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眉上烟火>第19章

  李昊兀自低头掰着手指头做算数,李清赏抬头,见柴睢眼睛落在李昊算数本上,她又看眼李昊,琢磨太上这句话应是问的自己,遂答:“无有任何亲朋戚友。”

  “我以为你认识有姓刘的人。”柴睢把右手撑脸换成左手托下巴,眼睛盯着李昊算数没撤开,“今个有人给你送来份请柬,姓刘。”

  李清赏疑惑片刻,低下头继续批居学:“别是送错了,我家似乎很久以前在汴京有过门亲戚,却不姓刘,后来就没了往来,我自己也没朋友在这里,应是谁人送错了。”

  “不会有错,指名道姓要给你,”柴睢从墙边柜子抽屉里拿来请柬,那富贵荣华造型顿时晃花李清赏眼,“你自己看。”

  李昊也好奇抬头看,被柴睢伸手在他算数本上点两下,小猢狲飞快低头继续算题,太上一言不发的压迫感比他姑姑的鸡毛掸子更管用。

  李清赏已然被请柬华丽贵气的外形所震撼,接帖时甚至用帕子擦了双手,小心翼翼打开看,请柬抬头赫然写着她大名,“李清赏”三个字在泛着花纹光色带着淡淡香味的纸上写得既专且正。

  继续往下看,请柬最后也清楚写着“梁园李娘子”等字样,落款是刘毕沅,她把这贵气堪比面前贵主的请柬内外翻看:“落款者我不认识,刘毕沅,你认识么?”

  “我认识!”低头算数的李昊插嘴道:“刘毕沅是皇帝爷爷他大舅哥。”

  李清赏心想回头要找机会教这小子大人说话时小孩不要随便插嘴,这厢眼睛看向柴睢,用疑问语气问李昊:“你确定?”

  李昊点头,笃定道:“今日班舍里私下都在说他,有同窗说他家亲戚收到了国丈家请柬,要去吃席,他们都说能吃到刘家酒席的,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达官贵人,姑姑,您也是达官贵人啊?!”

  “我不是达官贵人,”李清赏喃喃着给他示意太上:“你身边这位是达官贵人。”

  李昊把姑姑和姑父分别看了:“可是请柬不是请的您?”

  “对啊,”柴睢眼神回应了门口前来询问是否开始用膳的涤尘,接住李昊的话跟风问李清赏:“邀请你的,你去么?”

  忽被面前两人齐齐看着,李清赏有些莫名,笑起来,模样娇甜:“我不认识他,去甚个百晬宴,别是鸿门宴罢。”

  柴睢微笑,愈发好整以暇:“好端端为何说会是鸿门宴呢?”

  “……”笑意戛然而止,李清赏心中咯噔一下,千防万防的结果是自己说漏,若非当着太上面,她恨不能立马拍自己嘴。

  入梁园至今,李清赏已严格按照和光首辅叮嘱的注意事项谨言慎行,尤其在太上面前,奈何她实在心眼不多,照虎画猫也学不好他们汴京人七窍玲珑八面周全十分周到的巧心思,稍有不慎即说漏嘴。

  她努力控制笑里的心虚,解释:“我不认识他,他却要请我吃酒,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谁可保证酒席不是鸿门宴?”

  李昊刚点头表示同意姑姑观点,算数本被人轻轻点了两下,他缩起脖子低下头继续算数。

  点他算数本的人显然对他姑姑的回答不满意,戳穿道:“鸿门宴,他图你甚?”

  “啊?”李清赏下意识看向李昊,觉着当着孩子面再说下去不太好,搪塞道:“到吃饭时候了,先吃饭罢,其他的我们回房再说。”

  恰好涤尘领婢子端着饭菜鱼贯而入,柴睢起身帮忙收拾桌上笔墨纸砚,趁李昊去把笔本放旁边,她稍微弯下腰与李清赏低语:“那你抓紧时间好好想想,回屋后要怎么滴水不漏地应付我。”

  李清赏回以甜甜笑,脑瓜子里嗡嗡的,怎么就不留神让柴睢抓住小辫子了呢!

  【作者有话说】

  【1】百晬置会:婴儿诞生满一百天举行的贺宴。晬:周,满一周期。置会:置酒设宴。

7 第七章

  ◎盼相见◎

  贵主有如徐徐图之的法子简直折磨人。

  李清赏在这种无法言喻的折磨里煎熬地过吃饭,一路磨蹭到批完学生居学,墨迹至洗漱结束,转头一看,柴睢披被子盘坐在床榻上,拭目以待般朝她拍了拍身前空处。

  这种感觉简直像凌迟处死,一刀刀剐肉,却绝不让死。

  做过皇帝的人与没经历过太多跌宕起伏的人区别在于,前者只需一个眼神送过来,后者即刻感觉自己被看了个透,啥都不剩。

  鉴于以后还要住在同个屋檐下,李清赏决定不再负隅顽抗。

  她磨磨蹭蹭过来,盘腿坐到床榻头,侧身对柴睢,低头捏衣角,声音像被憋在喉咙里,需很大努力才挤得出来:“兄长派人护送我来汴京找和首辅,出庆城后没多久,我们遇见土匪流寇,护送我们的人被……”

  那几位士卒甚至有直接被砍死在她面前者,即便时过年数,她每每想起无不难过,死的是活生生的人,是有血有肉,有说有笑,有七情六欲和父母朋友的人,不是壮烈书上一个个端正工整的陌生人名,也不是统计册上一串串轻描淡写的冰冷数字,她头次经历生死,做不到无动于衷。

  看出李清赏努力压哽咽,柴睢伸手按按她膝盖,掌心干燥温暖,有安慰意味,也有鼓励的意思。

  覆上膝盖的手在阴雪冬月的夜里格外温暖,觉冷的李清赏险些颤栗,轻抽鼻子道:“后来又遇见过好几回流寇乱贼,他们想捉我和昊儿,都被我们想办法躲了过去,待来汴京见到和首辅,他告诉我们,我们其实是被人追捕一路,追捕的幕后主使应该就是和那个叫刘毕沅的人有关,和首辅不让我透漏出去,怕我招来杀身祸,也怕把你牵连进来。”

  “很好,”柴睢肯定李清赏的勇气和智慧,这些内容和随之探知来的消息出入不大,“和首辅有否告诉你,刘毕沅为何要捉你们姑侄?”

  李清赏点头:“说是和兄长在庆城军当差的一些公事有关。”

  “不要试图糊弄我,李清赏。”柴睢还不至于被人三言两语骗成傻子,公事有公事走的路子,越是公事越要撇清亲属,李舍在军二十载,再蠢也不会因公事把自己家眷牵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