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生在联邦并不是我个人能决定的。”
身份已然暴露,盛明薇索性承认了自己的来历。
谭悦心中一震。
盛家可是帝国老牌贵族,也出几代名将,和联邦有世仇,颇受皇族的青睐。
哪怕之前种种事件巧合让她对明薇的举动有所不解,但还没能上升到怀疑身份立场的地步。
盛家绝不会背叛帝国,培养这样的家族继承人,难道“盛明薇”一早就被联邦给调换了,又是从何时……
见她神色犹豫,盛明薇叹息道:“你还是太心软了。”
谭悦:“你是说谭延?他勾结敌国,铸成大错,就算你不杀他,我也不会轻饶。”
“不,我是指在你夺位之后就不该留他性命。如此狼子野心之辈,留着只会反咬一口。”
盛明薇冷淡的瞥了眼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继续道:“五皇子也不该留。就算明面上不好杀他,你也该适当利用些意外,让他消失。五皇子脑子虽然蠢,不是你的对手。但他拥有皇室血脉,指不定哪个时候就被旁人利用。”
谭悦兀的笑了:“你是在给我建议?”
敌国间谍劝她如何当好帝国女皇?
“……”
盛明薇也笑了,但她的笑意却有些凄凉。
“如果陛下愿意听……但你还是心软了。对我这种显而易见的敌人,你为何不下令候在外的暗卫击毙呢?”
皇室暗卫拥有的武器可以轻而易举击穿墙体。
她在暴露后,便无法逃离了。
“……怎么不按照你原来的计划,和谭延合作?”谭悦不理解,盛明薇不蠢,该知道逃离的最佳方式。
盛明薇明白联邦培养间谍的残酷。
“间谍身份一旦暴露,就失去了一半的价值。除非作出了极大贡献,或者完成了指定的任务,才有被联邦接回的可能。”
她无法除掉已知自己身份的谭悦。
也不能让联邦察觉到自己背叛的举动。
便只能……
谭悦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连忙召出藤蔓,可还是来不及阻止盛明薇咬破齿间的毒囊。
“你何至于此……”谭悦抱着她软倒的身躯,要不是忙着联络暗卫喊医生,简直恨不得将对方扇醒。
你不忍心对我出手,难道我就舍得对你下杀手吗?
似乎是读懂她的心思,盛明薇虚弱的道:“我的存在,会让新任的女皇陛下为难的。您不该,也不会包庇一个联邦间谍。”
“……闭嘴!朕才是女皇。”谭悦朝她体内疯狂灌输精神力,努力减缓毒性发作的时间。
“只要你有悔过之心,日后不再为联邦做事,朕完全有能力救你。所以,你这混蛋,别死。”
与谭悦面上的暴躁不同,输送给她的精神力柔和,温暖无比。
可即便如此,盛明薇的体温也在逐渐变冷。
她感受着生命的消逝:“谭悦,别为我消耗精神力了,我还有些情报想与你说……”
谭悦板着脸,手却不松:“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咳……杜尔维斯大人交给我最后的任务,是协助他,让虫族攻破帝都。”
“此前,他用徐自秋胁迫江雾服用了一枚蕴含虫族虫母气息的药丸。此药对人体无害,所以你们给江雾做的体检并未显示异常。”
谭悦神色认真了些。
“杜尔维斯告诉我,他杀了虫母,虫族已陷入了暴动……我不知道他用了何种手段将虫族送到海城,虫族在感知到江雾气息时,无疑会将其认作残害虫母的元凶。届时,人类都将承受它们的怒火。”
“陛下,您应该早做决断……”
似乎是达成心愿,盛明薇说完,视线逐渐模糊。
耳边残留着谭悦焦急的呼喊和他人闯入的声音。
-
海城海域,江雾等人在下潜不到五百米,海里的虫族猛然躁动,改变上浮的路线,向着他们的区域袭来。
“它们感知到了我们。”
徐自秋笃定的道。
研究院刘所长按帝国高层的命令,为他们提供远程技术援助,
江雾机甲传来的实时讯息无疑让他诧异。
刘所长:“奇怪?我们研制的生物机甲隐形模式已通过虫族性能检测,不可能被发现……”
等等,这声音?!
“上将大人竟私自把人鱼带去了?!”
徐自秋打断刘所长后续施法:“这是女皇陛下默许的。”
情况紧急,他不想听这位所长念叨了。
江雾当即吩咐士兵迎击围堵过来的虫族,边往海域深处检测到的莫名波动移动。
虫族像是见了腥味的野兽,死咬着江雾等人不放。
同族们被炮弹击中,血肉浸染海水的惨状并不能让它们生怯,只是刺激了它们进攻的野心。
在它们的围堵下,机甲下潜的速度变得缓慢且艰难。
而机甲携带的弹药是有限的。
二十分钟后,徐自秋望着数据显示仅仅下潜五百米的深度,叹了口气。
“江雾,放我出去。”
刘所长也听到这句话:“不行!自秋你这孩子冷静啊!海水不仅污染度严重,外面还都是虫族啊!”
江雾也持犹豫的态度。
他知晓自秋的实力,但关心则乱。
徐自秋瞥了他一眼:“机甲内的氧气含量在锐减,只能支撑一个人半个小时存活时间。”
如果他还在,那么江雾最多只能在水下待一刻钟,完全不够他深入海域,执行最终任务。
放一只能在水里呼吸,还富有战斗力的人鱼入海,是最优解。
江雾只能同意。
徐自秋笑了笑:“放心,我能替你拦住它们。”
不管刘所长如何崩溃挽留,终究不能隔着屏幕,阻拦理性思考的两人。
江雾在他出舱前,说道:“我让十位士兵协助你。”
徐自秋:“不用。我又不是一个人。”
不等江雾反应,他果断的离舱。
江雾收回下意识挽留的手。
……自秋越来越任性了。
但很快,他理解了自秋话里的含义。
入水的人鱼用特殊的语言歌唱。
声音曼妙空灵,哪怕听不懂其中含义,也让人如痴如醉。
作为回应,海域深处的水流波动得越发厉害。
“啊……东南方水底下有众多不明生物朝我们极速逼近!”有士兵抽空看了眼显示屏,回神惊恐的说道。
可恶,这群虫族源源不断,而他们却要弹尽人绝了!
“它们不是虫族。”江雾说完,下令士兵往这群生物的方向驶去。
士兵们一开始还有不解,直到离得近了,才发现那竟然是一群大型深海畸形种!
为首的是一只拥有众多触手的大章鱼。
而见他们靠近,这群畸形种竟也没有发动攻击,反而友好的朝他们招了招手?
离谱。
不仅是在场的士兵生起这个念头,隔着屏幕围观的刘所长和研究员也感到不可思议。
深海畸形种不都是脾气暴躁,无法驯服的生物吗?
从没见过对人类这般友善的。
为首的大章鱼仗着腿多的优势,遥遥领跑在最前方,第一个冲到绿尾巴人鱼身边。
徐自秋抚摸它的触手,眼神温和:“谢谢你愿意帮我。”
大章鱼享受人鱼安抚的同时,两只触手发动,麻利的将一只暗中偷袭的虫族分尸。
其余触手则温婉的像只小猫一般,试探的触摸人鱼的鱼尾。
求贴贴。
研究员看呆了:“柔弱的人鱼居然能和深海畸形种共存?!”
刘所长嘴唇有些抽搐。
何止是共存,人鱼分明能号令它们。可人鱼怎么会又有这种能力,不对,这反倒像是……
残存的古籍有载,鲛人貌美危险,其声有惑,是海洋之主。
星际时代的人鱼却仅有貌美的优点,柔弱不能独自生存。
由于历史文献缺乏,历史学者一度认为,是古籍对人鱼的描述有误。
难道……鲛人和人鱼不是同一物种?
要不是得关注虫族的动向,刘所长简直按耐不住翻阅古籍的冲动。
“江雾,这里有我们拦着,你抓紧时间。”徐自秋见他没有后续动作,提醒道。
某位上将大人收回对章鱼不友善的眼神,说道:“我会尽快回来。你小心。”
“嗯,放心,它们伤不了我。”
身处海洋,徐自秋更为自信。
-
有徐自秋的帮助,江雾等人的下潜工作顺利了不少。
偶有小股虫族袭击也能被士兵极快处理。
江雾带领其余士兵开足动力,下潜大约十分钟后,瞧见了异常。
一道隐秘的空间裂缝开在海洋深处,漆黑的海水是它的保护色,陆续有虫族通过裂缝掉落。
刚经历空间穿越的虫族似乎有些晕,行动有些呆滞。
但即便如此,江雾身上蕴含的虫母气息很快吸引到这些虫族的注意。
江雾正色道:“退后三百米!”
士兵依言照做。
研究员已经作了此种猜测,给从霜配备了针对小型空间裂缝的重型武器。
确认士兵撤退到安全距离,在虫族涌来前,江雾操控从霜,果断按下发射按钮。
刺眼的白光闪过。
光束范围内狰狞的虫族湮灭成灰,和海水混作一体。
海水波动不止,等光波稍散,机甲检测到属于空间裂缝的黑色粒子在缩小。
成功了!
士兵们露出欣慰的笑。
江雾盯着那块区域,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黑色粒子范围缩小,但并未消失。它们彼此碰撞冲突,竟迅速凝聚成一个白色的光洞,强势吞噬附近物体!
江雾:“……愣着做什么?!撤退!”
士兵从惊恐中回神,本能的遵循指令照做!
“上将大人!您……”撤退途中,有士兵发现江雾竟还在原处!
“从霜已被其引力捕捉,无法挣脱。”江雾尽可能平静道。
他正被扯入白洞的中心,即将陷入未知的深渊,万劫不复。
趁着通讯还未失灵,他继续道:“你们闯出去,记得瞒着自秋……”
“你这个坏家伙,又想瞒我什么?!”
熟悉又带着责备的声音在脑海荡开,江雾闭上的眼猛然睁开。
一尾灵活的人鱼逆流着往他的方向而来!
不能再靠近了!否则自秋也会陷入这白洞的引力场!
“自秋,我很抱歉。”
见他不死心,江雾朝人鱼发射了气波弹。没有杀伤力,但能将某只固执的人鱼推远。
人鱼只是灵活的甩了甩尾巴,轻易就避开了。
“江雾,在水里,你是不可能击中我的。”
徐自秋加速俯冲,不一会儿就游到了机甲附近。
“这股引力果然强悍,我竟无法操控水流将你救出。”
江雾脸色很难看,他无奈极了:“……自秋,你不该为我做到这一步。”
徐自秋:“左右都这样了,你不如说点让我高兴的话。”
他不怕和江雾一起坠入白洞。不是要和江雾殉情,而是他有种预感——他们并不会死亡。
白洞光芒极盛,像一只贪婪的野兽,将海水连带着他们无情吞噬。
幸运的是,他们暂时没有失去意识,也没有被引力撕扯,周围漆黑一片,宛如步入了异次元空间。
虽然这平静随时可能打破。
江雾突然有种解脱的快感,述说道:“自秋,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心里有种莫名疼惜和遗憾感,我们以前……相遇过吗?”
这话像是一个信号,连带着他脑海里封存已久的记忆,牵扯着复苏。
徐自秋陡然间,如梦初醒。
他突然笑出了泪花。
“哼,江雾大人,您记性不错。那次不是我们第一次相见。”
江雾侧耳倾听。
徐自秋:“您以前是个自以为是的骗子。对我扯过很多谎。”
虽然不记得,但莫名心虚的江雾:“……那,你有受到伤害吗?”
“当然有哦。”
徐自秋狡黠的道:“这个骗子非常精明。他仗着自己模样好看,实力强大,肆意欺骗,玩弄了单纯无知鲛人的感情,还打着为他好的借口,抛弃了他。”
江雾:“……”
他这么坏吗?
“不过没关系,鲛人对认定的爱人始终如一。无论受到何种伤害,您随便哄哄,他都会满足呢。”
江雾心里五味陈杂。
他想将欺负过自秋的骗子狠狠揍一顿,又为这个骗子可能是他本人而不知所措。
最终化为无奈的叹息:“自秋……”
徐自秋唇边的笑意很足:“江雾大人既然自感罪孽深重,那就用一生来赎吧。”
“这次,不要再抛下我了。”
他们是不幸的,错过了不止一世。
他们又是幸运的,用千百次轮回,终究互明心意,成就了这一次。
曲终人散,不再是孤身一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