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我给反派都剧透完了【完结】>第22章 拼命苟活的第二十二天:

  人固有一死,但不能是社死*。

  闻皇子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但野史言之凿凿,瓜来的眼神又坚定得仿佛可以入党。整的闻玉絜有那么一瞬都不自信了,忍不住开始自我产生质疑,是不是真的是他对感情的理解有什么问题。

  他,其实,有可能喜欢沈渊清?

  不!

  绝不可能!

  拒绝自我攻略,从你我做起!

  闻皇子可以说是用尽了自己毕生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才没有当场拍桌子站起,和这段过于狂野的野史展开辩论。

  这倒不是说闻玉絜还保留着什么不能暴露自己也可以听到瓜来心声的秘密的理智,而是上辈子身为网络读书人,熟读各站文学的他,很清楚这种时候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否认就是傲娇,傲娇就爱口是心非。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想留清白在人间,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死。

  果不其然,见闻玉絜无动于衷,勒氏兄妹并圣教的其他几个长老,不仅彻底信了他听不到瓜来的心声,看起来对瓜来这回的爆料也表现得十分平静。

  长老们:我们主上和主上夫人双向奔赴,这不是必然的结果吗?没双向成功,我们才该担心主上的精神状态,会不会像隔壁妖域的妖皇那样作天作地、要死要活。一会儿说要杀了对方,一会儿又说要杀了全域的,都几千岁的妖了,做错事了敢不敢自己担一回责任?

  只有白·沈渊清·蛇更加沉默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和蛇尸命里八字不合,不然为什么每次他一控制住对方的身体,就总能听到一些不对劲儿的东西?

  当然,最不对劲儿的还是蛇尸这个被狗啃过的脑子。

  斜阳溶溶,白衣玉冠的少年微微垂眸,仿佛任由一整个盛夏都肆意挥洒在了他的身上。他听到他轻声对他说:“帮我拿一碗蜜水酥山好不好?”

  酥山就是古代版的冰激凌,把奶油冷凝后淋上蜂蜜,口感醇厚,奶香味十足。

  是闻玉絜夏天的最爱。

  蛇君狗狗祟祟地往沈渊清的紫府里塞了很多,以便自己的崽随取随用。

  沈渊清跨起个大蛇批脸,一边想着,本尊凭什么给你拿?一边身体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小碗白玉一样的酥山,已经出现在了闻玉絜的手上,还插了朵香气四溢的小花。粉色的,贼好看。

  “我真是爱死你了!”闻玉絜一把搂过自己的大胖儿子,对着它白色额头中间的一抹红鳞,吧唧就是一口。

  爸爸就知道你最靠谱了!

  一百个啾咪!

  沈渊清原地下线。

  勒氏兄妹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亲谁啊?这是我们不花钱就可以看到的吗?

  这对磕CP魔怔人,一边在心里激动地表示磕到了,磕到了,我磕的CP果然是真的,一边毕竟也是摸爬滚打多年的社会魔了,毫不犹豫的抓紧时机,开始很有灵性的准备用公家的瓜,办自己的事。

  他们一个假意在和手足对话,实则暗示瓜来:“啊,真的好想知道灵石的下落呢。”

  另一个捧读:“是的呀,这对主上很重要。真希望有人能提供与银庄灵石有关的线索啊,无所谓线索来源,毕竟我们只想要灵石,不会追究对方是怎么知道的,”重读,“事成之后,主上肯定也会重重有赏,直接给个就读坐忘学宫的资格也未可知呢。”

  闻玉絜:“……”你们这钩敢不敢再直一点?引导得这么有针对性,不如直接报瓜来身份证得了。

  但事实上,瓜来还真没觉得勒氏兄妹在针对他。

  他在内心展开了以下一系列缜密的推理,以及精彩的点评。

  【最近迫切要考坐忘学宫、又和主上关系莫浅的明显不是我,而是会对主上说“情不自禁”的小闻同学啊。】

  【祝久久。】

  【两位勒长老大概是怕夫人考不上,开始提前走位了。想通过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搞走后门的实质,好巴结领导夫人。啧,这就是肮脏的职场潜规则吗?】

  闻玉絜:?你敢不敢想的少一点?

  勒氏兄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也随着个祝久久吧。

  其他长老:祝久久。

  听不到瓜来心声的高层:怎么了?怎么了?你们怎么突然又都这么安静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几年以来,我总觉得你们在排挤我!

  【啊,不对,这种巴结领导夫人的事,必须带我一个啊!要肮脏大家一起肮脏!领导未必能记住谁送了礼,但肯定会记住谁没送礼。】瓜来真人自认为很有职场斗争的慧根,利用答对题目可以反问天书的能力特性,趁机问出了灵石的具体下落,【我这就悄悄赶在勒长老之前,把灵石的下落透露给闻玉絜,一起分享巴结领导夫人的胜利果实!】

  :先生真是大才啊。

  被斗争了的勒氏兄妹也挺高兴,毕竟他们的目的就是这个,不管瓜来九曲十八弯的心历路程是怎么样的吧,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

  瓜来也挺兴奋:【帮助夫人走后门,好刺激哦!】

  然后,在众人屏息凝神、不敢打扰的紧张注视下,瓜来真人终于缓缓输入了那个大家期待已久的问题——圣教白玉京银庄抢劫案中丢失的灵石,到底去了哪里?

  天书也很快给出了保证真实的细节答案:【由赵期在黑市上化用卖出,大部分灵石被用在了容北玉阙秘境外的天时四象阵上,少部分被藏到了于徽的洞府中。】

  勒氏兄妹:“!”如果我们没有记错的话,主上去的就是玉阙秘境吧?

  闻玉絜听到这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多不认识的名词啊。容北?玉阙秘境?天时四象阵?赵期是谁?于徽又是谁?

  这野史天书怎么也开始当谜语人了?

  谜语人滚出白玉京!

  不过闻玉絜也没苦恼太久,瓜来真人明目张胆的偏爱小纸条就传了过来。

  闻玉絜和蛇君的大胖蛇脸凑在一块,看完了对方写在小纸条上力透纸背的三言两语:配合我!

  配合什么?

  不等闻玉絜用眼神询问,瓜来真人就原地开始了他的兀自表演:“说起这个大面积的丢失灵石啊,我和夫……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闻殿下,之前还讨论过呢。”

  演技之浮夸,台词之生硬,也就刚刚的勒氏兄妹可以与之一战了。

  闻玉絜觉得他说不定真的可以给大反派进献一个对圣教十分有用的计策:开个演技培训班吧。

  “对吧,对吧?”瓜来疯狂对闻玉絜眨眼睛,急得不行,【夫人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啊,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啊,不行,不行,眼皮抽筋了。】

  闻玉絜:“……”他终于还是眼神死的给小伙伴捧起了哏,“对,我们还讨论过呢。”

  【呼——】瓜来长呼一口气,继续做恍然大悟样道,“我们虽然不知道大面积的灵石丢在了哪里,倒是听说有个地方最近刚好非常缺灵石呢。”

  有需求,才会有丢失嘛。

  瓜来觉得自己这个逻辑没毛病。

  其他人也无所谓他的逻辑,由勒氏兄妹再次配合提问:“是哪里?”

  “坐忘学宫。”瓜来说完还不忘继续当一个尽职尽责的职场斗争人,cue了一下坐在旁边的闻玉絜,“你们也知道的,我和殿下最近打算考坐忘学宫,这个异样还是聪明的殿下最先提出的。”

  闻玉絜不情不愿地回了一个:“……嗯。”

  “十年一届的玉阙秘境历练,今年正好轮到坐忘学宫主持。虽然每一届打开秘境的时候,都会产生大量的灵石供求,可今年格外的多呢。多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就好像有人需要用这些灵石布置什么天时大阵。”

  阵法也分等级,从灵石的需求量来说,会被大致分为天时、地利以及人和。

  瓜来以手指点着下巴,故作思考道:“就是好难猜啊,天时大阵都比较需要灵石,最出名的几个里,到底是哪个要用到如此多的灵石之数,还不分等级呢?”

  闻玉絜最近正在重新觉醒的做题家之魂,让他立刻报出了答案:“天时四象阵。”

  说完,闻玉絜自己先愣住了。因为这些都是他之前用玉简灌脑时一口气刻入神识里的知识,一触碰到关键词就会自动说出。

  也是在这个时候,闻玉絜才终于有点明白瓜来之前苦口婆心的劝说了,知识还是得自己看一遍才能算是自己的,才会融会贯通。要不是有瓜来事无巨细的提示,闻玉絜大概至今还想不起来天时四象阵是什么呢。

  ***

  千里之外的玉阙秘境,也有人有着相同的疑问:这天时四象阵到底是干什么的?

  在经历了酸雨、虫潮以及连续数日的暗无天日之后,以渊清上仙和清虚仙宗大弟子温伯渔为首的众人,又相继经历了妖兽之灾、阴兵过境以及烈火焚身,可以说是一刻不得安宁。但比起之前的一蹶不振,此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振奋。

  因为虽然日子过得更艰难了,但至少他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一如温伯渔所说,这秘境确实是被人为的动过了手脚,几个出身大派的阵修已经算出了天时四象阵法就布置在秘境之外,其中一个正在给他们讲解。

  这天时四象阵法是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困人阵法。

  相传是上古的困仙大阵,只要使用得当,散仙也能困得住。

  以青龙、白虎、朱雀以及玄武上古四兽遗物为眼,结合八卦中坎离兑震等八个方位为线,虚实结合,交替作用,在此消彼长中生生不息。不能伤人,只能困人。也因此,这个阵法十分牢固,在阵法中的人根本无法以力破之,再强的修为也不行。

  当然,天时四象阵有优点,也有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需要特别特别多的灵石,是所有本就耗费灵石的天时级别的阵法中最耗费灵石的。

  这阵法需要提前准备,一旦阵成,不管是从外界还是从内部都无法破开。

  想要把人引入阵内本就艰难,困住对方又无法伤害对方,说真的,放在以往,这阵法的特点是很鸡肋的。

  可若是用在他们身上却刚刚好。

  他们所有人都是自愿进入玉阙秘境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迫不及待、争先恐后。等他们进入之后,外面布置的人也不需要进来,毕竟他的目的是让他们死在里面,替他抗下天罚。

  “所以说,有些时候阵法用好了,会像是为对方量身而制的利器。”几个阵修连连赞叹。

  鲁莽的体修不干了,吵吵嚷嚷着:“你们到底站哪头的?那人把咱们困在这里,想要用天罚弄死我们,你们倒好,还搁这儿夸上了?”

  “我们只是实事求是,谁让你往日总说阵法无用。事实证明,不是阵法没用,只是你没用对地方!”

  旁边懒散的魔修打着哈欠,也加入了“战斗”,他两不相帮,只想把所有人都骂一遍:“你们道修话是真多啊。我管它有没有用呢?我只想知道这什么劳什子四象阵怎么破?能不能破?”

  “我都说了啊,无!力!破!之!”

  ***

  白玉京。

  闻做题家终于介绍完了阵法:“……天时四象阵对灵石的等级没有需求。下品、中品、上品、极品灵石都可以,只要堆够某个量级就行。”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的灵石在坐忘学宫啊?”瓜来提示的再明显不过,“我们去问问坐忘学宫的于徽峰主呢?老宫主闭关的时间越来越久,现在基本都是他的亲传弟子于徽峰主在代理吧?”

  闻玉絜懂了,于徽本来该是他未来大学的下一任校长。

  不过,有了沈渊清插手,很可能就不会是了。

  听不到瓜来心声的高层,提出了合理质疑:“你是说坐忘学宫出于某种目的,要在玉阙秘境之外布阵,但又缺少灵石,所以劫走了我们的?这不太可能吧?先不说他们为什么要布困仙阵,只说他们真的需要,那也肯定会提前布置,对吧?很多年前就得开始着手准备。这么漫长地准备时间,还不够他们凑够灵石,非要临时来抢我们的?做的这么明显吗?”

  如果幕后黑手在这里旁听了瓜来的胡说八道,肯定也要为自己伸冤,对啊对啊,他明明做得很小心,怎么可能用坐忘学宫的名头?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这一次的玉阙秘境有问题吗?他又不是疯了。

  可惜,对方并不在现场,话语权始终掌握在瓜(造)来(谣)真人手中,他说坐忘学宫有缺灵石的传言,那就是有这样的传言。

  所有的圣教长老都可以为他“作证”。

  甚至他们还会主动为瓜来补全话里的漏洞:“也许临时出了什么变故也未可知,准备多年的计划,谁也不想它功亏一篑,自然只能铤而走险。”

  你别说还真别说,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在的。

  就是……

  “那他为什么不从黑市上匿名换取灵石,非要通过打劫我们的银庄来暴露自己?”

  瓜来真人双眼一亮,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兄弟你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啊,就等你了”的兴奋:“这个我和殿下在做题之余也讨论过呢。”

  闻玉絜:咱俩可真是有空啊,除了读书,啥都讨论过。

  “我只是怀疑我们的灵石被坐忘学宫用了,却不是说坐忘学宫直接抢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有人劫走了我们的灵石,在黑市上转手又卖给了坐忘学宫呢?布阵耗费灵石,想要维持更耗费。那就是个吞金兽。”

  掐指一算,他们主上进入玉阙秘境也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对方有可能没料到在他们主上的庇护下,里面的人能坚持这么久,灵石储存不够了,只能紧急又从黑市购入一批。

  “当然,这里面大多都是殿下的智慧。”瓜来兢兢业业地进行他的“行贿”小巧思,【殿下的坐忘学宫名额肯定是稳了!我可真是个合格的职场社畜啊!】

  说到这一步的时候,印记长老们的困惑其实不比其他人少多少,怎么就一定得扯到黑市呢?但这就是瓜来那个天书给出的正确答案,他们只需要结果导向的反推理一下就行。都不需要谁来神识传音安排,他们就很有默契的分工合作了起来。

  当然,在散会各干各的之前,还要在瓜来面前再演一回。

  擅长职场斗争的长老一号,就是之前会御兽、给蛇君当过金牌翻译的那个,清了清嗓子第一个开口:“说起来,黑市上有一号专门从事灵石行当的修士很可疑啊。”

  高层:?

  擅长职场斗争的长老二号,给过闻玉絜课桌和文房四宝的女长老,立刻就接了话头:“哦?你是说赵期吗?是不是主上之前提到的那个?”

  高层:赵期是谁??主上什么时候提过??

  其他人也是该点头的点头,该配合的配合:“确实,我们本来也怀疑过他的。”

  高层:你们什么时候就怀疑过了???

  只有瓜来在想着:【啊,果然,我的同事都很靠谱呢。不用我再绞尽脑汁地编理由提醒他们了,很好很好。做题,启动!】

  听到了瓜来心声的长老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只有不明真相的高层在内心发出了尖锐爆鸣。又来了,又来了,这种蜜汁气氛,明明刚刚还困惑的宛如一潭泥沼,为什么突然所有人就像是被打开了任督二脉,一下子便恍然大悟了啊?你们到底特么的悟了什么啊?我为什么不知道?就排挤我排挤的这么明显吗?

  勒氏兄妹拍板:“那就这么办吧,我们先找到赵期,‘请’他来了解一下情况,若能够还我们灵石自然好,还不了……”

  重要的证人肯定要先控制在自己手里,以便后续找幕后黑手索赔啊。

  总之归根结底还是要绑架。

  闻玉絜心想着,所以说你们这些混黑的啊,是真的很没有新意。你们自己算算,从我开始,手上都绑了多少人了?

  等等,赵腾,赵期,好相似的名字。

  不会这么巧吧?

  ……还真就是这么巧。

  在散会之后,闻玉絜就跟着瓜卷王回书房继续当做题家了。他一边撸着白蛇刷题,一边听瓜来继续慷慨分瓜。

  这大概就是野史系统存在的最大意义了,打破一切谜语人!

  第一手的瓜,根本过不了夜。

  瓜来真人很快就说出了再详尽不过的答案:【哈,我就说,为什么总感觉赵期这个名字这么耳熟,果然,我吃过他的瓜啊。】

  就在沈渊清前往玉阙秘境之前,瓜来真人了解到了一个与赵期有关的灵石造假案。

  闻玉絜一愣:怎么又牵扯出一个案子?

  瓜来真比闻玉絜更困惑:【等等,我记得灵石造假案与于微有关吧?于徽,于微,这兄弟俩挺牛逼啊,一个银庄抢劫,一个灵石造假。这些正派道修还真是海纳百川呢,什么腌臜事都能参与。】

  未来校长以及校长他弟的履历好丰富哦。

  瓜来的思维十分跳跃,再一次在脑海里津津有味地回顾了一下灵石造假案。

  这真的是个挺神奇的案子,在瓜来所知的野史中,还被后世誉为十大奇案之一。只不过这里的“奇”,说的并不是这个案子有多神奇复杂,而是……幕后黑手的作案动机非常奇思妙想。

  赵期,三流修真世家赵家出身,大火城人。也就是之前被勒玉映抓了的那个猥琐男赵腾的族兄。一个非常不受重视的分支庶子,修为不高,天资有限,连拜的师门也不过是个三流宗门。他这一生,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中的平平无奇。

  直至河童赵腾横空出世,这才让赵期迎来了自己命运的转折点。

  某一年,赵腾因管不住自己的下三路,而得罪了十大仙宗之一的华阳仙宗。为了平事,赵家选择了用赵期来当赵腾的替罪羊。华阳仙宗做事讲究公平,不会随意滥杀低阶修士,只是把赵期送去了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是道域用来关犯事修士的主要地方之一。

  听名字就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地方,各路豪杰云集,智慧的火花不断碰撞,技术迭代更新之快,就像个巨大的养蛊盘。赵期进去的时候还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修士,出来的时候已经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了。

  其中最出色的,便是他和一个注定要老死在里面的邪修学会的吃饭手艺——灵石造假。

  普通了一辈子的赵期,在这方面不可谓不天赋异禀。如果不是被诬陷顶罪去了无间地狱,他这辈子大概也不会知道自己竟还能有这么一个擅长的天赋。

  等赵期好不容易从无间地狱里活着出来之后,他的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件事——他要报仇。

  他很清楚害他至此的,不是那个受害的华阳女修,也不是为弟子主持正义的华阳派,是赵腾,以及不断包庇赵腾这个畜生的赵家,他自己的家族。

  可赵期只是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此生再无望更进一步,哪怕赵家是个三流家族,他想要以一己之力去复仇,也只能是螳臂当车,多少有些自不量力。他自己一没人脉二没钱,根本不可能找到厉害的大人物帮他去覆灭了他的家族。

  于是乎,他就诞生了一个想法:他去干点能让大能迁怒他们全族的事吧*。

  俗称都别活,一起死!

  也就有了后来的灵石造假案。

  用真灵石造出成倍的假灵石,再把这些灵石参着卖给有需要的大能。赵期的客户群体定立得十分明确——名气越大的越好,脾气越差越喜欢动不动就灭人全家的越好,以及越迫切需要灵石的越好。

  “大能对灵石也会有需求吗?”闻玉絜在做题的空挡,提出了他的疑问,他还以为大能都有灵石矿,能够自产自销呢。

  “灵石矿这种重要资源,既能修炼,又能当货币,怎么可能掌握在个人手上?”瓜来不疑有他,误以为闻皇子这是做题遇到了与灵石矿脉有关的内容,他给他举了个生动形象的例子,“就像你们世俗界的金银铜铁矿,你父皇会随便赏赐给个人吗?”

  闻玉絜摇摇头。不要说给个人了,连他的兄弟姐妹们都不太可能。他们虽然拥有封地,但封地上一切与铸币、造器乃至是盐生有关的矿产,都只可能属于皇帝。

  若哪个藩王敢私下挖到矿产不上报,都可以直接按照谋反罪论处了。

  “所以咯。”瓜来真人耸肩,“这事在修真界也一样。”

  灵石矿脉只会掌握在各大仙门与散修联盟的手上。当然,他们不可能全部自己吞了,只是拥有这些资源的分配话语权。

  顺便一说,天衍百年还会有一次各派大比,为的就是灵石矿脉等资源的合理再分配。

  魔域和道域最大的矛盾冲突,也是来自对海上有争议部分的灵石矿脉以及各大秘境的所属权。不能修炼,就是在要修士的命,道域和魔域之间就是一场无解的你死我活。

  各大仙宗掌控门内修士与大能的方法,基本也就是用灵石。这听起来好像挺不可思议的,但是对比现代,各领域的高端人才,不也会为了钱,人脑子打出狗脑子吗?事关生存,谁都一样。门派给的月例是有数的,每一笔动向都容易被追查,想要办一些私事的时候,就只能走偏门。

  也就是靠黑市上屡禁不止、偷偷挖掘的私矿。

  赵期表面上在做的就是这样一种生意,他本来只想等灵石造假被大能发现,连累全族和他一起消消乐的。没想到他伪造得如此成功,一直没被发现,生意还越做越大了。

  毕竟赵期的灵石也不是完全是假的,只能说是掺了不少杂质的劣质灵石,比下品更低一等,但勉强还是能用的。

  这场惊天动地的造假案,最后据说还是因为有人用了赵期的劣质灵石布置阵法,不小心引来了天罚,害死了在秘境内历练的道魔两域几乎一整代的天骄,这才东窗事发。

  这里的“有人”,便是于微。

  赵期在被抓时,对此供认不讳,一点没想着要为自己狡辩,即便他也是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只是造个假,怎么就能引来天罚。但是无所谓了,他拉着全族一起死的目的能达到就行。他当年替赵腾顶罪的事,直接就坐实了赵期其实一直受命于赵家。

  这段野史里到底掺了多少水还真不好说,但重点还是很好抓的。

  ——圣教银庄的真灵石去了哪里?被抢劫的贼人拿去制造假灵石了呗。他们的想法大概是一变二、二变三,用圣教的灵石办自己的事,打个时间差,早点把银庄的灵石亏空用假灵石堵上,等客人取走了灵石,这事就彻底说不清了。

  没想到闻玉絜花钱太过大手大脚,勒氏兄妹临时朝银庄要钱,提前发现了不对,口子堵不上了,贼人就生生被吓死了。

  顺着推理下去,真灵石变成了更多的假灵石,可不就被赵期阴差阳错的卖给了幕后凶手嘛。

  而当初瓜来真人在爆出这个“搞出如此大的事,只为拉全家一起死”的十大奇案后,沈渊清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说了一句“有趣”,然后便定下了随后的一系列布置,只身前往了玉阙秘境。

  从勒氏兄妹最近和主上的联系越来越不稳定上看,沈渊清也确实遇到了事情。

  那么,既然明知道要出事,沈渊清又为什么要去玉阙秘境呢?总不能是去做好人好事的吧?

  以及,劣质灵石真的能引起天罚吗?

  还是说有人用灵石布置大阵,只是想把那群天骄困在秘境里,替自己抗下天罚?等事情发生之后,各派震怒,正好推出顶罪专业户赵期再当一回替罪羊。里外里,布置这一切的人都能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当然,他也要自罚三杯,说一下自己也有识人不明之错,去自家门派的禁地啊思过崖什么的,自我闭关个几十年,这事不就了了吗?

  至于幕后黑手是谁,谜底就写在谜面上。

  于徽以及与他并称为坐忘双壁的弟弟于微。

  幸运二选一,不管到底是这两兄弟谁干的,坐忘学宫都注定要大乱了。

  而众所周知,想要介入一地局势,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水搅浑,趁乱才能摸鱼。

  渊清上仙作为玉阙案的受害者,帮那些与他一同陷入困境的各派天骄,朝坐忘学宫讨要个说法,这很合理吧?讨要着讨要着,老宫主无力主持局面,众人哭着喊着非要推渊清上仙这个苦主当代宫主也很合理吧?代宫主当久了,名正言顺去掉这个代字,更合理了吧?

  当然,坐忘学宫也不是非要让沈渊清当代宫主不可,哪怕作为宫主亲传弟子的两兄弟陷入名誉风波,其他学峰的峰主也可以代劳。

  闻玉絜相信沈渊清对于如何让自己越过这些人名正言顺的上位,应该也是有一番布置的。

  只是他们这些外人不知道是什么而已。

  一场酣畅淋漓的推理之后,闻玉絜一低头就看到了白蛇把自己扭成了一个白色的蝴蝶结。

  闻玉絜:?

  白蛇:QAQ救救我。

  ***

  玉阙秘境。

  大家不自觉地就看向了渊清上仙。

  仙人垂眸,无喜无悲,仿佛连眉心的红莲都透着一股目下无尘。

  只有沈渊清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把笑容灿烂又肆意的少年皇子,从自己的脑海里挥了出去。

  沈渊清不断地告诉自己,想点正事。好比,原来被清虚仙宗上下吹的神乎其神的大师兄温伯渔是这样折在秘境里的啊。上辈子玉阙秘境的噩耗传来时,他还在想,若温伯渔真的那般厉害,有气运加持,又为何会陷入绝境?

  如今看来,确实不是温伯渔的问题,内有血月天罚,外有困仙阵法。不要说温伯渔只是个天才了,哪怕是天仙转世,大概也无力回天。

  “上仙肯定有办法。”

  “上仙能有什么办法?你们不要道德绑架好不好。”

  沈渊清……还真的有办法。

  甚至知道好几种。

  但他选择了最刺激的那一种。

  沈渊清目光平静地看向了少侠模样的温伯渔,问了他一个问题:“我有一法,十分凶险,有可能会让你帮助我们走出今日之困境,也有可能会让你在顷刻间变成一个痴傻的愚人,当然,最有可能的是你在经历了这无数的痛苦与不甘之后,仍不能找到改变局面的办法。你愿意试一试吗?”

  “敢问上仙是什么办法呢?”有弟子站了出来,腰带上独属于坐忘学宫的纹路是如此显眼。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在危亡关头,坐忘学宫的弟子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也是对得起这份与清虚仙宗齐名的天下第一的。

  “为什么只有温伯渔可以?”魔修中也有天才,从始至终都骄傲的像只小孔雀。说话还是那般地不客气,但表达的意思却挺耐人寻味的,“我就不行吗?我爹可是……”

  “你爹就是盘古也不行。”之前一直与他争锋的体修还是那么莽,“金丹期就往后让一让吧,还得是我们元婴期。”不好意思,哥哥他在秘境里刚刚突破。

  吵架归吵架,但大家同甘共苦了这么些时日,有些东西早就在悄然间发生了改变。

  “我可以替师兄付出代价!”温伯渔的小师妹也站了出来。她对师兄的情愫,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但从没有一个人想过,她会为了他做到这一步,“我、我师祖给过我一个法宝,可以代人受过。”

  想来她师祖传下此宝时,也只是出于对族人的偏爱,想的是在关键时刻,能暗中让人替她一回,没想到小姑娘却选择说了出来,反向使用。

  “不,”沈渊清摇摇头,继续直直的看着温伯渔,等待着他的答案,“只有他可以。”

  温伯渔一个拜服后,躬身上前:“我能问问上仙,为什么只有我可以吗?不是非我不愿,事实上,只要能解如今之困境,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最后这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却实实在在是这般想的,“我只是想在有可能变傻之前,问个明白。”

  他到底与其他同样困在这秘境之中的师兄弟们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啊。”

  可以说是区别甚大。

  因为你温伯渔可是上辈子唯一一个从这秘境里活着出去的人。

  沈渊清对温伯渔笑得温和而又期待,他不是在看着他,而是在透过他,看着未来那个从地狱爬回来,一剑破开天门,越级手刃了仇人项上人头的复仇者。

  没有人知道温伯渔是如何在天罚中活下来的,也不知道曾经光风霁月的清虚仙宗大师兄,怎么会在数百年后变成一个千疮百孔的怪物。他们只看到了结果,温伯渔一人杀上坐忘学宫主峰,念着每一个在玉阙秘境中死去的名字,刺出了一剑更比一剑凌厉的杀招。

  从不垢寺的普度高僧开始,一直念到了最后一个外门师弟唐广君,中间连魔修、妖修也都没有忘记。

  字字泣血,句句带泪。

  他眼眶血红,恍若疯癫,执剑质问新任宫主:“在理所当然的享受着所有人的道德金光时,你可会在午夜梦回想起这些被你害死的人?”

  新任宫主当时已经被挑破了紫府,浑身鲜血如注,却连求死都不能。只能一边呕血,一边问:“这些都是谁?你在说什么?”

  “是啊,你自然不用记住这些被你害死的人。”可我会记得,我会记住,我们在秘境中被困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们一直在等待救援,等到绝望,等到最后才发现,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注定要牺牲所有人的阴谋。

  换来的不过是你一人的修为与功德。

  “你真的不会不安吗?”做下这等畜生不如、丧尽天良的事情,真的不会害怕有朝一日阴谋破灭,会有人代替天罚来让你付出代价吗?!

  沈渊清当时已经是太上宫忘情的道君,所有人都在等他出手,控制住这个自称温伯渔但已经变成怪物的男人。

  没有人记得,他也曾爽朗意气、鲜衣怒马,是整个清虚仙宗的骄傲。

  上辈子,在温伯渔斩下仇人首级的那一刻,道君渊清上仙才终于出手,在众目睽睽中,结束了怪物温伯渔悲惨的一生。只有沈渊清知道,他当时其实是留了手的,他想放温伯渔一命,想看他继续去搞乱这个世界。

  可惜,执念已除的温伯渔,早就不想活了。

  是他主动选择了死在沈渊清的八万春之下。

  因为据说死在仙剑之下的人,不得往生,不入轮回,就像在最后替他扛下所有苦难、化为了星光点点的故人们。

  “喂,清虚仙宗的,出去之后记得替老子报仇啊。”

  “记住了,我爹可是魔域的焦明魔君,出去之后去找他,跟他提我的名字,好使。”

  “师兄,我……算啦,你一定要幸福啊。”

  他们终将在天地的灵力间重逢。

  这辈子,沈渊清真的很期待,温伯渔若在这个时候想起上辈子的一切——想起所有人被幕后之人所害,想起自己最后被清虚仙宗放弃,想起他哪怕手刃仇人也不被世人认可——会发生怎么样有趣的事。

  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温伯渔的神识中轻声说:

  “数年前,我因一些……事,意外破解了胎中之谜。”

  “不知你可愿意一试?”

  “看看能不能想起自己的上辈子,这么多人里,若一定要选一个,只可能是你有那份气运离开这里。”

  有可能会很痛苦,有可能会很难受,有可能会再一次陷入疯癫,但你能看到离开的办法。

  沈渊清望着温伯渔身上不断缠绕的深厚气运,等待着这位冰壶玉尺的气运之子给出他的答案。

  毫不意外的,只有四个字:“晚辈愿意。”

  目下无尘的白衣仙人,在八万春莹润的光辉下抬起猎猎宽袖,朝着青年修士缓缓伸手,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作者有话要说:

  *人固有一死,但不能是社死:不知道具体出处,只是说一下这句非原创。

  *干点能让全族被大能迁怒的事:这个不知道大家之前看没看见过,说是在古代为了报复家族,可以选择刺杀皇帝,保证全族消消乐。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李白大大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