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光还要去处理扶柳城的烂摊子, 让安九和东墙暂时留在这里休息。

  等到孟扶光彻底离开后,东墙才从禅房里谈了个头……安九与孟扶光下了一个时辰的五子棋,她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来。

  安九还在吸收孟扶光说的那些话, 他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信息实在太多, 他整合不到一起。

  东墙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有些别扭的开口, “小哑巴, 刚刚那个人,就是,就是那个九殿下?”

  安九回过头看见东墙,脸上的表情, 比她还别扭……被孟扶光点穿她是方郁鹤前世后,安九看她就觉得有些奇怪。

  还是很喜欢给他起些奇怪的外号, 但为什么是个女孩子?这割裂感也太强了。

  “嗯,他便是九殿下……”安九努力忽视心底的怪异感觉, 去附和东墙的话题。

  他又突然忆起, 东墙也是个业火教教众,被洗脑得不清,“你不会现在还想着业火教那些规矩, 想对孟扶光做什么吧?”

  东墙‘哼’了一声, 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他现在是我救命恩人,我就是再不是东西, 也不会做对他恩将仇报的事。”

  安九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就好……我说真的, 你可赶紧别再相信之前那套说辞了,扶光君不是坏人,他为苍生做了很多的。”

  “看不出来。”东墙凉凉道。

  “额。”安九噎住,他在脑子里搜寻一番,试图找出一些孟扶光做过的举措,来证明他的话,然后发现,他什么也找不出来。

  孟扶光你行啊!你可真是闷声干大事儿的人!

  安九瞬间萎靡下去,不打算再与东墙辩解什么……等她将来正式开始修行,修为足够高的时候,就能感应到很多事,到时候也不必旁人多说,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真相大白了。

  等等!

  方郁鹤是东墙的转世啊,东墙肯定是要死的,她可能都没能修行到高阶境界。

  这样一想,安九心里感觉又荒谬又憋屈,“算了,随便你怎么想吧。”

  东墙这时候猛的回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安九,“你是不是喜欢男人?你喜欢那个九殿下?”

  安九被这话问得呛了口空气,一顿猛咳,然后磕磕绊绊的着急的解释,却把话说得越发混乱,“没有,不是,我喜欢的人不是他!”

  东墙若有所思,“没有否定前面的问题,所以你确实是喜欢男人?”

  “……”安九虽然不觉得,身为男人,却喜欢男人,这是一件什么可耻的事,但也没有喜欢把自己的性向广而告之的习惯。

  特别是还是被一个小姑娘问起。

  “你问这个做什么?我确实是喜欢男人,难道不可以吗?”安九以为,东墙肯定又要借机跟他呛声抬杠了,毕竟不管是东墙自己,还是方郁鹤,就没怎么和他好好说过话,一开口,不是损他就是呛他。

  但这一次,东墙没有奚落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这期间,她一直用手无意识的捋着她的发尾。

  正当安九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时,东墙才再次开口,“你看我,像不像个男人?”

  安九大惊失色!

  “你女扮男装把脑子装坏啦!”

  东墙,“……算了,你什么都不懂。”

  说完,她便忧郁的背过身去,一直用手梳理自己的头发。

  安九回答完,还觉得心有余悸……她该不是真想当个男人吧?

  其实东墙的易容和装扮都没什么破绽,她做男装打扮,也是身形飘逸,风流大气,可见她是常年扮做男人,已成了习惯。

  但不管怎么说,东墙那都算是为了她自己才做男装打扮,如果这个理由变成了为他,那对于安九来说,就是一件十分令他惊悚的事情了。

  试想一下,如果安九是面对方郁鹤,他断是不会为他的一些感情表露而感到迟疑,在感情这件事,安九向来是很坚定的,只要心里真正认可接受的那个人,他就不会轻易为外界的人和事而动摇这份感情。

  但方郁鹤是个姑娘,为了他才转世成了个男子,这件事想想就很糟心……虽然同样没办法接受这样子的东墙,但安九难免会产生一种愧疚的情绪,平白就感觉欠了她的。

  哎……

  可千万别说是因为他啊……

  安九一连串的叹气,终于被东墙给叹走了。

  ……

  扶柳城的善后工作还是比较复杂的,一座容纳了十万人的大城市,爆发的疫病处理起来,实在是很棘手。

  孟扶光再是厉害,也并非真的那么神通广大,他也是花了差不多半月的时间,才将城中各种程度的病人处理诊治。

  不过好在,这次的疫病虽然传染速度很快,但发作到无力回天却是极慢,在那个最严重的程度之前,病人都还是能够医治的。

  有人整顿安排,抗疫的工作井井有条,步上正轨之后,就不太需要孟扶光亲自坐镇了。

  孟扶光过来接走了安九,与东墙告别。

  “我们回皇宫吗?”安九乖巧跟着孟扶光走,脸上的表情却带着浓浓的心虚。

  他是迫切想要回到皇宫,因为他还记得,之前有一只狐狸,每天都会去找他……后来他不告而别,狐狸肯定会很担心很着急。

  但是这种心情,他又不敢告诉孟扶光,毕竟之前孟扶光警告过他,不能与狐狸有交集。

  安九便想着,先回去,让微生岚知道自己安然无恙,然后再向孟扶光认错。

  安九心里是知道的,孟扶光不会欺骗自己,所以他说后果会很严重,那肯定就是真的会很严重,等此间事了,他与微生岚报个平安,安九肯定还是要把自己的错误告诉孟扶光的,希望他还能有补救的方法。

  孟扶光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而他一开口,就将安九的算盘摔了个粉碎,“万衍剑宗那群弟子,已经回修真界了。”

  “啊?”安九呆滞。

  “你见过那只狐狸了吧?”虽然用的是问句,但孟扶光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安九低头捏手指,内心慌张又无措。

  孟扶光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安九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很有可能会忽略掉他这个微不可查的叹气。

  “闭关之前,我是想要你尽量避开他,让他能躲过这一劫。现在看来,果真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安九听完这话,只注意到一个细节点,那就是‘躲过一劫’,这么说来,微生岚这一劫也是没法躲掉了。

  他心里愧疚,慌忙追问细节,“是怎样的劫难?严重吗?真的没有一点可以挽回的办法了吗?”

  孟扶光转头,戳了戳安九的脸颊,“别那么紧张……是什么劫难我也说不清楚,需要你自己回忆。”

  安九一头雾水的望着他,像个脑袋简单的小动物。

  “你想想看,一千年后的狐狸,和现在的狐狸,有没有什么很明显的不同?”孟扶光无奈提示。

  “好像没什么不同……不对,他好像是性情大变,那时候的他,和现在的性格完全不一样。”这时候的安九还不知道,微生岚那毛病,哪里是一句‘性情大变’就能概括的。

  孟扶光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应该不是很大,但在这之前,他应该还会吃些苦头。”

  安九失落道,“嗯,我听师父说过,他被镇压在无妄峰近千年。”

  “这样看起来,结果也还算不错……”孟扶光点了点头。

  至少和他之前隐约瞧见的那个悲惨下场好很多。

  “好了,你现在也别先惦记你那狐狸了,他那边的事,我们暂时插手不了,还是先与我去丰城一趟,处理一下那位‘阿修罗道’的化身吧。”

  “哦。”安九点了点头,心里琢磨了一下‘丰城’这个名儿,心里觉得这地名儿格外的熟悉。

  他想了想,又问,“‘阿修罗道’那位化身,是谁啊?”

  “魔神相位,林静渊。”

  安九:!

  “完了!我想起来了!”直到这时候,安九才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什么……造畜场不就在那大丰城吗?之前还听宫人说到过,万衍剑宗原本是想来看看某位质子,结果没寻到人,小道儿消息提到的是,那位质子被某个大官带走调|教了,皇帝知道也是默许的。

  这段经历,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毕竟这种故事,在各种朝代,各种贵族圈儿里,都是屡见不鲜的,但现在结合起‘丰城’这个地名儿,安九才想起来林静渊那档子破事儿!

  那林静渊……该不会已经……

  他虽然经历过林静渊的心魔境,但那也毕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安九零星还记得一些片段,具体的细节记忆却已经不再清晰。

  而且心魔境的经历和原身本身的经历,还是有区别的,他没记错的话,在他看过那本话本儿里,林静渊在造畜场可是没被当个人的,那段经历也成了他永用无法磨灭的阴暗回忆。

  “他,他怎么样了啊?”安九有些迟疑的问。

  虽然林静渊的悲惨经历,并不是因他而起,但安九明明有机会,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却因他自己的失误而错过,感觉就像是自己害得林静渊吃了那些苦头似的。

  孟扶光却不以为意,“快要杀疯了吧。”

  孟扶光说完,又想到安九毕竟不是自己,他不想自己看透得太多,他内心的善良还会铺陈到各种细枝末节的地方,便又出声安慰,“他不经历此劫难,也很难有又大成就,他后来不是成为了魔域之主?”

  “如果成为一方霸主,却一定要经历这些痛苦的话,那我宁愿当一个平平凡凡的小人物。”安九依然很失落,他不喜欢吃苦,他也觉得,应该没有人会想要吃那样的苦。

  “这和正常修炼要吃的苦头不一样,也没有人问过林静渊,他愿不愿意,以付出这样的代价,来换这个魔皇之位。”如果林静渊觉得,这些经历,也和修行途中必须经历的苦难等同,那这些经历又怎会成为夜夜缠绕着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肃清的心魔呢?

  这次轮到孟扶光沉默了。

  他想了很久,然后温柔的摸了摸安九的头,“你是对的。”

  安九看上去愚笨又天真,但他其实心思细腻,很能共情别人。

  可是这样的话,他也很容易被别人伤害。

  但不管怎样,事已至此,该收拾的烂摊子,还是得去收拾。

  安九随孟扶光前往大丰城,那里与扶柳城一个在西,一个在东,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而等他们赶到丰城时,造畜场已经是一片满天火海了。

  “还是慢了一点。”孟扶光眼睑半敛,垂眸看着脚下的废墟,神情悲悯。

  安九被孟扶光一路提着赶路,此时到了丰城,看着这座废城,也是一阵头晕目眩。

  当猫时的视角,和当人时,差别还是很大的,至少现在安九看着不远处的造畜场,是看不出一点熟悉的痕迹。

  “先救人吧。”孟扶光叹了口气,飞身而下,挨个儿将那些被废墟掩埋的普通人挖了出来。

  他好像是有意在避开造畜场的位置,先救了其他区域的无辜百姓。

  造畜场的管事者们,已经被林静渊屠戮了个干净,剩下的一些虾兵蟹将,也是一些接触不到权利核心的普通下人,不过他们也算助纣为虐,能不能坚持住等到救援,也就看他们的命了。

  后面孟扶光救出一个造畜场的下人,安九看着他眼熟,如果不是一脸血污灰尘,夹断了条腿的话,应该会比较好辨认一些。

  安九观察了半晌,才认出这人就是当初给笼子里的他们送饭的下人。

  被孟扶光从残垣断壁下挖出来后,那人就一直在哭,他神情恐惧,仿佛经历了一场十分恐怖的灾难……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那个狐耳的珍品,变成了魔鬼!魔鬼魔鬼……他是魔鬼……”

  亲眼见到魔族第二形态的普通人,是很难维持理智清醒的,看情况,这人应该是近距离亲眼看见林静渊的魔族形态,就算孟扶光救了他,他的余生,估计也只会是无限的重复这一天的恐怖经历。

  一只魔,在凡俗界能有多强大的破坏力?

  看看这大丰城便知道了,这整个城市,像经历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地震,已经见不到完整的房屋,就连城墙,都缺失了一大块。

  这里的损坏程度、人员伤亡程度,比扶柳城高得多,确实应该优先处理。

  安九也一起在废墟里挖人,同时,一边在脑海里努力回忆那本话本儿里,关于林静渊这场心魔的描写。

  他其实并不知道林静渊的这场心魔具体是怎么收尾的,作为一只猫时,他这个时间段是失去意识的,而作为安九本人,也只能尽可能从记忆里去搜寻别人对这件事的记载。

  偏偏他看那本书时很是潦草,现在想要再读取那些记忆,是真的有些困难。

  所以当安九想起一星半点儿时,他心里就预感到完蛋了,估计又是迟了一步。

  但安九还是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了孟扶光。

  “我看过一本话本儿,虽然好像和现实内容不太符合,但里面提到的历史,却又像都是正确的。”安九大致讲了一下自己获得信息的来源,然后把关键信息讲给孟扶光听,“林静渊应该是去皇城了,那本书里写着,他会在皇城大开杀戒!然后惊动修真界的执法修士,将他抓走折磨……”

  安九停顿了一下,“如果我们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救他吗?”

  孟扶光闻言,只是愣了愣,随后只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你倒是回答我的问题!最讨厌说话只说一半的人了!

  安九心里抱怨着,却不敢说出口,只能围着继续搜救工作的孟扶光打转,像个着急想表达什么,却又没法把话说出口的小狗。

  与此同时,遥远的临圣王城。

  因为有孟扶光的提前预警,城中普通百姓早已被疏散。

  来此寻仇的林静渊,也无心搭理那些凡人,直接飞身进了皇宫里。

  他饱受折磨后,激发了魔族血脉,屠戮了大丰城时,还是第二形态,飞来王城后,则变成了半人半魔——人形态的外表,加上一双遮天蔽日的魔物翅膀。

  他衣衫褴褛,满身煞气,在皇宫中横冲直撞,却没有一个宫人敢赶上前阻拦。

  “真的不用管他吗?”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某个小宫女,和她的小伙伴紧紧搂在一起,抖个不停。

  “我们也管不着呀。”她的小伙伴欲哭无泪,“再说了,九殿下说让我们躲好保命即可,难道你连九殿下的话都不听了吗?”

  小宫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我要听殿下的话,他不会害我们……可是,宫里其他主子怎么办?”

  另一个小宫女满眼悲凉,“还有什么主子啊,临圣王朝……结束了。”

  不只是这几个宫女,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已经默认了,这个既定的结局,除了那些不肯接受真相,还沉浸在富贵梦里的皇室和贵族。

  临圣那个昏聩恣睢的皇帝,在沉睡中,被林静渊拧下头颅时,还做着自己要靠着一个‘扶光君’,就千秋万代的美梦。

  那些死在林静渊手里的天潢贵胄们,没有一个是绝对无辜之人。

  正如孟扶光所说的那样,林静渊已经杀疯了……

  整个临圣皇族,除了在外边儿救人的孟扶光,便只剩下还在边境平定叛乱的太子孟拓还活着。

  而林静渊已经杀了太多皇室子弟,临圣龙脉之势愈颓,隐约可见崩殂之势,天降异象与王朝,王朝百姓均可见天空之中,有一巨龙盘旋哀鸣,最后于空中坠落,不知去向。

  再加上,本就有不少人,看见了林静渊那副非人的外貌。

  邪魔入侵,吞噬了龙脉的消息,很快便传得到处都是。

  修真界有维护凡俗界安宁的执法修士,他们常年守在界门边缘,捉拿在凡俗界滥用法术,为非作歹的修真界人士。

  魔族来凡俗界作恶,也归他们管辖。

  于是乎,很快便有修士出现,将林静渊给捉拿带走了。

  先前躲藏起来的王城百姓,如今慢慢都走出躲避之所,来到空地上,望着天空,期待着那条没有具体形态的巨龙,能够重新盘旋于天际。

  可惜,他们什么也没等到,只能茫然的各自回家,继续过自己各自的日子。

  未来是什么?

  普通百姓不敢多想,也不敢多问,与其去探究那些太过哲学的东西,还不如顾好眼下。

  是毁灭,还是新生……都不是他们能左右的结果了。

  有野心者趁乱揭竿,又在数日后,被赶回来太子掀下了高台,只是太子孟拓却没有继承大位,他从大臣后代里,挑了个少年,推上高位后,便去寻他于乱世中失散的九弟去了。

  一个新的王朝,在历史上拉开了序幕,没有经历战火纷飞的改朝换代,也不会在百姓心里留下什么太深刻的痕迹。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头顶上掌权的人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他们自己的日子,能不能过得平顺富足,只关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便已足够了。

  只有少数人还记得,曾经有一位姓孟的皇子,他深得百姓爱戴,很是德高望重,连那些修仙的仙长们,见到他时,都会带上最诚挚的敬意。

  还有一位姓孟的太子,他颇具才能,却性情古怪……他早些年的时候,他汲汲营营,为那太子之位,与兄弟们争夺的你来我往,逼得临圣皇帝,连最宝贝的九殿下都没将之立为储君,反而让他坐上了那太子之位。

  后来临圣大乱,群龙无首之际,他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室后裔,却放弃了继承大统的机会,执意要去寻他的九弟。

  离开之际,那位殿下只说,“孤这皇位本就是为他抢的,孤要守护,不是在江山,而是他一人。”

  没人能明白,孟拓为孟扶光揽下了多少明里暗里的麻烦,他当初劝服皇帝立他为太子的理由只有一个——他愿意成为孟扶光身前的靶子,替他挡下所有不利于他的明刀暗箭。

  ……

  大丰城的事情处理完后,孟扶光又带着安九,赶往修真界。

  用孟扶光的话来说,便是去救他那小情人的命。

  “虽然说从结果来看,那狐狸最后没什么大问题,但他这死劫还没过,我们要是放心的太早,结果可能就会出现大的偏差。”赶路途中,孟扶光给安九解释了一下缘由。

  “大的偏差,会发生什么事?”

  孟扶光沉吟片刻,“大概就是,你会在我面前突然消失……你们的过去如果出了问题,你们的未来也会随之改变。”

  孟扶光见安九表情变得严肃,‘噗嗤’一下笑出声,“别那么紧张,你现在还好好待在这里,就说明,目前的进展,还都是合理且正确的。”

  “……”安九不明白他为什么还笑得出来,表情也有些无奈,“可是如果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是立马就会消失,想要补救也来不及了呀。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每一步行动,不都应该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吗?”

  “唔,话是这样说没错……”孟扶光在马车里悠然自得的躺了下去,“但我运筹帷幄,足够自负,肯定自己不会走错任何一步……这样与你解释,你可是放心了些?”

  安九哑然。

  你们聪明人就不能考虑考虑普通人的心情吗?

  “就算一切都尽在你掌握之中,难道你就一定不会有失误吗?”安九还是不服气,憋了半天,问了出来。

  说到底,以安九的见识和理解能力,是无法明白孟扶光的想法的。

  孟扶光闭着眼,懒洋洋的开口,“上天已经给我透露了答案,我循着答案,再去反推过程,这有何难?况且,答案既是已定,我们在过程里如何挣扎,也逃不开那个结局的。”

  “……既然结局已定,那你刚刚说什么‘我会突然消失’,难道也是骗我?”安九下意识觉得,孟扶光肯定又在逗他玩儿。

  孟扶光想了想,说到,“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不会消失,微生岚也不会死……但你要知道,‘不会死’这个条件,只是一个广泛意义上的结果,缺胳膊断腿儿、神智不清醒、有形而无体,都算在‘不会死’的范畴里。你不会希望,再回到一千年后,你的小情人变成这儿一个,那儿一个,或者说,这儿一块,哪儿一块的吧?”

  安九被孟扶光的话说得背脊一寒,赶紧去捂孟扶光的嘴,“求求你了,别说!”

  他觉得,孟扶光这人,总是吊儿郎当说一些很晦气的话,然后还总能被他说中……要不是对孟扶光有那么几分敬仰之心在,安九都忍不住想吐槽他是乌鸦嘴了。

  孟扶光睁开眼,露出来的一双眸子弯了弯,眼底溢满了盈盈笑意。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安九好歹算是自己的转世,照顾他一些,对他好一些,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

  毕竟这世界上,谁能不爱自己呢?

  但也因为知道安九是自己的转世,刚开始的时候,孟扶光待他,还是略微有些隔阂心理……他知道自己能活很久,安九的出现却是对他的一个提醒,是命运再告诉他,他总会死去。

  后来安九暴食症发作,孟扶光窥探到了一点儿安九的经历,心中对他的遭遇感到愧疚和怜惜,便忍不住倾泄了更多感情在他身上。

  孟扶光是个感情内敛的人,他做的许多事,都不被外界察觉,所以安九也不知道,孟扶光是为了给安九寻找一个破命的契机,才会选择闭关。

  才会选择,走那一条一去不回的绝路。

  而到现在,孟扶光回头,看着自己遇见安九后做下的种种决定,便已彻底释然。

  会心疼安九,喜欢安九,应该是大多数接触了他的人,都无法抗拒的情绪。

  “会有很多人爱你,喜欢你的。”孟扶光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拿了下来,然后突然转变话题。

  安九愣在了原地,有些不明所以。

  孟扶光道,“那么,乌鸦嘴偶尔也说点好的事情,小九会不会觉得开心?”

  安九立马又捂住自己的嘴……他刚才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吧?

  孟扶光眸光却暗了暗。

  他刚刚才用手捂过他的,现在又转头捂上了自己的,虽然没有真正接触到他的掌心,但这样的举动,还是让孟扶光感觉过于亲密。

  心脏悸动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