界现在却偏要与她计较,将她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因为她已经欺骗了赵梦鸽,临到头来想走就走,说重新开始就开始,哪有那么便宜又容易的事?将她们分隔开的裂缝正在愈合,世界以不可逆转的力量重构了。

  恍惚间,陈鹊桐依然能听到赵梦鸽的念叨,具体说的什么她难以分辨,似乎是一串咒语,正对她下达命令:想逃是逃不掉的,后退亦是无路可退,只能继续向未来进发。

  本就抵在喉头的疑问于是变得一触即发,不知是不堪酸涩,还是抵抗不住咒语的胁迫,陈鹊桐缓缓回身问道:“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准备还像原来那样吗?”酸涩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

  遥看着陈鹊桐严正的眼睛,赵梦鸽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摇头道:“不,不可能了,我不会再和前任联系了…”

  “那种派对也不会再参加…”

  “真的吗?”陈鹊桐追问,像是迫不及待地需要得到赵梦鸽的保证,赵梦鸽紧接着回答道:“当然都是真的…那么老师可以相信我吗?”

  问题竟然被抛回来,打了陈鹊桐一个措手不及,来不及思索她便冲口而出:“可以。”

  言罢,酸涩感全然消逝,陈鹊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倒空了。抽离留下的空虚让陈鹊桐暂且不知四周情况为何,许久才回过神来,她打心底苦笑,原来自己是依靠这种感觉活着的吗?吃赵梦鸽的醋,酸涩感成为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想要摆脱这一部分,除了把自己摧毁以外别无他法,但这个方法先前已经失效了,裂缝愈合,世界完成重构,她们站在同一片土地上,赵梦鸽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老师,我还以为你真的决定不要我了…”

  “以后我会很乖的…我保证…”

  赵梦鸽的两句撒娇又给陈鹊桐灌入实感,温暖的,略显消瘦,白色香波,陈鹊桐不知何时回抱住赵梦鸽了。在委屈的时候,在难过的时候,在冰释前嫌的时候,她们再度相拥。拥抱的场合不断地增加,轮换,方才一切的混乱似乎从未发生过,陈鹊桐早先的打算就是给赵梦鸽一个拥抱。

  黯淡的天色透入走廊后却是宁谧的清辉,尘埃落定,终于把话说清楚,赵梦鸽心情好极。回房与杜可一分享了喜讯之后,同时牵扯出了愁绪,明天的约会失去主题了。

  “不需要主题啊,想约会就约会呗。”杜可一回复得轻松,赵梦鸽却不敢那么洒脱,得到陈鹊桐的体谅让她反而更加小心翼翼,备感珍惜。

  “总不可能取消了吧?你准备的礼物呢?”

  “准备好了,也想送她很久了…可是…”赵梦鸽仍然对送礼的理由有所顾虑,杜可一却丝毫不理解:“那就送啊!我的老天奶,我都要被你急死了。”

  真真是皇帝不急大臣急,杜可一在诚心诚意说媒似的,铁了心要把她们凑一对。接下去师徒俩又拉拉扯扯半天,赵梦鸽才怀着忐忑的心情,决定把约会继续下去。她发消息提醒陈鹊桐明天的事,陈鹊桐健身中刚好看到,两个小时前赵梦鸽一把话说清,她就默认明天那事取消了。

  既然没有取消,去就去吧,唉!陈鹊桐对赵梦鸽近乎缴械投降,听她的安排约等于听天由命。那么明天穿什么呢?陈鹊桐不想再把自己打扮得多么光鲜亮丽,上次的尴尬还记忆犹新。在跑步机上跑着,她又转念一想,明天就她们两个人见面,也不至于重演上次的尴尬了吧…陈鹊桐脑海中已然有穿搭浮现…

  赵梦鸽明天宴请陈鹊桐,碍于身份两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公众场合,所以赵梦鸽订好的所谓餐厅,其实是她自家的私宅。平时并无商业活动更不住人,有需要时,直接将厨师团队邀请到园子里来即可。赵母往常用来招待生意贵客用的就是这宅子,赵梦鸽这次自然也是背着母亲偷偷安排的,经纪人虽然知道这事,但愿意帮她瞒下来。

  当晚表姐也来敲打,叫她注意分寸,赵梦鸽的理由是为了感谢陈鹊桐戏里戏外的照顾,并且倒打一耙说表姐想太多了。

  “我倒希望是我想太多。”表姐想说什么已经是明示了,赵梦鸽依旧装傻:“只是吃个饭能闹什么动静,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次日清晨,赵梦鸽开了自己的跑车来接陈鹊桐,墨镜一戴,手搭出舷边,轻轻敲着门沿,表面看起来得意死了,内心却依然忐忑。虽然今天她特自由,助理经纪人一干人等皆不在身边监视,拉风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但真的逢到了,她又没什么把握。

  所幸陈鹊桐没让她等太久,很快下楼了,她这次穿的刺绣纹样的改良旗袍,步履款款,轻简而庄重。赵梦鸽目不转睛地看她走来,同时暗叹自己幸运,她要送的东西与这身装束也很搭。自然联想到陈鹊桐新的穿搭,赵梦鸽心中的忐忑随之一扫而空,为了能够见到那样的陈鹊桐,她还有什么顾虑的呢?

  赵梦鸽今天的造型则是按照上次陈鹊桐夸她的做的。头发用鲨鱼夹夹住并束在脑后,当车启动,轻盈地穿梭在立交桥上头发也不会因风而四处飘扬,这就是赵梦鸽理解中的稳重。眼看着陈鹊桐越走越近,赵梦鸽赶紧把手收回搭在方向盘上,装得一本正经,余光观察到那人走得很近,才侧脸抬起眼来对她笑道:“老师,早上好。”

  “早上好,不过大明星今天怎么连口罩都不戴?”

  “车还是敞篷的。”陈鹊桐站在赵梦鸽车门前,看她在透亮的阳光下唇红齿白,酒红色的高腰皮衣反射哑光,清晨的微风撩动她鬓发,意气风发,让陈鹊桐不禁就想打趣她。

  “不怕,我怕什么。”

  “如果戴口罩,老师就看不见我今天的打扮了。”赵梦鸽嬉笑地说着便潇洒地一偏头,示意陈鹊桐上她副驾驶,造作的样子完全是戏里古惑仔的派头,露出璀璨的耳钉。

  陈鹊桐笑了笑,惯常地摇摇头,没再多言。走向副驾驶,陈鹊桐注意一看,她和赵梦鸽形成风格上的反差,意外还挺有趣。

  坐稳后,陈鹊桐也戴起墨镜,她的知名度让她不必像赵梦鸽那样需要讲究。这城市里那么多人,难道就只有她们惹眼吗?路上她们一起哼着歌,随悠扬的旋律漂流,分不清在风里还是光里。

  相比于她们,一辆不起眼的轿车正悄悄跟在后面,不快也不慢将她们永远框在视野中,或者说,它其实已经恭候多时了。

  【作者有话说】

  杜可一才是最幼稚的人!一直在牵线。两个人终于把这个事情说开啦,是不是又更进一步了呢?我觉得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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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姐想闹,那就让她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