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司策马行了一段距离,将二人远远落在身后,直到回头瞧不见身影了才停下,驱着马缓慢地走着。
他冷淡地低头瞥了一眼某处那令人羞耻的冲动,恼怒与不甘夹杂着一种酸涩的渴望,在胸腔中汹涌翻滚。
若是方才,他还可以将心底的躁动归咎于其他,眼下这身体上的反应,已经什么都不必解释了,他再不懂就不是男人了。
他绝非好色之徒,他只是感到意外,他的定力不会这么差。活了这么久,多少人前仆后继要献身于他,什么绝色美姬他没见过?他一律视作无物,索然无味,怎么偏偏就李庆弦扰得他无法平静?
这次他可是连蛊惑术都没用。
难道真的是孤身太久,连身体都觉得委屈,急于要他寻个伴?
“尊上!”
后头,被落下的两人追了上来,长空司深吸一口气,硬生生遏制住那股冲动,所幸他禁欲惯了,这股火才刚起了一点苗头,及时掐灭还算轻松。
李庆弦和龙沉赶上来时,长空司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没再看李庆弦一眼,接下来的路程一直闷声走着。
见这位主阴晴不定,李庆弦可不想在这时候去触霉头,一时也没再搭理他。
三个人,两匹马,就这么一前一后,沉默着抵达了洛城。
没有群魔乱舞,没有诡谲光怪,独属于人间的市井风情再次映入眼帘,李庆弦一下子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三人在街上走着,找了一家酒楼,准备先填饱肚子,李庆弦早就饥肠辘辘了,见到吃得两眼直放光。
风餐露宿地赶路多日,另外两个人倒还好,他这个脆弱的小身板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近日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感觉到困倦,好像怎么睡也睡不够似的。
他现在只想好好饱餐一顿,然后美美睡上一觉。
小二热络地迎上来,倒茶添水,递上菜单:“三位贵宾,欢迎光临脍福楼,想吃点什么?”
龙沉:“我随意。”
长空司啜饮一口茶,朝李庆弦抬了抬下巴:“让他点。”
李庆弦就知道指望不上他们,接过菜单打眼一扫,有好多道他想吃的菜。
从前出门在外,都是老爷点菜,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只能看着,捡人家剩下的吃。
现在有机会了,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能够坐在贵宾的位置上,一时内心感慨万千,捏着手里的菜单叹了口气。
长空司还以为他是纠结不知道点什么,刚想说,不知道吃什么就一样来一份。
只见李庆弦举起菜单,一脸天真地眨着眼睛问:“我能跟你们这儿的大厨学一手吗?”
长空司捏着茶杯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了手指上:“……”
龙沉亦是不解:“……”
小二也懵了,旋即快速反应过来,问:“您是来应聘后堂学徒的?”
长空司重重地搁下茶杯,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咬牙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李庆弦看着他,说得一本正经:“我们又不能常来,我学会了就能自已做来吃了啊。”
“……没时间留你在这儿学厨艺,这件事以后再说。”长空司扶额道,“你不是饿了吗?快点菜。”
李庆弦撇撇嘴,将菜单递还给小二:“那就上几道你们店的招牌菜吧。”
“好嘞。”小二应了声,嘀咕了两句,三步两回头地走了。
等待的间隙,李庆弦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
他们此刻坐在大堂一楼靠窗的位置,正赶上中午饭点儿,脍福楼几乎人满为患,生意很是火爆。
正在这时,大街东边传来一阵喜庆的锣鼓声,一队盛大的迎亲仪仗缓缓行来。
只见五匹黑马并驾齐驱,后头跟着八抬大轿,新郎官神采飞扬地坐在最前头的白马上,笑容满面地朝邻里街坊拱手还礼,身后随行百人,浩浩荡荡如一条红绸在街上绵延开。
行人纷纷避让,恭喜道贺,李庆弦也忍不住将头探出窗外看热闹,感叹一句,他还从未见过这么盛大的迎亲队伍呢。
邻桌的一个男人道:“常柏公子果然是咱洛城的富户,啧啧,瞧这阵仗。”
话音刚落,更大的阵仗就来了,只听小二兴高采烈地站在大堂里吆喝着:“诸位客官,常柏公子今儿个大喜之日,特意吩咐了,今天全城所有的酒楼客栈,吃住费用一律全免,统统由常公子买单!诸君可尽情畅快!”
话音未落,脍福楼便炸开了,一时间全是欢呼声。
被热闹的氛围烘托着,李庆弦也忍不住心头雀跃,笑着说:“咱们可真走运,这顿饭免费了。”
龙沉也是头一次遇见凡人成亲的仪式,点头笑道:“是啊。”
再看长空司,从方才起就表情凝重,眼下迎亲的队伍已行至末尾,他却盯着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后,第一道菜上来了,长空司却突然起身道:“别吃了。”
兴致勃勃刚要动筷子的李庆弦:“啊?”
龙沉问:“怎么了尊上?”
长空司二话不说:“走。”
“去哪儿啊?”美味佳肴就在嘴边,李庆弦都快憋屈死了,苦着脸说,“就不能等我吃完再说吗?”
长空司毫不心软地把人拽起来:“等不及了,走。”
“……”
三人一路打听,来到了常府,府上此刻门庭若市,宾客如云,管家站在大门口招呼着来宾。
李庆弦完全不知道长空司在打算什么,疑惑问:“你又不认识人家,咱们要怎么混进去蹭吃蹭喝啊?”
长空司斜睨他一眼:“谁跟你说本座是来蹭吃蹭喝的?”
龙沉似乎想到什么,神情一变,谨慎道:“尊上难道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长空司没出声,略一颔首。
李庆弦更糊涂了,他可没忘这两人是瞒着他来查长空和驰的下落的,这个常柏公子难道是与长空和驰有什么联系?
既然长空司还不打算告诉他,为免露出破绽,他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问:“那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长空司没回答他,与龙沉对视一眼,耳语一阵,而后便朝常府走去,李庆弦不动声色地跟上。
“您们是……”
常府管家瞧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三个脸生的客人,并不记得礼宾名单上有请过这三位,平日在府上也没见过,更没印象。
他暗暗打量三人一番,见三人皆是仪表堂堂,衣装华贵,风姿出众,亦不敢怠慢,生怕是哪里来的大人物,自已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龙沉上前一拱手,笑道:“不怪您认不出,我家老爷自京城而来,是特地来给常公子贺喜来了。您进去与常公子一说便知,我家老爷也姓常。”
管家一愣,心里犯起了嘀咕。也姓常,常家家世显赫,祖上的确是出自京城,这三人自京城而来,莫非真的是公子家那边的亲戚?
管家怕怠慢,满面堆笑道:“原来如此,是小人眼拙,三位贵客远道而来,快快里面请。”
“有劳。”
长空司颔首,仪态稳重,步履从容,迈着四方步,如此便轻而易举跨进了常府的大门。
李庆弦跟在他后头,望着他高挑稳健的背影,啧啧称奇。
这长空司到了人间,那种身为尊上锐利冷酷的气势稍有收敛,当起人来十分的儒雅又端庄,还真有点世家公子的风度气韵了,要是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龙沉悄悄挪到他身侧,小声道:“尊上让我提醒你,现在他是京城的常老爷,我是他的贴身护卫,你是他的儿子。”
李庆弦:“…………”
不带这么占便宜的啊!
李庆弦脸色铁青,银牙几乎要咬碎了:“你家尊上礼貌吗?”
“咳,”龙沉一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注意称呼,别穿帮了。”
李庆弦:“…………”