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眉上烟火>第96章

  又是主动试毒又是主动接受排查,让素来作风硬的上御卫总都督使难得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他抿抿嘴,冷硬语气放软了几分:“不再进去看看阿睢?”

  李清赏还是微微笑着,摇了下头。

  “那就得罪了,请罢。”姑娘毕竟是阿睢的姑娘,舒照得亲自带李清赏去往位于梁园外东北角的四卫所。

  上御卫八千余人,除轮番守卫在梁园内的数百人,其余分别驻扎在梁园外三射之距的东南角、西南角、西北角以及东北角,呈四方拱卫之姿共卫梁园,四处按顺序称为一到四卫所,位于东北角的四卫所多用来关押审问嫌疑之人。

  太上梁王命悬一线,上御卫莫说押住区区英烈家属李清赏姑侄,若有必要,舒照甚至敢拿出太上宝印,调动三大营,硬刚禁卫军,直接携兵围了皇宫大内,理由便是半个多月前,正月十四夜,皇帝柴篌及其卤薄声势浩大进过梁园。

  人人都逃不掉加害太上皇王之嫌疑,倘上御卫依照律法规矩兵困大内,满朝文武谁敢跳出来说半个不字?

  足见皇帝篌及以国丈刘庭凑为主的皇帝集团,极其忌惮已禅让大位且手无实权的太上皇王,此事从非无因无果。

  好在事情未往大了发展。

  当日深夜,面容苍白唇无血色的太上梁王从昏迷中幽幽转醒,睁开眼第一反应是还想挠手指来着,抬起手一看,左手食指和右手虎口都被包扎得严实。

  忙碌了昼夜不曾合过眼的涤尘,在晚饭后被主持大局的谢随之赶去休息,半夜她有些不放心,特意过来主人卧房看看,正好赶上柴睢转醒,她欢欣来到床榻前,俯下身小心道:“殿下,您醒了?”

  柴睢尚且有些犯迷糊,睁开眼后又开始阵阵犯晕恶心,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绑在拧紧绳索的秋千上正着反着分别猛转了八万回,魂魄都快晕出躯壳了,面对涤尘的关切,她竟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无力地抬了抬包扎着的两只手。

  涤尘得到回应,几乎要喜极而泣,红着眼眶激动道:“没事没事,殿下,手只是伤了,我去喊医官过来!”

  不多时,方才还深夜寂静的北里间挤满人,随时待命的主医官肖桭外袍披在肩头,坐床边眉头紧锁地为太上查看情况,他身边则还围着其他几位医官。

  屋里挤满人,气氛凝重,最外围的合璧拽拽涤尘袖子,咬耳朵道:“我方才去小厨房换壶热水,逮住个婢子正围着殿下的药炉鬼鬼祟祟,郑卫长已经把人押了。”

  “一会儿抽空告谢嗣爵知。”涤尘安抚般拍了拍合璧手背,怪不得方才她进来时上夜的合璧不在屋,原来是在小厨房逮住个“贼”。

  便在她二人说小话这会儿,医官肖桭给柴睢做罢检查,提在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长长松出口气儿,双手合十抵住额头拜了拜道:“林相保佑,我们殿下福大命大,算是度过难关了。”

  林相保佑。

  柴睢动动嘴,须臾,干哑的声音才慢慢响起:“多谢肖公救命。”

  人群后,圆肚凳子凳腿受到重撞忽与地面摩擦着发出一声锐响,众人齐刷刷回头看,是自昨日后半夜起到现在不曾休息过片刻的舒督总,在听见阿睢说话后脱力般跌坐在了凳子上。

  见众人抿嘴忍笑般看自己,舒照用力搓把脸,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浮出微湿的笑意,哑声对床榻上的人道:“吓死我了,阿睢你他——”

  “问候”圣太上的话差点脱口而出,舒照捂着脸自嘲笑起来:“殿下你这回真是吓坏我们了。”

  若非就医及时,若非肖桭医术精湛,若非随之拿得住局面,若非他及时带兵镇住梁园里外,若非李清赏甘愿试毒,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未几,肖桭领着其他医官药童深更半夜现改药方现去煎药,里卧只剩下几个议事之人。

  涤尘用靠枕给她家殿下垫着身后好靠舒服,勉强坐起身的柴睢仍旧晕得抬不起脑袋。

  谢随之坐在被搬到床边的圆桌前,欢喜情绪虽没舒照那般外显,却然现在倒茶的手还在颤抖,在后怕。

  倒杯茶递给舒照,她沉吟道:“有件事得告诉你。”

  舒照接过茶盏咚咚灌自己茶水提神,正有些心虚,便听见阿睢虚弱道:“关乎李清赏?”

  “在四卫所。”舒照敢作敢当,放下茶盏接话道:“即便她主动为你试毒,然嫌疑未脱,不得释放,你求情也没用。”

  舒照此举完全是照规矩办事,柴睢作为太上梁王,并做不到如戏文话折子那般,轻飘飘一句“孤命令你放人”,就能把李清赏全须全尾从四卫所里拎出来。

  大望历以前皇亲权贵倒是有此特权,但自打赵长源林祝禺二相在聘帝支持下成立内阁,大刀阔斧革改,勋爵权贵们好多特权都被束缚起来,尤其帝王权力。

  主动试毒之事方才涤尘已在自己悄悄问李清赏行踪时如实相告,柴睢眨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忍着晕眩更加语慢声低道:“涤尘你去喊芮芳把人带进来;随之,阿照,合璧逮着个婢子,你们帮我问她一问。”

  涤尘奉命出去传郑芮芳,合璧在屋里把逮人经过给谢舒二人简单提了提。

  很快,郑芮芳亲自押着那婢子过来,谢舒二人在外屋审问她,郑芮芳则进里卧答柴睢之问。

  太上么,倘没那么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当年也镇不住朝臣在大殿上挥着笏板你争我吵,即便现下病中虚弱,她依旧能把郑芮芳审问地牢关押之人的情况询问,同时听外间审问那半夜好奇主人药罐的婢子。

  梁园从不是甚么铁桶密不透风,园里加上常驻上御卫共计八百余人,本就人多事杂,柴睢更不曾想过把一些他人安插进来的耳目剔除干净,她比谁都清楚,于梁园而言,不剔干净反而比剔干净更加安全。

  再说外间审问事宜。

  那小婢子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以为自己扯几篇谎话便能糊弄住看似大咧咋呼,且鲜少踏足梁园内院的武人舒照,结果反而被舒督总整哭。

  小丫头油嘴滑舌,几问几答后被舒照稍微上点手段,即刻涕泪横流交代出事情原尾。她说有人给出五十两银,让她把太上梁王所吃之药的药渣带出去些。

  “他说他绝不会害殿下,我才答应他要求,督总饶命,嗣爵饶命,殿下饶命啊!我家中老母亲实在病重需要银钱看病,可是园子里每月只可怜巴巴发那一点月银,根本不够看病,殿下您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高抬贵手饶我这回罢,我再下回也不敢了……”

  在舒照准备挥手让外面卫兵押此婢女下去按照梁园规矩处理时,婢女不想自己就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竭尽全力挣扎起来,声嘶力竭痛哭做出以上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