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眉上烟火>第136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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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第四十五章

  ◎夕阳◎

  开春后,白昼时长,延寿坊公建女子学庠调整了上下学时间,后晌要到酉时二刻才下学。

  柴睢没听李清赏提起过这茬事,来早了,独个站学庠门前的丁字路口等许久,最后在谁过去都要看她几眼的压力下,不得不走到学庠门边,与前诸位来接孙女的大爷大娘们一起,并排坐在墙下花圃前的路牙石上。

  挨着柴睢的黑衣大娘停下原本的喳喳说话,黑着脸把坐到自己身边的年轻人从头到脚审视挑剔一遍,那眼神抵触且带着市侩的恶意,仿佛柴睢不打招呼坐了她家的路牙子。

  目光相对,被柴睢回以客气一笑。

  收到陌生年轻人示好般的和气一笑,黑衣大娘脸上立马阴转晴,装出笑容和蔼可亲的样子,问:“瞅你眼生哩,瞧着不到三十,是来接闺女?”

  这个学庠里全是延寿坊的孩子在读,孩子亲长也差不多彼此认识,没理由忽然来个生人大家丝毫没听说的,想年前学庠招了位年轻女夫子,诸大爷大娘三五日就把那新夫子“外来户,未嫁,带着个侄儿”的情况给摸了个一清二楚。

  大娘这一问,算是包含了打听他人信息的基本要素:来处,年龄,是否成家。

  难为柴睢纡尊降贵抱着两条长腿坐在低矮的牙石上,晃了一下才勉强坐稳:“不是接孩子,我是来接——”

  一个称谓让她话音停顿下来。李清赏是她甚么呢,不是房客,不是朋友,更不是君臣,她们好了,这关系该如何指代?

  见年轻人顿住,黑衣大娘以为她是老长一条人坐马路牙子憋屈不舒服,遂漫不在意摆下手,用汴京方言和官话的夹生调子嘲弄道:“接谁你都得坐着等,学庠近日改下学时间啦,得等到酉时二刻!”

  柴睢笑着点了点头,黑衣大娘见这年轻人话不多,转过头去继续与隔壁大娘唠嗑,说的尽是家长里短,以“儿媳妇如何不好”为主。

  黑衣大娘用汴京方言大吐苦水道:“俺家喏媳妇压根谋法儿说,花恁多钱娶回来,成日里仗着有孕好吃懒做,白荏睡到日上三竿起,黑来睡到半宿再起来吃,自她嫁进俺嘞家门,俺儿为让她在家安心等怀,那是半晌活谋让她出去干过呦!”

  她用右手食指戳着左手掌心,仿佛是在戳自己那糟心的儿媳妇,眼泪都快出来了:“俺诺媳妇头胎生个妞儿周算了,现下仗着肚里头揣个带把儿哩,在家那是跟个菩萨样不做饭不洗衣,从头到脚全是我在伺候她!成天我都累死了,累到腰杆子直不起,恁说要个儿有他娘的啥球用,成会给他老子娘添堵!”

  隔壁绿衣大娘夸张地“啊?!”一声叹,似乎被黑衣大娘儿媳妇的无赖行径震惊得掉下巴,但旋即她宽慰道:“恁儿这边虽然事多,但恁闺女嫁哩好哎!”

  灰衣大娘附和:“周是周是嘞,恁闺女嫁平光坊,不远不近顾得着娘家嘞,多好!”

  黑衣大娘满面愁苦中勉为其难哼哼:“也谋多好,就诺样呗,好赖嫁过去不用她出门挣钱养家,公婆也年轻,替他们两口子洗衣做饭操持家务带孩儿,诺死丫头比她哥命好,就算三年只生仨闺女,她公婆都是待见得不得了,拿她当宝贝,我还劝我诺亲家,我说不能这样惯着俺闺女,但是拦不住人家非要把俺闺女当亲闺女待哈哈哈哈哈!”

  笑声简直穿云破石,足见大娘身体健康。

  自己家闺女嫁出去啥都不干那叫享福命好,别人家女儿嫁进自己家啥都不干那叫不孝顺,甚他娘的鬼厌神嫌想法。

  柴睢不可理喻地转过头去,只见另一边是几位大爷在聊天。

  大爷们人均一杆烟袋,烟袋锅里烟丝点着,吞云吐雾聊着近来秦国和倭子国之间的兵戈。

  竹烟杆大爷叼着烟袋道:“倭子国日他娘天生欠揍,秦国只杀他五百俘虏算甚么,要我说,凡俘虏全部杀死都不解气!当年倭子浪贼侵占我坞台川,杀我周民万万,掠夺钱财役夫无数,连木材也一船船掠夺,这仇咱还没给他清算呢。”

  木烟杆大爷吐着白雾摇头:“大秦和倭子也好,倭子和我们也罢,杀来杀去,打来打去,最后受苦的只有老百姓,听说朝廷又在鸿蒙列兵了,不知又是准备打谁还是防谁,当官的哪管百姓苦,只是好战必亡呐!”

  铜烟杆大爷悠然吐出个漂亮烟圈:“邪不压正,倭子国把瘟疫死人扔海里,秦人不揍得它见太奶才怪!”

  秦国边境同倭子只隔了小小一片海。

  竹烟杆大爷补充:“也就是大秦国会放下身段动手揍倭子,你像咱们与大秦国,还有西边大晋国,北边大晁国,咱们这些大国之间多是靠讲道理解决问题,可不会说打就打。”

  说着这位大爷用手肘一捣旁边看着他们的柴睢,稀罕道:“这后生恁说是罢?一看恁就是念过书的,年轻人肯定比俺们知的更多。”

  柴睢笑笑,语慢声低道:“大国之间讲的不是道理,是信用,大国之间的和平,仅是互相威慑与牵制之下的和平,相反大国之间才是最不讲道理的。”

  大国之间的和平,更绝非酸文腐儒摇唇鼓舌下的所谓邪不压正。

  “恁这说的可不对,”铜烟杆大爷反驳:“仁宗朝开始秦国与咱们结了国亲,这些年咱不正是因此才与秦一再续签和平国书?老祖宗留下的话绝不会错,那些读书人不也都是这样说么,邪不压正,好战必亡。”

  家长里短的事柴睢半点不相熟,谈起国事她倒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淡淡道:“嚷嚷着好战必亡的人,最是绝口不提忘战必危,大国博弈又岂是只在政治和军武。”

  “可好战没好处啊,”木烟杆大爷在地上磕出烟袋锅里的烟灰,无比惋惜道:“大望历时,开山军既退庸芦,武相却还坚持把九方边军拉到西南轮战之,那之后庸芦是彻底安生了没错,可大周呢?

  大周这边除了要朝廷不停向百姓征税而给诸军拨军饷,以及一线将士要在国线上流血牺·牲,咱们换来了甚么?换来了咸亨年国库空虚!不然梁园那位怎会被迫禅位?那可实实在在是位仁君明君,却是被她亲相父给害苦了,唉!!”

  最后一声叹息万般无奈且十分惋惜,充满真情实感,半分作假没有,他认为倘没有大望历九军在西南多年轮战,巨大消耗了国库和民税,咸亨八年不会无法度过四方天灾。

  而如此观点,又岂是只在三五臣民之间。

  百人百看法,柴睢心里倒是平静,歪着头喃喃道:“大望年,开山林星帅率领开山军抹平量山,西南既定,武相为何还要拉九大边军过去轮战,钝刀子放血割庸芦数年?”(林星帅:林星禺,大帅职,尊称林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