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内的客房构造都差不多,一床一沙发。秦会人高马大,苏延枝没打算跟他挤,找了床被子躺在沙发上,两条长腿抻直后膝盖往下都漏在外面,只好立成个倒v,委委屈屈的模样。
秦会看了又看,忍不住问:“要不你还是来床上吧,那小沙发连身都翻不了。”
“不用了。”苏延枝拒绝道,双手交叠枕在后脑勺,半敛着眼想西蒙找上门时容卡会怎么解决掉这个问题。
秦会耸耸肩,也没坚持,在填完自己的邀请函后也熄灯上了床。
今晚月光格外亮,映得没拉全窗帘的屋子十分亮堂。苏延枝即使竖着耳朵也听不清外头的动静,索性不再多想,偏着头酝酿睡意。
余光扫到床边,却见秦会整个人严实地裹在被子里,唯独左手大喇喇地伸出床沿,指尖几乎触地。
掌心似乎还贴了块什么。
苏延枝直觉不对劲:“你手怎么了?”
秦会半梦半醒:“……什么?”
“你的手,”苏延枝皱着眉,“受伤了?”
“——啊,白天爬树摘李子,被根刺条划了个口子。”他含糊说着话,身体却一动不动,“别聊了,睡吧。”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苏延枝整个人瞬间就被不好了。
【…………
Simple Simon went to look
If plums grew on a thistle
He pricked his fingers very much,
Which made poor Simon whistle.
无知的西蒙去看看
李子是不是长在蓟上
手被刺伤了好几次
可怜的西蒙叫出了声
…………】
这他妈是中招了啊!
苏延枝右眼皮狂跳,刚想起身,可手还没抓住被子,耳朵边上突然传来高跟鞋剁地的动静。
咔哒。
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了。
浓郁的血腥味霎时涌进,苏延枝不敢造次,立刻闭上眼睛,做出熟睡的模样。在细微的眼缝里看到一抹意料之中的鲜艳红色。
李克斯特女伯爵。
…………我他妈是什么运气。
苏延枝手心全是汗,微微握拳,指尖抵着表盘,在那个空间里握紧了匕首。
女伯爵款款而来,走路的动静并不小,可直到她来到秦会床前,对方鼾声依旧。
沙发和床是直角摆放,苏延枝躺在上面,微眯着眼,借着月光清晰看见李克斯特女伯爵抬起两条纤白臂膊,先拉开了秦会身上的被子,然后左手握住右手拇指,掰鸡腿一样撕开自己虎口,皮肤拉扯时发出裂帛般的脆响,却没有流血,一只只黄豆大小的虫子争先恐后从“伤口”涌了出来,窸窸窣窣倒豆子般落在地上,又飞快地顺着床脚爬上了床。
随着虫子离体,女伯爵的身体像漏气的气球般瘪了下去,最后只剩一副空荡荡的皮囊,和衣裳一起皱巴巴地挂在骨架上。
虫子密密麻麻爬满秦会全身,顷刻之间便把床上的高大的男人啃成一具白皑皑的骨头,它们的颜色由黑转红,身子涨到花生米那么大,很快又顺着原路钻回女人的身体里。
人皮壳子被填满,骨头架子恢复了人的模样,但那花容月貌却并没跟着回来,女伯爵所有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是满满的疙瘩,还在缓缓蠕动,简直比癞蛤蟆的皮还可怖。
苏延枝看得一阵反胃,却见对方伸出手,开始细细地按压面部,从额头往下,如同排挤面膜气泡一般细致。苏延枝只听得一阵噼啪的爆裂声,李克斯特女伯爵脸上那些疙瘩便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她把皮肤下那些虫子,全捏爆了。
意识到这一点,苏延枝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女伯爵的颜值又回来了,尖细苍白的下巴微微上扬,眯着眼,脸上带着诡异的愉悦。
她没有多留,扫了一眼床上的白骨,转身又剁着地板施施然离去,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沙发上的苏延枝一眼。
待到房门合上,高跟鞋远去,苏延枝又等了一阵,慢慢坐了起来。
床上的骨架还维持着熟睡的姿态,整个死亡过程里,他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反应。
苏延枝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轻轻叹气,默念抱歉得罪,把对方掉落的拼图和邀请函都拿了出来。
看了眼背面编号是8,虽然是他没有的,苏延枝心里没有多大波澜,收起拼图后又翻开邀请函,只填写了第一晚的地址和先前的日期。
他把邀请函扔在一旁,小心翼翼把被子翻过来,又往上拉了拉,将整个骨架都罩在了里面。
苏延枝心再大也做不到和一具新鲜骨架同屋而眠,又没其他地方可去,索性一宿没睡,第二天一早就去了餐厅。
天色尚暗,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苏延枝蜷在椅子上打瞌睡,睡得正迷糊时突然听见一声轻笑。
“哟,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他皱着眉睁眼,柳宴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昨晚没睡好?”他笑着问。
“谁说的,”苏延枝活动着脖子坐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柳宴不置可否,握着水壶给他们俩都倒了杯水,推过去轻声道:“秦会死了。”
苏延枝没接,平静地回了句:“是吗?”
“你不知道啊。”柳宴似笑非笑,“我看到他身上盖着被子,还以为你好心做的。”
苏延枝面色不改:“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纯良。”
柳宴端着杯子抿了口水,只是笑。
说话间,另外三人也过来了,估计都看到了秦会那被啃噬得干干净净的骨架,脸色难看到极点。
不过也是,这次世界开局13人,这才第三天,就只剩了5个。
苏延枝揉着眉心,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和疲惫感。
但这种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几分钟后,西蒙就推着餐车出现在了门口。
一瞥到那矮小的身影,苏延枝的神经马上绷紧,他警惕地看过去,却愣住了。
一夜过去,西蒙那巴掌大的小脸上,竟多了好几处淤青,尤其两个眼眶又紫又肿,显然被谁揍过。
不仅是苏延枝,其他人也惊了,柳宴皱着眉,在西蒙给他分餐盘时问他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西蒙抿着嘴,极为委屈地看向苏延枝。
苏延枝:“…………”
“你打的?”柳宴狐疑道。
苏延枝张了张嘴,想否认又忍住了。
十有八九昨夜西蒙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里面的容卡当成了他。然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容卡揍了一顿,却把账算在了苏延枝头上。
“你觉得……是我?”苏延枝很不确定地问西蒙。
西蒙愤怒道:“客人想狡辩吗?!是您让我进您的房间,却又不点灯,问您问题您还说能打赢您就回答,打不赢就闭嘴这样的话。怎么还能装得清白的样子!”
苏延枝:“…………”
虽然但是——唉算了。
苏延枝顶着旁人或惊诧或敬佩的目光,低头没吱声。
“不过我既然输了,自然不会再问,客人不用再装模作样。”西蒙冷冷道。
苏延枝一怔,意识到容卡算是替他解决了问题,张了张嘴,道:“谢谢你的言而有信。”
西蒙哼哼两声,还是规规矩矩给苏延枝上了餐盘。
人越来越少,吃饭也越来越安静,席间只剩刀叉碰撞和食物吞咽声。
用餐快结束时,容卡走了进来。
苏延枝瞥了眼,看清他的脸时又愣了。
这人皮肤白,脸生得精致无暇,所以眼廓下方那道淡淡的阴影和下颌处那鲜红的血痂就显得格外明显。
…………还真是打架了。
苏延枝抿了抿嘴,想起疯帽子世界里容卡那所向披靡的非凡身手,合个小孩子打居然还能挂彩。
卡戎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头朝苏延枝偏了偏,却只看到了个头顶。
“为了不让客人们无聊,夫人今天给各位安排了钓鱼活动。”卡戎说话冷冷清清,没有半分热络,“西蒙,等客人们用完早餐,就带着他们出发吧。”
苏延枝一听这活动就皱眉。
钓鱼……又是被写进歌谣里的。
“但是墙壁怎么办呀?罗斯先生,”西蒙睁着大眼睛问,“都走了谁来粉刷墙壁呢?”
卡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就留一个下来刷墙吧。”
“不如——”柳宴刚开口,却被苏延枝抢了过去。
“我来。”苏延枝接着道,“我精通这个。”
他以为容卡不会拒绝,没想到对方却挑了挑眉,道:“是么?”
苏延枝皮笑肉不笑:“是啊,没有金刚钻就不会揽瓷器活。”
容卡不置可否,竟然转而问西蒙:“你觉得呢?你想伺候这位客人钓鱼吗?”
西蒙原本老不乐意,一听卡戎后半句脸色又一变,头摇得像拨浪鼓:“既然这位客人想留下来,就让他留下来吧!”
卡戎点点头,转朝苏延枝示意:“那就辛苦你了。”
苏延枝难得回以微笑:“应该的。”
要缝补的墙在二楼西厅,苏延枝照着西蒙的指示找来石灰砂浆和滚轮刷,拎着走过未关门的书房时却冷不防住了脚。
先前衣领遮着还没发现,这会儿容卡脱了外套只着衬衫,敞着怀,苏延枝才看到那抓痕有多狠,从侧脸下颌拉过颈项,直抵胸膛,在上面留下几个血淋淋的小窟窿。
这么一看,脸上的倒是最轻的。
卡戎正靠坐在书桌上,垂着眼往伤口涂药,阳光透不过他那浓密的眼睫,看着跟缀了钻一样。
苏延枝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对方却像没发现他,仰着修长脖子用棉签蘸着药继续涂脖子,却因视角关系,戳了几次都涂偏了。
…………苏延枝面无表情,心想关我屁事,是他自己自找的。
可是捏着桶绳的手松了又紧,还是把东西放下了,走进了书房。
“拿来。”他朝卡戎伸手,“我帮你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