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再换个问题……”林溪手中的匕首指向了高老师:“朱珠她是被你杀死的吗?”
高老师跪在地上, 原本掩面痛哭,却在林溪问出第一个问题之后就抬起了头,直视林溪, 在她问出第二个问题的时候,高老师的反应更是愕然, 她甚至下意识反问出了:“什么?”
林溪嗤笑了一声:“我在问你,朱珠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杀的?”
面对这样的问题, 高老师当然是第一时间给与否认:“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杀了朱珠!我那么、那么喜欢朱珠!怎么可能杀死她?!”
林溪不是无缘无故问出这样的话的,而是经过了缜密的思考。当然她向来觉得自己不聪明, 所以所谓缜密的思考也只是突然在脑海中冒出来的一个小点子。那天她屡次三番来到报告厅, 并且在报告厅内发现了“朱珠”的名字, 她在抚摸那刻痕的时候摸到了粘稠感,闻着还有些血腥味。
在这里自尽的人是朱珠,那血腥味就是朱珠流的血。
她采取了什么死法,自然不用多说,八成和自己刚刚表演时一样,用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口或是脖子。可问题又来了, 她的刀是哪里来的?
林溪还记得第一个副本里面,家是不允许未成年拿刀的, 她看过其他一些主播的视频,这条规则是一样的。
所以说,未成年不能拿刀, 是家中厨房的通用规则。
那有可能是美工刀吗?美术课和音乐课的封面那么邪恶,难保不会用到刀具。可林溪问过林琳, 得到的回答还是:“小朋友是不能用刀的,就算美术课上有刀也是在老师的看护下使用的, 上完课老师都会收走。”
就连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也不会卖给未成年刀具。
对小孩子管理的这么严格,朱珠的刀是哪里来的呢?答案只有一个了,是别人给她的。同为孩子的学生拿不了刀,也就是说,这个刀只可能是老师给的。其他老师应该也不会莫名其妙却给朱珠一把刀,那只能是和她关系特别好的高老师或者狄校长。
二十年前一直到现在依旧待在学校里的,只有高老师、狄校长、林琳,排除掉林琳之后,剩下的两个人变得非常可疑。今天不管她们两个谁来,林溪会对她们说的,都只有这段话。
不过林溪还是觉得,高老师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因为看得出来,高老师和朱珠相处的时间更多,报告厅外面那一张张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明。和朱珠在一起合影,笑得那么温柔的高老师,为什么要杀了朱珠呢?
林溪并不在意她的辩解,反而是接着说:“高老师你杀死朱珠的原因是什么?哪怕不是你亲自动手,你应该也做了一些暗示吧。朱珠是个单纯的、心理压力格外大的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走上极端的。”
“高老师,你为什么要杀死自己心爱的孩子呢?”
在林溪淡漠的话语下,高老师的心理防线还是被攻破了,她嘶吼着说:“我不想让她死的!我只是想让她变得跟我们一样!只有变成鬼,她才能永远和我们一起活下去!我只是想让朱珠永远当幸福的孩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这样!她为什么没有变成鬼啊!”
高老师以头抢地,黑色的眼睛里面溢满了泪水,这是那泪水是黑的,落在了地上,变成了粘稠的黑色液体。她也如同被黑色染上了颜色,整个人慢慢变成了一团黑色。在林溪的注视下,跪在地上哭泣的人,变成了狄校长。
林溪睁大了眼睛,她猛地转头看向林琳,林琳也一脸懵圈。
“她们俩其实是一个人?!”
“不是啊!肯定不是啊!”
林琳马上给予反驳,然而事实就是,高老师当着大家的面搞了个大变活人,这比她们的话剧还精彩啊。林溪觉得这件事透露着诡异,但是狄校长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她那杂乱的刘海下面也流着泪,和高老师不同,是血泪。
“……”狄校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流着眼泪,注视着林溪。林溪也抿着唇,知道这个副本能不能通关,就在此一搏了。
她开口:“狄校长,你为什么要答应委员会,架设这个副本?”狄校长依旧没开口,但是不妨碍林溪继续往下说:“我听说委员会许诺了你不少东西,甚至答应让你加入委员会。”听到林溪的话,一直安安静静的观众席,突然传来了几许嘈杂的讨论声音。
委员会在这个世界,看来并不是特别隐秘,最起码还是有鬼知道它们的存在的。
林溪收了一下心神,继续说到:“如果是别人的话,会被委员会招揽我能明白。可是你不一样,你的人生自从朱珠死的那一天就天翻地覆,你怎么可能会在意自己能不能加入委员会。狄校长,与其说是我能给你带来什么,不如说,你想让我们人类,给你什么答案?”
现在站在舞台下的是狄校长,她站在和高老师一模一样的位置上,抬着头,仰视着位于灯光下的林溪。在片刻后,狄校长低下了头,然而她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她说:“我不理解朱珠,”狄校长的声音很尖锐,听着甚至有些凶,但狄校长已经尽量放平和了。“她是我在二十九年前捡到的人类孩子,遇见她的第一眼,我就在想,这个孩子是多么神奇啊,小小的、软软的、身子还有温度。”
“我将她带回了家里,当时我还是教导主任,如你所知我并非一个人住,所以我们俩一起收养了朱珠。一开始的时候我是害怕的,因为她太小、太软也太弱了,轻轻松松就会被杀死的。所以我保护着她,一步不让她外出。”
“可是她说不可以。”
这里的她,林溪知道,指的是高老师。
狄校长不想喊高老师的名字,因为客观来说,朱珠就是死在了高老师的手里。
但有一个很不妙的地方,随着狄校长的诉说,她的头发变得更长,很快就铺满了观众席的第一排,然后慢慢往后延伸。她落下的红色血泪,在低落到脚下的地毯之后,也泛起了波澜,原本的柔软地毯也变成了粘稠的暗色血池。
那黑色的头发,弯弯曲曲如同触手,向着舞台上面爬过来。但接触到舞台灯光的时候又变得瑟缩不前,触手选择绕行过去。林溪皱着眉头,她知道这个时候很关键,不可以就此打断狄校长,所以她只是给林琳使了个眼色,让林琳赶紧想办法自己逃命。
她让沈桑柠去帮助林琳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啦,说穿了她们只是被规则怪谈直播间绑在一起的假母女,哪怕最近关系缓和了一些,也没有到彼此互帮互助的时候。林琳咬了咬牙,知道自己不可能是狄校长的对手,她只能先离开舞台。
这个时候,阿伦琼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动了动舞台灯光,除了朝着林溪打得那盏以外,其他的灯都被他打开,并且照射在了观众席的活人身上。舞台灯光确实对狄校长的触手有遏制作用……林溪其实觉得狄校长那头发与其说是触手,不如说是一条条黑色蟒蛇。这可比家或者殡仪馆的触手要粗很多。
看到活人暂时无忧,林溪松了一口气,给舞台幕布旁边的阿伦琼斯比了个大拇指,阿伦琼斯摆摆手,示意“不客气”,然后快速找了一盏灯给自己也打上光。
狄校长的讲述还在继续,因为高老师提议让朱珠去上幼儿园,两人争论一番之后听取了朱珠的意见,朱珠眉开眼笑就说自己想去上。狄校长没办法,只能让朱珠进入了中心小学的附属幼儿园。
朱珠在规则怪谈世界里的日子过得其实还算不错,高老师那时候只能算一般强度的鬼,但是狄校长已经是教导主任,强度比起一般鬼来说要强上不少。所以她能够保护朱珠,让朱珠不被其它的鬼伤害。
本来一切都很好的,高老师也想陪伴在朱珠身边,一直呵护她的成长。可是到了小学之后,一切都发生变化。那么好,那么聪明的朱珠,因为文化课成绩不理想,总是被老师批评,回到家里之后也总是哭。
朱珠并没有和高老师说过这件事,也不在高老师面前表现,只是依旧扬着笑脸,和高老师一起参加各种比赛,然后毫无意外的获得了奖项。她只在狄校长的面前哭泣,怯懦着说自己很累,不想去表演,不想面对看不清脸的观众。
但哭完了之后,却会和狄校长约定:“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不可以告诉高老师哦!”
狄校长和朱珠拉了勾勾,保证谁也不告诉。
她以为什么问题都没有的,朱珠一如既往的微笑,高老师虽然有一段时间有些焦躁,甚至和狄校长吵了架:“你什么都不知道!朱珠的文化课成绩很不好,再这样下去的话,她会被其他老师讨厌的!她长大了,不听我的话了,我管不了她了!早晚有一天,她会离开我们的!”
也许矛盾从那天开始就产生了,哪怕后面过了一段时间平静日子,也没能改变最后的结果。
狄校长记得那天,明明朱珠和她说自己去排练一会儿,结果去死在了报告厅里。
“我常常会想,如果我足够理解朱珠的话,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