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状似无意的一番话让逢玉成功愣在原地,不过她一向心理素质良好,又见惯了大风大浪,所以虽然手指颤抖到抱不稳花盆,面上也依旧未露出分毫的不自然。
她把怀中那个装满白色玫瑰的重新放回了桌子上,沉甸甸的陶瓷花盆磕在桌面上发出砰得一声闷响,逢玉表情一变,
“抱歉,很沉,所以我没拿稳。”
宋识舟笑笑,
“玉姐,我发现你这次见面之後特别喜欢说抱歉,”
其实识舟对逢玉没什麽意见,抛开他们俩人阴差阳错的身世,逢玉这个姐姐其实十分称职,只要逢玉不去过多的干涉她的事情,她的心里还是很感激逢玉的。
前提是只要她没有过多的,干涉自己。
不知为何,这种过分的干涉总让她想到宋女士,宋女士多数情况下也是这样对待她,打着对她好的旗号,可是她得到的却全都是打压与否定。
逢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麽说,好像被戳中心思似的笑了笑,
“识舟,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麽没有跟着陈议长在议院里任职,而是要开一家工作室呢”
“她毕竟是你的另一个母亲…”
宋识舟回答道, “虽然我和陈议长有血缘上的关系,但是我们毕竟才见面不到半年,我们…我想和她再相处一段时间。”
“再说,陈议长的地位和声望是她自己的,靠别人给予的荣耀终究不能长久,我有自己的爱好,干嘛非要挤到议院去”
宋逢玉笑笑,好像对她的这番回答非常满意,
“识舟,你还是这样…”
她似有所指。
“还是这麽善良…”
宋识舟摇摇头,笑得有些沉,
“不,玉姐,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和善良还是不善良根本没有关系。”
“我也不是你想的那麽善良无私…”
“我只是想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已。”
宋逢玉点点头,她永远把识舟当做妹妹看待,所以自动忽略了她眼中的神色,
天色暗下来了,宋逢玉顺着窗户往外看去,似乎斟酌很久才开口说道。
“你现在工作室已经开起来了,什麽时候回家去见一下妈妈呢她听说你开了瓷器工作室,心里很为你高兴呢,只是你们上次见面好像不太愉快,所以妈妈一直不知道要不要来见你。”
“还有陈议长的事情…妈妈现在还不知道她和你相认的事情…”
提起宋岚依女士,识舟不免叹了一口气,
“玉姐,你知道我的,我实在是…不想见到她了。”
她也没有理由见她。
“我已经和她断绝关系了。”
逢玉顿了顿, “识舟,你和妈妈的关系真的不能挽回吗她确实有错,但是…”
似乎是想到宋岚依近些年来对识舟的所作所为,宋逢玉竟然没能把话继续说下去,
在逢玉一片期望的目光中,她还是没把话说的那麽死,
“过段时间吧,这段时间工作室刚开业,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等我没那麽忙的时候,我在和宋女士见面,好好谈一下这些年的事情吧…”
宋识舟语气坚定,
”毕竟我们的解除关系书快下来了,我应该当面告知她。”
……
开业仪式热闹了很久,有苏子卿这个二代圈子里的活招牌,宋识舟的生意不可能会少,陈汀在瓷器方面帮不上什麽忙,又不想让宋岚依女士察觉到和她识舟相认的事情,只能大手一挥,颇为低调的把识舟的创业资金加满,
这番豪气的操作惊呆衆人,宋识舟笑意盈盈,对着话筒颇为走心的喊了一声妈,
远在三区正准备开会的陈议长顿时感动到老泪纵横。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逢玉没多做停留便离开,毕竟她现在也挺忙的,陈汀的出现不可能一直瞒着宋女士,
宋岚依这麽多年之所以对待宋识舟的态度如此恶劣,有恃无恐似的伤害她,还不是因为她自信陈汀永远不会知道识舟的存在,所以不管自己怎麽对待她,她都是她唯一的亲人
所以便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的伤害。
从工作室出来後逢玉便上了车,助理早早变等候在那里了,
“宋总,您怎麽出来的这麽晚,半个小时後总部还有一个会要开,是谈论投资商最新季度的续约问题,这个会很重要…”
逢玉摇了摇头,
“那就现在去。”
助理还在喋喋不休的继续说道,
“最新季度宋氏的投资商形势很不明朗,之前一直合作的那几家投资商因为陈议长…”
“因为那位和咱家二小姐的关系而态度有些模糊,很可能在这一季度终止合作了。”
“您看看,要不要劝劝二小姐…让她回到宋氏任职”
逢玉摆了摆手,
“别想了,宋识舟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我前段时间也想阻拦她开瓷器工作室,甚至想把宋氏的瓷器産业送给她,可是那有什麽用呢她还是拒绝了。”
助理顿了顿。
“董事长…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吧…”
助理有些为难, “宋夫人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难保她之後不会知道…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宋逢玉有些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
“那就最近几天告诉妈妈,识舟愿意见她了,让她自己去知道这一切吧。”
助理点点头,又有些疑惑,
“是二小姐同意见老夫人吗”
“没有。”
逢玉的眼神有些晦暗,
“但她们总得见面吧。”
……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来庆祝开店的人也逐渐走光了,或许热闹过後的平静才是生活的常态吧。小赵正在门前收拾花篮,宋识舟出来帮她。苏子卿不知道从哪儿弄到很多小鞭炮,喊她一起玩,宋识舟小时候被鞭炮炸到过,留下了心理阴影,现在手上还有一块疤呢,她摆了摆手,说自己先不去了,
苏子卿便撇撇嘴,找小赵玩去了。
于是门口留下了一地暗红色的鞭炮纸,看起来似乎有些寥落似的,宋识舟一个人把那些鞭炮纸收拾干净。
天色逐渐晚了下来,大朵橘黄色的夕阳沉甸甸的开在天幕上,异样的天空引得宋识舟微微擡头,橘黄色的夕阳仿佛离地面极近极近,好像下一秒就要压下来了,有些磨人,又有些撩人。
苏子卿的小鞭炮终于放完了,噼里啪啦的响了好一阵儿,小赵对于自己放鞭老板干活有点愧疚,宋识舟说没事儿,又问她晚上想吃什麽,今天开业,她请客,
小赵扒拉手机应用找饭店,又指着她的嘴唇,有些突兀的开口道,
“老板,你的嘴巴怎麽了,怎麽好像受伤了”
宋识舟下意识的舔了一下,
“没什麽,我自己不小心磕了一下。”
唇间绽开一阵暧昧的湿意,好像那人的唇还停留在上面一样,一种隐秘的暧昧隐隐爬上心头,她的脸好像有点红,毕竟唇上的伤痕到底是不是磕的,又到底是怎麽磕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赵哦哦哦哦的滑过去了。
“晚上吃大盘鸡行吗,这巷子里新开了一家大盘鸡店,评分超级高。”
“哎呀老板你的嘴巴是不是不能吃这麽辣的东西呀。”
宋识舟笑了笑,说“没事儿,我嘴唇上的伤口早就好了,吃辣的也没事儿。”
小赵嘟囔几句,”老板你到底是怎麽弄伤的压强,是不小心咬到嘴唇吗”
宋识舟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两人正商量着晚上吃什麽呢,小赵在火锅和大盘鸡之间来回摇摆,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赫然停在工作室的门前,价值不菲的引擎在昏暗里轰鸣两声,好像有点难耐。
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女人缓缓下车,
这女人气势逼人,好像小说里不良社团的大佬,小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自家老板,
结果那人走了几步,一身西装熨帖整洁,却突然向宋识舟微微颔首,
“宋小姐。”
她语气颇为恭敬,听得小赵一愣一愣的,看向自己老板的表情便更加崇拜了,
宋识舟也显得有些惊讶,
白若薇正在出差,按理说mia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mia,你来是有什麽事情吗”
mia微笑着走上前,几个人紧跟着从车上下来,他们把後备箱打开,里面装着的是满满的鲜花,
说鲜花其实不太准确,因为满满当当的後备箱里装着的全是白色玫瑰,烂漫的白惹眼的跳进宋识舟的视线里,让她不禁有些头晕,
刚收好一堆就又来了一堆,宋老板顿时有点头疼,馥郁的花香充盈在几人面前,一簇连着一簇,宋识舟仔细看了看,发现全都是不菲的品种,
mia笑着说道,
“宋小姐,恭喜您的工作室今天开业。”
“这些花是白小姐的心意,她让我来代她,向您问好。”
白小姐。
一提到这三个字,宋识舟的心里莫名顿了顿,她的表情隐约有些不自然,连带着唇上的那个吻痕好像又鲜活了起来,
她的表情隐约有些不自然,小赵似乎察觉出明显异样的气氛,跑到工作室躲闲去了。白色玫瑰好像是那人的专属,让人看到便会首先想起她,明明上次摊牌之後,她原本以为白小姐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馥郁的花朵簇拥在她的鼻腔,是淡淡的香气,细闻起来竟然是白若薇身上的味道有一点相似,淡淡的冷香,让人想到那个炙热而冷静的吻,
“白小姐…现在是不在内城吗”
mia点点头,
“对,白小姐最近工作很忙,她去出差了,预计下个月才能回来呢。”
宋识舟点点头,转身回了工作室。
她没走太久,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谢谢你今天专门来跑一趟,这个送给白小姐,算作我的回礼。”
mia点点头, “宋小姐,您太客气了。”
说完,还是收下了。
天色不早,再加上mia不知道陈议长是否留在这里,作为白先生尽职尽责的下属,在自家上司和陈议长关系不明朗之前,她当然没有多做停留的打算。
她和宋识舟寒暄几句,便上车离开了。
那辆低调的黑色汽车好一会儿才消失在视线里,因为甜水巷狭窄曲折,车子摇摇晃晃开了好久才开到拐角处。
明明不应该还留在内城的那个人坐在副驾驶上,脸上的神色被橘黄色的夕阳渲染得模糊晦暗,
送给宋识舟的花被她扣下来一束,淡绿色的花枝捏在白小姐的手中,饱满的白色花瓣擦在她的颈侧,莫名让人生成一种这花是从她的血肉上开出来的感觉,
所以才会如此艳冶。
白若薇的喉咙滚了滚,
“今天来见她的,是不是很多人”
瓷器工作室的开业仪式,被邀请的嘉宾有哪些,宋小姐有哪些朋友到场,这些人都送了什麽东西,白小姐刚才不是在车里面看得仔仔细细吗
mia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
“宋小姐在内城的朋友基本都来了,场面还挺热闹的。”
白若薇的眼睛轻轻颤了颤,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
“那些花,她还喜欢吗”
mia回答道, “宋小姐收下了,她虽然没说什麽,但是看得出应该是很喜欢的样子。”
虽然没说什麽,看得出很喜欢的样子。
倒也不用说的如此模糊。
白若薇自嘲似的笑了笑,眼睛也跟着垂下了。
司机在开车, mia从後座递过来一个东西。
“对了,这是宋小姐送给您的,说是对花的回礼。”
白若薇一顿,伸手接了过去。
她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个釉质润滑,色彩精致的瓷瓶。
她一顿,好像有点不可思议,”这是她送给我的”
mia点点头,
“是的。”
掐在瓷瓶上的那只手瞬间收紧了,在mia的视线中,白小姐修长的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看得她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冰凉的光滑的瓷瓶贴着白若薇的掌心,让她想起了那个女人的一双温吞眉眼,和那颗在她手掌之下的,明明加速跳动的心,
白小姐莫名笑了一下,
她眼中神色潋滟一片,在mia惊讶的视线中,一双红唇骤然贴在那个小小的瓷瓶上,
不像是在亲吻一个死物,而像是在和自己真心实意的爱人甜蜜拥吻,白小姐很动情,极致的冷白与她红润的唇相撞,两种反差极大的颜色碰撞在一起,显得艳/情又执着,
还有些,隐隐的疯狂。
她在怀念那个吻,
即使时隔多日,白若薇依然没有忘记那个攻城略地式的吻,这是她们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的亲密接触。
下一秒,白若薇却面色如常的将瓷器收了起来,仿佛刚才那个执拗到和瓷器接吻的人不是她。
她的声音有些不正常的慵懒,司机不敢看她,她就转过头去mia说话,
“你说,她送我这幅瓷器是不是代表着想见我,我是不是应该回去找她”
mia贫瘠的大脑实在搞不清楚送瓷器和想见你之间的关系,不过她还是给予了相当公正的回答,
“白小姐,您马上要去三区出差,这次的出行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您应该收一下心思。”
“等您这趟出差结束後,您就可以每天和宋小姐见面了。”
白若薇挑起自己的一缕长发,捏在手里把玩,
“你说得对,那我就再等一段时间。”
……
小赵记挂着老板嘴上的伤,晚饭还是选择了能清淡一点的菌汤火锅,
吃完饭後两人便分开了,宋识舟没回小公寓,而是回了工作室。
现在是深夜,工作室里只开着一盏很有氛围的书法灯,宋识舟擦了会儿展柜,可是又觉得有点不舒服,索性回到了休息室。
休息室是用墙体隔开的一个房间,面积不大,虽然说是休息室,但其实里面连床都没有,只是摆了一张沙发和一个书柜,
她从书柜後面,拿出来一幅画。
是白小姐的一副画。
比画在记账本上的那个要正式的多了,画上人安静的呆在透明的玻璃画框里,淡绿色的双眸缓缓垂下,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没在看她。
宋识舟把画拿出回来,放平在桌子上。
这幅画没有上色,只是素描而已,甚至还没有画完,一阵淡淡的月桂花香袭来,这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香气,可是宋识舟却真切的闻到了。
那是白若薇送来的玫瑰上携带的香气。
宋识舟的心里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
工作室的墙上安着一排很大的酒柜,宋识舟在原地站定片刻,随後缓缓的走过去,随手拿了一瓶红酒,
木塞被拔出来时发出啵得一声,这声音有令人脸红心跳,让人想到些不好的事情。
勃艮第葡萄酒散发出阵阵香味,淡红色的酒液在瓶中来回摇晃,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身後的腺体传来一阵痒意,难道是她的发/情期快要到了吗她怎麽记得不在是这几天宋识舟握着酒杯,有些颤抖的将酒瓶放在桌子上,
那瓶子很悲催的没能站稳,雨幕般的红色液体毫不留情的淋在玻璃画框上,发出些潺潺的水声,这场景壮观又艳丽,沉浸在一片艳红下的白小姐显得格外撩人,好像她阖该被细密的红酒淋湿,阖该在她面前变得委屈而淩乱,
恍惚间,她简直不知道这瓶酒的滚落是意外还是她的人为。
宋识舟的心里浮上一阵燥热,她好像瞬间便想到了之前同白若薇相拥纠缠的那些日日夜夜,已经分别时那人那双饱满的唇。
白小姐的话好像还落在她的耳畔,上次分别时她对她说了什麽来着
那只白皙的手爬在她的胸口,挑衅似的挑开她的衣物,在她的心口处留下一片火热的纹路,
“宋识舟,不要不承认心,你的心早就已经乱了。”
她的心已经乱了吗
藏在相框下的画彻底变得乱七八糟,酒瓶滚落到桌子下面发出些咕噜咕噜的声音,正滚到一条劲瘦的小腿旁,
一辆黑色轿车在巷口缓缓停稳,门口好像传来了一阵高跟鞋似的咔哒声,
宋识舟缓缓擡头,琥珀色的双眼被高热熏得竟然有些发红,
那人罕见的穿着一双黑色小牛皮细高跟,熨贴的黑色西装外套下,是一件紧身收腰款包臀裙,搭配上一件灰色雪纺上衣,胸口的弧度好像有点透。
她还是个alpha,她鲜少穿得这麽妖媚。
白若薇看着这满地狼藉,那双淡绿色的瞳孔缓缓移过来,正巧与她四目相对,
“识舟,你在干什麽呢”
……
偌大的工作室内一片寂静,晶莹的酒液顺着实木桌案滑落,发出些滴答滴答的水声,
她没想到白若薇会在现在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忽略了白小姐的问题,没有解释刚才发生的任何事,而是语气轻松的反问道,
“你现在不是应该坐在离开内城的飞机上,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你今天工作室开业,我当然得来祝贺一下你。”
白若薇的语气比她更轻松,
engima的发情期来势汹汹,不多时宋识舟的脸颊便一片绯红,她终于从备用药箱里翻出来一根抑制剂,她把抑制剂贴在自己的腺体上,那股来自发情期的燥热缓缓被克制住了,
“你的祝贺我已经收到了, mia说你要出差了,白小姐,监察院的形式不需要我为你分析,你现在应该以工作为重。”
一瓶勃艮第葡萄酒尽数洒在画框之上,多余的酒液在工作室的白色地板砖上肆意流淌着,白若薇的鞋跟落在上面,踏开点点涟漪,
“我送给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她坐在桌子上,语气突然有些挑衅,
“真可怜,你是不是快要到发情期了, engima的发情期是不是很难熬”
月桂香猛然袭来,在白色的月光下显得更加清冷魅惑,宋识舟一顿,觉得身後的腺体好像又热几分,
“你到底要说什麽”
“我想说,我送给你一个礼物,让你把刚才对着那幅画做的事情,再对着我做一遍。”
白小姐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玻璃相框,在散落的酒液间留下一片水痕,她的指尖也沾染了些许红酒的痕迹,红得似血,
“好不好,识舟”
她淡笑道,
“我喜欢你对我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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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宋:明明什麽也没做,怎麽有一种莫名被抓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