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礼额头上浮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江亦回忆起刚才陶子衍一酒瓶子砸在了他锁骨的位置。
不出意外，应该是伤到骨头了。
江亦抿唇，低声说了句：“抱歉”
白启礼疼的直不起身，却还笑着安慰道：“嗨，老爷们哪那么矫情，不疼。”
江亦开车把人带去了医院，果不其然，锁骨骨裂。
打了固定，开药，剩下能做的就只有回家好好休养。
将白启礼送回家安置好，江亦转身要出门，临走前柔声吩咐：“我回去一趟，晚点再回来，有事你打我电话。”
白启礼怎么能放心让他自己回去，一听这话连忙挣扎着起身。
江亦将人摁回床上躺好，摇了摇头，笑了一下：“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别人帮不上忙，只能我自己回去解决。”
江亦到家之后给陶子衍发了条短信，没有上楼，就坐在客厅里等。
半小时没到，等的人就回来了。
陶子衍换了一身衣服，不是早上穿着的西装了。
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矜贵桀骜。
江亦屏退佣人。
陶子衍看见江亦的动作，挑了下眉，了然一笑：“还挺要面子。”
没有制止江亦的行为。
江亦脸皮薄，在一堆人面前低头认错确实难为他了。
而且他暂时还是这个家的男主人，当着佣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确实没必要。
陶子衍双臂交叠，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狭长的眼里带着一丝笑意，打量着江亦的小动作，等着人主动开口。
江亦双腿并拢，后背挺直坐的端正，双手自然垂落，放在大腿根处，拇指一圈圈摩挲着布料画圆。
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我们把离婚办了吧。”
意料之外的一句话。
陶子衍脸色陡然一变，抬头望向江亦。瞳孔紧缩，下颌绷紧，沉声问道：“你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江亦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跟陶子衍对视，笃定的说道：“对，分开吧，以后爸……”
明明改口叫爸也没有几天，江亦却脱口而出喊错了称呼。
纠正那一瞬间，心脏一阵阵发紧，声音有点发颤：“以后伯父也不会再因为咱俩的事冲你发脾气了。而且你在医院不是都决定好了吗？”
乔西在医院三言两语就能哄得陶子衍说出“还要他”三个字。
他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陶子衍向来不是随意用花言巧语逗人开心的性子，更不会轻易许诺。
既然在医院已经对乔西承诺过了，那就一定会做到。
不离婚又能如何呢？
未来怎么相处？
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他们的隐秘来往，守着这栋空房子，继续扮演好一个乖巧的情人？
还是天天歇斯底里的吵闹？
呵，吵又有用吗
算了吧，他不愿意。
陶子衍没说话，短促的发出了一声冷笑。
江亦觉得有点呼吸不畅，深吸了几口气，缓缓开口：“你放心，张特助之前给我看的那些文件，包括股份，我一分都不会要。具体怎么操作你应该有办法吧。”
江亦绷着情绪，云淡风轻的继续说道：“律师拟好协议你给我打个电话，签完字，我们就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吧。”
最后，还补充了一句：“越快越好。”
情绪起伏过大，嘴角小幅度的抽动了几下。
江亦连忙低头缓解。
可又不敢太低，怕绷不住自己，顺势让眼泪落下。
指尖捏起裤子的一角，狠狠揉搓了两下。
陶子衍听完江亦的话，浑身说不上来的难受，心脏酸，胃好像也在抽痛，额角的筋都故意跟他作对的似的一跳一跳的让人心烦。
这种感觉让他陌生。
咳了一声，郑重说道：“离婚这个借口用一次还行，总说就不好收场了。”
双眸乌黑而沉静，紧紧盯在江亦脸上。
江亦回家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
不，准确来说昨晚就已经下了这个决定。
可他还是低估了“离婚”这个词带来的冲击力。
鼻尖一酸，眼中已经开始泛湿。
崩溃边缘，虎牙狠狠地咬在口腔内侧的软肉上，舌尖瞬间品尝到独属于血液的腥甜味道。
身体上的疼痛果然是转移心痛的最好办法。
声音干涩微哑：“那就不收场了。”我认输了。
陶子衍深深的看了江亦半晌，眼神晦涩难辨。
这样决绝的表情他第一次在江亦脸上见到。
第一次在福利院门口看见他的时候，江亦看人的眼神是充满戒备的，小心翼翼的。
后来两人熟悉起来，又总是傻傻的偷瞄他，还以为他没发现。
成年之后关系转变，江亦脸上永远是笑盈盈的。眼底浓重的爱意丝毫不掩饰，赤诚迷恋。
他可以理解，病房里的话是他失言，江亦生气情有可原。
闹也闹了，打他也忍了。
收到短信第一时间就放着公司的事不管，立马回来，这就已经是给他递台阶了。
结果到头来还是没完。
这抹决绝的神色他懒得去猜到底是真心的还是试探。
没有意义。
他从不允许自己在处于被动弱势的一方。
陶子衍拄着抱枕坐直了身体，一动不动的盯着江亦。
他的位置背对着窗外，逆光，江亦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窗外夕阳落下，橘红色一片，本是暖色调，却抵不上室内寒凉的气氛。
静默片刻，陶子衍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语气随意：“江亦你知道吗，你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我收回之前说的那句话，这几年你也不是没有长进。”
“这么离开看起来确实更体面些。”
“我也不用再花心思想着怎么甩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