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是怕,但慢慢接触下来我发现,他心中也有良善。”
李庆弦提到长空司,脑海中便浮现出与他相处一幕幕画面,语气也不自觉地变得温柔,唇边噙着一丝笑意。
“他受过那么多不公的待遇,若换做寻常人可能会自暴自弃,满腹怨怼。他却把这些伤痛都武装起来,变成铠甲,想要为自已,为同胞改变命运,不惜承受骂名,与龙族为敌。”
“前辈,其实你我都清楚,恶种的身份,扼杀不了一个良善的人,真正能将人击垮的,从来都是人心中的成见。”
“我知道他也有许多做错的地方,但至少在我心中,他是勇敢的,换作是我,我做不到这些。”
长空和驰听后,感慨良多,不由得重新审视李庆弦,似乎明白了长空司会选择李庆弦的原因。
人生在世孤孤单单的来,孤孤单单的去,尤其像长空司这样,一生都是在离别与背叛中度过的人,能有一个知心人真的懂自已,比真金还难得。
长空和驰挑挑眉,笑着说:“他在你心里这么好啊。”
不知不觉间,李庆弦就停不下来了,自已也没察觉到说了长空司那么多好,脸不自然地一红,辩解道:“我……我跟他是朋友,我当然支持他了。”
这下长空和驰可犯了愁,似乎明白长空司为什么不敢说了。李庆弦的想法尚不明确,但他瞧着,这两个人分明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嘛,这傻孩子,竟还没察觉自已的心思?
他要不要提个醒?
长空和驰挠着头,正纠结着,李庆弦突然转移了话题:“前辈,我还有一事不明,想问问您。”
不等他点头,李庆弦极认真地说:“前辈两千年来走南闯北,行遍四海,在用龙元精华救人,却骗六哥说是在用自已的法力。这原因,我想您是要保守龙元精华的秘密。可六哥不知情,前辈若是想用法力救人,大可以在看病时神不知鬼不觉将法力渡到病人的体内,何必借助于外物?”
“再有,他若有心一探您的灵脉便知事情真假,那不就穿帮了吗?您是如何瞒过他的?”
长空和驰没想到他竟然问的是这个,而且一下子抓到了问题的关键,还怀疑得有理有据。
长空和驰面露欣赏,笑着说:“小棠当然探过我的灵脉,正是因为没有破绽,他才会信了。”
“您……”李庆弦心里一惊,直觉自已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不会啊,龙元精华威力强大,蕴含无上法力,为什么还要损耗自已的?
“想要运用龙元精华,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毕竟不是自身的修为,即便吞服,都要运转九九八十一天,才能将其融入已身,为已所用。”
“我那么频繁地动用它来治病救人,是需要药引子的。”
“药引子?”李庆弦双眸微微睁大,“难道是您……”
长空和驰浑不在意地笑着说:“我祭出了我的神魂,灵脉自然会跟着衰弱,表面上看就像是有了损耗。”
李庆弦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了,他内心只剩下深深的敬重。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完成我父亲的遗愿罢了。”长空和驰叹道,“他是位好龙王,临终前还跟我说,后悔没能早点废除区分恶种的制度,后悔自已对长空司的关爱太少,家本该是世上最温暖的庇护所,却成了他的梦魇。”
“所以,我就是逃,也不能让我大哥吃了龙元精华,我要把龙元精华的力量都消耗掉。可惜啊,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已,便只能等着长空司这小子出来,代替我完成使命了。”
李庆弦愧疚道:“可是阿司当时为了救我,将龙元精华给了长空越,长空越现在又得到了它的力量……”
长空和驰嗤笑一声:“一个死物和一条命比当然是命重要。长空司若为此而选择牺牲你,那才是与我们的所作所为背道而驰。这个道理我懂,他自然也懂。”
更何况,他是为了救心上人。
长空和驰咳了声,悻悻然挠了挠脖子,也不知道自已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他这侄儿成亲喽。
一想到长空司与龙族的现状,还有长空越在一旁虎视眈眈,李庆弦便忍不住直皱眉头,担心长空司一个人,也不知他该如何应对。
“诶你看你,又皱眉了!”长空和驰又恢复成了一派放荡不羁的模样,“又想什么呢?”
李庆弦对他会心一笑:“没什么前辈,您说得对。我只是担心您的身体。”
“你都要耳聋眼瞎了,还有心思担心我呢?”
李书棠这时出现在门口,抱着胳膊,板着一张臭脸盯着他们:“喂,李庆弦,你不好好待在自已房间休息,跟这臭老头混在一起聊什么呢,饭好了还要本庄主亲自请你们过去。”
“开饭了开饭了!我都要饿死了!”长空和驰一听吃饭,瞬间来了精神,揽了一把李庆弦的肩膀,推着他向门外走。
“快走小弦弦,有劳庄主请我们,咱们面子多大啊,我能再多吃一碗饭!”
绕过李书棠后,长空和驰悄声快速道:“我寿命不多了这件事,你要发誓替我保密,千万别告诉你六哥。”
李庆弦心头一酸,无奈笑道:“知道了,我发誓。”
李书棠抱着胳膊跟在他们后头,挑眉问:“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哈哈哈,没什么啊,我跟小弦弦在打赌今天是不是你做饭,用不用先吃一颗辟毒保命丸。”
“长空和驰!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啊,本庄主做的饭多少人想吃还排不上号呢,你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敢嫌弃我做饭难吃?!”
“不敢不敢,就顶多闹闹肚子嘛。”
“你——!哼!不吃你就饿着!永远别吃!”
红叶山庄的斜阳映照着一老一少玩笑斗嘴的身影,李庆弦望着他们,忍俊不禁。
每每到这个时候,他心底都会不自觉地变得柔软,想起一个人。
长空司,不知道我们此生,还有机会相见吗?
——
万劫城,不复宫。
自长空司得知李庆弦死亡的消息急火攻心晕过去,再次醒来后,他第一时间就赶去了未女族。
遥遥一望,见到那满目的灵幡白绸,长空司跟丢了魂似的回来,便高烧不退,一病不起,躺了足足一个月。
程先生每天都不厌其烦地过来开导他,这个遇事波澜不惊,像山一样强大可靠的男人头一次在外人面前落泪,哭得歇斯底里,痛不欲生。
其实长空司最恨的是自已,他几乎每晚都会梦到李庆弦,梦到他躺在血泊里,质问他为什么在他受到危险的时候不在他身边?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赶过来救他?他不是他最在乎的人吗?
长空司无数次说着道歉的话,无数次想追过去抱住那个人,却永远隔着一段距离,他知道,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他怎么就没想到,在受到致命的伤害时,逆鳞也会出现碎裂的情况,他不是不知道李庆弦身处龙宫,这个瞬息万变的险境之地。
或许他当时就该不管不顾地带他走,他该为他设想到一切危险,都是他的错。
有一天,他在睡梦中惊醒,念叨着李庆弦的名字,转眼却见到龙香如鬼魅般站在房间内。
龙香甚少在白日出现,能让他在白日现身,一定是有极其重大的事要汇报。
龙香盯着自家尊上看了片刻。来之前龙沉将一切都告诉了他,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仍然差点认不出眼前的这个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的男人是谁。
他先是行了个礼,而后用手比画道:“尊上,李庆弦可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