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眉上烟火>第218章

  谢随之看眼放在桌边地上的黑色小酒坛:“确实没尝到过,这是沽的哪家酒?”

  “不是沽的,”酒又烈又冲,于冉冉却再倒一杯,“二十年前,抱于白回来时,阿照和他娘亲自己酿的酒,埋在后院枣树底下,今日被我刨了出来。”

  说着,于冉冉拿出张褪色的红纸,放在桌边。

  它原本贴在酒坛上,拆开密封酒坛的油布后,它掉了下来,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于冉冉笑腔道:“那时候,阿照听别人说,家里得女儿的,要埋坛酒,取名女儿红,他便酿了坛女弟红,说是也要等于白长大嫁人时,再刨出来喝掉。”

  在谢随之含笑的目光里,于冉冉也平静地笑了笑:“幸亏我刨出来开了坛,要真等于白嫁人时,阿照把它刨出来拿给人喝,于白恐会和她哥绝交。”

  想起小白鼓起嘴和阿照赌气的样,谢随之忍不住笑起来,却忽然听于冉冉道:“听阿照说,你和于白好了,我问于白,她否认了。”

  谢随之脸上笑意淡下去,愧疚地低了低头:“是我的过错。”

  于冉冉拿起酒杯,不清不楚道了句:“真叫你母亲给说准了。”

  “甚么?”谢随之不知于姨此言何意。

  于冉冉自是不会把自己年轻时,和爱妻间的相似经历,主动说与晚辈知,只是确认般问道:“你是真心中意于白,还是仅仅是因为于白成日追在你身后,一朝不再追随,你不适应,把占有误认为成了感情?”

  谢随之抿抿嘴,又将一杯酒灌进肚,辣得眼眶泛红:“非是误解,且还因看清楚自己心意太晚,叫中间蹉跎这些年头,而倍感愧疚,这些年是我对不起小白,她不肯原谅,是我自作自受。”

  “以后打算如何?”于冉冉知道,小女儿心里,除却谢家这丫头,再装不进别人。

  这些时日以来,于白努力装作若无其事,但那些偷偷流下的眼泪,和许多个辗转反侧的无眠之夜,都被家里人看得清楚。

  谢随之沉默着组织语言,却又闻于冉冉道:“我再给你个机会,现在起身离开,我可以当没有这回事,不影响你和阿照关系,我们两家也照常往来,只是,你别再打扰于白了,她还有大好人生要过。”

  “你是个好孩子,能力好,相貌好,家境好,于白被我们惯得刁蛮任性,与你是极不相配的。”于冉冉接二连三说着话,对被她看着长大的谢随之并不满意,“于白在我们跟前随意闹腾,因为她知道她头上这片天塌不下来,即便于白来日与人成了新家,我必然会要求那人,能为于白顶起一片天,随之,你不合适,你在这方面,太懦弱了。”

  谢随之仍旧沉默,这不争气的丫头又沉默,于冉冉恨铁不成钢般,轻轻叹了口气:“你走罢,于白跟在你身后那么多年,但不可能永远主动下去,世上有那样多人,于白这一辈子,也不会只喜欢你一个。”

  初夜静,这几句刺进心里的话,冰凉而尖锐,谢随之握着空酒杯,指尖泛白。

  良久,她低声问:“今日禁卫军围了这里,家里可都还好?”

  于冉冉偏过头去,朝她摆摆手,没说话。

  就这样走么?谢随之在沉默中缓缓起身,衣袖不慎带翻空酒杯,滚两下掉在地上,摔成好几瓣。

  清脆的碎裂声,让谢随之心里一震,她给于冉冉拾了个礼:“我想见见小白,有几句话,想当面同她讲。”

  尤其是经历过今日之事后,她有些话,想当面告诉小白。

  应该是于漪白下定了决心,想借母亲于冉冉态度表达出来,于冉冉看着别处,道:“机会并非时时有,既然十回八回都没抓住过,那就别再回头了,只当是于白和你,没有那个缘分。”

  于冉冉态度坚定下逐客令:“这里一切都好,随之,你回去罢。”

  走出于侯府后,谢随之仰头望向夜幕上的弦月,阿睢常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自己就要这样,轻易地弄丢自己的月亮么?

  不,不要,谢随之大步迈下台阶,绝对不要就这样!

  ***

  番外二

  李清赏的差事,正儿八经得以解决,是在象舞五年初秋。

  历经岁时,石门学堂经公门教司道道审核查验,终于开张大吉,给贵门女郎作大半年私教的夫子,也重新站到三尺台,一时间,她竟还有些不适应。

  正所谓官清司吏瘦,神灵庙祝肥,太上皇王财大气粗,石门学堂经费充足,不仅把平反的童老头重聘为山长,而且也把谢随之从公建学庠挖来,担任了总教习。

  从延寿坊女子学庠里解散出来的,未得收容的那些个孩子们,也大部分被找到,并重新坐进学堂念书。

  为感谢柴睢的出钱出力,李清赏百忙里特意抽出空闲,自己动手,做了个寓意深远的,戴帽小猪陶,准备送柴睢。

  为避免被柴睢发现,李清赏特意以转来石门学堂念书的李昊作借口,花大价钱,专门在外面找了家口碑顶好的陶器铺,秘密制作和烧制陶器。

  她手笨,不如柴睢和李昊对手工品的天分高,小小陶猪制作,愣是花了她个把月时间,才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信心被击碎、重建,再击碎再重建的反复中,历时月余烧出满意的陶猪,李清赏又咬牙花了笔钱,给陶猪弄了个一看就很上档次的精美包装盒。

  为何要烧个戴帽子陶猪呢?欲做解释,还需将“家”字拆开看:宝盖之下一个豕,是为“家”,豕者,黑猪也,小陶猪戴着顶宝石帽,正是“家”字的具体化形。

  她要把礼物送给柴睢,不仅感谢柴睢耗费精力,在石门创办石门学堂,更感谢柴睢,让梁园之地,从她的落脚容身处,变成遮风挡雨的家。

  事情发展到这里,还是美好的,李夫子已经能想象出,吃罢晚饭回屋后,柴睢看见礼物时,会露出怎样意外而惊喜的表情。

  事实却证明,祖先创出“乐极生悲”个四字词,不是无根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