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即将相触,却戛然而止。

  “萨缪尔?”

  劳伦斯锁定住目标,震惊溢出喉腔。

  他的外甥实在太过狼狈。

  暗红的酒水淋透他的军装,他软弱无力、任虫摆弄。半跪在地上,与雄虫姿态暧日未,而那张清冷的脸此刻驼红迷离……

  连眉梢都沾染上艳丽欲色,就好似一只被狠狠玩弄过的雌虫,下一秒,即将献上那颤栗又青涩的吻。

  包括他自己。

  “修郁·诺亚斯。”一贯笑眯眯的指挥官沉了脸色,

  精神能量瞬间汇聚于掌心,言语间尽是肃杀,“你对萨缪尔做了什么?”

  修郁唇角的笑淡了下去,他松开了抬起军雌下颚的手。随着雄虫的抽离,滚烫迷人的气息也随之游离出两虫的唇齿之间。

  感受到热源消失的萨缪尔一瞬恐慌,然而意识不清的大脑无法做出正确的反应。长睫不停颤栗,他只能慌乱地扯着对方的袖口。

  可微笑的雄虫却无情抽了手。

  “萨缪尔,过来!”

  慌乱间,熟悉的嗓音再度响起。

  “舅……劳伦斯。”萨缪尔脱口而出,迷茫地望向劳伦斯,却试图再次扯上修郁的袖口。

  果然,是认了主的反应。

  修郁漠视了萨缪尔的动作,再一次冷淡地略开了他焦急伸来的手。

  “放开他!”劳伦斯却沉冷地盯着修郁。

  听到这话,修郁淡笑出声。他起身,深邃逼虫的眸子直视劳伦斯,“劳伦斯指挥官,您是如何认定是我胁迫了他?”

  “而不是这只军雌缠着我不走?”

  雄虫反诘,优雅得体。可这种漫不经心的优雅却变成了伤虫利器,萨缪尔愣愣地仰望着修郁,对方完美的下颚线在月色拂照下显得过分冷感,叫他心脏突然钝生生刺疼起来。

  两只雄虫对峙。

  无声的硝烟蔓延在逼仄的空气中,恐怖张力的能量如同紧绷的弦。

  一触即发。

  无虫让步,杀意尽现。

  就在劳伦斯的能量即将冲破禁锢,而修郁也卸下伪装之时,一道嗓音却突兀闯入,将待发的弦打断。

  “这是怎么了?”

  一名雄虫从宴会厅走入了花园,他闲庭若步,端着酒盏走到旋涡中间,“修郁,劳伦斯指挥官怎会和你起争端?”

  来虫正是凯尔特的长虫,杰尼的长兄,文休·凯尔特。比起大贵族的身份,他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号。

  那就是联邦政-府最年轻的外交官。

  “我刚赶来宴会就叫我瞧见这一幕,看来我的确是个劳累命,平日里不仅要协调星球间的关系,还要协调个虫关系的问题。”

  文休玩笑般,深棕色的眸子扫过劳伦斯。他用自己的面子给了二虫一个台阶下,言语间叫停了这场不必要的纷争。

  “文休外交官。”谁又不知凯尔特与诺亚斯一条心,劳伦斯知道其中的厉害,转眸笑藏暗锋,“我的下属不知为何被修郁阁下带到此地,还衣衫不整。”

  文休闻言颔首,“但据我来时所听,是奥托卡那几只小崽子玩闹着对萨缪尔中将下手,被修郁解救带了出来。”

  “玩闹”与“下手”。

  两词直接激起了劳伦斯的隐怒,文休三两拨千金将祸水引到圣德曼族的身上。

  他宽慰,“幸好萨缪尔中将并无大碍,我猜劳伦斯指挥官也是过于着急忘记查证。”

  文休的话令劳伦斯半信半疑,但回想起他被几只军官缠住寒暄的场景,确有蹊跷。如果是圣德曼家族所为,那科学院那位也太不将他放在眼中了……

  劳伦斯眸色暗了下来,又听文休道,“指挥官,快去带着萨缪尔中将找位军医瞧瞧吧。那些不知好歹的军官,竟还对他使用了精神能量。”

  劳伦斯捏紧了手指,走向修郁。

  两虫的目光皆是不善,但面对萨缪尔的事劳伦斯是非分明,“如果当真是你救了萨缪尔,就算我劳伦斯欠你一次虫情。”

  听到这话,修郁弯了轻嘲的弧度。

  较于传言,军雌似乎更加得他上级的疼爱。

  笑不达眼底,“既然如此,我就承了劳伦斯指挥官的谢意。”

  往来皆是利益,既有利何不取?

  眼前的年轻雄虫不愧是混迹政-界与军部的骄子,手段果断,狠心也清醒。劳伦斯是敬佩这一部分的,但修郁能轻易接受用萨缪尔作为利益的筹码,这却令劳伦斯更坚定了萨缪尔不能和修郁在一起的念头。

  修郁·诺亚斯不是会为萨缪尔停留的雄虫。

  也不会是情深似海的雄虫。

  “过去。”

  修郁没有留恋直接放开了萨缪尔,冷薄的唇轻启。听到指挥,军雌乖巧地服从摇晃地走向劳伦斯。只是三步一回头,总忍不住去瞧修郁。

  修郁就站在原地望着他。

  几米的距离,随着他的步伐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远得好似天平的两端,永远无法重叠。

  萨缪尔不禁委屈地想:他的雄虫为什么让他过去?

  为什么不抱抱他?

  亲亲他?

  迟缓的大脑想不通这些问题,萨缪尔被劳伦斯接住。他没有多说,直接搂住自己的小外甥,离开这场肮脏的宴会。

  修郁掠了眼二虫逐渐消失的背影,军雌跌跌撞撞,依赖又信任地倚进军官的怀中,可委屈的呼唤声却呜呜咽咽地传进他的耳中。

  “修郁……”

  修郁眸色深暗,面无波澜。

  倒是文休调侃,“你这是惹上了什么桃花债?”

  湿濡可怜的眸子一闪而过。

  修郁冷然弯唇,“怕是勾魂阵,引虫入瓮。”

  “我看未必。”

  文休摇头,望着修郁话锋一转,“听说你在军校出事?”

  他与修郁向来是盟友关系,将杰尼安排在修郁身边也是用来帮衬修郁。可尽管修郁被“废”,那群虫子也不愿轻易放过他。

  “不仅洽奇·厄尔曼满星际抓你,连躲进军校都逃不过算计。”文休调侃,“你可真是多灾多难啊。”

  “如何,要往下查吗?”

  文休眸底闪过锋芒,修郁却冷笑,“你我不都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比起这个,不如查查劳伦斯。”

  修郁暗了眸,冰冷道,“还有萨缪尔·艾尔沃德。”

  *

  劳伦斯将萨缪尔带走后,当晚修郁并再未见到两虫。

  隔天的清晨,军校的门口。

  修郁却见到了独自归校的军雌,军雌从飞艇走了下来。

  抬眸,便与他交汇了视线。

  萨缪尔的唇微白,像是被S级能量攻击的后遗症。可尽管如此,他的脸上一片清冷刻板,俨然没了昨夜叫虫垂怜的模样。

  许是昨夜被酒水淋湿的军装无法使用,一丝不苟的军雌竟未着军装外套。而是穿着一件白衬衫,漂亮挺拔的脊背将衬衫支棱得没有一丝褶皱。

  修郁不禁回想起,昨夜的场景。

  军雌跪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即便雄虫S级的能量疯狂施压,也依旧死咬下唇,将脊背生生挺拔。

  叫虫侧目想要凌虐的倔强与脆弱。

  “修郁。”

  萨缪尔忽然喊住了他。

  修郁停顿,看着这只军雌准备看他又要作何打算。

  随着军雌的靠近,一股淡淡的焦糖味却萦绕过来。愈近愈分明,而这股焦糖味正是来自那件白色衬衫……

  不用想,气味沾染的源头。

  赫然就是劳伦斯。

  修郁眸色渐暗。

  看起来军雌一夜未归,今早匆匆忙忙换上劳伦斯的常服亦或是在某种亲近距离中沾染上劳伦斯的气息,出现在他的眼前。

  “教官。”

  望着萨缪尔,修郁换上疏离漂亮的微笑。

  萨缪尔微顿,下意识抿了唇。

  雄虫看似温和,可无形之中的距离感与冷淡直接将他隔绝在外。萨缪尔是想来道谢的,他只记得最后是修郁救了他。但酒醉后的记忆却始终回想不起,而劳伦斯也只告诉自己,修郁将他交付给他。

  这的确符合修郁的做法。

  他千方百计地靠近,修郁却不留痕迹地抽身。

  望着眼前温柔却无情的雄虫,萨缪尔心脏发冷。他总是有一丝希冀,因为过往的经历,希冀修郁或许可能会……

  可事实证明,他入不了修郁的眼。

  修郁也并不喜欢他。

  短短一个月,他无计可施、四处碰壁。而猛烈的攻势似乎更是适得其反,令修郁越加反感他的靠近,甚至出言警告。

  尽管记忆模糊,但萨缪尔忘不了他跪在冰冷的大理石上,被众虫欺辱、奚落,可抬眸的刹那却对上了修郁的目光。

  那是双不起波澜的眸子。

  修郁注视着他。

  却好似一潭死水冷漠得令他手脚发凉,连肩胛的旧疤也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疼痛感忽起,可萨缪尔脸上却不显丝毫。他面色如常,例行公事般再次出声,“修郁阁下。”

  但这一声,不再是以教官的身份。

  “我很感激您昨晚的帮助。”

  修郁眸色深暗。

  紧接着却听见萨缪尔道,“也很抱歉给您带来的麻烦。”

  “如果下一次,宴会的事情重演……”

  萨缪尔清冷至极,“您无须再为了我出手。”

  焦糖味腻出蜜来。

  融合着军雌像是划清界限的清冷,更加难闻扰人。

  修郁摩挲着食指,湿濡感似乎还有残余。

  而昨夜还呜咽着喊着他名字,满脸驼色、迷离着眼无声恳求亲吻的军雌,却冷静清明得像是另一只虫般。

  “……”

  如此反差。

  修郁缓缓微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