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磨磨蹭蹭,一前一后出了池子,背着身默默低头擦拭身体穿衣服。
“哪个……”
李庆弦整理完毕后,拢了拢肩头的斗篷,犹豫问:“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
“时辰不早了。”长空司也恰在此时开口。
二人均是一愣。
李庆弦慌忙摆手,刚想顺着他说下去,让他早些休息。
长空司却毫不犹豫地改口道:“好。”
回到房间,李庆弦拿来一壶好酒,用法力温了,二人借着月色,坐在庭院中默默对饮。
许久未见,他们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对方说,可话到了嘴边,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李庆弦想起十二年前长空司陪他过的最后一个生辰,当时他们都不知道那一别,直到如今再度重逢,竟是隔了十二载光阴。
他原本是对这十二年没什么概念的,是见到长空司的那一刻,他才恍然察觉,不知不觉间已经这么久了啊。
李庆弦不想把重逢弄得那么伤感,故作轻松地问:“阿司,你怎么会来温泉山庄?”
长空司幽幽开口:“来找青澹侠土。”
青澹侠土本尊闻言干咳数声,咋舌道:“七千万两的那株大珊瑚就是你拍的?”
长空司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青澹侠土,这称号倒是很适合你。”
这号原是百姓们随口起的,被长空司这么一解释,李庆弦忍不住心头一动,支着下巴,笑吟吟道:“我可没承认啊,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我?”
“直觉。”
“尊上的直觉还是那么准。”李庆弦举起酒杯,“来,敬你。”
两人碰了一下杯,李庆弦接着说:“我本来是想走的,刚要出了城,就听说有户人家家里有妖作乱,这才又折返回来。”
长空司垂眸瞥了眼他的手腕:“手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小伤而已,这都不算什么。”李庆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用衣袖遮住,“你不知道我这些年长进多少,现在的我可不是从前那个李庆弦了。”
小伤?
长空司眼中划过一抹忧色。这是他知道的,那些他不知道的呢?
这十二年李庆弦受过多少伤?还有当年长空越给他造成的致命一击,他又是如何挺过来的?
杯中的酒再次被斟满,两人聊着天,李庆弦将当年的一些事,还有长空和驰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长空司,后者听后极为惊讶,两人商量着明日便立刻启程回红叶山庄。
不知不觉间,一壶酒便见了底。多年未见,李庆弦的酒量渐长,但还是喝不过长空司,酒劲上来了,一手托着下颌,脸颊泛着红晕,眼神迷离地望着对面的人,蓦地发出一声傻笑。
长空司无奈,见他还要倒酒,率先将酒壶拿远,起身去扶他,“你醉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没,我高兴,我要喝酒,你陪我喝酒。”
李庆弦孩子气地伸出手去抢,步子东倒西歪,一头撞在了长空司的胸口上,抬起脸看着他,双臂甚至大胆地圈住了长空司的腰,生怕人跑了似的。
他口中喃喃道:“你不知道我见到你有多开心。”
长空司又何尝不是。
两人的距离挨得很近,长空司心室鼓噪,呼吸不自觉地放浅,温热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在李庆弦的脸上逡巡,从他醉意朦胧的眸子,落到他微启的唇上。
四目相对,李庆弦一时间也被长空司深邃的眼睛吸引了进去,不由自主地想要朝他靠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阿司,你的脸怎么红了?”
“李庆弦…”
长空司呼吸渐重。
“我有话想对你说。”
“说什么?”
“我……”
“啊嚏——”李庆弦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搓着胳膊道,“好冷啊,我好困。”
“……”
“你要说什么?”
“……”
第二天,李庆弦揉着昏胀的脑袋醒来,发现身侧竟然躺着一个人,短暂地愣了一下。
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甚少喝得这么醉,昨天实在是太高兴了,他记得后来是长空司把自已扶回的房间,一沾到枕头他很快就睡着了。
让他意外的是长空司竟然没走,还跟他挤在一起。
李庆弦轻轻坐起来,不料他一动作,长空司马上睁开了眼睛。
目光对上的瞬间,李庆弦不知怎么,突然感到一阵手足无措的紧张。
“……早啊。”
“早。”
“我昨天……”
“胳膊。”
“嗯?”
“挪一下,你压到我的头发了。”
“啊。”
李庆弦的耳朵一红,抬起胳膊。
长空司起身,披散的长发随着动作柔顺地垂下来,他随手拢了一把,嗓音带着一丝晨起的暗哑,格外磁性好听。
“你昨晚喝醉了。”
李庆弦一时窘迫,他隐约记起自已抱着长空司不撒手,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迫不得已留下的吧?
他尴尬地清了清喉咙,偷瞄了长空司一眼,见对方也在看他,又慌张地挪开视线,简直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在哪了。
视线不着痕迹地划过长空司衣襟半敞的胸口,心里好像有一只小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奇怪,他又不是没见过长空司的胴体,从前他们也曾数次同榻而眠,这突如其来的别扭感是怎么回事?都是男人,他在害臊什么?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动静。姓赵的不知从哪里得知了青澹侠土还在庄内的消息,一清早就堵在了他的门口吵吵嚷嚷。
“青澹侠土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李庆弦扶了扶额头,起身穿好衣裳,拿过帷帽扣在头上。
“我去打发他。”
“……”
房门一打开,赵公子便冲了进来,终于见到了心目中膜拜的偶像,他兴奋得双眼直冒光,喊道:“青澹侠土,你果然没有走,我可算见到你了!”
“……赵公子。”李庆弦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面容朦胧地隐藏在帷帽下,语气微愠,“请你自重,该说的在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您这是干什么。”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我追了你这么久,你连面都不让我见,你好无情。你就让我看一眼,让我记住你的样子,哪怕就一眼,然后我马上就走,再也不纠缠你。”
说着,伸出手要去扯他的帷帽。
李庆弦不想跟他动手,一边躲,一边与他摆道理。
长空司这时从里屋内走出来。
赵公子没料到还有个大活人在场,瞬间呆住了,见长空司就穿着件中衣,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他表情变得精彩纷呈,指着这两个人,半天说不出话。
“你怎么会在青澹侠土的房间?你们在干什么?”
长空司冷冷地看着他:“你有事吗?”
“你……你们认识?”
“与你无关。”
赵大公子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什么态度啊,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昨天就看你小子可疑,七千万两拍一株珊瑚,你果然是奔着青澹侠土来的!”
“是又怎么样?”长空司表情冷淡,“说完了吗?门在那边。”
“你——!”赵公子拿扇子指着他,饶是青澹侠土,对他说话都客客气气,他头一碰见这么嚣张的人,气得手都在抖,“这是你家啊,本公子凭什么听你的!我是来找青澹侠土的。再说了,他又没收你的东西,你凭什么站在这里!”
“我收了。”李庆弦在一旁淡淡开口。
“……”
赵公子哭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