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眉上烟火>第103章

  精心设计闹得满堂彩,岂是死几个小喽啰能煞戏,在刘毕沅气得仰天长啸时,梁园之主柴睢领顶软轿一蹦三跳来到四卫所。

  “卫所重地,来者止步!”

  然而不待太上仪驾靠进,四卫所门口哨亭里,卫卒已远远举起手中弩·弓高声斥警,他身旁,精壮的卫犬双耳后倒配合地发出低吼之音,凶猛的口水直往地上掉。

  虽哨亭卫卒和犬已不是昨夜那波,但无法否认眼前这是多么熟悉又亲切的一幕。

  昨日半夜来时,新吃下一大碗药的柴睢既晕且困,坐轿则颠得想吐,走路又晕得想睡,幸有郑芮芳在旁陪着,时而乘轿时而步行一路来到位于梁园外东北角的四卫所,然未待靠进便如这样被哨亭卫卒和犬制止住脚步。

  昨夜是郑芮芳拿着蟠螭令和舒照的腰牌让卫卒放行,而春风微拂的今日,换作了太上梁王亲自出面。

  一封释放令加盖四个印章又红又专地抖开在卫卒面前,太上免了卫卒屈膝将行的跪拜,颇有几分嘚瑟:“瞧清楚,孤这回手续齐全来接人嗷。”

  昨夜当夜卫卒不让进的场景,太上皇王历历在目。

  现在当差守门的卫卒:“……”

  卫卒顾不上细看释放令上所书内容,因为令书最左侧依次顺下的“太上皇帝之宝”、“柴梁大王之宝”,“上御卫总都督使印”,甚至是太上私章“柴睢之印”,已然闪着赤金大光快要在日光下晃瞎卫卒眼睛。

  这是怎样个情况啊!

  卫卒心想,分明只需太上宝和督总印两个章就起作用的小小内部释放令,戳这么多红印是几个意思?

  几年前新皇帝登基大典,太上皇王祭天告庙之书她都只懒洋洋随意盖了个“柴梁大王之宝”,眼前区区一道让卫所放人的内部释放令,上面愣是活生生盖全了皇主三方宝印。

  卫卒险些被释放令上几方印吓腿软,不敢稍加阻拦,恭恭敬敬挥手让卫所开门,彼时四卫所的当值卫令已收到太上驾到的消息,带着人呼啦啦赶了过来。

  而这个时候,尚被关在羁押室的李清赏并不知自己将结束关小黑屋的生涯,正拽个小板凳坐在门槛后头,磕着瓜子晒着日头和负责看管她的女卫卒聊天。

  屋门开半扇,女卫卒在愁嫁。

  她坐在昨晚柴睢坐过的小门墩上托着脸叹气:“耶娘同我吵翻了脸,觉得我二十三岁不嫁人是丢他们的脸,过年我甚至没敢回家,回去也要被耶娘逼相亲,还要听兄嫂阴阳怪气。”

  “半天你才二十三,那咱俩一边大,听你愁的还以为你三十哩。”李清赏吐着瓜子皮,悠然自得靠在门板上闲聊:

  “柴睢二十六还过得跟十六似也,成日里满肚坏水加上爱撒丫子瞎跑,她可是太上皇王,她亲口告诉我,当年内阁只差拿刀架她脖上逼她成亲,那家伙愣是梗着脖子死不松口,她都能挺过来,咱们这些还算是个事?”

  “你记错了罢,内阁逼殿下成亲就在出年啊,”女卫卒换只手托脸,被日头晒得浑身暖洋洋,说话没了平时作为上御卫的雷厉飒爽,更多几分软糯,“你不知道么?”

  “啊?”李清赏本被日头晒得眯着眼,此刻稍微瞪大眼睛看过来,“她给我说的是咸亨历时,内阁曾谏她成亲,被她义正言辞宁死不屈拒绝。”

  门墩上的女卫卒被逗笑:“怎么可能,咸亨历时内阁六部被殿下折腾得要死要活,连都察院亦是自顾不暇,谁找死敢谏殿下成亲?”

  “啊?”李清赏再次被如此言论震惊到,“折腾臣公,你们不都说柴睢在位时是明君么?”

  女卫卒:“是明君没错,不过你应该听说过‘上臣下练’的说法,当年有公卿建议殿下嫁人,殿下转头同内阁弄了个‘上臣下练’的大政方针出来,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提过殿下婚事。”

  大周朝堂“虽万里外,令朝下而夕奉行”的闭环至那时彻底形成。

  “上臣下练”,说白就是不时把朝中官员公卿下放到汴京之外的各处体验生活,一般为期二十天,频次虽无明文规定,然而基本一年一回。

  户部尚书三九天卖炊饼,被街道司差役以影响街容为由赶来赶去,最后一张饼没卖出去还被罚了二百钱,又气又冷站宽街上哭爹喊娘;

  工部尚书三伏天干工地,中暑晕倒还要被扣工钱,看病吃饭皆是花销,最后工钱分文不剩还要自己倒贴路费返京,回朝后险些和户部商司官员大打出手;

  兵部尚书进驿站当驿夫,因年老体弱被打发去马厩喂马清粪,活干不完被扣钱,他拿出相关律令要求驿站公平对待,反被驿长拎着扫把扫地出门;

  吏部尚书下基层衙门当胥吏,干事累死累活还要天天挨上司叼,回朝后直接在柴睢面前崩溃大哭,从此再不骂下面做事之人是废物……

  六部尚书无一个没被柴睢收拾过,尚书下面那些喽啰碎催更是没能逃出某人魔掌。谁十年寒窗一朝入仕不是想光宗耀祖成为人上人?当官当得切身体会何为民间疾苦,谁还闲着没事从皇帝身上挑毛病。

  柴睢整治人法子何其多。

  末了,女卫卒摊开手总结:“皇帝今春大选么,内阁出年后趁机曾向殿下再提成亲之事,结果转头朝堂上就出那么多幺蛾子,他们也真是,惹谁不好来惹殿下。”

  听到这里,李清赏眼睛一亮,怂恿女卫卒道:“你也可以学柴睢啊,你耶娘兄嫂闹你成亲,你也给他们找点事做不就好了?”

  女卫卒:“我一直以来是每月从饷银里抽出五两银给耶娘,他们就不闹我那么狠。”

  李清赏一针见血问:“起开始你每月给他们多少?”

  女卫卒:“我还想攒钱买宅子,所以以前每月给他们二两。”

  现在被迫升为五两,父母总是得不够。

  “给钱之法行不通的,”李清赏咔咔嗑瓜子,状态良好到仿佛昨日试毒的不是她,深夜被试毒反应折磨难眠的也不是她,“二两到五两,我敢打赌,再这么下去你便是每月饷银全给他们,他们也不会减少对你的催逼。”

  “那该怎么办?”女卫卒苦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