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光希离开这个承载了他们美好记忆的办公室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第三次升起。

  他倒是想继续享用自己的兔子盛宴,尤其现在正是美味的时候。

  琴酒无论内外都软和的很,那颗总是冷静的大脑已已经升温到让他迷糊的程度,随便说什么荒唐的要求,他都会点头应下,绝无二话。

  至于清醒过后会怎样懊恼,又试图怎样抵赖掉那些怎么听怎么炸裂的要求,那是清醒后的琴酒才需要担心的事。

  “真可惜,”情报商有些烦恼,“如果是组织里的事就算了,怎么偏偏是弘树呢……”

  要是组织的事,看他理不理会就完事了。

  但偏偏樫村弘树小萝卜头此时负责的可是对月影光希而言非常重要的事,而且眼见着似乎有了点成果,情报商怎么可能不亲自去关注?

  贴心的给自家爱人收拾好“战场”,让他给休息得更舒服一点,并且示意轮班的下属准备几套衣服给琴酒选择后,月影光希匆匆离去。

  他自己觉得安排得挺妥当,也没想着会出什么问题,离开的时候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最上面的这位boss刚走没多会儿,里面躺着的那位还没清醒,下属们都不太敢轻举妄动。

  贝尔摩德就是这个时候悄悄跑过来的。

  她知道今天这两个人在这里有一场“约会”后,估摸着琴酒应该消气了,所以准备来探探口风,顺带表明一下求和的态度。

  ……虽然她至今都不知道琴酒为什么突然对她充满杀意。

  但她暂时还不想死。

  在被拔除身上永生的诅咒之前,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能活下去。

  之前没提起就算了,但既然说要看到她一点点老去的模样,那位恶趣味的boss自然会安排下来。

  好不容易从分割和清算中活下来,贝尔摩德并不想在琴酒这里翻车。

  所以她来了,穿着侍应生的衣服,故意打扮成做小伏低的模样。

  原本是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好不让这次见面气氛太生硬的,可是贝尔摩德端着盛衣服的托盘一走进办公室,闻着这里隐约的味道,立马暗道不好。

  她来的不是时候。

  确实不是时候。

  琴酒原本休息的就不是很好,早先他不满月影光希不插手组织的事务,只当自己是个情报顾问,现在又不满对方只知道工作,在这种时候都抽身而出。

  真是……

  自·制·力·很·强·呢!

  听着办公室内细碎的声音,琴酒豁然睁开双眼瞪过去。

  “衣服放门口就滚——贝尔摩德?”

  他的语调在末尾不自觉的上扬,显然确实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来。

  然而这份讶异还没完全显露就已经转换为不快的烦躁。

  琴酒皱着眉头撑起半个身体:“你来干什么?”

  这个办公室里没有特别休息的地方,无论是刚才还是现在,他都是歇在沙发上的。

  现在这沙发……

  嗯,不提也罢。

  回头要换张新的了。

  而且他此时也有点尴尬。

  他的大衣正在贝尔摩德的右手边,距离自己有十几米远。

  还好,情报商走的时候似乎也考虑到会有下属进来这种情况,他把琴酒那件贴身的皮衣和兔尾巴那个什么塞都收起来了。

  还给他换好睡袍,披好毯子,至少明面上看起来还挺正经的。

  要不然此刻他跳楼逃跑的心都有了。

  贝尔摩德眨眨眼,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进门,现在扭头就走怕不是更尴尬。

  她熟练的展露-出笑意盎然的模样,自然的迈步过去。

  “我来给你送衣服,”她在尽全力展示善意,“毕竟是那位的吩咐。”

  琴酒:“……”

  他眯起眼,很是不耐:“你又自作主张?”

  贝尔摩德一顿:“又?”

  琴酒:“前两年的圣诞节那会儿。”

  贝尔摩德:“……”

  她很烦恼:“原来你还记得这事儿啊。”

  “不用放在心上,组织里每一个青年才俊都会接到我的邀请,你也不例外。”

  “更何况当时你们不是在闹分手?”

  琴酒开始后悔自己没把枪放在手边了。

  “贝尔摩德!”

  “抱歉,抱歉,”贝尔摩德很是没有诚意的举起手示意她没恶意,“当时你们一年见不上两次面,大家都那么说。”

  琴酒:“……”

  他有些脏话想要骂出声。

  “为什么不见面,你们当时不是很清楚吗?”

  琴酒的声音很是冷淡。

  “那个蠢货做着永生的春秋大梦,恨不得把他当成血包绑在身上片刻不离,你和朗姆不都亲眼看着吗?”

  “那时候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贝尔摩德下意识回复,“更何况他也没反对……哦……”

  原来如此。

  她知道琴酒为什么会用那样充满杀意的目光看着她了。

  贝尔摩德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这什么荒谬的迁怒……好吧,也不算迁怒。

  琴酒懒得理她:“出去,我要换衣服。”

  贝尔摩德很坚持:“我们聊聊,就几分钟。”

  琴酒:“……”

  他都快气笑了:“什么话要在一个男人换衣服的时候聊?”

  贝尔摩德一怔:“你还在乎这个?琴酒,原来你是害羞的类型吗?”

  琴酒:“……”

  琴酒:“想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别啊,”贝尔摩德轻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和你说话的机会,至少要听一听我的求饶吧?”

  而且她是真的非常好奇。

  那位当事人都没把自己的遭遇放在心上,琴酒还这么在意?

  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没有隐藏,但……有必要?

  琴酒作为既得利益者,安心享受就行了吧?

  但她从来不是直接询问的类型。

  她小心的试探着。

  “你们之间的感情很好。”

  琴酒冷淡的瞥了她一眼,懒得理会这种试探。

  贝尔摩德又说:“其实他那几年和你故意装作冷淡的样子,还派你到霓虹发展,看似是远离权力中心,实际上也是远离纷争?”

  “他宁愿自己留在那边被当成血库,也不愿意让你留在阿美莉卡,有任何被掣肘的可能?”

  “连你在霓虹这里找了个替身都不在乎,只是处理掉对方就跟你和好如初……”

  “他可是存活时间远超一个世纪的怪物,竟然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

  贝尔摩德发誓,自己真的只是好奇。

  “琴酒,让那种男人俯身心甘情愿给你当狗的感觉如何?”

  琴酒有些不耐。

  贝尔摩德在说什么有的没的……

  烦。

  “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还没有哦,”贝尔摩德有些讶异,“看来我奉承错地方了?”

  琴酒:“嗯。”

  他的干脆又吓到贝尔摩德了。

  她连准备好的言辞都差点卡壳。

  “……咳。”

  她勉强再度端起笑脸。

  “总之,你就当我是个狗狗玩具,留给那位玩耍一阵子如何?”

  “我会安静呆在自己应该在的地方,不在你们面前碍眼的。”

  琴酒哼笑出声。

  “你还真是来求饶的。”

  “嗯,所以能暂且饶过我吗?”贝尔摩德很是坦然,“我暂时还不想死。”

  琴酒:“你找错人了。”

  贝尔摩德:“什么?”

  琴酒终于正眼看她。

  “我说,你找错人了。”

  “不管是奉承,还是求饶,你都应该找月影光希,不是我。”

  “而且……我不需要玩具。”

  贝尔摩德一愣:“什么?”

  “我说,”琴酒口齿清晰,一字一句,“我不需要狗玩具。”

  那股巨大的荒谬感再度裹挟而来,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贝尔摩德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

  “可是他……”

  “boss他说……”

  “他明明……”

  月影光希那张似乎永远温柔可亲、笑意盎然的脸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

  他大力称赞琴酒、恨不得将对方捧到最高处、自己窝在一旁休息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都这样在人前表现了,她竟然还能猜错?

  好荒谬。

  琴酒:“……呵。”

  想也知道那个男人对贝尔摩德说了什么。

  那些甜言蜜语他早些年也听过,确实很有迷惑性,那男人总喜欢将自己包装成无害的柔软模样,总让人觉得他很会委身逢迎……

  嗯。

  都是错觉。

  琴酒非常平静。

  他就是这份错觉最大的受害者!

  这该死的世道和倒霉的他……

  “你没发现?”他反问,“从很久发出前开始我就对他言听计从了。”

  至于是多久之前呢?

  嗯……

  大概是从十三岁被救回来开始吧。

  之后的每一步,他都在任由男人摆布。

  无论是在组织内一步步成为高层。

  还是转移到霓虹发展。

  还是和年轻的情报商重逢……

  他亦步亦趋,小心翼翼。

  就像是被套上无形绳索的……家犬。

  这根绳索只掌控在月影光希的手中,但他从来不拉紧它。

  作为主人来说,非常宽容。

  但琴酒能清楚感觉到那股由内而外的战栗。

  这个男人从头到脚都看透了他。

  可是他完全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在意的要死,痛苦的要命。

  怎么试探都只会得到宽容,怎么僭越都只会得到谅解。

  仿佛自己人生的随便哪一条路都是自由的,但偏偏的走动时却清楚的感受到脖颈上套着的绳索。

  他有无数次的机会逃离,也有无数次的机会反抗。

  月影光希从来都没有遏制他的行为,甚至还对他的成长万分开怀。

  但他根本不想从对方的身边逃离。

  哪怕是被月影光希耍的团团转、尽情的玩弄了身体和感情,他也不想走。

  既然不走,就要表现得机灵一点。

  这样……乖狗狗才会获得犒赏。

  早在十六岁那年,琴酒就对此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