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折骨【完结番外】>第10章 木朝生汗流浃背

  到书院上学的这些世家少爷习惯了欺负人,但在书院当着太傅的面将人弄晕还是头一次,一群半大的、尚未及冠的少年哪碰见过这样的情况,各个手足无措乱起来,顾不上太傅,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互相怪责。

  吴文林也有些茫然,太傅被少年们挤在人群外,骂道:“都围着做什么,把人背出来去找太医。”

  “对对对,找太医,吴二你把他背起来。”

  “我知道,用得着你提醒么。”

  他咕哝了两句,俯身要抱,却忽然摸到木朝生后腰处有些黏腻潮湿,抽出手来一瞧却只看见满手的血。

  木朝生后腰还有伤。

  吴文林脑袋“嗡”的一声响,下意识便要撩起衣衫看看,那白梨不知道又怎么,面色阴沉,满脸不爽地挤过来,一把抓了他的手腕,道:“做什么啊,要走快点走,少在这磨磨蹭蹭。”

  “还不是怪你那些跟班,好端端非得欺负人,”吴文林甩开他的手,将木朝生抱起来,冲着白梨吼,“滚开,别挡小爷的道。”

  “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呃......”大约是痛得厉害,已经陷入昏迷的木朝生忽然嘤咛了一声,面无血色蹙着眉。

  吴文林担心耽搁久了人会更难受,对着白梨翻了个白眼,重重撞开他的肩,抱着木朝生往外走。

  白梨咬咬牙,竟也跟了上去。

  “你跟过来做什么?”

  “要你管,我爱去哪去哪。”

  “离我们远点,你莫不是又在想着怎么欺负木朝生。”

  骤然被人污蔑,白梨生了气,声音也大了些:“我欺负他做什么,他一个奴隶我稀罕他什么!”

  话音刚落,尚且留在屋中的白瑾忽然摔了一跤,白梨顿时被他的呼痛声吸引了注意。

  吴文林冷嗤了一声。

  白瑾摔倒的时候扭伤了脚,小脸惨白一片,那些世家少爷们看起来比他自己还难受,围在身边七嘴八舌安慰他。

  白梨又几步跑回去,推开人群将弟弟扶起来,有些紧张道:“小瑾,可有哪里摔伤?”

  “我没事,”白瑾眼眶红红,吸吸鼻子,刚走了几步又呜咽一声,小声说,“似乎扭到脚了。”

  白梨忙蹲下身去:“我带你去太医院。”

  “不用的二哥,就是歪了脚,很快便会好的。”

  “怎么能不管,”白梨急道,“你都疼哭了。”

  此话方一出口,他却忽然想起先前被自己殴打时簌簌落泪的木朝生,身形忽然便僵了僵,下意识转头望向屋外。

  吴文林早便带着他走远了,书院外空空荡荡,再见不到两个人的身影。

  白梨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心情如何,只是觉得有些别扭和不安,也想跟过去瞧瞧。

  他将白瑾背起来往太医院走,几个少爷们跟在身后絮絮叨叨说着话,“那木朝生什么时候和吴二关系那么好了。”

  “只怕是看白二和他关系不好,所以吴二想拉拢吧。”

  “拉拢一个男宠有何用,身份低贱,总不能想靠着一个男宠攀上陛下吧。”

  “行了,”白梨不耐道,“吵死了,提他做什么,方才是谁捉弄的木朝生?”

  “是宋老三。”

  “不是你让我干的吗,你倒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别吵了,”白梨脸色阴沉沉,他脾气不好,同龄的朋友都怕激怒他,不敢再说话,“与其吵来吵去,不如想想怎么同你们父亲解释清楚今日发生的事情。”

  他心中烦躁,刚被长兄训斥过,这回恐怕又要被迁怒。

  那木朝生真是个祸害。

  等将白瑾送到太医院,白梨抱着手四处打量,却没见到想见的人,脸色越发难看。

  白瑾的脚伤得不重,只是娇生惯养久了,怕疼,这才显得有些严重。

  太医开了药,给他按了按,很快便能下地行走。

  他对着白梨道:“二哥,我们走吧。”

  白梨却心不在焉,又瞧了瞧周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太医:“那......那吴二没带着木朝生来太医院吗?”

  “吴二少爷?倒是来过,方进门不久陛下便跟着来了,亲自将人带回了紫宸殿。”

  白瑾后悔自己多嘴问这一句,生硬地“哦”了一声,又弯身要背弟弟。

  太医随口嘱咐道:“三少爷只是小伤,二少爷不必如此紧张,是往常不常活动,饮食挑嘴,所以才容易受伤,多走动走动便好。”

  白瑾有些羞涩,太医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意思再让白梨背自己,跟着二哥踉踉跄跄回了书院。

  那吴文林果然已经在屋中坐着了。

  木朝生不在。

  白梨三心二意翻着书,余光却直往人坐过的位置上瞟,心道这人不知明日还会不会来。

  若是明日还不曾清醒,恐怕是不会来的。

  *

  后腰的伤处先前结痂的地方有些地方再次崩裂,后背和小腹还有很多淤青,落在瘦弱的躯体上显得十分可怖。

  季萧未神情平静,垂眸望着榻上满头冷汗、昏迷中也并不安稳的木朝生,他唇瓣动了动,没等说话,却忽然弯身掩唇重重咳起来。

  太医给木朝生包扎伤口,离开床榻时季萧未正撑在桌边喝水,皮肤苍白,病容瞧起来没比榻上的人好多少,忍不住劝道:“陛下记得少饮冷茶。”

  “无事,”他轻咳两声,淡淡道,“死不了。”

  他又问了两句木朝生的伤势以及何时能醒,得到答复之后便转头离开寝殿,返回书房继续公务。

  太医跟在身后小声道:“前几日吴家叫人到太医院,说要找两味药。”

  “何物?”

  “红颜散和枯骨。”

  那都是大晟的古籍传言中才会存在的毒药,季萧未拨弄着指节上的玉戒,淡笑道:“哦?”

  太医接着道:“臣等并不知晓这两味药,吴家便不曾再多问。”

  “吴家竟寻药寻到宫中来了,”季萧未微微侧首,白发从颊边滑落,搭落在胸前,暮色下整个人如同被浸在烈火里的雪,神情依然寡淡,只道,“你觉得,是他们希望从朕手中得到这些剧毒之物,还是他们,怕朕有。”

  太医没说话,院中安安静静,只听见风过时拂动院中的树梢的声音。

  夕阳的暮光落在树梢之上,勾勒出一道金边。

  花苞含羞待放,或许某个雨夜一过,便会开得满树都是。

  半晌,季萧未的声音轻飘飘响起来,平静无波,“隔墙有耳,你走吧。”

  “是。”

  *

  木朝生快痛死了。

  先前便觉得疼,但尚且还能忍一忍,那会儿突然摔倒撕裂了伤口,身体一瞬间便支撑不住,之后便没了知觉。

  他晕头转向醒过来,床幔上挂着一串小铃铛,随着床幔的晃动叮叮当当响着,木朝生眼前一片黑,却仿佛能看见一般觉得那大片黑暗也在旋转,转得他愈发晕起来,只能又一次闭上眼,口中轻轻哼着,像小动物的呜咽。

  躺久了腰酸背痛,他想翻身,身体刚动起来便被人按住了肩,那只手冰冰凉凉,不必睁眼都知道是谁。

  木朝生嘟囔了一句什么,眨眼便被人捏住了嘴。

  季萧未冷冷道:“你再骂一句。”

  木朝生汗流浃背。

  他想服个软,开口又哼哼唧唧起来,疼得说不出话。

  脸上还挂着冷汗,唇色浅了很多,看起来十分虚弱。

  季萧未咳了两声,抓着他的手将人拉起来,语气淡淡,问:“还疼吗?”

  木朝生又开始揣测帝王的心思,思索他想听实话还是谎话,纠结许久都不曾开口。

  “说实话。”

  “疼。”

  “疼便对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都已经从吴文林那里知道个七七八八,季萧未冷笑道,“警惕性差,被人捉弄了都不知道。”

  “太傅问的太难了,我紧张,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木朝生提起来就委屈,太傅说的那个他压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哪有第一日上书院就问那么难的东西的。

  季萧未道:“问的什么?”

  他记性还算好,晕了整日倒也没忘记,稍加思索便想起来了:“必胜之术,合变之形。”

  “哦?”男人轻笑道,“所以唯独朕说的话,你半句不记得。”

  木朝生:“?”

  这又是怎么扯上去的?

  他急道:“你冤枉我!”

  “敬称忘了?”

  木朝生顿时泄气,“哦,陛下。”

  床榻边一轻,方才坐在榻边的男人起身走了,声音从斜前方传过来:“过来。”

  木朝生身后伤已经没那么疼,跪坐起来找鞋子,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小声道:“我找不到鞋......”

  “笨死了,”季萧未冷着脸走回来,却是将人往腋下一夹,拎着人走到桌案前,将木朝生放在腿上,“坐好了不许乱动。”

  他一手揽着少年的腰身,另一只手翻开桌上的书,语气好似没什么情绪,道:“太傅已经教了他们许久,如你这么笨,自然是听不懂的。”

  木朝生表情带着不满,又不敢顶嘴,只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季萧未不吭气,悄无声息打量着他的面色,半晌冷笑一声,没戳穿他,只接着说:“往后下了学来此,朕亲自给你开小灶。”

  “真的么?”

  “假的。”

  木朝生撇撇嘴,心道季萧未就知道逗他玩儿。

  然后脸颊便被人捏住了。

  季萧未冷声道:“不会道谢?”

  “嗯?”木朝生赶紧开口,“谢谢。”

  “敬称。”

  “谢谢陛下。”

  他烦死了!

  季萧未得了回应,两手将木朝生圈在怀里,下巴置于对方肩上几寸,几乎要将其放在他的肩头上,垂眸望着手中书,悠悠念起来:“必胜之术,合变之形,妙在于乘,意思是取胜和用兵的方法,在于利用敌军的空隙,发现敌人的弱势......”

  呼吸落在木朝生的耳垂和脸颊处,他感到心跳加快,像是被泡在温水中,恍恍惚惚难以凝神,又觉得季萧未声音清清冷冷,如泉水击石,实在是好听。

  季萧未微微转了转脑袋,那道浸着冷香的呼吸又落在了耳廓上,有些痒。

  木朝生晕晕乎乎,后脊发软,却在彻底沉浸到温水中之时,听见身后之人轻声如同哄慰般道:“小槿儿,专心。”

  作者有话说:

  木朝生:世界以痛吻我,我痛死

  白二发脾气的原因之一——晚上睡觉梦到木朝生了,白天起来恶狠狠地将裤子换掉并丢进火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